领头的看着禤瑄淡漠冰冷的目光心中摇摆没了主意,仔细打量禤瑄完全看不出一点异于常人之处,心中思量着:‘天子脚下多隐士,那人的身份他也不确定,自己也是捡个便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身后一个人忍不住上前才要说话被领头的抬手拦住说道:“我们走!”说完转身率先离去,身后那人欲要发作想想转身也跟着离开了。
好半晌禤瑄才松开了紧握在身后的拳头,他也无半点把握,却知道柴房的若是被发现他也脱不掉干系。
关好门的魏征回来问道:“哥那人呢?”
禤瑄这才回神说道:“快走,那人伤得不轻,你去找药箱就在柴房救治他,免得多生枝节!”说完转身端着房里的脸盆布巾朝着柴房而去。
午夜时分禤瑄掩口打了个呵气,魏征和婉娘被他打发睡去了,只剩下他来看顾眼前半人不鬼昏迷不醒来历不明的男人,清冷的目光依旧心里想若不是为了保全他自己才不会这么好心。
赤蒙迷蒙中看见一双清冷的眸子漠然的看着他,然而落在他额头微凉手却轻柔无比,让他想起了过世多年的娘亲。只是一瞬间他立时清醒,他想起了自己受伤昏迷抬起手抓住眼前稍显柔弱的手腕,一双锐利的眼眸如鹰一般盯着禤瑄,开口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为何会在这里?你是谁?”
禤瑄蹙眉看了眼被抓紧的皓腕,无视腕上传来的疼痛,一点不示弱的看着赤蒙说道:“‘你为何会在这里?’这句话该问你自己。”顿了一下讽刺的说道:“‘你是谁?’这句话该我问而不是由你来问我,别忘记,你现在的命在我的手里。”说完扬起下巴高傲的看着赤蒙威吓道:“你最好放开,否则我一喊你就就麻烦了!”
赤蒙乃是氓族一国之君,即便是轩辕泓也要给他三分颜面,眼前书生打扮的文弱男子竟然出口威吓他,他鹰眸散发出危险的光辉对禤瑄说道:“恐怕还不等你喊出来就已经断气了。”
禤瑄听了冷冷的低笑出来说道:“若是我死了你也就别想脱得了干系。”转而肃容说道:“原来氓族的人果然如传闻一般残暴野蛮,你要么就现在和我同归于尽,要么就放开我赶紧滚蛋,有这样的力气抓我我想你也可以马上离开了。”
赤蒙看着禤瑄半晌松开了手,锐利探究的神色松缓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虚弱。禤瑄才要起身离开只见赤蒙再次昏迷,他在心里暗骂道:‘这真是个麻烦。’
村子里面的孩子看着严厉的先生打了一天的呵气,个个都以为先生是操劳过度,结果第二天几乎每个人都送来了鸡鸭鱼肉来聊表心意,弄得向来淡漠的禤瑄尴尬得不知所措,还是魏征和婉娘代为收下的礼物。
当晚婉娘就做了一顿丰富的,顺便便宜了已经醒过来的赤蒙。赤蒙伤在右肩胛骨处并不严重,此处临近京都本可以马上离开,可是他记得禤瑄的那双眼睛开始还在狐疑似曾相识,当再次醒来看见禤瑄的喉结他迷茫了。那双冷漠如寒的眸子可以确定他没有认错人,这样的认知更加勾起了他的兴致决定留下来看个究竟,他很想知道能让轩辕泓关注的人到底高明在哪里——尤其还是个曾经男扮女装的男人。
禤瑄根本不理会赤蒙,他不想多生是非更不关心他谁,一切交给婉娘照顾。
宏德十三年二月十三日,这是个特别的日子,因此晚霞也格外的美丽。
禤瑄在结束了自己的一天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走一边伸了个懒腰,迎面遇见了站在他面前的赤蒙。禤瑄止住了脚步淡漠的说道:“可以下床了的话就赶紧走吧!感谢之类的话就免了,留下银子是正经。”
“谁和你说我全好了?”赤蒙这两日完全知道禤瑄清冷的秉性脾气也不很在意,说道:“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你知道若是我现在离开被逮住了的话万一说漏了嘴可不是好玩的?”赤蒙说罢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禤瑄,好像在暗示着禤瑄他的秘密他都知道。
禤瑄看着赤蒙赤裸裸的威胁怒极反笑,冷笑说道:“彼此彼此,你倒是要好好把持住你的万一,因为我也是很容易说漏嘴的人。”说完走到赤蒙的近前恢复了平日的淡漠说道:“现在请你让开!”
