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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这个故事,是为了那个我曾爱过的男孩子,他叫阿涉。
李当作上龙头老大那一年,他才27岁,由于我和他一直出生入死,我自然被他提拔,成了东兴的二当家,当然那帮叔伯老
家伙们还依然作阵,这一点,让李当头疼得要命。我们从14岁就入了黑道,在这一行已经是饱经风雨。李当能够作上今天
这个位子,与他精密的思维和心狠手辣有着直接的关系,而且,他也不容易栽在女人手里,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李当喜欢的是那些看起来清纯干净的小子,不一定要多么漂亮,一定要看着单纯。于是,当我第一眼看到阿涉的时候,我
就知道,李当一定不会放过他。
那是在权叔的葬礼上,他是红星的元老,红星和东兴是死对头,李当过去自有一份意气风发,原因是,当年火拼的时候,
李当挨过他一刀。这一次,他打扮得十分用心,一袭黑色大衣衬托得他格外挺拔,他不能算是帅哥,但有着一份独特的气
质,一种贵族气。他穿着这身衣服,丝毫不像黑社会,倒极似富家公子。
走进灵堂的时候,红星的人都防备起来,李当倒是坦然地直接走到权叔的棺木旁,鞠躬上香。
红星老大仁叔走上来和李当寒暄,表面上两个人情深意切,暗地里却巴望对方早见阎王。
照规矩,家属要鞠躬致谢,唯一的家属是个男孩子,此刻低着头,披麻戴孝,身形有些清瘦。李当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他若不抬头,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是……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李当,我当时也怔住,他的眼睛是如此清彻透明,却又
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他的脸很憔悴,但是清秀而年轻。
我条件反射似地看向李当,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他对这个男孩有了极浓的兴趣,因为,他的嘴角,已经扬起一股邪气
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温和地问。
“我叫阿涉。”
走出灵堂,李当果然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仇人死了,还留下儿子补偿我。”
“你看上那个小子了?”我明知故问。说实话我不大能理解他,我和小安都喜欢女人,他同我们一起长大,怎么就这么变
态。我亲眼看见那些男孩被他折磨的惨状,而大部分对他产生兴趣的,不到一周,他就把他们踢出门。如果这个男孩偏偏
又是他仇人的儿子,他会作出什么,我不敢想。
“替我查清楚他的底,明天晚上,我要见到他!”他一边带皮手套一边说。
我不会拒绝他,因为,这与我无关。
他还在上学,是个大学生。我和手下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走出来,我走下车去,挡在他身前。他楞了一下,好像
认出了我。也许他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居然对我微微一笑,他连笑起来都很单纯。
“阿涉,我是李当的朋友,他想见见你。”
“对不起,我还有事。”他拒绝我,然后要走。
“别让我动用武力。”我笑着说。
他不笑了,却回身叫住一个男孩子“戴家明,今天一起打球吧?”
“咦?你刚刚还说不打。”
“我变了主意。”他爽朗地说,随即靠近我“他的爸爸是这个区的警司。”
我依然保持和善的笑“但他毕竟不是你的爸爸,你不可能这样一辈子。”
“他要杀我,就直接来。”
幼稚的小子,杀你当然不用这麽大费周章。我笑着让他走。他突然说:“戴家明,对不起,我和他有些事情。”
那个警司的儿子,莫名其妙地走了。
阿涉看了我一眼,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在车上,我仔细地打量他,他的嘴唇漂亮而倔强。我想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显然,他已经明白,等待他的不会是什么圣诞
大餐。他一直看着窗外,我看着他良久,忽然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在害怕?”我问他。
“他会怎样?”他问,声音中听不出恐惧。
“你尽管想象。”我不想多说。
“我不想死。”他始终对着车窗说话。
“这个,你大可放心。”原来是个胆小鬼。
他不再说话,我看到,他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背包,也许,他在想象即将发生的事情。
李当居然穿了一件白色衬衣,黑色的长裤,让他显得格外优雅。我不由得心里笑,这个手上沾满了血的家伙如今看起来像
个蚂蚁都不踩死的绅士。
他手托着心爱的红酒,直接地看向阿涉。
然后,他慢慢走近他,我很意外,阿涉的眼中没有我想象中的怯懦和恐惧,而是很坦然地注视。李当的嘴角又扬了起来,
显然,他的兴趣又浓了起来。
“知道我是谁吗?”李当问他,并浑身打量他。我不得不承认,阿涉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完美的脸庞和完美
的身材,而是,他的身上有种我以前不曾见过的独特气质,这气质使得他看起来像一棵孤傲的小松树。
“知道!”阿涉吐出两个字。
“你知道多少?”李当在阴森地笑,他这个笑容,就如笑面老虎。
“这个并不重要。你叫我来干吗?”那个男孩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我打赌如果他温顺一点对他应该有好处得多。
“好!那么我们直接进入主题!”李当一下抢过他背包扔在一边,然后,我就知趣地退了出去,这种场面我见一次就够了
!
