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凯翻看着有些厚重的影集，除了乔远自己的还有几张与付晓磊的合照。照片里两人或是对着镜头笑得天真曼妙，或是默契对视，乔远眼里看到的是友情，而付晓磊眼里闪烁的，却是某些不同于乔远的东西。只是翻阅过去，注意力主要在乔远身上，不会太去关注，身边的另外一个少年，在乔凯眼里，他只是陪衬罢了。

“看，付晓磊很帅吧，他好高哦”乔远看着照片乔傲的眉开眼笑。

“恩，但是还是我们小远最帅了”不管那是不是敷衍，乔远都满足的笑开了花。

“我们有没有小相框，这两张照片我想镶起来”。

“应该有的，我要找一找”。

乔凯翻出了好几个箱子，搬过来的时候，那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就没有拿出来，乔远也过来帮忙一起找。

“是这些吗？哇，还有几本相册”，是乔远想找到了。

抱着大箱子里的小纸箱，放到茶几上，一方面是出于寻找自己空白过去的一点痕迹，另一方面则出于对于乔凯爸爸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故事的好奇。乔凯猛然想起什么，伸着右手张着嘴，似乎是要阻止，乔远已经打开相册了……

第二十五章

没关系的吧，就算他问起来也没关系的吧。往事有一次如汹涌潮水想向口袭来。

“咦，这本相册都是爸爸和一个人一起，这是爸爸以前的好朋友吗？怎么都没见过？”　看着照片里两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地点，不同的背景，不同的姿势，都很亲密，乔凯笑得真实，看的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是啊，那是爸爸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乔凯走过来，从乔远手中接过相册，看着照片中当年青涩的自己和正意气风发的童苫，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他还好吗？

乔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彻底离开那个城市，也就彻底离开那个始终放不下的人，为他，也为自己。　有时候不得不叹服那个叫做命运的东西，毕业后本来在学校本市的一家大公司的分公司谋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职位，可是竟然因为表现太好半年后调回公司总部，而公司总部就在自己离开的那座城市。　公司的决定似乎无法动摇，而在当时那么严峻的就业形势，能在一家上市公司找到工作并且还有不错的发展前景，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仰望蓝天，会有多少几率与那个人再次遇到，他是否还在这里，而自己又是否准备好要以何种姿态再次面对那个人。

说来也巧，世界还真是小，来总部入职的第一天就碰到了转学之前学生会的会长齐文进，说起来，童苫回学校演讲那次还是他组织联系起来的呢，现在在公司里不大不小是个领导了，刚好还是乔凯的直属上司。公司例会上两人目光不期而遇，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下班后，齐文斌邀约乔凯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叙叙旧。

“当时你怎么突然就转学了，也没有和我知会一声，我还是从别人那听说你转学了，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枉我还自诩跟你是好朋友呢”。齐文斌话语里尽是委屈和埋怨，一定要讨个说法的样子。

“当时的决定也很突然，我谁也没有说，真的很对不住你们，后来也想到了，大家一定都不理解，连我自己都不理解，只是，真的不好意思”，乔凯闷了一口酒

“得了吧，别人可能不知道，你可别想瞒我，是不是因为童苫？”

原以为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从开始到落幕，演员观众都只有两个人，以为不会有第三人觉知，原来除了当初找上门的梁靖宇，齐文斌也是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你走以后，童苫来学校找过你，当然你人都走了，他又找我打听你，他认识又跟你比较熟的就只有我了。他来的时候很憔悴，人都瘦了一大圈，他什么都没说，可是那副满脸内疚的样子，猜也能猜到了，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内疚……吗？他不是应该大松一口气才是吗，自己离开，他应该去过他的光彩人生才是怎么还消沉憔悴，他要的，不过就是要自己离开，已经顺应他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满意。

“童……童苫他……他还好吗？”此时乔凯竟变成一个结巴。

“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惦记着他？”

“哪有，就是随便问问”，尽管极力否认，那关切的神情还是出卖了他，却越隐藏越欲盖弥彰。

“看来，你是不知道了？”

“知道什么？”好像走的这几年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自己丝毫不知情。

“你走的那年年末，童苫就结婚了，新娘你认识，也和你是校友……”

“秦晓杰？……”

“恩……”

其实没有任何根据，男人也会有第六感，齐文斌说童苫结婚了，那个女人，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秦晓杰，那两个人还真是剪不断的缘分，想不到，最终还是在一起了，若是能不在意该有多好，可是喉咙里涌起的酸涩又活生生的提醒自己，童苫是不可能过去的曾经。

第二十六章

若说与童苫剪不断的是秦晓杰，那么越理越乱的则是乔凯。早就有预感会再度见到童苫，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对于两家规模宏大又有相关业务的大公司，会有商业往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当知道自己所在的部门所要应对的一大客户，便是童苫所在的秦氏集团，要与那边打交道时，乔凯都尽量和同事交换任务。　可是，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行得通。