赤蒙无声的侧身让开,看着禤瑄开门关门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他看着关闭的门转身回自己的屋子,忽然他笑了他似乎可以理解轩辕泓的想法了,正所谓知己知彼才可百战百胜。
进屋后禤瑄见到了他如何也想不到的人——轩辕泓,他忙得低垂了头转身假意看紧闭的门是否安全,趁机拉高了衣领。虽说是儿时远远见过,他也不会记不得沧溟的皇帝。
一个病态的人不会有一双慑人的眼眸,一个白痴的皇帝不会出现在他的房间,禤瑄只有一个解释那些传言都是假象,可以骗过禤子梁的话那么眼前的人让他感到害怕,因为轩辕泓有着和他一样冰冷无情淡漠的眸子,只有过之无不及,天生的倔强却让他不会在人前示弱,漠视的做到了桌几的另一边与轩辕泓相对而坐。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轩辕泓见禤瑄认得他,心情愉悦的说道。
禤瑄没有接话,盘算着轩辕泓来此的目的。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半晌他才说道:“你觉得来找禤子梁的千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他的嗓音本就天生偏阴柔,多年男扮女装早已习以为常。
轩辕泓摇了摇头高深莫测的说道:“你说得不对!”看着禤瑄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取悦了他,他故意顿了会儿才说道:“我是特意来给你讲个故事的,想必你听完了就不会说出刚才的话了。”
禤瑄没言语蹙眉看着轩辕泓,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以不耐烦的目光示意道:‘有话快说!’
轩辕泓不再打哑谜,目光变得遥远声音幽幽开始叙述道:“从前有两个男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一个举家世代忠臣,一个出身书香门第,女子则是小家碧玉艳绝一方,三人两小无猜感情甚笃。本来女子喜欢书香门第出身的那个,谁想那男子争强好胜,得了美人心还不够总觉要与忠臣之子一决高下。为了达到目的他迎娶了士族女子为妻,女子黯然一气之下嫁给了另一人,时日久了才方觉两人相配于是生活过得也算恬淡美满。可是这失了心爱之人的又岂会罢休,他表面不言语色厉内荏,待到功成名就大权在握的时候就在朝堂之上诬陷暗害了忠臣之子一家,于是举家被满门抄斩。”说到这里轩辕泓的唇角上扬,很享受这段情节:“就在女子想抵死相随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已经身怀六甲,冰雪聪明的女子看着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昔日情人她什么都明白了,为了保住夫君最后的血脉从此忍辱偷生……”
“住口!”听到此禤瑄高喝道面色苍白如纸,气息不稳目光寒冷如冰的看着轩辕泓。看着轩辕泓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回复了原有的冷漠,开口淡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若是你真的就这么轻易的相信我会失望的。”轩辕泓满意的说道:“你可以自己去查,但是以你现在的情况恐怕什么也办不到!”尾音中透着轻蔑。
禤瑄内心傲然却也不会被一言半语影响,她看着轩辕泓半晌冷笑说道:“你告诉我这些恐怕是另有目的,与其拐弯抹角磨掉我的耐性倒不如说说你的来意。”
轩辕泓不介意的耸肩说道:“我是好心来告诉你这阵子外面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他找你找得厉害,原因不是要你和亲……”顿了一下轩辕泓温和笑道:“而是要你嫁入皇家母仪天下来巩固他的势力。”
禤瑄目光闪烁这的确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忽然他目光疑惑不置信的看着轩辕泓,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成全你?”他知道轩辕泓今日能找来,禤子梁便也会,只是时间问题,或者,禤子梁之所以找不到的原因就是轩辕泓设了阻碍。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轩辕泓自信的说道,忽然话语一转轻佻说道:“不过也许你不那么恨他也不一定,谁知道呢!”
