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大叔的爱情备忘录(昨夜风过人不知)下+番外——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发于:2012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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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想要开个书屋的时候,周世程几乎是瞪着我,“你确定你说的是书屋而不是书店?”

“是,而且门面已经看好了。”

“你要开的是那种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的那种出租言情小说给小丫头片子的那种?”

“不行么?”

他抹了一下脸,想要说服我什么,但是张了半天嘴,最终找到的只有深刻的无力感,“我说,你这话是当真说的么?”

“难道我会当假说,我算过了,入账可以温饱,总之吃饭不愁。”

“你确定要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这上面,”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的想法非常出乎他的意料:“我以为你最多是想开个

小饭馆,最坏也得是个小面馆吧。”

“餐饮业无论大小都费心,倒不如书屋省事。”

我的想法已定,不容更改,周世程不再多嘴,等到我进了些新书,堆在那十几平方的破屋子里,他置身于与自己格格不入

的满架子言情小说中时,不禁连连摇头,“你要做的事情总这么稀奇。”

我笑。

这书店是我盘的旧书店,大部分书都是原来那老板的,我随手拿来一本翻过,尽是些我已读不懂的海誓山盟,笑笑将书归

到原位,赚这口饭吃,也不见得非要看的懂。

盘这旧书店,没花多少钱,这店面在一所高中后的小巷子里,多走几步又是大学后门,地段不算差,只是前一个老板因为

利润太低的缘故,就不再开下去了。

正式开业之前,周世程拿来两张纸递给我,我展开看看,原来是手绘海报,“我女儿男朋友画的。”他说,“听说你要开

书屋,请他帮个小忙。”

周世程与女儿的关系不再同过去一样糟糕,这跟周昕奈毕业后碰了太多壁有很大关系,她毕业后依然坚持不回周世程的公

司来,继续自顾自的搞话剧和一些周世程完全看不懂的古怪东西。男朋友则是在周世程的坚持下相亲认识的,周昕奈最初

是决定反抗到底的,不想这次认识的人同过去认识的都不大一样,了解以后才明白,原来曾是美术系毕业的,为了继承父

业,只得放弃了本业。时间久了,不想相互之间都很有感觉,于是就在一起了。

周昕奈对周世程说了一句话:“婚姻这东西,不经历总归不明白,只有经历了才懂得珍惜以后。”

周世程弄不明白周昕奈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的心思真难猜。

书店开业后,不算太坏,我对赚钱不抱太大的希望,却开始琢磨从周世程家里搬出来的事情,实在不好再叨扰他,于是将

店托给门面旁的小吃店老板,我回了N市,将自己的那套房子卖掉。

半个月后我回来,周世程气的差点没揍我,“你跑哪儿去了,这半个月?”

我笑笑,“回了一趟N市,把原来的那套房子卖掉。”

“你好歹留句话,我以为你跑去哪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自杀了。”

我笑,“要是能找到个风水宝地,我还真去。”

他没有多问我什么,一副我平安就好的表情。

我把卖房子的钱交给他,让他帮我看一套小户型——这点钱在C市,也只能买一套小户型。

对于我搬出来,周世程没有阻止——他知道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我的生活就这样平平静静的了,也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满意的时刻了。

我偶尔也会想起于临安来,毕竟我为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那不是一点半点的爱可以做到的——这么说好像很自我标榜,

其实事实也就是如此。

我抽烟依然很凶,身体似乎也不怎么见好,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容易感冒,还染了不能挨饿的娇气毛病。饿倒不怕,

书屋旁边就是面店,只是感冒这事——握着卫生纸吸溜吸溜着鼻子实在太没美感。

书屋的收入每个月都很固定,即使多也多不出几块钱来,渐渐的,我就失去了兴趣,招了个店员看点,自己则经常去隔壁

面店聊天。

面店老板人很友善,我去吃面,臊子往往给的比别人多,肉也比别人多几块,尽管这跟他想介绍自己离婚三年的妹妹有很

大关系——起初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跟女人结婚对我来说……除非是现实只给了我这一条出路,我才会选择。

我也曾想过,若是现实需要我跟女人结婚,我会向现实低头,不过如今现实如何我也不大关心。

然而,在被暗示了几次,并无意与面店老板的妹妹碰见过几次后,我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那女人是典型的中国式妇女,内向并持家,是最适合当老婆的那种——尽管我不大清楚她这么年轻离婚的缘由。

我觉得自己这个年龄,也实在需要有人来照顾了,一辈子自由身的梦想也只能是梦想,我想象不到自己七老八十或者患上

帕金森以后是什么样子?

