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繁华 第一部——若谦
若谦  发于:2012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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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声的娘叫得禤瑄心中纠疼发酸,又倔强的不肯落泪。脚下不自觉的朝着庙里走想一探究竟。

破庙残败杂草丛生,四壁漏风没有遮挡。远远禤瑄就看见一个穿着落魄都是补丁的男孩子伏在一个女子身前哭泣,女子昏迷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触景生情,他连娘的尸身都无法带出,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对那孩子说道:“让我看看。”他蹲下身一看,女子脸色通红不必上手就看得出是高烧不退,他转身问那孩子道:“昏迷多久了?”

“一天了。”孩子怯怯说道,眼中闪着泪花。

禤瑄看看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骨瘦如柴,一看就是吃得不好。他问道:“你能背得动你娘吗?他病得很重必须先在就看大夫,若是晚了性命堪忧。”

男孩点点头,然后为难的说道:“我……我们没有银子。”若是有银子他娘也不会重病昏迷了。

禤瑄淡漠的容颜被这孩子的神情触动,曾几何时她也是一般无二。他伸出微冷的手揉了揉男孩的头说道:“我有,你跟我来就好。”

“真的?”男孩的愁容被禤瑄的吹散了,利落的背起昏迷中的女子对禤瑄说道:“可以了。”这一刻在魏征的心里眼前的禤瑄就是黑夜中的光明闪耀夺目,照亮和温暖了他的心给了他无限的希望。

禤瑄不想去看那双纯净的眼睛他接受不来太干净的东西,没有说什么转身带路。这个时辰已经封城了,只能到附近的村子好在他还记得路——即便是能进城他也不会自找苦吃。

半个时辰后进了村子寻着路摸黑找着了村子里唯一家医馆敲开了门,年过古稀的老大夫在村子里面救人行善德高望重,不但给女子看了病还留他们住宿一夜。

禤瑄看女子喝下了药已无危险拉着老大夫到一边塞给他些银子。

“公子你给多了,用不了这些。”大夫看着十几两的银子不敢伸手去接。

这恐怕是禤瑄说话最多的一天,他把银子塞给大夫说道:“你救了我娘亲的命谢谢大夫是应该的,只是我还有点事情想向大夫打听。”

“公子请说,老夫知道的一定告知。”老大夫看着手里的银子自然喜欢得紧,眼睛眯缝着笑说道。

“村子里面可有谁家卖房屋田地的,你看我带着我娘和弟弟到京都来讨营生,没见过市面也没有那些个银子进城……”禤瑄装作腼腆为难的样子说道,他心里有个算盘:‘若是他逃走必然被追捕劳于奔波,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今日遇见的这对母子正好可以当他的挡箭牌,暂时躲过了风声日后再做打算。’

老大夫听明白了禤瑄话里话外的意思,笑着对禤瑄说道:“田地就不好说了,可是村里现下缺个教书先生,我看公子也像是个读书人,若是公子有意,学堂的后院就是现成的住处。”

禤瑄听了自然满意了,有个差事更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就是来查也查不到人的头上了。他笑着说道:“老先生真是好眼力,在下的确是略读过些书的。只是这无人介绍不知道能不能用在下……”说着面露了些难色,心中明白京都脚下重才学,有学识的不是考取功名就是在城里当私人先生,这偏僻的地方自然不会有愿意来的。

“没关系,没关系。老夫为公子引荐没有关系的!”老大夫忙说道,又转口踟蹰道:“只是工钱不是很多怕屈就了公子。”走了几个先生都是因为银子的原因。

禤瑄看着老大夫的脸色恍然明白,原来这位大夫是想用自己给村子谋个教书的先生,既然互相有利他就顺势应承下来说道:“不屈就不屈就,只是劳烦老大夫了。”

夜晚禤瑄和两母子将就一个屋子,踏进门看见男孩儿一瞬不瞬的看着沉睡的女子,他走上前去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示意他跟着她去另一边的软榻。男孩儿很聪慧,没出声起身跟着禤瑄一起坐在软榻上。

禤瑄看着男孩儿怯弱的模样心里泛起了疼惜之意,抬起手拿出绢帕仔细的擦干净了男孩儿哭花了的脸,压低了声音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大丈夫流血也不流泪你可记住了?”

