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羽飏有些堵住了,这该怎么叫?
“他是云涤国太子。”苍翼翔凑近他的耳旁,低低说道。
苍羽飏抖了抖耳朵,脸不由染上些红晕:
“总之,云太子不要多礼了!”
苍翼翔轻笑一声,接过了苍羽飏的尴尬,接着道:
“就像朕的皇儿说的,这次意外完全有耀金很大的一部分责任,所以云涤太子不必过多感谢。”
这么说完,苍翼翔却是回了主位,将苍羽飏主动放下后,做了个手势,开口道:
“这次意外是耀金的责任,请各位使臣现下先安心回到驿站休息,朕会命财务大臣统计这次各国的损失,之后会加以双倍赔偿来表明耀金一些小小的歉意。”
群臣一片哗然,不是不忿,而是惊喜,刚刚的惊慌恐惧早成了过眼云烟。
几个大臣出列回道:
“既然耀翔帝都这么说了,吾等就静待陛下的消息。”
在这些人身后,一群侍卫正抬着几具尸体匆匆而过,没有头的是黑衣刺客,有头的是侍卫或是与宴的臣子。
其实对于尸体而言,身份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那只是给活着的人增加的砝码。
苍羽飏静静注视着男人含着讥笑的眸子,心里有些茫然。
这就是皇族吗?钱财权势永远比人命来得有价值?
苍翼翔大概心情很好,抱起苍羽飏后,眼里的笑意变得纯然。
“父皇,在皇族眼里,人命代表了什么?”苍羽飏已经说得尽量含蓄,其实它更想问,人命在他们心里到底处在什么个位置?
苍翼翔的脚步停了停,“羽儿,人命在皇族之间确实显得很微不足道,大多数人在金钱权利面前放弃了亲情道德,这可以说是一种风俗,或是一种传统,可是……”
苍翼翔语带笑意和赞赏:“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即使不用向着苍翼翔意有所指的目光望去,苍羽飏也知道那目光的终点在哪里。
那两兄弟的亲情确实让人动容,可是那也是在有心人的眼里。
苍羽飏心里动荡了一下,眼里的迷茫却仍未退去。
其实,他想问:“那你呢?”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苍翼翔说:“其实……”
苍羽飏心一下子被吊起,眼睛不受控制的放在了男人淡色的嘴唇上,就再也移不开。
苍翼翔笑得自得,下垂的视线中带着明确的信念。
“羽儿,如果是你,在父皇眼里是任何宝物都取代不了的!”
这句话带着惊心动魄的魅力,苍羽飏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再也忍不住一把掖住了苍翼翔的衣领。
“我是人,当然没有东西取代的了”,苍羽飏慢慢卸了手上的力气,似是泄愤一般一头扎进男人怀里,半晌闷闷的声音传出:
“父皇,你这句话就是句废话。”
苍翼翔未置一语,只是眼里的笑意加深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微风吟唱曲调,迎来花瓣的谢礼。
水声潺潺,波光泠然,发出凝结成珠的声响。
苍翼翔突然拉住怀中孩子的手,不用劲却把苍羽飏的手掌完全包裹在内,在别人都听不到的范围内,低沉的嗓音像是夜风吟唱。
“羽儿,以后不要再莽撞行事了。”
像是一声叹息,轻轻拂过苍羽飏的耳边。
苍羽飏想要反驳,却发现失去了反驳的力度。
苍翼翔不是在发怒也不是在命令,而是一种近乎于请求似的态度。
苍羽飏觉得鼻腔有点犯酸脑袋有些胀胀的晕晕然,最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应苍翼翔。
可是他听到了男人的笑声,透着春暖花开的温热。
第二十八章:吃糕
如果说苍翼翔在世人面前是让臣民景仰膜拜让敌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伟大耀翔帝,那么在苍羽飏面前,苍翼翔就是一个合格到让人佩服的标准优秀爸爸——儿子都十岁了,还喜欢抱着不撒手。
从御花园到觜宿宫,苍翼翔一路上抱着苍羽飏硬是没有假以人手,而且笑得那叫一个含蓄。
苍羽飏探出头,看到那些侍卫,侍从,侍女们的嘴巴张得就像是要吃人,只不过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叫一个神秘莫测。
虽然不至于赤裸裸的盯在他身上,可是苍羽飏注意到,那些人抬头的一瞬间都会将目光放在他的腿上,脸上,还有衣服上,不,现在外面一件是苍翼翔的帝袍,大的可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眼神岂非是一个“诡异”可以形容的!