有个人照顾,自然是好些的。

至于爱情,那都是年轻人的玩意儿,我已经是真的老了,燃不起任何激情,更何况结婚也不见得非要基于爱情。

我把自己的想法给周世程说了。

他像是要重新认识我似的:“你想跟女人结婚?”这话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反问。

“你不也同女人结婚了么?”

他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找到合适的词句:“我跟你不一样。至少我没看出来你有什么必须跟女人结婚的理由。”

“等我老了需要有人照顾。”那女人比我年轻将近十岁,正是年轻的时候,照顾我实在是很好的年龄差距。

“娶老婆养老,不如去领养个小孩。”

我笑,不说话。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领养个小孩……那是养不熟的狼。

“你要为对方考虑,女人是将自己一生维系在丈夫身上的。”

我笑,“总是为别人考虑,不免太累了。我倒觉得自己开心才重要。”

周世程哑口无言,皱了眉看我,竟想不到我终归是有很大变化的,出乎他意料的变化。

我想的很好,却也没想到最终是自己觉得索然乏味,便早早冷却了最初的念头,那女人不久后也同别人结婚了。

不是她不好,是她总让我想起于临安。

那种温柔而羞涩的笑,以及那种细致的关怀……太像那个假的于临安。

我过去对温柔之人毫无抵抗力,如今又太过敏感,总觉得一旦羞涩的笑起来,就是准备要欺骗。

当然,我也可以考虑相亲,但那不免有些太傻。这件事就真的不再想,只当做古怪的念头。

第二十八章:那种事情忘了才好

如果在感情方面无所期待,在物质上面更无所要求,这样的人活着,是否没有意义?

我好好想了想,觉得一个没有欲望的人,真不如死。

但我不能死。

我没有死的必要,也没有勇气再给自己一刀,最重要的是,我欠周世程很大的人情,如今他同振业老总住在一起,每日过

的很不愉快,为我做了这么大牺牲,我要是再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标签早晚要贴在我身上。

振业老总来C市的同时也带来了于临安的消息。

他没有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吞掉整个于家,当然,于隙荆也并没有占更多的便宜——我总觉得,于隙荆所在乎的并非自己

能继承多少家产,他像是好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脆弱到什么地步。

很显然,于临安令他满意,我却让他失望。

他想看到的是悲剧,而非英雄救美。

虽然我算不上英雄,于临安更与美人沾不上边。

不过在感情上,于隙荆倒是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结果。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拆散了于临安与储冰,如今储冰时时刻刻跟

在于隙荆身边,这对于临安刺激不小,委实脾气暴躁了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我觉得似乎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消息了,便有些兴味索然的摸出烟来,这个时候,高野说:“至于蒲南……”

我皱了眉毛,我竟然连蒲南这个人都忘记了,我点了烟,继续听下去。

“蒲家的事情让人搞不懂,听说如今是蒲苗主事,蒲南则深居简出,许久也没在应酬上见过了。”

我夹着烟笑:“时代变了么。”

N市的一切,都好像是梦,太过遥远。

我唯一弄不懂得是,为何在某些时候,我依然会因为想起于临安而觉得悲伤——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再有那种感情。

书店的生意一直保持平稳,等到隔壁面店开始挂春联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春节就要来了。

我在监狱里过的那两个春节恐怕是我至今过的最热闹的两个春节——大学之前是无钱过春节,在那之后,又是没什么人陪

在身边,即使有,人也太少,总是不热闹的。

面店老板即将关门回家,临了还给我拜了个早年。他问我什么时候关门过年,我笑笑:“应该不会吧,一个人哪需要过年

?”

真正到了过年的时候,果然是没有什么客人,熬了半天,我便关了门面,披上大衣回家去。开了家里的小电视,热热闹闹

的全是喜庆节目,我将电视声音开到最大,将电饭锅搬到客厅的小茶几上,胡乱的炖些东西吃。

这有点像我最穷困潦倒时的感觉,又委实比那个时候好太多。

至少我如今没有绝望。

三十和初一,周世程非常知趣的没有来打扰我,等到初二晚上,才打来电话,邀我出来转转,我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中接了电话,匆匆披了外套出去,踩在那红色的炮衣上,一种极其壮烈的感觉。

他没有请我吃饭,却说请我去酒吧喝一杯。

我以为他是想劝我去来场艳遇,却不想他带我去了家十分有格调的,似乎真是要闲聊一般。

喝了两杯,冰冷的酒液在胃里晃,我皱了眉,许久没有喝酒,竟然有些不良反应来,“你将高野一人丢下,来陪我?”

“所以说你要千恩万谢。”

我笑:“不知道谁谢谁。”话锋一转,便说起他同高野的事来:“你这算是妥协了?”

