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翼翔拿出几枚钱币,苍羽飏认不出它们的价值,只觉得在阳光下那钱币闪闪发光。
叫花子立刻不抖了,身子微微前倾有扑过来叫“大爷”的趋势。
苍羽飏郁闷的“咝溜”着混沌,听到苍翼翔问道:“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完了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有阴谋的味道,苍羽飏竖起了耳朵。
问答已经开始了。
“你是哪国的人?”
“小人是齐国的。”
“那为什么来祈禳,这儿离齐国还是有些远的。”苍翼翔桌上敲了敲手指,苍羽飏的眼皮跟着掀了掀。
“因为他们都说耀金国富民强,来这儿的话……”
话被打断,苍翼翔问道:“他们?”
“就是跟我一起乞讨的别国人。”那人有些沮丧,又有些幸灾乐祸:“基本上所有的国家都有,今年发大水,倒霉的不止是齐国。”
苍翼翔皱了皱眉:“你来祈禳多久了?”
“今早才进来的,不瞒贵人,我是行动最快的”,那人有些小小的得意:“听说后面还有大部队,估计这再过几天就该到了。”
苍羽飏插嘴:“这些国家受灾都很严重?”要不为什么连耀金的国都都出现了这些遇难者,按理说,是不应该放进来的。
除非这是——苍翼翔的意思,否则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人的表情有点奇怪,脸上唯一干净清澈的地方“眼睛”看了看四周,有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齐国要是像耀金一样的话,我就不会远离家乡了。”
说完,眼神却是黯淡了下来。
“其实灾情并不严重,可是我们这些小国都没有钱修,田被淹了又不能种地,我们那个村的人基本上都出来乞讨了。”
“贵人”,那人涎着脸,双手伸出,目光希冀的望向苍翼翔。
苍翼翔这回爽快的让人心疼,刷刷刷,几下子又多拿了几个钢镚,交到了那人手上。
“最后一个问题,你一路逃难过来,有没有见到云涤的受难者?”
那人接了钱眼睛都跟电灯泡一个瓦数了,张口就答“是”。
苍翼翔漫不经心问道:“你确定?”目光却锐利得跟刀片似的。
那人抖了一下,回想后,语气惊奇:“贵人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没有见过云涤国的人!”
“好,你走吧。”
苍羽飏怀疑的看着他的苍翼翔,耳朵果然捕捉到蛛丝马迹:“跟着他。”
苍羽飏大惊失色,不过好歹还记得小声:“到底怎么回事?”
第三十三章:夜探丞相府(上)
苍翼翔说:“这个人不对头,是伪装的。”
苍羽飏奇怪:“你怎么知道?”
苍翼翔看了一眼苍羽飏空空如也的馄饨碗,说出来的话实在欠扁。
“等羽儿也饿个三两天,自然会知道了。”
苍羽飏不服气的反驳:“难道父皇知道不成?”
那一刻,苍翼翔的眼眸深沉如海,看得苍羽飏再也说不出话了。
本来期盼已久的逛街也变得兴致颇缺,深入耀金腹地的觜宿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灾情影响,依旧繁华如昨。
只不过街上还是多了许多衣着褴褛的人,躲在阴暗的角落卑微的乞讨。
脸上,身上,和衣服上都可以看到灾难过后留下的痕迹。
眼神滞纳,动作迟钝,在施舍来临时却变得如狼似虎,眼神凶狠的似乎要杀人。
苍羽飏站在原地,他想他是懂了苍翼翔的话了。
比起这些灾民,刚刚的叫花子行动流利,语言通畅,乌头垢面只是表象,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的眼睛太清明了,连一丝混沌都没有。
明明是跋山涉水历经劫难而来,这些疑点简直是显而易见,可是自己却没有发现,他的生活比大多数人都要幸福得多。而这些全部都是仰仗着此时牵着自己的手的这个男人。
苍羽飏停在原地,突然就不想走了,可是又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天就此放弃。
“父亲,我们去白塔行吗?”
苍翼翔回过头。
“为什么?”
苍羽飏说:“已经好久没看过国师还有小咕了,羽儿想去看看他们。”
苍翼翔点了点头,可是脚步不停还是拉着他往前走。
“今天不行。”
苍羽飏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恍然大悟,今天果然是有阴谋,这么说什么奖赏都是放屁!
苍翼翔带他去的地方很通俗,说文雅点是茶馆,说俗气一点就是找乐子的地方,当然不是专为男人找乐子的地方,而是平民百姓找乐子的地方。
一个脸蛋清丽的女子正在中间的台子上“依依呀呀”的唱着听不懂的语言,旁边几个弹奏乐曲的艺人手中的玩意儿苍羽飏一个都认不出来。
苍翼翔让他坐下,说道:“这是流浪的艺人,每年都会来这儿几趟。”
苍羽飏不感兴趣:“我们就听一天的这个东西?”他的语气有些冲可是却抑制不住。
苍翼翔看他一眼。
“羽儿,先告诉我,为什么想回去了呢?”
