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 上——盗骊
盗骊  发于:2012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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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清风自扫暗尘去,此心安处是吾乡

书生和将军的情缘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湛,龙非邪┃配角:年小乙┃其它:书生

第一章:字画风波

我在七宝斋内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一方端砚,店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多有讥诮,大概是看我这么一个衣着寒酸的学子买不起什么好东

西。我无所谓的笑了笑,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许多年,人情世故我看得太多了,何苦去计较这些。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准备回书院

读书,抬脚刚要走,一卷画轴丢在我脚边,我疑惑地捡起来看了看,原来是前朝大书法家卫符的字,字体灵秀飘逸,我正要赞叹

出声,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笑道:“好字,好字,假以时日可自成一家,何苦去作伪冒充昔日之名家。”

“唉,这位小兄弟一眼便能识别真伪,亏老夫在这行呆了几十年,这回叫雁啄了眼。”旁边一位须发皆白衣着华贵的老者面色凄

然道。

我一看,原来是七宝斋的掌柜,大概明白了什么事,道:“老掌柜可是收了幅假字?”

“没错,今早有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过来,说是押这幅字,老夫竟也辨不出真假,就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说好七日后他拿五百两

来赎回,老夫本想,这卫符的书法,一百两原也占了便宜,谁想刚才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赝品,唉。”

我问:“若是七日后字画有破损,又当如何?”

“那就一百两银子还给他,再补他五百两。可是那人怎会傻得再回来?”

我笑一笑,看看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附到老掌柜耳边:“老掌柜随便拿张字画当成是这张赝品当众烧了,七日后那人必来。”

老掌柜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小兄弟何人?”

我已经走出门口,听见询问,忙回身一礼道:“晚生江湛,云麓书院的学生。”

七月份的天气闷热非常,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时分起了丝丝凉风,喧闹的讲堂里也终于凉爽了一些。八月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比,大

家平日都足不出户埋头苦读,隔几天才在书院讲堂里聚集向夫子问疑。我坐在角落里,一手拿书一手托腮,看杨方跟蒋仲争得面

红耳赤。周围的同窗有支持两个人的,也有又围成一圈争论别的什么的。

“学者必有事有学而勿忘,怎言何思何虑?莫非静默枯坐,什么都不想才是学问?”蒋仲大声道。

“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所思所虑皆顺应天道,故而天下何思何虑!”杨方也不甘示弱。

“顺应天道,必先回复本心,回复本心,必要苦学求知,无思无虑,如何求知?圣人也说学而不思则罔,书正你不是不知道吧?

”蒋仲冷笑一声。

杨方也笑起来:“圣人在《系辞》中说,何思何虑,乃是说只要思虑一个天道,别的就不需要困惑了,仲凌兄怎么断章取义?”

周围的同窗议论纷纷。我含笑听着,心里感叹秋闱将至,他们怎么还有心思争论这个。

蒋仲和杨方都撸起了袖子,两个人汗流浃背。我把书翻过去一页,书生论事,说得再凶也不至于动手,反而让这沉重的书院生机

勃勃,我也跟着心情好了不少。

“含章,别看了,你也来说说,是谁有理。”

杨方说着就把我拉起来。周围人的眼神都聚集到我身上,让我觉得有些尴尬。我来书院不过三个月,又正逢大比之年,除了和杨

方比较熟悉,跟别人都没有过什么交集。

我轻咳一声:“依在下看,孔圣人曾说,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便是到了何思何虑的境界,依着本心行事,便是合乎天道,不需要

思虑。然我等凡夫俗子,自是蒙昧少知,圣人又说,学而时习之,可知求学之人,必有事,必有功夫。何思何虑也对,时思时虑

也对,只看个人修养功夫罢了。

两人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这时候应夫子走了进来,众人立刻回到各自的位置,向夫子行礼。

“秋闱将至,你们不读书,讨论这些个,简直荒唐。”应夫子哼了一声,众人连忙低下头。

应夫子走到我身边,瞪着我,“圆滑。”

“学生知错。”我躬身一礼。

应夫子开始给众人答疑解惑,我坐回位子,边听夫子说什么边看手边的书。

“不仅要学问好文章好,字也很要紧。”

我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缩了一下,应夫子走过来,指着我道:“你,写几个字。”

我红着脸写了几个,说来惭愧,平时让我鉴赏鉴赏别人的字画,我能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我自己的字却是拿不出手,果然写出来

叫夫子批了个体无完肤,真是汗颜。

大约到了戌时,众人才各自回家,我摸了摸鼻子,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我家也在城郊,有两三间小木屋,离书院不远,一个人

在黑漆漆的路上慢慢走回去,却觉得很安心。回到家,给父亲的灵位上了炷香,擦洗了一番,就睡下了。

第二天又是一整天在房里埋头苦读,虽然枯燥,倒也安宁,尤其,父亲过世后,我对考取功名前所未有地渴望,光耀门楣,让父

亲含笑九泉。想到这些,我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赶紧用袖子捂了捂眼睛。以前我念书只是遵循父亲的教诲,以为考中个秀才就算

有所交待,只想一生逍遥自在,如今心中悔恨,难以言表。

这天我正在院子的树下乘凉练字,有个小厮过来找我,我正觉奇怪,他躬身道:“这是老掌柜送给江公子的谢礼。”

我打开一看,却是不久前在七宝斋看中的那方端砚。我道:“老掌柜客气了,湛不过是随口几句,当不起如此贵重之物。”

小厮却执意不肯收回,我想了一下,只好跟他一起回七宝斋见老掌柜,几番推辞,老人家才不再坚持。

“小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智气度,敢问令尊令堂是?”