一句话扎在禤瑄的痛处,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握得死紧恨意汹涌,生长在禤家,自小看着禤府的肮脏下作他也非善类,那些迟来的恨意让他不能自抑。
禤瑄的情绪自然全部落入轩辕泓的眼中,他对禤瑄说道:“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盟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看着禤瑄完全散乱的心绪他唇角上扬诱惑说道:“不论你是谁,你不想为你娘报仇吗?想报仇就嫁给我有了权利你才有能力复仇。”
禤瑄的情绪自然全部落入轩辕泓的眼中,他对禤瑄说道:“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盟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看着禤瑄完全散乱的心绪他唇角上扬诱惑说道:“不论你是谁,你不想为你娘报仇吗?想报仇就嫁给我有了权利你才有能力复仇。”
禤瑄的心动摇了,想起娘亲临死的一幕她差一点脱口而出一个‘好’字,清冷的眸子直视轩辕泓好像要看穿眼前年青的帝王,反复的想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忽然冷笑对轩辕泓说道:“你贸然来找我就不怕我对他告密吗?”
轩辕泓听了微笑说道:“你不会的。”
禤瑄蹙眉说道:“就这么肯定?你要知道凡事都有万一。”
轩辕泓看着禤瑄的眼睛,目光灼灼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你恨他,和我一样恨他。”
这句话好像钉敲进了木桩一样打在禤瑄的心脏上,他的心跳得飞快。不知道过了几盏茶的功夫禤瑄才平静的说道:“好!但是你要给我时间安排一下,我自己自会回去。”
轩辕泓满意的点头,看了看紧闭着的门对禤瑄笑道:“你是聪明人,相信你自然懂得安排。”说完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不见踪迹,他是不会走眼的,能吸引赤蒙就足以证明一切。
禤瑄看着轩辕泓留下在桌案上的东西讽刺的冷笑,一个说要让他自己查的人留下了证据给他,不得不说轩辕泓此人办事严谨且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轩辕泓到底知道他是男儿身不揭穿还是根本不知道,这两者的差距足以毁灭他。
禤瑄起身走到魏征的房前轻轻的敲了下门,听见魏征答应她推门而入。
“哥,你找我有事?”魏征还未宽衣,从书案前走到桌几前给禤瑄摆好了凳子让座。
“你也坐,我有话和你说。”禤瑄坐下说道。
魏征不明所以听话坐下,看着禤瑄的目光不似平日他忐忑问道:“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难道是我学得不好惹哥不高兴了?”
禤瑄听了魏征的话目光闪现了一丝柔和,只是一瞬他回复了平日的淡漠对魏征说道:“征儿我只问你,你可是想保护你娘?”
“当然。”魏征郑重的点头说道,疑惑的看着禤瑄不明所以又接道:“还有哥!”
禤瑄认真的看着魏征,不知道过多久他才说道:“那我说的话你都会听吗?”
魏征皱眉看着禤瑄他的心理隐约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他一直觉得禤瑄的身上有股子不凡的气息,外公和他说过面相之道他虽然不擅长却可以感觉得到。他迟缓坚定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他觉得这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这一夜是不平凡的一夜,不只改变了禤瑄一个人的一生。
宏德十三年二十四日
禤瑄一身高领素衣木髻挽发出现在京都的城门前,仰望着高大的城楼他百感交集:‘曾经他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踏足的地方,兜了个小圈又回来了,只是物是人非。’
“哎呦,这是谁家姑娘呀!一个人在这叹气,来让大爷我好好安慰安慰你。”
禤瑄被流里流气的话拉回了视线,他冷哼的笑道:“好啊!你看看和禤丞相的二千金要如何玩才有趣呢?”