缩了缩脖子,苍羽飏有些莫名其妙。
苍翼翔低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冷?”
苍羽飏紧张道:“没有,没有”,然后却是下意识的把身上的袍子又拽紧了些。
苍翼翔挑了挑眉,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愉悦,抬起头来却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严厉的扫了一圈周围,所有的怪异目光统统封杀。
前面有些喧闹,动静有些大。
此时已经在觜宿宫范围内,苍羽飏抬头,看到一个婀娜身姿跑过来,主人可能太慌张路程中可能差点摔倒轻轻“惊呼“了一声,不过嗓音和身形一样娇柔。
这声音有点熟。
苍羽飏这样想的时候,就听“扑通”一声,一个身影从高到低的变化原来也可以这么快,这么迅猛!
“陛下,陛下,不好了,五皇子不见……了?!”
白竹的话在抬头看清苍翼翔怀里的少年时戛然而止,忘了从小学会的礼仪还有自己陛下的严酷,她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指着苍羽飏,那表情看来跟见了鬼差不多。
实际上,发现苍羽飏不见了之后,白竹的脸色几乎就跟见了鬼一样白。
“五皇子?”白竹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见到了苍羽飏。
苍羽飏被过分高的女音吓得一哆嗦,有些不明白侍女为什么会这么激动,白竹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一副沉稳的形象,此时却有种拜见老母的过分欣喜感。
苍羽飏为自己的想象黑线了一下。
发现自己的父皇没有理会的意思,苍羽飏只有自力更生,亲切的劝道:
“白竹姐姐,你先起来,我们先会觜宿宫再说,好不好?”
白竹愣了愣,五感交集的目光看得苍羽飏也跟着愣了愣。
“五皇子,你不知道……”
帝皇的利眼一扫,可怜的侍女的话注定再一次胎死腹中。
白竹脖子一缩,垂下头不再言语乖乖跟在了两人的身后,只不过偶尔会忍不住抬头又看苍羽飏两眼,似乎生怕他跑了似的。
苍羽飏缩回头,晃了晃脑袋,想把脑袋里的一团浆糊甩出去。
将下巴固定在苍羽飏晃个不停的头上,苍翼翔笑道:
“不要摇了,再摇一会儿就晕了。”
“父皇”,苍羽飏郁闷道:“我好像错过了很多的东西。”
“没有事,羽儿,你想知道什么,父皇回去都可以告诉你。”
“好!”苍羽飏重重答道,后忍不住叫道:“父皇。”
“嗯?”哼出来的语音轻的像一跟羽毛,挠得人心痒痒的。
苍羽飏捧着自己的脑袋,男人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炫花了他的眼。
“父皇,我好像真的头晕了。”
“我突然觉得你好像长得更好看了。”
话一说出口,苍羽飏倒是先红炯了脸,讷讷低下了头,可是看不见并不等于听不着,苍羽飏听到了帝皇久久不息的哈哈大笑声。
那么愉快的笑声让苍羽飏不由疑惑自己刚才是不是讲的是一个笑话,而不是在夸赞人。
否则,这个人不应该因别人夸赞长得好看而羞涩一下吗?
难道自己的父皇自恋到了那个地步,已经把别人的赞扬都当成了理所应当?