“湛自幼无母,家父江暮云,两月前过世了。”我微微低头道。

老掌柜捋了捋胡须看着我,轻叹了一声:“若是日后有何难处,小兄弟不妨来找老夫帮忙。

我点头称好,突然想起,我爷爷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

“读书人,学问再好,德行有亏,当了官也是害人害己。”

听着这些话,我觉得很温暖,看老掌柜摇头叹气,问道:“老人家何事感叹?”

“你可知那买假字画给我的人是谁?”

我摇摇头。

“也是云麓书院的学生,叫年光,听说学问很是不错,让官府带走了,谁知昨晚就在牢里上吊自尽了,唉,虽说这孩子有错在先

,但事情至此,老夫亦觉心中有愧。”

我愣住了。年光是我们书院第一名的学生,虽然我和他并无深交,甚至面都没见过几次,他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人的生命很脆

弱,想到我父亲,心中一阵怅然,勉强笑道:“老掌柜若是心中有愧,湛更难辞其咎。”

他摆摆手,道:“小兄弟本是豁达之人,怎会不明其中道理,此事只错在人之贪念。”

我略略一想,站起来对老人家躬身一个长揖。

他拍拍我肩膀,笑道:“你这个大礼,按老夫的年纪,也是受得起的,不过若是日后做了举人,恐怕就要反过来啰。”

“老掌柜说笑了。”

又聊了一会儿,我看天色已晚,就起身告辞。出了七宝斋,心中隐隐觉得不安,略微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去找杨方。

不出所料,杨方在家中闭门苦读,看我过来找他,也觉得惊讶。

我也不多做客套,急忙问他:“书正兄可有听说年光年子华的事?”

杨方神色一黯:“也是今日才听说。唉,年子华才华过人,此次秋闱必然十拿九稳,谁知……”

我又问:“书正兄可知年子华家中还有何人?”

“听说家中无父无母,又尚未娶妻,只有一个弟弟,年子华家境贫寒却心高气傲,不肯接受夫子的帮助,硬要带着弟弟住在废弃

的庙里,两人相依为命。”

我越听越心寒:“书正兄可知他们兄弟的住处?”

“我虽没去过,却是知道在哪里的。”

我赶紧拉着杨方出门。找到那间破庙的时候,日已西沉大半。庙里的神像横躺着,落满了灰尘。地上有锅碗瓢盆等用物,再往里

走,还有个小隔间,里面有地铺,破旧的桌椅,桌上还摆着纸笔。没有找到年光的弟弟,我从庙里出来,绕到后面,才看见一座

新坟前面躺着一个瘦小的身躯。

“看来,官府已经把尸体送回来了。”杨方在我身边叹气。

我慢慢走到那个孩子旁边,看他满脸泪痕,双手沾满泥土,还和着血迹。天已经黑了,夜风吹起坟头的冥钱,我一阵心酸,蹲下

来想将这孩子抱起来,却忘了自己也是个文弱书生,还是杨方过来帮忙,把这孩子背回我家。

第二章:中举上京

我走出贡院,站在门口,大大伸了个懒腰。连着三场考试,闷在考场里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所幸今日就是八月十五,这场考完

,秋闱就结束了,考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来,碰见几个同窗,打了个招呼,问我考得怎样,我淡淡一笑,我天生不是折磨自己的人

,这考试的事情,我是不愿去多想了。

“公子。”

我一看是小乙,忙走下台阶,把他拉到一边,笑道:“你怎么来了?”

“公子考得怎样?”小乙抬头问我。

我为难道:“尽力而已。”

“公子放心,公子肯定会中举的。”

“你怎么知道?”

“小乙今天去夫子庙给公子求了支好签。”说着他微微别过脸,竟有些不好意思。

我心中感动,抱了抱小乙,拉起他的手,边走边说:“今天我们去吃饺子如何?”