苍羽飏回答:“不,不,不,我不是想回去,只不过没找到好玩的。”
“而且父……亲,你若是有事,不用迁就羽儿。”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你没有事?”
苍翼翔拿起手边的糕点,轻声说:“羽儿,不想吃吗?”
应该没有哪只手握着那糕点再如此好看,苍羽飏觉得自己的脖子撇的很艰难很艰难。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同样轻灵,像是风一刮就会没了。
可是这个午后没有风,所以他的声音清晰无比。
他说:“我不想吃。”
然后又多余的说了一句:“都没有家里的好吃。”
这句像是解释的话一度让苍羽飏懊悔。
苍翼翔轻笑一声,脸上拨云见日,倒茶的小姑娘看直了眼,茶水漫延了一桌。
苍羽飏正在怎么制止自己的父皇诱惑未成年少女,就听到一阵大笑声传来,那笑声真的很夸张,桌子上的茶水都自动长出了涟漪。
座在靠前桌子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苍羽飏隐隐约约听到一句:“丞相府的小公子来了……”
苍羽飏转头就发现了笑声的主人已经露了头,长得还是人模人样的,只不过就是一双眼睛给人的感觉不好。
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挽着男人的手,穿着一身鲜艳桃红,在这大热天里实在有些影响人的食欲。
一个小厮早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殷勤还是害怕。“三少爷,三夫人,快过来坐,小的们早就给你们留了地儿。”
“唰”的一声,一把鲜艳的扇子展开,那女人笑着说道:“小二,你们老板呢?怎么没看见。”
小二急道:“三夫人,老板听说你们要来,正在厨房准备冰镇银耳羹呢,一会儿就送上。”
那三夫人轻声一笑,似乎满意至极,同时也笑出了苍羽飏的一身鸡皮疙瘩。
苍羽飏灌下一口茶水,还没咽下就已经呛了出来。
苍翼翔赶紧拍拍他的背,苍羽飏一把拉住他的手,紧紧盯着,半晌才蹦出一旬话。
“你是故意的。”
“那要看羽儿说的什么事?”
苍羽飏没有时间跟他打谜语:“香茹怎么会是三夫人?她不是云妃的奴婢吗?”
苍翼翔眯起眼:“谁跟你说的?”然后又递给他一杯茶水,语气轻柔舒缓人心:“她曾经确实是云妃的侍女,不过去年已经出宫嫁人,只是有的时候还会进宫看望她。”
“那她嫁给了谁?”
“云妃的二弟,右丞相的三儿子。”
苍羽飏终于镇定下来,“哦”了一声,意思不言而明。
不自然的身子侧向了外面,苍羽飏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吐出了一口浊气。
苍翼翔的声音近在咫尺:“羽儿,不用害怕,她认不出来你的。”
苍羽飏豁然转身,鼻子贴着一片柔软而过,顿时红了脸颊。
“谁害怕了?还有,父亲你别挨我这么近!”
苍翼翔端起茶杯,充耳不闻,一副享受的摸样。他坐的位置巧妙的挡住了外面的视线,苍羽飏心头确实安定了不少。
摸摸鼻子,苍羽飏想到自己早上在镜子里看到的样子,又觉得神奇起来:“冰总管的易容术真的很好,可是为什么不用魔法改变容貌呢?这样不是要容易的多?”
苍翼翔说:“羽儿,魔法只是一种障眼法,做出来的假象在精神力强的人面前不堪一击,只有一些特殊的器具辅助实施才可能万无一失。”
“这么说,魔法也不是万能的,这么多破绽。”
苍翼翔摸摸他的头:“羽儿,什么东西没有破绽呢?只要是这天地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没有完美无缺的存在。”
苍羽飏摆了摆手,脸上怕怕:“父亲,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是夫子了。”作势还摸了摸苍翼翔的下巴,那里有一层簿簿的胡须,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父亲老了,果然变得啰嗦了。”
苍翼翔只是宠溺的笑,笑得苍羽飏的簿脸皮再也撑不住,乖乖闭了嘴。
不知不觉中那边的表演就到了末尾,苍羽飏看着几个师傅收拾了器具,似乎准备离开。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猪,要斗嘴在觜宿宫斗就好,跑这儿不是浪费天时地利人和吗?
香茹也站了起来,姿态优雅大方和当宫女时没两样,只不过看到自己的丈夫时还是会露出娇羞一笑
那三少爷对她也很好,两人眉来眼去,把肉麻当装饰戴了一身。
一行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苍羽飏跃跃欲试,刚站起来就被拉下。
“羽儿不想坐了?”
“不是要跟踪他们吗?”
苍翼翔皱了皱眉,不置一词。
“你不是真的想在这儿听戏吧!”他绝对不会相信。
苍翼翔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问了一句:“羽儿还没见过你外公吧?”