苍羽飏在一路深思中被抱回了寝宫。
印象中明明只有一夜,可是感觉上却是阔别了许久。
苍羽飏左左右右环视了一周,做出了结案陈词:
桌子没动,地毯变了,椅子没移,被褥换了,侍女们还是熟面孔,最最重要的是,他最爱吃的点心还摆在原来的位置。
不等苍羽飏吩咐,桃粉就已经将他的心头宝端了过来,苍羽飏一看就乐了,这点心的样式居然全部都换了,各个都是生面孔,引诱着他的食指大动。
咽了咽口水,苍羽飏将心疼的目光从糕点转移到桃粉、桃红的俏脸上,眼睛微微一闪,却是一手拉一个,坐在了自己身旁的两个板凳扇,还不忘招呼白竹也同坐下来。
几个侍女都有些局促不安。
“都坐下吧。”苍翼翔开口,三个侍女才敢坐下,只不过是身躯微微前躬,屁股沾着板凳的坐姿。
暗中翻了下白眼,苍羽飏转过头笑容灿烂,梨涡深陷,小细牙闪亮亮:
“父皇,你也坐,羽儿喂父皇吃糕点。”
“哦,是吗?”
“当然了”,苍羽飏自觉的跳下椅子,拍了拍椅面,笑得有些狗腿:
“父皇,你坐这儿,坐这儿!”
那声音高调得和卖菜的有的一比。
用袖子擦了擦椅面,看到男人没有动腿的意思,就再擦。
苍羽飏擦擦擦,直到垂下的视线内出现了一只穿着精致短靴的脚,才满意的抬起了头。
苍翼翔揉了揉他的头发,脸上有些无奈,却是不客气的抱起苍羽飏坐在了那似乎又亮了一层的椅子上。
旁边的三人侍女组身姿变得更加挺拔直奔严峻高峰,而且逐渐呈靠拢之势。
苍羽飏挥着手特热情的张劳着:
“不用客气呀,快吃,快吃!”
手下一个不停,一顺溜的硬塞给了每人一块点心。
点心很不错,甜香中带着一丝丝的酸,引人垂涎,凡是女人和小孩都对糕点有着特殊的心里,小孩是贪吃,当然苍羽飏这个身真龄假的小孩是个例外;而女人则是既爱又恨,爱的是糕点的芬芳,恨的是热量过高而导致的身材走形。
当然,现在三个侍女没有心思讨论这块糕点吃了而可能导致的后果,她们担心的只是她们能不能在苍翼翔面前把东西咽下肚。
苍羽飏的小脸渐渐暗淡,沮丧道:
“桃粉、桃红、白竹姐姐,你们不想吃就不要吃了,不用勉强自己”,却是抬起头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这样这一盘子的糕点就是羽儿的了!”
苍羽飏拿起一块糕点一口咬下一大半,只不过嚼了半天却是没有咽下,看得三个侍女都觉得喉头微噎。
桃红最沉不住气,她性格本就活跃跳脱,却在苍羽飏昏睡后收敛了很多,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他醒来,哪舍得看见他因自己而受一点委曲。
当下豪气的一伸手,手上的糕点就入了口,颇有狼吞虎咽的气势。
含着糕点的语句含混不清:
“哄哄(好好)吃!”语意严重扭曲。
苍羽飏看着对面鼓起的腮帮子,很没给面子的笑喷了,却被苍翼翔抢先捂住了嘴。
修长有力的手见过很多次,第一次是执着红酒水晶杯小指稍翘微微摇晃的高雅模样,第二次是端着食物从高而下一副施舍的高姿态,第三次是……第四次是……第N次是捏着小巧的银勺凑到他的嘴边,一种无声的耐心……
而这一次是五指温柔捂着他的嘴一副宠溺的触感。
是谁说眼睛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想法,那么苍翼翔的手就是他的第二双“眼睛”,每一次看到,总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不一样的感慨。
苍羽飏眼睛一转,在发现三个侍女只是盯着自己没有注意那只手时,情绪突然有些瞬间陷入激动。
像是一个拥有着独属于自己秘密的小孩子,脑细胞兴奋的要跳舞。
这双“眼睛”的各种情绪只有自己能看见,这么一想,只觉得鼻子下的手越看越迷人,指节鲜明又不突出,圆润的指甲光滑似珍珠的表面,指腹有薄茧摩擦在唇上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最让人陶醉的是还带着一股暖香,包围在温热的触感里,像是刚出炉的蛋糕。