“怎么算是妥协,”他笑,依旧儒雅的笑,“是我好心收留他而已。”

我端起下一杯酒,为高野感到可惜,“他要听到你这么说,要伤心死了。”

“说的好像女人一样,我们都老了,彼此怎么想的有什么猜不到的?”

我笑,点着烟,肘撑在吧台上,手捧着脸,看的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才开口:“说的冠冕堂皇。”

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花昂贵的价格,聊些废话。周世程没喝几杯,像是很期待把我灌醉一样。我心中无事,等出了酒吧也

只感到胃里灌满了冰冷的液体,至于醉意是一点也没有的。他开了车送我回去,路上掌着方向盘,他终于开口,“没想过

回去看看么?”

我斜在后座上,研究椅套上的蕾丝花边,这椅套是他女儿给选的:“目前没有。”

“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那儿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你收拾。”他说。

我嗤的一声笑,“拖了好几年的烂摊子?”

他也觉察到自己的借口蹩脚,“你要是牵挂他,就回去看看。”

“我牵挂谁?”

“……你这人,非要我挑明白才行?”

他又说:“你要是真是想,也别顾及什么脸面,回去看看总是好的。如今我也弄明白了,人啊,活着单凭本能就足够了,

别计较得失,别想结果,往前走就行了。”

我笑,将注意力从椅套上移开,不再说什么。

入狱之前,我的一切都仅凭本能,甚至于在爱情与物质的选择上。我也曾抗拒过本能——在爱不爱于临安这件事情上。最

终一切表明,本能这种东西,不要太顺其自然。

我得到的教训够多了,即使得不到很难受,也总比得到了更难受好。

“我跟你不一样。”我说,用他时常对我说的那句话,将他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后的一段时间他放弃了劝我回N市的念头。

过去的我总是认为破镜重圆总是存在的,那是因为我太幼稚。

如今我已明白,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了的,一切只是习惯问题。

就好像我刚来C市总是不习惯它的潮湿气候,时间长了,也就感觉不出来棉被的湿冷了。

我依旧窝在那一方书屋里。南方春天来的早,冬天也冷不到哪里去。等到厚重衣服终于退掉的时候,周世程感叹的说:“

还是没长上肉。”

我上了秤,果然是没涨肉,但也没掉,收支平衡了。

春末的C市已经很热了,我依旧窝在那小书屋里,周世程开始准备去N市出差的事情,或许他是想问我是否愿意一同去的,

但见我兴味索然的每日状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一个星期后他回来,除了高野以外,同来的竟然还有蒲南。

我与周世程偶尔见一次面,地点无非酒吧或者中档饭店之流,聊的也无非是近来如何如何,渐渐的,次数也就少起来。所

以起初我并不知道蒲南同他一起来了C市。

蒲南来的那日,我正与面馆老板聊最近的物价上涨,简直不让人活,连这种小巷子里的小门面每个月的租金都涨了一百块

钱,面店老板感慨着“活不下去了”,我则为最近抽的那个牌子的烟价格向上浮动而有些苦恼。

当我的店员领着蒲南进来的时候,我正仰首夹着烟,对面店老板说:“这样涨下去,勒紧裤腰带都过不了了,不如死了痛

快。”

我很难描述自己见到蒲南时的感觉,但我可以举个例子。

这就好像自己的脚边突然跑过去一只蚂蚁,脑袋里闪过“这只蚂蚁好像比过去见到的要大一点”这种念头。

我知道,这是个不恰当的比喻。

我只是将烟送到嘴边,对蒲南笑:“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晚上。”

“这儿热吧。”

“比N市热。”

我将吸尽的烟拧灭在面店老板那廉价的烟灰缸里,问他:“什么时候走?”

“……”

起身同面店老板告辞,又交代店员看好门面,我揣着裤兜,摸索着里面的一枚一元硬币,带着蒲南走出这阴仄的小巷,他

在我身后默不作声,一直到我们走出这条小巷,南方热烈的阳光打在我们身上的时候,他才开了口——似乎那小巷里的潮

湿以及难见天日很不适合说话一样:“我来接你回去。”

我转了身,看着他那几乎没有改变的眉目,我笑:“回哪里去?”

“你知道是哪里。”同周世程一样,都觉得我在明知过问。

然而事实上,我并不知道N市有什么回去的必要,也不愿意去找麻烦,我不适合那里——尽管我在那里曾生活了很多年。

很多年了。

而我也被这样催老掉了。

“我觉得这儿挺好,不想挪了。”我仰首看看天,那太阳很刺眼。在监狱时,看见的太阳总是冷的,没有如今照在身上舒

服,“而且我在这儿也买房了。”

我从兜里将烟掏出来,叼在嘴里,想了想,将烟盒递给蒲南:“抽不?”我问。

他看着我伸出的手,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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