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人间一起洗澡也不存在什么密密可言，一个个都大方的光着身子在厕所里晃荡，有人还相互比较小鸟，看谁地更大。

乐阳洗着洗着就感觉吴达春凑了过来，他疑惑地问：“干嘛，你可别打我注意，我老婆还在家等着我。”

吴达春羞怒道：“你一个大男人我打你什么注意，就你老婆在家等着你啊，我老婆也在家等着我呢！”

“那你凑过来干嘛。”

“我这不是想问，怎么没把逍遥那小子带过来。”吴达春好奇的问：“你说你出来打工的，干嘛把儿子带上啊？”“……对了，你可别给我说什么见见世面，他们信了我也不信。”

“过来帮我绰绰背。”乐阳把手里的帕子丢到吴达春手里，说：“刚开始我也没想带，这不，我们说走那天晚上我回去收拾衣服，我不是正和你嫂子说着话吗……”乐阳停了停，似乎在想怎么样表达“那小子站在我房间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当时我还吓了一跳。那个眼神让谁看了都害怕，当时我就想‘完了’，如果不带他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

“也不知道逍遥受了什么刺激，有些时候你不知道，他看我那个眼神太碜人了。有次我看到他看着他她妈，眼里充满了怨恨。当时我魂都快吓飞了，我也不敢去打扰他，怕出点什么事来后悔都来不及。”

吴达春同情地说：“是啊，那不在火车上，我半夜醒来没事吗？我就到处瞄，看到逍遥看着你，借着月光我发现他绷着一张脸，那眼睛……”

“……怎么说呢，我也表达不出来，反正就像活了四五十岁的样子。那个词杂说来着——凄凉，对，就是凄凉。”

“……我当时就在想，逍遥在家你们是不是珂扣他了。”

乐阳苦笑道：“你这说到哪里去了，自家的儿子我还会珂扣他吗？”

吴达春把手里的帕子还到乐阳手里，“反正就那么回事。”

洗好澡，乐阳回到房间，见乐逍遥已洗好，正在洗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逍遥，放在那里，等会爸来洗。”

乐逍遥听话的站了起来，他手太小了，绰不动。乐阳拉过乐逍遥，用自己拧干的帕子擦了擦乐逍遥手上的水说：“饿了吗，等他们出来去吃饭，火车上你也没吃多少？”

乐逍遥抽出擦干的手说：“还不太饿。”想了想又说：“爸，你们打算做什么没？”

乐阳摇了摇头说：“现在还没打算，明天先出去看看，不过……逍遥，这不是你该担心的，我乐阳就算再没出息，也不会饿着儿子。”

乐逍遥感动道：“爸，以后逍遥赚了钱养你！”

“我儿子是做大事的人，以后爸就靠逍遥养了，到时你可别嫌你爸大字不识几个丢你脸。”乐父笑着说。

“爸放心，谁说你我就叫人去凑他，凑得他说不出话来为止。”乐逍遥正经道。

乐阳听着乐逍遥成熟的话语，心又是一痛，“逍遥，别想那么远，你现在才五岁。”

乐逍遥也知道自己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才五岁得小孩，可他忍不住。父亲现在朝气蓬勃，有理想，又有抱负，万一，如果万一又发生那样的事，自己该怎么办？他会恨死自己的。

父子俩正说着话，就听有人吼：“乐阳，你怎么和姑娘一样出来就窝在里面，出去吃饭了。”

乐父有回了句：“我儿子在，我和我儿子说说话不行啊。你那是羡慕。”

那人也进来了，抱起床边的乐逍遥说：“是，我是羡慕，我羡慕我儿子怎么不在……走，去吃饭去。”

乐逍遥打量抱着他的人，是同村的黄文兵，一个典型的粗壮汉子，性情霍达，村里有个什么事他跑走最快（亲们别理解歪了哈），人也热情，上辈子乐逍遥常常去他那里玩。他伸出手搂着黄文兵脖子，乖巧的喊：“黄叔叔……”

“哎……”黄文兵粗放的嗓子答道，又对着乐阳说：“怎么你就把儿子养得这么懂事。”黄文兵家两个儿子，大的十岁，小的八岁。他不在家时，两儿子就像放了绳子的野马，中午吃饭还要到处找。

两个儿子让黄文兵伤透了心，管也管不了，平时就放羊似的，好在也没惹出大事来。

“就那么养得呗，还能怎么养。”乐父听见有人夸自家儿子也很高兴，有哪家父母不希望听到别人夸自家孩子的。

“我说……乐阳，你也别得瑟。哪天我把你家儿子拐到我家去。”黄文兵羡慕地说，唉……如果他两儿子也这么懂事就好了。

“我这是有得得瑟，你想得瑟还不行呢？”乐阳打击地说。

“……”

吃完饭，大家也没怎么闹回去睡觉了，都明白，明天还去找工作了。乐阳把一脸困意的乐逍遥抱回房间，轻声说：“逍遥一个人睡没关系吧？”

