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炖江湖之朱小肥悲情史 下+番外——玉案青
玉案青  发于:201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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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点将

一片喝彩声中,曲风劲一个梯云纵掠上高台,白衣当风,俊雅如仙,立时倾倒场中侠女无数,连朱小肥也跟着拍巴掌叫好。

荣越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曲大公子又要卖弄风骚了,最好也被杜如悔打得爬不起来,看他如何还能卖骚!

台上的曲风劲与杜如悔话不投机半句多,互相抱拳见礼后开始比武。

杜如悔使剑,凌厉诡谲无迹可寻,而曲风劲的兵器便是他常年不离手的铁骨折扇,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手数十个回合,竟是不分轩轾旗鼓相当。

这一场比试比前面数场更要精彩纷呈跌宕人心,人人屏息敛气看得心弛神摇,功力稍差的只见台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倏忽如电交错纵横,而看不清两人的具体身法。

就连朱小肥也难得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得格外专注。

荣越虽对曲风劲一百个看不顺眼,对他的身手却也不能不肯定。无论是外在条件、家世背景还是内在功夫,曲大公子在江湖年轻一辈中皆是上上之选,的确当得起武林第一公子的美誉。而杜如悔敢向曲风劲挑战并与之战成平手也足见其头脑与实力,经此一战不但其本人定可名扬天下,连带出身的玄天门也能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

台边武林大会的公证席上,朱万年轻捋银须不无感慨,“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看到现在的年轻人,就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连城,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旁边的曲连城心中不无骄傲,嘴上谦虚道:“老盟主谬赞了,风劲火候还不足,尚需历练和打磨。不过,玄天门的那名弟子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连城这次有些孤陋寡闻了,竟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一个不俗的门派。”

朱万年朝台下某处轻瞥一眼,意味深长道:“孤陋寡闻的不止你一个。恐怕,玄天门今日的手段也不止如此。”

曲连城循着朱万年的视线望去,便在台下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见到一名身形干瘦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犹如一逢枯草,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值得称道之处。

曲连城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便说什么,只将目光收回来,继续观注儿子的比武。

很快,曲风劲与杜如悔打了上百个回合,局面却依然胶着难分高下,两人心中除了隐隐有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畅快感外,渐渐又生出焦躁之意来。

曲风柔几乎要坐不住了,一边暗自为哥哥捏了一把汗,一边在心里诅咒那一身黑衣比厉鬼还难缠的杜如悔。

此时曲风劲与杜如悔已有内息消耗过大气力难继之感,又过了数十个回合,扇剑交错火星飞溅,两人左掌齐齐拍出抵在一处,发出怦然巨响,旋即倏然分离同时倒飞出去。

台下群雄看得揪心,曲风柔更是惊叫了一声,“哥哥!”

直滑出一丈开外,曲风劲才堪堪定住身形,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勉力调动仅余的内息强行压制,才将一口血生生吞了回去。

而台上另一边的杜如悔情形也不比曲风劲好,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执剑的右手微微发颤。

两人急急喘息数下,重新强聚内息挺身再战,眼看又要斗到一处,台下突然飞来一片红云,恰恰隔在曲风劲与杜如悔中间,将二人齐齐震退三步。

稍顷,红云委地,群雄定睛一看,却是一面红绸所制的旗子,不由尽皆动容。

台下跟着传来一个雄浑苍劲的声音,振聋发聩,响彻整座会场,“本场比武,玄天门杜如悔与青溪城曲风劲实力相当,战成平手。”

能有此登峰造极的身手与无人望其项背的威严之人,不必说,自然是武林盟主朱万年了。

一锤定音,人人松了一口气,这二人再打下去,势必要不死不休血溅当场了。不少人先前的确盼着曲风劲被人打败好杀一杀这位武林第一公子太过张扬的风头,但也不希望此人出自不知所谓闻所未闻的陌生门派,将现有的稳定的江湖格局打破。

曲风劲虽未输阵,一场激场也彰显了自己的真正实力,并不会让在场任何一人看轻,然而与一介无名之辈打成平手曲大公子内心还是很不爽的,从台上飞身而下时姿势一如既往的潇洒飘逸,脸色却是不大好看的。

曲风柔连忙迎上前去,关切道:“哥哥,你没事吧?”

