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话在这里才叫人话,你叫我如何文雅?」
「好吧!看来老爷您所言甚是……」
这家伙也只有讲到事实的时代才懂得闭上他的狗嘴。
捏捏揉揉那些撞着了有些瘀血的地方,两个人并排了坐在床板子上,因为颜飞正在把那些毛头躁脑乱缠一通的头发分开。
「干嘛不拿剪子来,一两刀就可以解决了。」
「我舍不得。」
「才几根头发谈舍不得?你顶上又不是已经牛山浊浊了,何必如此麻烦。」
他还是低头十分认真。
「我舍不得你的。」
第三十三章
这句话突然让气氛这般尴尬了起来,姚远红着脸倒是不知该怎么给他接话了。
这男人其实很是厉害,总是常常话中有话,有时候姚远常会希望自己是听不出来的。可惜他不是那么笨,对方的话又是字字针对
自己,实在是常让人感觉到一阵手足无措。成亲前是老对他硬来,这成亲后就像是仗着他这已经是煮熟的鸭子,就算翅膀还接着
也没得飞,于是就开始来有了不少的软攻势,他是讨厌别人硬来,但别人对他一好便会有些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那缠住的部分全都给解开了,原本结在一块儿的部分就像是闪电那样有点破碎有点凹。
他们当家的下床随意洗了把脸,漱了两口水,麻利迅速地便把头发给束好,吹着口哨便把提着水盆出去了。
回来时黄铜盆子里又是干净的清水。
手一浸下去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好,目前已经是入冬了的天气,可黄铜盆子里的是温水而不是冰水。
姚远打理起来的速度和颜飞一比就是个娘们可堪形容,而这男人又老是喜欢在一旁支着下颚看着,叫他总会不自主的走神。
「为何你总是喜欢在旁边看?看到我都想知道你到底在看什么了。」
男人嘻嘻一笑:「你怎么就不会朝最简单的方向想呢?我当然是在看你啊!」
于是那朝上拉高绑的发髻一歪,只不过姚远没发现,颜飞伸手拿了骨梳又次为他扎好。
外房的门被个身材不高的人敲了两下,恐怕是寨里的人见时间不早,但却又未见他们当家的现身于是来问门了。想那敲门的人身
材矮小又中气十足不粗鲁,肯定是怕坏了好事又不想被找荏的众人最后责任一推丢给了不会被怪罪的小孩身上。果不期然,姚远
没两下便听到二麻子家的阿斑那从大人身上感染到,怕是要受了责怪的声音问他们怎么还未下楼用早饭。说实话那紧张也是必然
,谁叫他们家的人运气皆背,上回打扰了人家好事被扔出去的便是他老爸,看来今回也是猜拳输了才要此般忐忑不安地来给他们
俩问门。
颜飞应了话抓着他就是拖门一踢登登两声出去了。
乒乓下楼用早饭给他夹菜的时候就是拉着他「老爷」、「老爷」那般讨好地叫,而他下面的一群便管他叫「大老爷。」
这称呼还是他一时发作给他安上的。
那回这厮不晓得净发什么疯,竟然就对这个称谓认真了起来,突然推进门里头便大呼「娘子」叫他驳然大怒,虽说读书人砸砚台
是十分下品糟糕不入流的事儿,但他还是怒嗔了眼丢了出去。一来这东西砸出去不费力气,二来……
就像每回他扔什么这混蛋便捡什么的情况那样,这砚台肯定是砸不到他,但至少第二道杀着可以弄得这混蛋一身狼狈后够时在他
火大的此时闭嘴。
瞧他这会儿的狼狈模样,的确是闭上了嘴开始清理他一身的山水泼墨。
「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好歹我们可是有了夫妻之实的。」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现在就直接下十八层地狱。
「叫声相公来听听??」
「不要。」立即且果断的反对。
「老公?」
「你下次大便的时候会栽进粪坑里。」
「何必这样?那当家的?」
「当家的。」
「相公。」
「你大便的时候……」
「你好粗鲁!」
「只对你所以没关系。」
「夫人。」
「我下次会把楼下皮皮的狗屎装进你的碗里。」
「意思就是要我去吃大便就对了。」
「我没有这么说。」但是很早以前就有这个意思。
「你只是很生气这样子。」
「原来你还比野兽有智慧一点,我感到一股欣慰却又很是感伤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我叫你相公?」
「感觉依然十分奇怪。」其实这反而让姚远说不出口,好像是出来卖的一样不舒服啊!!