乐逍遥也是迷迷茫茫地，“嗯……爸，晚安。”

这孩子，也不知道哪里学的那些词，不过挺中听地。乐阳心想，他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把儿子放在下铺的单人床上，又拉薄薄的绵被盖在他胸口。自己也爬上上面的床位睡了。

明天是个坚苦的一天。

这一觉大家都睡得很好，床虽小了点，但总比火车上绻身子睡好多了。吃过早饭，一群人背着包退了房。今天，是找工作的日子。

乐阳很担心儿子，这工作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一天到处跑儿子吃得消吗？乐逍遥似乎感受到父亲的心情，他拉着乐阳手说：“爸，我熬得住。”

八四年，广东还没有那么多民工，那时也没几个想着要出去打工，观念中怕就没打工这个词，外加上本地人也不怎么用外地来的，一是：不怎么了解。二是：有自己人不用干嘛要用外地人。

黑沟村的哥几个逛了一上午都没找到工作，中午吃饭时各个都垂头丧气，打不起精彩。下午，大家又提起神，也不能因为一点点小坎坷对自己失去信心吧。

乐逍遥不想拖父亲后腿，可他那小小身板不争气，走了一上午他就疲惫不堪。乐逍遥的疲倦乐阳是看在眼里，他想抱儿子，但儿子不让他抱。

终于，在太阳西下时有个穿西装打领带来问，“喂……别到处看，就是问你们，有谁愿意去挑水泥，一天八块，跟着吃跟着住，干一天发一天工资。我这就差一个挑水泥的，不过拖家带口的别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那时八块还是很多的，而且还管吃管住。就算一个月只干二十天，也有纯160的收入。

在不知怎么决定时乐于开口了，“各位大哥，要不让小弟去？”乐于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不好意思再抢。

吴达春露出一口白牙，“好啊，小于第一个找到工作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群穷兄弟啊……”吴达春这一说，众人也附呵道：“是了，小于，到时候别忘了发达了别忘了我们。”

“乡里乡亲的，我乐于不是忘恩负义的东西。不会忘各位大哥的。”乐于眯起了眼睛。

“我说，你们说完没，说完了你现在就跟我走，如果不是临时缺人谁会找你们啊！”那人指着乐于说。

乐于背起自己的包和大家告了别，甩甩手，和那人一起走了。

望着乐于远去的背影，众人心里百味。乐逍遥紧紧的抓着乐阳的手，一言不发。

儿子的心思乐阳还是明白的，他弯腰抱起乐逍遥，说：“不关你的事，逍遥别自责好吗？爸爸也不是一定要做那个工作，再说，你乐于哥去也和我去一样啊……”

“不一样的，爸。”乐逍遥红着眼眶说。

“怎么不一样，乐于是你二伯儿子，你二伯是我二哥，都是一家人，怎么不一样？”乐阳低头看着砖牛角尖的儿子。

“爸，如果那些人有不要拖家带口的呢？”

“怎么会呢，我儿子这么懂事，再说，我有的是力气，做什么都能养活你。”

“嗯……爸一定会找到工作的。”

“好了，逍遥别为爸爸担心。”乐阳摸了摸儿子的头说。

这一天，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乐于找到工作也给了众人一个动力。

晚上，他们又回到那家旅馆，打算休息整装，明天断续奋斗。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闭上眼的乐逍遥心想。

第六章：新的开始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眼看着一起出来的人都找到工作了，只有乐阳每天到处逛，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的工作。

这让乐逍遥很是自责和愧疚，但他不后悔。他和乐父一起去找了两天的工作，那小小的身板实在受不了每天剧烈的运动。

在第三天，乐阳就把乐逍遥寄放在他们常常去吃饭的小馆子里。老板娘也很热情，中午吃饭时在乐阳没回来情况下也把乐逍遥叫上。

下午，称没多少人时乐逍遥端了条小凳子坐下一起帮老板娘摘菜。老板娘很喜欢乐逍遥，她自己没儿子，老公也死后只留下了这间小店面铺，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出去工作，就开了间小餐馆，请了个小工，将就着过日子。

乐逍遥的懂事让老板娘打心眼喜欢，平时，忙的时候乐逍遥从来没过来掺乱，人少时就来帮自己摘点菜什么的。

老板娘也才三十来岁，老公死了七八年了，她也没想过再改嫁，老公的父母在前些年也死了。这几年，每天一个人让她感到独单。餐馆打洋后回家静悄悄的，让她很不习惯。特别是在过年时，别人家热热闹闹地，只有她茕茕孑立。

晚上，乐阳托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接乐逍遥，说完感谢话打算走，就被叫住：“大兄弟，你等一下。”

也不是乐阳找不到工作，每次都说成时可一听说他带有个儿子别人就马上推脱。乐阳很无奈，一个月了，带出来的钱都差不多用完了。他转过身问：“老板娘，有啥事吖？”