似是受了“蛋糕”的蛊惑,苍羽飏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舌尖上似乎真有甜香旋转开美丽的花朵。
第二十九章:靠近
苍翼翔手指一颤,却是慢条斯理的抽回手,动作优雅的拈起一块糕点再动作优雅的喂进苍羽飏的嘴巴里。
似是无意又有意,指腹插着苍羽飏的红唇而过。
“羽儿,饿了就先吃,不用管父皇。”
苍羽飏晃晃头,嘴巴里的糕点硬是没尝出个味来,倒是之前的回味一直存留。
苍羽飏浑浑噩噩也捻了个糕点,准备履行之前自己的誓言,结果还没到达目的地,就掉了苍翼翔一身的渣。
苍羽飏笑得颇有幼儿园小妹妹的羞涩气质,去清理的手姿态也特含蓄,抱着一个似沾未沾,欲拒还迎的宗旨。
这下就连傻子也看得出不自然。
三口两口吞下糕点,白竹一个起身倒是吓到了苍羽飏一跳。
白竹说:“时辰不早了,奴婢去给陛下和五皇子准备浴水。”
苍翼翔说:“下去吧。”
桃粉一把拖起还在塞糕点的桃红,眼睛里都是认真恪守的光芒:
“陛下,奴婢去帮白竹侍女长。”
苍翼翔抓住袍子上的小手,点点头。
两个侍女全速而退,转眼门口空空,苍羽飏望而兴叹。
他也好想出去!
苍翼翔说:“羽儿,还吃吗?”
苍羽飏讷讷回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苍翼翔说:“也是,晚上吃多了甜食也不太好。”却是意犹未绝的舔了舔指尖沾到的粉末。
那表情,总之苍羽飏形容不出来……
苍羽飏火急火燎跳下他的大腿,说话都在打抖,跟咬到了舌头似的:
“父皇,我先去洗澡了”,作势挠了挠脖子,“刚刚出了一身汗,现在难受死了。”
苍翼翔转头:“也好,用不用父皇帮你洗?”
洗?洗什么?苍羽飏红了一张脸。
苍翼翔瞥了他一眼:“羽儿不用害羞,这几年都是父皇给你洗的。”
苍羽飏大汗:“不用了,不用了,父皇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的好。”
苍羽飏跟做贼似的溜进了浴室,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特别快。
云雾石特产的雾气飘到脸上凉丝丝的,却丝毫减轻不了脸上的燥热。
洗澡?苍翼翔说给他洗了好几年的澡!
好几年?是几年?
苍羽飏茫然中脱了一身衣服,白皙赤裸的身体俨然不是自己印象中熟悉的那具。
现在,是不是苍翼翔比他还要熟悉这具身体呢?
左捏捏,右捏捏,还有点肉堆集,不过好歹是长开了没有当初那么夸张。
不知道父皇当初给他洗澡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个发现。
不想了,不想了!一头扎进浴池,差点没有撞到池底。
汗!身体长大了,曾经的跳水运动一下子就成了危险行为。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苍羽飏竖起了耳朵。
有人进来了。
轻轻的脚步声,应该是侍女姐姐们。
苍羽飏想起自己没有带衣服,之前这个一直都是由白竹负责的。
“是白竹姐姐吗?衣服放在浴池边的榻上就行了。”
那小榻就是专门放一些洗浴用品的,为了防止衣物受潮,据说还是专门用的吸潮特厉害的木料。
那脚步声果然向着小榻的方向移动,而且还传来了放衣服的窸窸窣窣声。
苍羽飏窝在水里说:“白竹姐姐,放那儿就行了,不用整理。”
不是他要赶人,只不过想到自己洗澡旁边还有个女性存在,苍羽飏就觉得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