因为这个男人实在烦得紧,于是他决定装傻上床,想在很多时候老是为了逃避跟他之间的问题,所以决定床上一躺着装做没这档
子事的发生,有时候还真给他这样唬弄过去了。至少他很少做梦,真是谢天谢地。可他有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下流地想到能睡得
如此深,说不定是因为这个男人让他太累太操劳。
而当他上床缩起来往里面的角落包得好像一团刚结起来的虫茧时,很明显对方也了解他想逃避现实的情绪,也跟着弄下了鞋上床
,从背后抱住了他在耳边一边吹气一边讲:「老爷,不要这样逃避问题,这十分的重要啊!」
我们可是将来要一起渡过一生的。
他想他是想这样子讲的……但一想到这样子却反而让姚远觉得有些可耻,所以他还是结成一团装死。
于是这称谓就这样拍板定案在这个他未有吱哼一声的「老爷」上头。
所以虽然他实在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倒霉人,但现在在这个地方不只有了名份,现下又多了一个让人感觉十分有威严的称谓,实在
是应该要放个鞭炮庆祝才对,他都还没上任,就有个老爷的称号了,只是他认真觉得这实在是一点都叫人高兴不起来。
后来寨里的人跟着男人一同叫他「老爷」的时候,又变成了颜飞不开心,就是想在房里自己这样叫。所以还是在第一个人成为天
上的小鸟游历一周后就有人十分识相地给他冠了个「大」字,于是可喜可贺的处理掉了这一桩。
自此以后,莫名的……也算是走路有风了。
第三十四章
日子过得太平和他想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越来越不觉得这些人「匪」,虽然一开始貌似就是做业馀的,何况要像他这么白痴来荒山野岭被抢的人也实在少得可怜。只是
现下就是这样瞎搞和成一团,他还是觉得想到就不对劲。
但说实说也浑浑厄在这里待了近半年,如果是女人,想想新妇都要成了黄脸婆,虽然他才刚「嫁」给那个蠢男人大概两三个月。
现在全寨子都在准备过冬,大年节目的繁忙自然是不在话下。这种时候总总不能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虽然被称做大老爷,但总
不得好受人吱唔,颜飞无耻,但他还是知耻要脸面的。殊不知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其实男人也连他的份都一同做了,谁叫这个人
在男人该做的事情上,的确是百无一用。他没讲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只好成天在妇人堆里一同陪她们手上做着家庭代工,一边被
这群三姑六婆戏弄。
要问他为什么不要房里待着自命清高翘脚就好,实际原因也说不上来,但莫名的给他很是不能接受的一点,就是男人聊天的内容
会透过不知事的小孩子那儿传到他耳里。
私底下还是有人把他当成吃软饭的米虫看待,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听到又是一回事。
第一回桃花她们冷不防地问他:「什么是吃软饭的啊??」
那时候他一口水哽在喉头,呛得他咳了好些下。
「这是自哪儿听来的??」
小女生给他拍拍背顺气,然后再奔回他脚边靠着他由下而上,诚恳地向他要求解答。
「就是不事生产,专靠别人养的小白脸。」
「那老师是吗?」
虽然不是但好像也已经有那么一点像了的样子。
「不是。」天知道他这句话回得多心虚。
「那为什么我爹爹会这样说?」小娃娃依然睁着纯然无辜的大眼向他寻求答案。
「因为他们没有看见我在工作。」