“大兄弟，我看和你一起出来的都工作了吧，你这带着一个孩子别人也不敢用你。你看，阿呆（阿呆是餐馆的小工）家里出了点事，可能一时半活儿也回不来。”

“要不，你先在我这里做着，每天给你四块，跟着吃，一星期放你一天假，你也好去找工作。但是放假前一天你要把第二天要买的菜买好。”老板娘说道。

乐阳有点不敢相信，这些天自己找工作累不要紧，可儿子也跟着受苦。儿子和出来时相比都瘦了很多，乐阳有点过意不去。当初他是怎么信誓旦旦地向王秀芳保证，可现在……他急忙说：“真的吗？老板娘，太感谢你了……”

“你先别感谢……”老板娘打断道：“我这不是还有条件吗？”

“你说，我乐阳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其实……这说难也不难，我就想你在我这工作时让逍遥陪陪我。”

“这还有简单，我每天都把他带来。”乐阳豪迈地说。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说晚上他也跟着我一起住。”老板娘解释。

“这……”乐阳愣了愣，如果儿子出点什么事他回去怎么向家里人交待。

老板娘也知道乐阳的顾虑，“你放心，我不是要抢你儿子，我就是想让他陪陪我，而且也不会少他一根寒毛。况且你找房子也不一定找得到那么适合的，现在逍遥还小，你能吃苦他也不能跟你一起吃苦啊……“

乐逍遥抱着乐父的脖子说：“爸，就这样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乐阳心里还真不是滋味，自己的儿子还要别人帮忙。可现在他也只能答应：“这……就你说的办吧，不过如果我换了工作我肯定会把逍遥带走的。”

“大兄弟，你不是说笑话了吗，我难道还压着你儿子不让你带走吗？”老板娘笑呵呵地说。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乐阳在餐馆做了三个月了，这期间，东莞都让他跑了三分之二。工作也有，就条件不好，他怕乐逍遥吃不消也就没去。

现在是冬天，广东的冬天说冷也不是很冷。休息日，乐阳今天不打算去找工作了，乐逍遥没带什么冬天的衣服，他要带儿子去买衣服。和老板娘说了声就带着乐逍遥出去了。

八十年代，消费品的工业基本维持六十年代的技术水平，能产能力严重不足，生活资源供应紧缺，那时，相比其他地方，东莞衣服还能自产自足。

乐阳带着儿子去离住处一公里远的大批发市场，那里不管买多买少都比其他地方便宜。三个月来，乐阳虽说工作没找到，但他知道哪里菜比较便宜，哪里工价比其他地方高。这些，都是经过他摸索得出来的。

进了批发市场，就有人叫住他，“大兄弟，今天又来找工作啊……”因为乐阳常常往这里跑，有部份人都认识他，乐阳回道：“生意还好吧，今天不找了，带我儿子出来买衣服。”

“哟，这就是你常提的那个儿子……”那人说。

“嘿嘿……是啊”

“小家伙长得还挺可爱的。”那人停了停又说：“对了，我听说xx工地今天十点要来这里招人，大兄弟，你可以去试试啊……说不定就行了。”

“真的吗？”乐阳眼睛一亮。

“是啊，那是个大工地，待遇很好，唉……如果不是我腿瘸我也要去试试。”

乐逍遥注意到，那人真的腿瘸，旁边还放着拐杖。

这个消息让乐阳很兴奋，餐馆做工虽说好，但工资太少了，家里及需用钱，他还是想份能多挣钱的工作。他告别那人带着乐逍遥去买衣服，一圈逛下来都没发现有适合的。好看的太贵，便宜的不好看。

在打算去下一个店时乐阳看到一件蓝色绵衣。样式很好看，颜色也不老气，挺适合自家儿子的。乐阳叫老板：“老板，麻烦帮我把那件衣服拿下来看一下。”

老板斜着眼睛瞟了一样乐阳，“哼……那不是你这种人买得起得。”老板刚就看到这个男人四处看，就是没打算买。他也不用好脸色的说。

这句话让乐逍遥和乐阳都起了火了，什么叫‘你这种人’。乐阳涨红了脸说：“今天我就买这件了。”

老板不请不愿的把衣服拿下来，“小心点看，这不是穷农民工买得起得。”

乐阳没理他，接过衣服让乐逍遥试穿。可能也真是白银出好货，乐逍遥穿上后人都变了样，说出去也没人相信他是个农村孩子。这证实了句话：人靠衣装。

乐阳也很满意，他问：“多少钱？”

老板慢悠悠地说道：“九十，不二价。”

乐逍遥扯了扯乐父的衣角，“爸，我不喜欢这件。”

老板听乐逍遥这么一说，更加鄙视，“买不起就就放下，说什么不喜欢，就乡巴老一个。”说着去剥乐逍遥穿上的衣服。

这个动作激怒了乐阳，他竖起眉毛说：“干什么，老子就买这件。”他手兜里掏出一叠零钱，数了数九十，甩给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