曲风劲冷着脸道:“不妨。”

杜如悔也跃下比武台,曲风柔对他与哥哥缠斗良久极为不忿,当下恼恨地瞪了他一眼。

美女顾盼,便是白眼也动人。

杜如悔视若无睹的负剑离开,冷峭无波的双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莫名兴味。

这几日朱小肥与曲风劲来往频繁,关系已经亲近了许多,加上先前二人达成了约定,朱小肥便更将曲风劲视为自己人了,见他回来连忙递上茶杯,由衷道:“风劲,你真厉害,刚才看得我眼花缭乱,大气都不敢喘。”

听他如此诚恳地夸赞,曲风劲脸色缓和许多,虽然茶水已凉,仍是一口喝光,旋即不无遗憾道:“可惜没能继续,否则不出二十个回合,高下定分。”

荣越冷笑,反正不能继续打了,你就吹吧,高下定分,不过是杜如悔高,你曲大公子低!

曲风柔骄傲道:“没错,那姓杜的黑无常肯定是哥哥的手下败将。”

朱小肥也连忙附和着点头。

荣越看得满心不是滋味,正想着说点什么泼泼冷水,周遭再次传来哗然之声,转头一瞧,却见一名干瘦的男子排开众人走上比武高台。

那男子约摸四十上下,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微微佝着背,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活似人人欠了他几百吊钱一般,看上去像个街面上随处可见的为生计发愁的小老百姓,而非身怀武艺进得了英雄大会现场的江湖人。

待男子在无数人质疑鄙薄的视线中登上比武台后,朱二公子朱之仁代行父职,客气地拱手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想与在场哪一位同道切磋?”

男子扬起锥子一般尖削的下巴,并不看朱之仁,目光越过他直指比武台侧,“玄天门扫地人路三,请武林盟主朱万年赐教!”

朱万年懒懒靠在虎皮太师椅上,轻捋银须笑道:“果然来了。”

路三一言既出,原本嘈杂的会场立时静得鸦雀无声。片刻后,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喧哗声来,这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说得出这等狂妄至极的话。

就连荣越也不得不怀疑这路三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竟敢向武林至尊朱万年挑战,这不是明摆没把现今整个武林放在眼里么,这也太过猖狂了。难怪先前杜如悔那般张扬,原来玄天门一个扫地的仆人也如此嚣张。

向来持重内敛的朱二公子脸上也现出愠怒之色,沉声道:“家父年事已高,阁下若想比试,不如由在下来领教一番。”

论武功,朱之仁尽得其父真传,当世能与之匹敌者寥寥无几;论身份,朱之仁乃是朱武总馆长,肯与一个无名门派的扫地仆人比试已算给足了对方面子了。

然而,路三显然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朱二公子,枯瘦的脸上显出两分鄙夷来,“不是说凡与会者向谁挑战都可以么,难道这只是朱家人的一句屁话?”

台下群雄尽皆变色,这人不是来比武的,分明是来挑衅砸场子的!

朱家子弟更是激愤,纷纷请缨上台与路三一较高低,誓死扞卫朱家尊严。

连朱小肥都握紧了拳头,愤然怒视路三,第一次为自己不会武功不能为朱家出力感到后悔。荣越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朱小肥抿了抿唇,没有吭声,却也没有躲开那只温暖而宽厚的手。

朱之仁本也怒极,片刻后又冷静下来,不疾不徐道:“朱家人说话当然一言九鼎,只是,人也须得有自知之明,否则便是自取其辱。阁下若想与家父过试,不妨先胜过朱家一名小厮,也好向在场所有的武林同道证实一下自己的实力,如何?”