「老师做了什么工作呢?」
「你叫我老师的时候不正是在工作吗?」
「那其它时候都没有工作吗??」
小女孩弯折自己的手指细数着平日父亲要做的事,虽然他觉得带狗散步这个也算在内似乎是有些微妙,不过他的确是跟一般的男
人比来过于手不能挑肩不能扛,但好歹也还是能拿着两个人份的衣物洗完了以后再从溪边带回来的,虽然一旁提着全家老小的婆
婆阿姨马上就让他显得十分没用。
只不过桃花说的话反而让他认真检讨起他每天做了多少事,反省了一下后,他惊悚地发现自己大好的人生大部分都好像因为晚上
和那个男人嗯嗯啊啊太久导致他只要抓到机会似乎就是在午睡或是小憩的状态,跟养猪似乎已然没有什么差别,而不幸的点在母
猪还会生小猪,他则是什么都生不出来,实在是一片哀然。
于是乎这个伟大的检讨也不晓得到底是让他感到心虚还是要争那一口气反正他现在就坐在这里了。
虽然不能让等级依然十分虚弱的他参与男人们的工作,但至少他还是可以和一众娘子军一块儿做她们的工作,就这样他在那些每
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越来越感觉到他母亲的伟大并一边地体验起成为黄脸婆的路程,并且让他最恨的是因为这个男人害得他成
为黄脸婆而心中淌血。
所以在这种大节日里,明明他就没有孩子但依然有小鬼十分认真地趴在他的背上,看他和一票的娘子军一起包着到时候要煮的饺
子。这机械化的动作弄得他是一片恍神,精神都接线逼上了天外,如果有人想那饺子怎么了?那些婆婆妈妈肯定是冲着争相回答
:「唉呀!大老爷的手艺实在真不是咱们在说的呀!!瞧这饺子生得既结实又玲珑,两边角角昂起来的模样,就像当年我还是姑
娘家时去庙里头拜拜昂起来的龙角,又好像是我太婆在包的时候的那个好模样,粒粒都像是金元宝似,真是有好手艺又贤慧啊!
!」
第三十五章
他是很努力地想看出到底是哪里漂亮,而且这方面的贤慧实在也让他一个大男人想哭。
抓起了一颗他包的和旁边姑娘包的做比较,就在那里左晃右看了起来到底是哪边不一样,入了刚回寨的颜飞眼底,那沾了面粉发
白的鼻头发稍,还有那个傻气的动作,看来实在显得十分娇憨,不知为何,心里有块地方都要暖了起来。
姚远应当是不晓得,只要是在视线里的时候,其实他的眼睛总是里里外外地追着他跑。一刚开始只是想作弄他,外头进山的人总
是被他们追着跑,不一会儿就会交出财物什么,偶尔他心情好,于是就快速地带那个人进城或是丢人出山,只有这家伙自头至尾
坚决采取十分好笑的不合作态度,行动也十分惊人,明明就已经饿昏头了还能自以为逃得很久那样地催眠自己,常常他外头跟他
调笑,内心已经是笑得纠结。把他弄得像只疯狗一样暴跳如雷也十分有趣,不同的地方是他对真正的疯狗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但
却不会杀了他。
因为他十分有趣,所以他那时候的确就是想把他带回来,当个吉祥物也好,像养宠物那样作弄作弄。
当然他是人而非姚远老是用来形容他的畜牲,在他每回都要气得跳脚地问他:「你到底是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的时候,虽然
没有每回都去检讨,但好歹他还是有在动脑想为什么的。要不然成亲前他那时候嘀嘀咕咕的话就回不了了。
套一句老婆也是从外头掳进来的那几个家伙讲的话:「俺就是对那婆娘一见钟情,要不怎么会把她抢回来!?想当年她也是哭哭
啼啼地讲什么『不要!不要』,现在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不是大脚一踹叫俺去睡外面?不然就是嫌热的时候叫人滚远些。可