关门的一霎那,我听到里面传出阿涉的一声喊:“你要干什么?你这个变态!”
原来,他并没有想象得到他会迎接这个场面。
我没多做停留,以往,我是转头就走的,今天,不知何故,我在花园里坐下,喝着李当的红酒。
时间过了不久,我就听到李当的咆哮“来人!”
我赶忙过去,同时有五六个人跑了过来,开门处,我看到李当衣衫不正,衬衫已经撕破,那一刻,我差点以为他被那个小
子上了。而且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口,此时正往下滴着血。
我大惊,那男孩惹了大祸!
我向屋内望去,看到阿涉正坐在地上,和李当一样,他的衣服也被撕破,而且好像还有血迹,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刀子,
应该是削铅笔用的刀子。对了,他好像是学美术的。我想,李当的脸一定是被他当铅笔削了。
两个人大概刚刚都是在屋内搏斗。我和李当可能都小瞧了他。他绝不像表面上那样清秀而文弱。他此刻像个发了怒的小豹
子,气喘吁吁,却毫不示弱!
看到李当的‘惨’状,我心里其实想说咎由自取这四个字。
东兴的手下,都是很有眼力架的,看到如此的李当,已经有人去取医药箱,另外几个则不等命令直接走向那个男孩,没有
几秒钟,我就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和他的一声惨叫。
耳边不时传来的闷响,男孩已经没有还手之力,趴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
“行了!”我不由得喊了一声。
包扎完毕的李当,脸上贴了一块纱布,此时,他正在抱着手看热闹,听到我制止的声音,他朝我看来,眼里有一丝凌厉的
光。
“你不想死人,对吧?”
“仇人的儿子,死了,没什么可惜。”他冷漠地说。
“你不想他这么死吧?”
“那倒是。”他对着那几个手下挥挥手,他们立刻收了架势。
我以为他看到满身是血的阿涉动了慈悲的心,谁知道,他走过去,一把拎起他,拖着向屋外走去,走到花园泳池旁,他像
扔口袋似地把他扔下,然后,对着眼睛微张的他说
“给你一次机会,马上把裤子脱了!”
“混蛋!变态!”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倔强地使我们都能听到。
“好!”李当又把揪起,在我们都没有丝毫反应的时候,只听到扑通一声,他生生把他丢进了泳池里,我立刻看到,血迹
飘上水面。
“你们几个!”李当指着几个手下,“把他给我绑在那儿,今天晚上,让他好好泡个澡!”
几个人立刻去操办了,我看到他们跳下泳池把他的手反绑了,然后将绳子拴在一棵树上,阿涉孤零零地漂在水面上,那水
池并不深,可是,他现在满身伤痕,难免不淹死在里面。这时,慈悲的李当放出一句话:“别让他死了!”
我紧随李当进了屋子,李当大概看出我的恼怒,他歪下嘴说:
“怎么了,大圣?你表情不爽?”我叫齐天。大圣是只有李当和小安才会叫的绰号。
“冤有头债有主,李当!”
“你没听说过父债子偿吗?他老子给我肚子一刀,害的我差点见了阎王,如今,他又敢在我脸上划一刀。你觉得我会放过
他吗?放过他,我就不是李当!”
“你太残忍了!”
“残忍?哈哈……”他大笑,似乎牵动了伤口,他骂了一声“不残忍,我走得到这一步吗?”
“他不过是个孩子!”
“哈哈……”他接着笑,像是听到了个最大的笑话“大圣,你不是这么慈悲的人,难不成你看上他了?”
“王八蛋!”我骂他!
他拉着我进去喝酒。
那几个手下很尽责,每当阿涉要滑进水里,他们就会把他拉出来。天气很凉,我不知怎么,很为那个男孩担心。
早上,李当还在睡,我从楼上下来,把那个男孩子从水里拉了出来,打发走了手下,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管这个闲事
。
他湿漉漉地趴在草地上,衣服糊在身上,身体不停得发抖,脸色却是惨白。
我拿毛巾裹住他,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汽。
我把热水放在他嘴边,让他喝,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我,闭紧了嘴巴,他的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
他吐出几个字,我没听清。
“你说什么?”我问他。
“结束了吗?” 我听到了。
我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李当睡房的窗口,李当,结束了吗?!