魏征有双灵动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禤瑄点头说道:“谢谢大哥哥!”

“你叫什么?你和你娘怎么会在破庙?你爹和家人呢?”禤瑄问道,想到要在一起就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我叫魏征,我娘说我爹叫魏贤。”魏征多少适应了和禤瑄说话,低声说道:“我和我娘来找爹爹的。”

一句话震得禤瑄睖睁无语,看着魏征的面庞和那张他曾见过的脸重叠倒是真有几分神似。心中暗自嘲讽:‘还真是巧!’

“你娘病得不轻,需要静养。”禤瑄缓了缓神说道:“我一个男人带着你们不方便,对外我就说你是兄弟,那是我娘你可记得了?”

魏征早熟懂得些事理,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第二日由老大夫向亭长引荐见顺利的带着那对母子搬进了学堂的后院,看着这还算干净,宁静祥和的气息让禤瑄甚是舒心。

村子里对教书先生很重视看禤瑄三人是远道而来给了三天的假让他好好安排修养,三日后正式给村里孩子授课。

禤瑄本是冷漠之人,见到村民送来的些东西脸上也没有太多的变化。淳朴的村民权当是教书先生该有的威仪很是满意,大家在学堂折腾一通做鸟兽散去。

忙完了前面来到母子的房里,老大夫的药很好用女子已经醒了倚在床头上歇息。看见禤瑄进来她忙得要起身,一边说道:“征儿快让恩公坐下。”说着自己也要下地。

禤瑄虽然面无表情却是上前拦下了女子说道:“你病还没好还是躺着吧!”

女子有双灵动的眼眸,水灵灵的煞是有股子脱俗的神韵。禤瑄看女子的气质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娘亲。

婉娘看了禤瑄半晌感激的说道:“婉娘谢谢恩人的救命之恩!来征儿快来谢谢恩人。”

“魏征谢谢大哥哥的救命之恩。”魏征说着跪倒在地要额头。

禤瑄没受过这个连忙扶起了魏征说道:“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可说跪就跪。”转头对女子说道:“我听征儿说你们来京都找征儿的爹,为什么会这样?”他多少猜出来,可还是想听女子讲得明白。

婉娘见禤瑄问,心疼的拉过了自己的儿子搂在怀里。眼中有说不出的哀愁。半晌说道:“恩人救了我们母子,婉娘便具实相告了。”看了眼征儿说道:“他父亲便是沧溟的大将军魏贤。”说到此叹息道:“都是当年的……哎~我本不想征儿如何富贵,在家乡平静度日就知足了,只是去年逢旱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禤瑄听了一愣,低头仔细的看了看眼前十三四岁的男孩面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变动,对婉娘说道:“我是来讨营生的书生,不知道夫人说什么。”

婉娘没再说什么,她出身小家碧玉此次她没说实话,她自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少时遇得魏贤情意相投未婚生子也被爹娘容下了。此次是二老相继去世被兄嫂逼出门的,只是这等丑事让她如何开口。她也读过点书,看得出禤瑄非常人她小心的不去触及。

宏德十三年三月二十日

初春的天气带着股子树芽芳草的清新气息,蓝天高远白云万里,京都外的小村子的书堂里稚嫩的读书声朗朗不绝朝气蓬勃让耳目一新。

“好,今天就到此为止。”禤瑄满意的说道:“明日还要考试大家回去好好准备,可以散了。”