小乙雀跃起来,隔了一会儿对我说:“公子,我想看我哥哥。”

我轻轻“嗯”了一声,道:“我陪你去。”

我远远站着,看小乙在他哥哥坟前边拔草边说话,想不到才一个多月,坟上的杂草已经又高又密了。小乙已经从刚开始的哭泣悲

伤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他的脾气跟他哥哥很像,也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忙,我只好跟他说我是年子华的同窗好友,他才愿意留下来

。一个人举目无亲四处流浪的日子,父亲走后,我也慢慢能体味出其中的酸苦凄楚,更何况小乙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我原本

将照顾小乙当成自己的责任,结果一个多月下来,我发现小乙十分懂事,很多时候反而像是他在照顾我,偶尔让我觉得有些郁闷

接下来的日子我也没有什么时间为放榜忧心,开始着急生计。父亲一生清贫,积蓄微薄,最后治病的那段日子又用去大半,到现

在,我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了。幸好多年漂泊,不至于没有谋生的手段,父亲久病,四处寻医的时候也蒙几位名医指点过一些医术

,我就在医馆里帮帮忙,每天不过十文钱,却足以让我和小乙吃饱穿暖。每天闭馆后就回家带小乙出来吃东西,难得小乙跟我一

样对美食感兴趣,拉着他在夜市穿梭,寻找可口的小吃,两个人都觉得十分开心。

放榜当天,我还在医馆忙碌,心里有些着急想去看榜,无奈病人太多,到了申时才空闲一些,我琢磨着要不要跟大夫说一声,杨

方兴冲冲走进医馆,拉着我就往外走。

“含章,亏你沉得住气。”

“怎么?”我紧张起来。

“中了,第二名呢,我就知道你小子厉害。”杨方用力拍了我一下,勾住我轻声道:“我听说,若不是你的字没人家漂亮,解元

就是你。”

我笑着挠挠头,杨方说我的字不漂亮,已经是嘴下留情了,问道:“书正兄你呢?”

“嘿嘿,名次虽不及你,却也是中了。”

我立刻跟他道喜。

“今夜我爹娘在天香楼设宴,你和小乙一起来吧。”

“这不太好吧。”我歉然一笑。

“有何不好,我爹娘看见你,肯定极为开心的。”

我还是拒绝了杨方的好意,他为人热忱,朋友自然不少,我若去了徒惹尴尬。小乙也很高兴,我们出去买桂花糕吃,又逛了一会

儿,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安排小乙睡下,我回房,点上香,站在父亲灵位前深深一拜,突然眼眶一热,眼泪滚落下来。

虽然春闱是明年二月,现在才十一月,但是我算了算,我租不起马车,只能步行上京,何况要带着小乙,估计路上就要花费一个

多月的时间。就算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还有念书的时间,现在就起程,倒也不算太早。在这里我并没

有什么牵挂,倒是盘缠让我头疼。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去七宝斋找老掌柜帮忙,他爽快地送我二十两银子,我本来

就不好意思,推说只要十两就好,老掌柜笑道:“京城不比这里,东西贵,客栈也不便宜,你若是想要安心读书,不如租个小院

,那里地价寸土寸金,多带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我长揖谢过。

“小兄弟不如再多等几日,我认识个朋友,他过几天要和商船一起上京,我让他捎上你,也省去了跋涉之苦。”

我心中感激万分,躬身再次一个长揖,道:“老人家恩情,湛铭感于心。”

三天后,我和小乙跟着商队一起上京。不好意思凭白受人恩惠,我就帮忙做些写算的杂事,商人陈鲁平是个豪爽之人,对我和小

乙也颇多照顾,我心中很是感激。

路上碰到一个也是上京的杂耍团,总是一路同行,不过商队防着外人,所以两支队伍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小乙每天喜欢故意落

在后面跟团里的几个小孩玩在一起,回来说起人家登高踏索的技艺,羡慕不已。

今天商队投宿在客栈,小乙又去和我们在同一家客栈的杂耍团找人玩儿去了,我看搬搬抬抬的重活我帮不上忙,就去客栈讨了些

水,给商队里的人端过来。

“各位大哥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吧。”我把茶杯摆好,倒上茶。

“江兄弟倒伶俐乖巧得很,多谢了。”几个汉子笑着过来坐下。

“哪里,我和弟弟平日承蒙大哥们照顾。”我笑道。

“小乙那个小机灵鬼呢?”

我偏头一笑:“肯定又去看蹭人家不花钱的傀儡戏看了,这小子天天往杂耍团跑。听他说今天客栈老板生辰,请他们就在厅里表

演呢。”

几人一听,也来了兴趣,结伴要去看,我推辞说不去。

等他们一走,我坐下来,把在腰间卷着的书取出来读,每天能看一些就是一些了。

“小兄弟,我只听说过凿壁偷光,可没听说过摸黑也能读书的。”旁边有人笑道。

我一惊,回头一看,赶紧起身一揖道:“陈老爷。”

“诶,小兄弟不必如此多礼,我虽是个商人,最敬重读书人,再说小兄弟是举人身份,我可担当不起。”陈鲁平豪爽地笑道。

我汗颜道:“举人有何用?连个安身立命的本事都没有,平日幸得陈老爷照顾。”

“小兄弟怎么这么说,是举人便有资格做官,小兄弟若是不嫌弃,你我便以表字相称,将来小兄弟身居高位之时,不要忘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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