从踏进“秦氏”就开始忐忑不安，本来是光明正大的来谈工作却感觉像做贼一样，工作没有搞砸真是阿弥陀佛了。　人一紧张就比较容易跑卫生间，本以为终于结束了，还庆幸这次没有遇到童苫，却在洗脸池旁抬起头时，愣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几年不见，那人外貌有些细微的变化，棱角更加分明，多了几分坚毅，这也许源于成家以后对于家庭和妻子的责任感，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镜子里那个刚刚抬起头的人不是童苫还能有谁！

童苫洗了手感觉身边的人好像在看自己，也没有多想什么，这么多年都习惯了，那些出于仰慕的追随者出于嫉妒的竞争者，早已习惯了生活在别人眼球之中。　对着镜子整理一下仪表，顺便随意瞄了一眼愣在旁边不动的那人，只是一眼，挪开视线却觉得哪里不对，再次抬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表情复杂的脸，这次换做童苫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秒还是几分钟，最先愣在那里的人似乎已经回过神来，欲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比较适合现在的关系，或许心里有太多话反而不知如何开口，又或许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再说什么，乔凯几欲张口之后索性转过头，大步向外……

“乔凯……”不知该怎么面对的又何止乔凯一个人。　第二次分别之后真的没有指望过有生之年还会有机会见面，这场重逢，意外，多过一切。　乔凯是没有准备好这场重逢，而童苫是心里没有任何准备，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做，现在的他更害怕犯错，可是，要是眼睁睁的看他就这么离开，童苫怎么也做不到。

乔凯只是闻声停了下来，没有回转过来，也没有出声。如果回头来，肯定会被那人发现，慌乱全都写在脸上无所遁形。只不过一声呼唤，心里的那片荒芜便再次沸腾，骗不了自己，那感觉，明明还在。

只不过又僵持了几十秒，童苫似乎依然没有准备好合适的开场词，乔凯再也坚持不下去，狂乱的心跳，升腾在身体里的热流，真的要让乔凯崩溃了，微微侧过头，并没有正视身后之人的脸，然后迅速回转过来，快速逃离这让人窒息的氛围。　童苫没有办法再让他停留，看着他逃避跑开，童苫像是身上系了一根握在乔凯手中的线，乔凯迅速跑开，他也被惯性的拖了两步。

乔凯，乔凯……

那两个字一直是自己不愿触碰的禁忌，却又在心里呼唤了无数次，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吗，才会把他带回来，可是，那是什么，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又怎么可能一样！

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心里早已翻涌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又熬了一个下午。　坐进自己的车里，童苫无力的伏在方向盘上，原来自己还会流眼泪，以为早已足够练达不会再被任何事任何人惊起波澜，是高估了自己的记忆，还是低估了乔凯在心里的低位？　泪水越流越多，起初只是默默流泪，后来竟忍不住啜泣出声，无力的找不到出口，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地下停车场里，过了很久，童苫终于驱车离开向家的方向开去。

第二十七章

“你回来啦，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快去洗手吃饭，都要凉了”秦晓杰结婚后扮起了贤妻良母的角色，已经很少参与到公司事务，做起了全职太太。　对此秦汉中很是不满意，大骂秦晓杰没出息，与秦晓杰结婚后，童苫就进了秦氏集团，童苫能力很好，最初并没有因为老丈人是公司董事长而空降到什么重要的位置，秦汉中只是允许他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部门，然后从最底层做起。　童苫明白秦汉中打得什么算盘，也明白他在顾虑什么，做的小心翼翼，既不敢怠慢了工作，又不能锋芒太露。　虽然如此，童苫还是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凭着出色的表现一路高升，现在秦汉中对童苫的防备之心越来越明显。

“爸爸……”小童远跑过来在童苫脸上戳了一口。

童苫抱起孩子，也在小脸蛋儿上回了一下。

“爸爸今天好晚哦，小远好饿哦，肚子都叫了好几次了，下次不准这么晚了”，孩子稚气的埋怨着命令着。

“好好，呵呵，下次一定不再让我的小宝贝饿肚子了”，爱怜的揉揉那孩子可爱的小脑袋，他还在那儿撅嘴生气呢

“怎么没让孩子先吃呢”童苫看着正在准备碗筷的妻子。

“他不愿意啊，人家说了，一定要和爸爸一起吃，没有爸爸饭就不香”。秦晓杰捏捏童远的小鼻子，小家伙胡乱挥着两手反抗。

“恩，我们小远真是好孩子，没白疼我儿子”，又在小脸上亲了一下。

“不过，以后爸爸回来晚的话小远就不要非等爸爸回来一起吃了，或者可以先吃一点，小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的饱饱的，饿肚子可不行”