“先生辛苦了!”十来个孩子齐齐喊道,声音一落一哄而散。

淡漠的目光中闪着些光辉,十几天的教书生活让禤瑄悲伤的心情多少平静了一些。母亲自小就教导他生性淡泊怡然自处之道,娘亲离开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现在的生活他还算满意至少比在禤家的日子好过千百倍,想来这也许是娘亲所期望的。

关好了书院大门的魏征跑到他面前说道:“哥,娘已经做好了晚饭晚了就凉了。”

禤瑄低头看向矮了他一个半头的魏征,他有双干净的眸子,抬起手抚顺了魏征头发淡淡说道:“今天教的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魏征自信的点头说道,目光中有着期待,他期待着禤瑄的夸奖。几日相处下来禤瑄完全成为了他的精神倚靠,不只是救了他们母子更授以学识照顾他的生活,在魏征的心里面禤瑄有着比恩人更重要的意义。

“今天的问题你没有回答,现在说说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禤瑄拉着魏征一边朝着后院走一边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魏征过得开心就可以抚平他心里的淡漠空旷。

“以前我想长大了好好照顾娘亲!”魏征和禤瑄混熟了完全不在意禤瑄的淡漠说道。

“那现在呢?”很自然的禤瑄接着问道,魏征的悟性极高,什么东西一交就会聪明懂事的孩子总是会得到大人的喜爱,禤瑄也一样。

“现在我想等长大了也照顾哥哥。”魏征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扬起,执着而坚定。

禤瑄停下了脚步心中一动他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撇开那些莫名好奇的问道:“那你爹呢?”

魏征听见禤瑄提到他爹憧憬目光瞬间冷淡了下来,禤瑄在魏征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眼前的男孩此刻和他的神态如出一辙。魏征牵起唇角讥笑道:“只有娘才会去想那个男人。”只是一瞬间魏征有回复了原有的纯净,拉起禤瑄微凉的手笑道:“我们去吃饭吧!娘还等着呢!”

禤瑄任由魏征拉着,望着魏征的背影暗道:‘这孩子真早熟!’心中泛起的心疼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饭桌上婉娘不断地为两人夹菜,温柔笑道:“都多吃点!”

婉娘温柔慈爱的目光让禤瑄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迅速的垂下了眼睛低头吃饭。

“哥!”魏征夹了块肉放在禤瑄的碗里说道:“你累了一天了,多吃点才好。”

禤瑄不自然的点点头,他还是不适应这两母子的关心又不忍心伤了魏征的心,别扭的吃下那块肉。

饭吃快吃完的时候婉娘踟蹰的对禤瑄说道:“萧公子,这些日子打扰了,我们母子感激不尽,他日若是与夫君相认婉娘定当厚报!我想……想带着征儿去找他爹……”

“娘!”魏征啪的一声放下了碗筷打断婉娘肃容说道:“现在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找他?这些年他可有问过我们的死活,恐怕都不记得娘了吧!”魏征越说脸色越难看:“再说若是我们走了让哥对村子里面的人怎么交代,我们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事这是当初娘教的不是?”

禤瑄对魏征母子说自己姓萧以免泄露了身份,他静静的听着没有想到魏征是个刚烈的性格,初见的怯弱还让他记忆犹新。

婉娘心疼为难的看着魏征说道:“娘已经无所谓了,只是你还小娘要为你打算呀!”

“我最好的打算就是照顾好娘和萧哥哥!”魏征毫不犹豫的说道,坚如磐石。

婉娘看着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一直在心里觉得愧对儿子,看着儿子坚决的神色她无法开口再拿主意。最后看向禤瑄软道:“你不能总拖累你萧哥哥!”

“我吃饱了!”禤瑄腾地站起来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他不喜欢吵闹更不喜欢卷入到他们母子的事情里面,若是能留得魏征便好,留不得也是他的命。

“萧哥哥不会像那男人一样扔下我们的!”魏征在禤瑄走后良久突然开口对婉娘说道,坚定的目光直视婉娘,那对眸子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婉娘看着自己十三岁的儿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年少早熟早不是她能左右的。这萧公子神秘历不明让她心神不定才是正经,可是她一介妇人争不过命只得听天由命。

婉娘抬起素手抚上儿子的脸颊,无限疼惜的说道:“孩子,你长大了娘都听你的,可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吗?”