这回勃然大怒的人换作路三了,抖着嘴巴气得一时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朱之仁也根本懒得等他回答,径直转向台下扬声道:“荣越,上台来。”

荣越本在为摸到朱小肥的头对方也未拒绝而内心暗喜,冷不防被朱二公子点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便见朱之仁正在台上明确无误地向自己招手。

朱二公子召唤,荣小厮岂敢不从,迷迷登登便往高台走。

朱小肥当下急了,想也不想便拉住他的手。

荣越浑身一震,回过头来,对上朱小肥盛满焦虑关切的眸子,一瞬间心花怒放,趁机在那只温软的小胖手上用力捏了一把,用耳语般的声音低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罢不舍地松了小胖手,转身大步走上比武台。

朱小肥怔怔看他离去,心里怦怦直跳,被捏的手有点疼,却也有点暖,让他脸颊都有些微微发热。

38.比武

眼见前一刻还狂妄至极的路三被朱二公子一番淡定从容的话噎得面目扭曲狼狈不已,在场豪杰们均觉十分解气。

不过,路三既然敢放出大话,直接向朱万年挑战,只要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那便是有备而来,而且手上功夫一定不弱,朱二公子随口点了个叫荣什么的小厮上台,招架得住么?该不会是让朱家哪个子弟或朱武某名武师临时改扮的吧?

然而,眼见一名青衣小帽的年轻仆人从会场中走出来直奔高台而去,肩上甚至还搭着一条布巾,犹如馆子里跑堂的小二一般,立时便有无数人的下巴砸了下来。

武林大会召开三天来,荣越大部分时间都在满场转悠给人端茶倒水,在场所有豪杰全都看在眼里,此人的确是朱家最下等的打杂小厮无疑。虽说朱家下人都会学一点功夫,但此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又能有什么本事。

更有细心人注意到荣越这两天在被人故意找碴刁难的情况下,也没脾气地一一忍受下来,如此软弱可欺,对上目中无人敢与朱老盟主叫板的路三不是死路一条么!

就连朱家人也全都惊诧莫名,个个暗自心焦,对于路三这等不敬长者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鼠辈,大可以直接使用暴力驱逐出场,而无需顾及什么江湖道义。现在却派荣越出战,若他输得太惨,岂非令整个朱家跟着一同蒙羞?

曲风柔同样也难以置信,虽早将荣越与朱小肥一道列入自己讨厌的黑名单内,但事关朱家颜面,她也不能置身度外,忍不住小声道:“朱二世伯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姓荣的小厮要是没两下就被路三一脚踹下台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曲风劲神情微凝,不置可否。

朱小肥虽然知道荣越的身手比众人以为的要强,但一颗心仍是控制不住地悬得老高,下意识交握的双手里潮乎乎地攥出了一把汗。

无数道复杂难辨的目光追随下,荣越老老实实一步一步踏着阶梯走上比武台。朱家子弟忧心忡忡地看着,恨不得冲上去以身代之,然而看朱之仁神色自若无波无澜,只得强自忍耐下来。

上得高台,荣越先习惯性地朝朱之仁鞠了一躬,规规矩矩道:“二公子。”

朱之仁淡淡道:“等下比试时不必紧张,发挥出你日常的水平就行了。”说罢也不等他表态,径自步履沉稳地退了场。

路三闻言再次五官错位,牙齿磨得咯吱直响。

“是……”

荣越应得诚惶诚恐,朱二公子怎么知道他日常水平如何?他从未考校过他的功夫,与未曾看过他与别人交手啊。

虽然他一路上台昂首挺胸表现得镇定无比,但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毕竟是第一次于上百位武林高手的注目下登台比武,又是代表朱家出战,压力之大前所未有。若是在路三手下一败涂地,不止自己丢人,连带着于他有再造之恩的朱二公子以及朱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子的人全丢光了,那他以后在朱家还怎么混。

最最关键的是——荣越偷偷瞥了一眼台下,就见黑压压一片人头中,朱小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望着这里,当下把头抬得更高,背脊挺得更直,无论如何,他不能败!不能在小胖子面前让六年前被苏子玉打得倒地不起的惨剧重演!