谁叫她是俺的菜,跟家里小鬼一样是俺的心头肉。当年是心头肉,现在走样了也还是一样重要,你们总有天也会变成这样的。等
到他很能去习惯使唤你了,就算是想离开也都困难了。」
于是他在很多的地方有意无意地敲他,虽然他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这家伙会对他稍微认可一点,但至少他知道姚远的确是吃软不吃
硬,对他的防守是有渐渐崩溃的倾向,对他好的地方这个人并非视而不见,虽然还是抗拒陪他每天在床上嗯嗯啊啊地做一些夫妻
间关起门的好情趣,但好歹最后他也是哭着绝顶了。
所以大概姚远每天想着什么时候他才可以从这里闪人好去办正事的时候,颜飞也在想他什么时候才认命了会在这个地方定下来给
他柴米油盐酱醋茶来着。
于是这会见他走到姚远旁边问他在看什么时,对方也很顺势的就开口知道这个烦死人的家伙是他直接问话「喂!我还是看不出这
两颗东西到底哪里有差别了。」
「这颗比较漂亮嘛!像金元宝。」
于是这句话后又一个女娃儿「哇啊!」地一声跑走了,后头跟了个小伙子大声喊她:「诶,就算你包的饺子不像金元宝只像铜板
我也还是会一样喜欢你呀!」
只见当场看着一对年轻人跑远是一阵爆笑,某婆婆妈妈谈:「又是桩好姻缘来着。」
第三十六章
于是这年节他第一回不是在繁荣的京城里穷酸的过。但要说像是「家」这样的感觉,实际上也已然十分久又未像现今如此深刻地
感受到。
往年总因为生活不易,所以都是在一个人的状态,难得写春联和邻人宰猪时讨了几块,再拿条鱼乾配着吃,一旁陪伴的只有祖先
牌位说来实在是好个心酸。今年就和以往大大不同了,这些人除了平日没有的大鱼大肉以外,讨吉利的活动倒是也少不了。
自腊月初八就开始大刀大斧地准备,腊八粥、送灶神,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忙。连宰头猪都要它耳朵灌了酒后叫起了「吉利!吉
利」这样的声音才让它上路。除夕当天自早到晚还要忙着黏窗纸、祭神、办年菜桌,整个他们买回来的鞭炮,事情是好像不多,
但光备饭就已经够杂,在最后一道菜上好前他才被叫去洗漱更了新衣,一整天下来他的手好像都上了油一样。泡在热水里都还有
些恍神,楼下的婆婆妈妈都赞他才方不过把月就这么贤慧,实在是十分的有慧根,然后又转个弯的讲她家里的那个都不会帮忙什
么种种……
但实来头地讲他不是很想做什么都不做的米虫给人去说嘴,而偏又是就连杀鸡的时候见了那只鸡惊骇的表情就是怎么也下不了手
了,何况是杀更大的猪羊等动物,只好陪着做那些女人的事。针线上还活生生莫名其妙地就给两个人都缝了一件衣衫,还包了一
缸的饺子,连他老娘看了说不定都要大叹怎么没把他生成母的了。看就现下的情况,说不定他这辈子其实是没那个老爷命而只有
劳碌命,仅在那个好像有点威风的名号称呼起来的时候可以翘个尾巴,好像自己也是个老大一样威风。
这些人的除夕夜实在是过得热闹,打打闹闹、吃吃喝喝,黄汤下肚了以后就开始手舞足蹈,拉着旁边的老婆孩子唱歌跳舞没形象
,虽然平常也没有所谓的形象。
「好热闹的模样。」
「以前你在京里过年不热闹吗?」
「只有一个自己,父亲也过世那么久了,都不好意思去给以前熟悉的那些长辈们拜年,好像是要去讨红包似的。怕尴尬于是便没
有再去,来往的人也少了。你没地位身份又穷,去和那些人来往就好像别有所图一样,虽然人家不一定有那种想法,,但总的来
说我自己还是不舒服。」
垂着眼正经八百的发表了意见,一抬眼就见他眼底转了两圈不知道想说什么,那表情像是同情倒不如要更像是疼惜,叫姚远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