“那爸爸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呢”？

“因为爸爸有工作的应酬啊，小远长大以后也必须去做那些事啊，男人要工作养家的哦”。

“哦……”小孩似懂非懂的答应一声。

“好啦，赶紧吃饭吧”，秦晓杰看着眼前这对父子，满眼的幸福。

像往常一样，童苫读安童生童话哄童远睡着，替他盖好被，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秦晓杰安静躺在床上，看来是睡着了。

工作了一整天再加上遇到乔凯的事，真的感觉很累，可是心里烦闷的很，就是不想去睡觉，在屋里踱了两个来回，伸手拉开床头柜，取出里面的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里窜出火苗，顿了一下还是没有点燃，最后安静的躺了下来，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虽然童苫尽力表现得很正常，心细如秦晓杰还是凭着女人的第六感觉得他有点怪，当他走进卧室一系列反常的表现，秦晓杰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只是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烦恼。　秦晓杰相信工作上的事不会让他为难到这种地步，也相信他不会有别的女人，外面的女人逢场作戏威胁不到秦晓杰。可是，会是什么？再等等吧，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乔凯想不到童苫会来找他，下了班，乔凯正准备往公交站走，这时候的乔凯还买不起跑车，没事的时候，下了班就直接去搭公车回住处。

从公司出来已经看到不远处，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斜身倚靠着黑色轿车，乔凯犹豫半晌在那人也看到这边的自己的时候，果断的挪开目光大步走开。

已经走上公路，那辆黑色轿车缓缓跟上乔凯，车窗慢慢摇下来，驾驶者探出头来，“乔凯，上车”。

乔凯看他一眼，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

“乔凯……”

童苫停了车，跳下车追了上来，“乔凯，我想跟你聊聊好吗？”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接触比较好，对你影响不好”这话一出口，就像怄气的小媳妇，当初离开的时候都不曾说过的埋怨之语，这种场合下更加不合时宜。乔凯没有理会童苫。

“乔凯……”童苫提高了分贝，抓住乔凯的手腕，并没太用力，只是力道刚好震慑乔凯。

“就当帮我个忙好吗，说不定再过一分钟，警察就会过来扣我的车了，走吧，上车吧”。童苫压低声音，极尽温柔。　乔凯看了一眼童苫，又看一眼被抓着的手腕，那人也像突然反应过来松开了手，乔凯转头，拉开车门，兀自坐进后排座上而不是副驾驶的位置。

“记得吗？以前我们常常来这家酒吧喝酒的，你一直不太能喝酒，每次都……”童苫说着眼睛开始迷离，独自沉浸在回忆之中，却被乔凯打断。

“童苫先生，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叙旧的话，那么恕我失陪了”。

“乔凯……”是童苫先生，是童苫先生，不是童苫哥哥……

童苫拉住已经站起来的乔凯，“你知道我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来找你吗？不要走好吗？不要走……”　看着他眼里像是祈求似的神情，乔凯感觉身体被他的目光刺痛，心也强硬不起来。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此时眼前的是那个自己认识的童苫吗？

“你喝多了……”

是吗？醉了吗？也许吧，醉了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醉了才敢放下平日里的所有在乎，选择低声下气的寻求原谅。

“你只是……不要离开”呢喃出像是呓语的挽留，童苫已然起身过来，双手扶住乔凯，火热的双唇覆上乔凯的，片刻又痛又甜的沉醉之后，乔凯用力推开已经不太清醒的童苫。

“别再这样了……何必要再让大家痛苦，你已经结婚了，你是别人的丈夫了，你不该再去辜负一个无辜的女子，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了，好好照顾你的妻子，别再（找我）”。还没说完，童苫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喂！喂！你醒醒，你怎么样啊……”

第二十八章

没有别的办法，又不能这样把他送回家，只好拿他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秦晓杰发了条短信过去，说今晚老同学聚会去，通宵不回家了。还好转学后考了驾照，乔凯把童苫塞进他自己的车里，直接把他拖回家。

乔凯何尝不明白童苫心里的煎熬，只是过去再也回不去了，甚至自己也不愿意回去了，不管怎么样结果都是一样，如果没有开始该有多好，两个人至少少走一些弯路。乔凯已今时不同往日，世事见得太多，早就不似当初那般天真，即便明知心里对童苫的感情依然清晰如昨，但是再也不会傻到去奢望能与他幸福的开花结果。

虽然这几年乔凯也健硕了不少，但是把童苫那个大块头搬回去真是费了不少力气，直到把童苫放在床上，乔凯早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看来真是醉得不行，这么折腾都不醒，乔凯都犹豫要不要把他送医院了，喝了那么多酒精中毒也是有可能的。

看着童苫睡得那么踏实，想起以前，都是自己不胜酒力，每次和童苫去酒吧喝酒，明明没什么量，还每次都喝好几杯，几乎没有一次是走着直线出来的，那时候觉得喝酒就要喝到神志不清才痛快，每次都是童苫照顾醉酒后的乔凯，也只有那时候童苫才会看到乖顺的乔凯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想想年轻真好，做什么都可以没有顾虑，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