荣越在内心握拳呐喊做自我心理建设的当儿,路三阴恻恻道:“小子,算你倒霉,路三爷今日就先拿你开刀!”话音未落,反手从后腰抽出一件黑黝黝的兵器来,挟着雷霆之势朝荣越扫去。

劲风拂面,有如利刃刮过,荣越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沉腰后仰堪堪避过路三凌厉至极的第一击。

定睛一瞧,路三手里的兵器非刀非剑,竟是一把生铁铸就的扫帚!铁帚柄长二尺,帚身为密密排布尖端锋锐的细长铁钉,若是杵在人身上定会扎出个马蜂窝来,便是被随便扫上一扫,也会挫下一片皮肉。

那铁帚估摸少说也有三四十斤,路三身材枯瘦,又比荣越矮了将近一个头,挥起铁帚来却似拿着一柄竹扫般轻巧自如,扫、劈、戳、刺、扎,招式异常诡异刁钻。

如此怪异的兵器与招式,荣越尚是第一次得见,先前只见到路三肩头露出一截铁柄,还以为是剑柄,料不到竟是一把扫帚,当下既惊且骇,又觉有些好笑,这一分神便付出了代价,左颊被铁钉扫过,额角至左侧眉骨登时划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鲜血随即流了满面,连眼睛都被糊住,视线一片血红。

“荣越!”朱小肥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跳起来惊呼一声。

这声短促喑哑的呼叫声被场中一片嘈杂的声浪完全淹没了,而十多丈距离外的比武台上,荣越心中却是颤了一颤,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心弦上重重拨动了一下。

此刻目不能视,而路三攻势未减,荣越只能就地一滚,不无狼狈地勉强躲过路三接踵而至的又一扫。

台下一片唏嘘声,朱家子弟全都惨不忍睹地扶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路三身手,绝不在武林许多成名的一流高手之下,较之先前的杜如悔亦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荣越不过数个回合便血溅当场,可见实力与路三相比有多悬殊。

朱长贵、朱长青等与荣越多少有些交情的朱家人也在台边跌足顿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朱之仁负手站在台侧,微微蹙眉。

公证席上,曲连城不无忧虑道:“老盟主,您看……”

朱万年也有些淡定不能,吹胡子瞪眼地骂:“荣越这臭小子,还没睡醒么,怎么迷迷糊糊的!要再这么丢人,看老子不打断他个小兔崽子的腿!”

曲连城暗自心惊,这是什么情况,那姓荣的小厮究竟是什么人,朱万年骂则骂矣,语气里的回护与对荣越身手的笃定却是昭然若揭。

路三杵帚而立,干枯扁平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桀桀怪笑道:“小子,你若现在马上跪下来喊一句路三爷饶命,路三爷就放你一马。”

荣越扯下颈中布巾在脸上抹了一把,若无其事道:“刚才小弟一时大意,让路三爷见笑了。路三爷您千万别客气,只管把您的马拴牢一点,小弟不会见怪的。”

路三闻言五官错位面目狰狞,挥着铁帚嗬嗬怪叫着冲了过来。

荣越凝神聚气,右手一扬,将染血布巾“刷”的一下展开,沉腰立马重新迎战。

接下来台下惊异声接连不断此起彼伏,每当群雄以为荣越下一刻便要受伤落败时,荣越却总能化险为夷,将局势扭转过来。

铁帚刚硬锋锐,无坚不摧,而布巾看似柔软轻薄,内里却暗藏劲道,缠、卷、带、绕,以柔化钢。

路三越打越是心惊,对手年纪轻轻,内息却惊人的浑厚绵长,步法招式看似无奇,却能处处克制自己,令他有种陷身泥淖之感,手上有力无处使,脚下步步维艰。

顷刻间,路三便与荣越交手数十个回合,人人看得惊心动魄,紧张处犹甚上一场杜如悔与曲风劲的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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