魏征清澈如湖水的眼睛郑重的看着娘亲保证一样的点头许诺。

夜晚烛火摇曳,禤瑄坐在桌前翻看书籍,他自小聪慧极喜爱读书。除了禤家请的先生教授外娘亲也会教导他些道理学识,唯一他想不通的是——娘一个下人如何会有渊博到让他仰慕的学识。这是个迷,娘不说他亦不会问,现在看书每每好像与娘亲特别靠近。记得娘亲曾教导他男儿应当志在四方,忧天下之忧,建功立业谋百姓苍生才是身为男子的大志向。想到此禤瑄垂下眼帘,他如今的境况如何能做娘亲所说的呢?不免黯然神伤,无尽惆怅。

叩门声打断禤瑄,魏征在外面说道:“哥,我能进来吗?”

禤瑄放下手里的书,一边穿好披着的外衣一边淡淡说道:“进来吧!”

魏征走到禤瑄面前有些腼腆的低垂着头,和晚饭时候的样子大相径庭。禤瑄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忽然露出了笑容,赶巧魏征抬起头才要开口却被禤瑄的笑容震慑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禤瑄笑,换得他脸色通红。

“想说什么就说吧!”禤瑄说道,没有在意魏征的反映。

“今天的事情哥哥别放在心上,我是不会扔下哥哥一个人的。”魏征语气郑重的说道。

禤瑄看着人小鬼大的魏征,他忽然很好奇他的过去,才想开口门哗啦被推开,一个人扑通倒地。

禤瑄和魏征两人被吓了一跳,魏征先反映过来跑过去在男人的鼻子下试了一下抬头对禤瑄说道:“还活着!”

这时外面想起了敲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还夹杂着吵嚷的叫声。禤瑄蹙眉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心里直打鼓想道:‘眼前的人对于她他来说是个麻烦,救也要救不救也要救,这两天禤子梁找他找得更疯狂了,若是被牵连了他就再难逃脱了。被逮到就等于被判了死刑,一个男人怎么去和亲。’想到这里他对魏征说道:“你去开门尽量拖住他们,若是问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魏征看看禤瑄点头出去了,心里不知道禤瑄打得什么主意可还按照他的意思照做。

第5章

禤瑄翻过来昏迷倒地的男人,看着他一身锦帛长相粗狂不似沧溟人士心中升起了不好的念想,立即起身使劲拖着他朝着后院的柴火房而去,心里只有一个决定:‘这个人绝对不能被发现!’

“你们不能这么无理,这里是我家。你们没有权力进来!”魏征高声大喊,好像是给屋里的禤瑄报信,冲进来的一众人更加怀疑的推开他闯入禤瑄的屋中。

禤瑄收拾好了地上的血迹坐在桌前祥装看书,见到一众不明人进来冷眼观看,全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一看就不是平头百姓。他淡漠的说道:“你们这么晚闯入我家总要有个交代吧!”

“我们是官府的,你们可看见一个带伤的男子进来?”领头的中年男人说道,口气完全不把文弱书生装扮的禤瑄放在眼里。

禤瑄冷笑的放下了手中的书,不慌不忙的起身走到男子的身前站定,仰起头蔑视的看向男子的眼睛目光清冷说道:“一,官府的人在执行公务时要穿官服;二,就算是不穿官服擅自入别人的宅院也要有令牌通告。”顿了一下禤瑄冷笑说道:“请问你有令牌或是通告吗?若是没有请你速速离开,沧溟律法森严若是你非要以官威徇私别怪在下不留情面,天子脚下的秩序想必你们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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