“还真是会说,禤丞相的二千金等着明日嫁给当今的皇帝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城门口。”公子哥嘿嘿一笑说道:“丫头,知道冒充丞相之女也算你有胆色,大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怎么样跟着大爷走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禤瑄虽是微笑却是半点也未达到眼底。
“说出来怕吓着你,大爷就是姚侍郎的长子是也。”公子哥洋洋得意的说道。
禤瑄看着被满脸肥肉挤得快不看出五官的肥猪内心冷笑,一个侍郎的儿子就耀武扬威,也不看看京都的侍郎有多少。
“禤瑄,你怎么在这里?”
禤瑄才想说话,听见人叫他转头看见是禤瑜,看了一眼肥猪,意思很明显。
“哎呦!”姚公子识得禤瑜,知道自己太岁头上动土闯了祸连忙陪笑说道:“误会,误会,在下还有事这就告辞了。”说完灰溜溜的带着他的人一溜烟跑不见人了。
禤瑜没空理会姓姚的,拉着禤瑄就往成角僻静的地方去,神色甚是凝重的对禤瑄说道:“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知道爹已经要把你嫁给病弱的皇上了吗?”
禤瑄低下头头顶对着禤瑜,淡淡的说道:“我担心我娘。”他也不想欺骗禤瑜可他别无他选,这样说也不算是欺骗了。
“姨娘我安顿好了埋城西卫道坡安静的地方,你现在就走,晚了就来不及了。”禤瑜蹙眉说道,他不想他的妹妹给一个将死之人,何况禤瑄更是他心爱之人。
禤瑄低着头抿禁唇角,眼前的曾经是对他最好的长兄,如今却成了愁人的独子,恍如隔世。
“少爷,爷特意让我带二小姐去见他。”禤管家忽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恭敬的说道。
禤瑄抬起头看着禤瑜无声的说道:‘已经来不及了。’内心想的却是:‘来的正好。’
禤家禤子梁书房内
禤瑄低着头不去看禤子梁,屋内只有他二人足足有半个时辰禤子梁才开口说道:“你母亲命薄看不见你风光出嫁了,嫁入帝王家不比在自己的家里不能再使性子坏了禤家的脸面。”
“是。”禤瑄诺诺回道,听着禤子梁声音温和如慈父一般他的心脏好像窒息了一般,所谓的慈爱就是十六年连他男是女也不知道,所谓的父爱只是在将他送入宫中当暗桩的安抚,恨意汹涌却不能泄露半点。
禤瑄不得不说轩辕泓做得很到位,那些证据肯定的证实了眼前的人就是他灭门的仇人。禤瑄暗暗发誓要让禤子梁加倍偿还这笔血债,娘临死前的一幕他永远也忘记不了——含恨而终。
房门哗啦一下被推开,禤珺哭喊着进来:“我不嫁,我不嫁!”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在禤子梁的书案前哭喊,指着禤瑄说道:“要嫁就她嫁。”
尖锐的声音足以刺穿禤瑄的耳膜,他依旧顺从的低着头不发一语,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他没有关系。
禤子梁看着禤瑄的反映满意的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威严的说道:“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自己看着办。”
威慑的目光震慑的禤珺止住了哭喊和抽泣,愣怔的站在那里。印象中父亲是慈爱的,如今却是一切都不存在了,就连一向向着她的娘亲如今也一句话都不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气之下她一跺脚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我让人给你备了一间房,你下去好好休息明日是你大日子。”禤子梁恢复了慈父的模样对禤瑄说道:“明日你便是禤家的荣耀,为禤家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