“我送你出去。”我说
他努力地直起身子,“我……的……背包。”
“好,我帮你拿。”
我惊讶于自己的温柔。
我拿出他的背包时,他已经站了起来,从我手中接过去他的背包,他扭头就走,但步履蹒跚。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我不由得追上去。
他头也不回。
那倔强却虚弱的背影,在我的记忆中,一直存储着。
2.
不经意地回头看,却看到李当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穿着睡衣,双手插在兜里。也向我看着。
我犹豫了一下,向车库走去,开出车来,李当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大圣,你这次格外爱管闲事。”耳机里传来他阴晴不定的声音。
“你这次也格外心狠手辣。”我回了一声,挂了电话。
我想阿涉受了伤又被泡在水里一夜,不一定能受的了。不过,李当说的没错,我这次,的确管了闲事。
我开了一会儿车,就看见了他,他走得很慢,到我看见他,他才不过刚刚走上大道。我刚要开车过去,他却伸手招了辆计
程车。
我跟上去,一直到那辆车停到一座楼下。我把车停得和它有一定的距离,然后看到他从车里出来,却没有直接上楼,到旁
边的餐厅去了,我以为他进去吃东西,他却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手里拎着装着饭盒的袋子,从一个破旧的楼门走了上去。
我很快跟了过去,发现他进了二楼的一个屋子。他在整个过程中行动都非常缓慢,中间还差点摔倒。
我虽然没有李当那么心狠手辣,可是,也不轻易同情什么人,可是,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怪怪的。
我想走上去看一眼,就走,却呆了一阵。然后,我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大叫:
“哥!你怎么了,哥!醒醒啊!来人哪~~~~~~~~~~”
我几乎破门而入,然后就看到阿念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我跑过去,扳过他的身体,他仰面朝上,额头上还有血印,大概
是摔倒的时候被擦伤了。我抬头,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刚刚阿涉买的东西摆在他的面前,他没有办法下来扶他,因为
,他的腿,还不如我的胳膊粗!
我被那场面惊呆了,他还在叫“哥!哥!”
我看着怀中的阿涉,他的头歪着像一个火球,我的胳膊甚至都能感觉到热气。
我把他抱起来,对着他的弟弟说,你放心,他没事的。那孩子点点头,眼里还有泪水。他们家徒四壁,整间屋子仅有些必
须的摆设。
我飞快地把他抱到我的车上,然后急速开出。他无力地倒在椅子上,我不时看他,他的脸是那么惨白,昨日的伤痕依稀可
见。
我又一次破门而入,小安正在吃面,被我吓了一跳,但看见我抱了一个人,他却很有职业操守地立刻打开了里面地手术间
。我把阿念放到手术床上。
小安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满头大汗的我。
“帮里兄弟啊?”他问。
“快点看看。”我推他一把。他瞟了我一眼,却没再说什么,洗手消毒,穿上了医生的工作装。
他走过去检查了一番,我看到他用手按了按阿涉的两肋,接着用听诊器,然后撑开他的眼皮看着。我在一旁看着。小安终
于停止了动作,走过来。
“肋骨断了一根,有肺炎症状。”
“哦。”我故作冷静地说,他还看着我,我吼道“你还不快医治,看我干吗?”
“这个孩子挺漂亮的。”他还不紧不慢的。“又是李当那个小子吧?”我不理他,他也明白。又愤愤说“这家伙真是变态
!”
我走到外面,泡了面吃,面在嘴里没有什么味道。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里面传出小安说话,我走进去,果然看到阿涉睁开了眼睛,小安说:“什么弟弟啊?”
我过去,阿涉看到我,眼睛里露出恐惧。
我明白他的心思,我说“李当他不在。”
他眼神黯淡了些,声音很小地说:“我弟弟,他……”
“他很好,没事,我也跟他说了你没事。”我说。我有点感动,他这个样子了,还跑回去照顾他弟弟。差点送命,睁开眼
睛却还是弟弟。
他眼神中是感激吧。
小安在安装吊瓶,不时看他不时看我,我觉得他地身体还在发抖,我才想起,他的衣服是湿透的。小安拿了衣服来,他很
艰难地换上了。
“你在这儿睡一会儿。”他虚弱地躺在手术台上,我对他说。他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我看到有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惊异地看着小安,他抱着手说“他有点内伤。”
“我不想死。”他的声音像蚂蚁。我第二次听到他说这个“不然小安就没有人照顾了。”他半张着眼睛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