外公?这是哪门子的事情,外公是母亲的父亲,那么这么说……
苍羽飏睁大了眼睛,点点头:“没去过,我们要去?”
苍翼翔回头一笑,灰尘飞舞中看上去遥远而飘渺。
“我们晚上去。”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苍羽飏苦恼了一个下午。
可是到了晚上苍羽飏才知道什么事庸人自扰!
看了一眼旁边悠闲自在的苍翼翔,抱着自己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地似的。
苍翼翔的长发凌风而扬,飘渺唯美,迷醉了人眼,却迷不住苍羽飏跳个不停的心脏。
为什么丞相府的房子建这么高!苍羽飏紧了紧手中攥着的料子,不无意外的听到男人的轻笑声。
“羽儿,害怕了?”
苍羽飏一梗脖子:“谁害怕,这夜景这么好看,我只是有点兴奋,倒是你,父皇,好好的帝皇不做,跑来偷窥,也不害臊!”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不是光明正大的访问,而是夜探丞相府。
苍翼翔脚踩屋角速度似豹身姿如燕,落下时悄寂无声。
那动作怎么看怎么是惯犯,苍羽飏不由浮想联翩,当初这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跑到自己窗外偷窥?
几队侍卫走过,苍羽飏被郁闷的压下脑袋。才突然发现这丞相府的守卫真的是固若金汤,跟觜宿宫前的严格坚守有得一比。
推了推身边的人,苍羽飏用眼神示意:“到底要做什么?”
苍翼翔摆了摆手,却是趴在屋檐上不动了。
满头问号之下,苍羽飏只能观察下面的情景,然后在看清楚之后,愕然转首指着苍翼翔的手都在发抖。
苍羽飏的声音也是颤抖的:“父皇,你居然这么色。”
苍翼翔转首看他一眼,黑眸闪烁,看得人心底发凉。
可是……这下面是女人的屋子啊!
绿树环绕,鲜花盆景,最显眼的是几件衣裙正在院子中飘啊飘,飘得苍羽飏的眼睛都发了直。
是保命重要呢?还是维护正义重要呢?苍羽飏进行着十分艰难的选择,几声轻笑入耳却是让他打了个激灵。
低头一看,一群丫头簇拥着贵妇走了进来,款步摇摆,眉角带笑,不是香茹又是谁?
苍羽飏转过头,看着趴着房顶专心致志一动不动的男人,可怜道:“父皇,原来你喜欢上了有夫之妇,不过羽儿相信以父皇的魅力肯定能马到成功!”
苍翼翔摸了摸他的头发,什么都没说,只是嘴角的一抹弧度看上去特别刺眼。
下面,香茹吩咐道:“我进去洗澡,你们把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几个侍女相应答“是”。
门关上,又闭上,里面很快就传来了水声。
苍羽飏为难的转过头,然后发现了更让他为难的事情。
第三十四章:夜探丞相府(下)
水滴滴落的声音一声声如在耳边,苍羽飏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不能任由自己父皇的这个变态癖好继续发展下去。
手刚碰上衣柚,就听得里面一声厉唱:“谁?”
苍羽飏的手跟触了电似的缩回来,跳楼的心都有了,虽然这高度掉死人还有些问题,但是摔晕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不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
若是被人发现耀金帝皇带着自己的儿子偷看自己臣子的媳妇儿洗澡的话,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苍翼翔颜面无存是小,杀人灭口是大。
苍羽飏的脑子一黑,身形隐隐不稳,被一只手紧紧扶住。
苍翼翔皱了皱眉,死死按住了苍羽飏大喘气的唇。那只大掌温热而干燥,指腹微微粗糙,唯独没有因紧张而汗湿。
苍羽飏真想竖起大拇指,被人发现了还这么镇定,真不愧是他的父皇。
几声敲门声传来,守门的那几个侍女问道:“三夫人,三夫人怎么了?”
三夫人回道:“没什么事儿,你们都到院子口等着,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呃?三夫人不是应该惊叫一声,然后花容失色的大叫一声,“有色狼吗?”
苍羽飏迟疑回头,却发现苍翼翔的全副精力都放在哪个揭开了一个口的瓦片处,专心致志的神情好比在批奏析。
到底在看什么?苍羽飏承认自己的心也有些痒了,忍不住凑过了头。
还没看清楚,就听得女人恭敬而小心翼翼的声音。
“使者这次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一个粗噶的老者声音似轰雷炸响在耳边,苍羽飏赫然望向苍翼翔,果然看到了微微蹙起的眉峰。
这声音说熟悉其实也只听过一次,说陌生却久久不能让人忘怀,苍羽飏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那个嗜武成痴的奎大统领在此的话,肯定已经掀瓦入房,大战三百回合了。
为什么那个人在这里?那声音的主人赫然与四年前宴会上的恐怖事件的始作佣者如出一辙!
难道假冒赤焰使者的幕后主使竟跟香茹有关系?或者应该再换个说法,是跟左丞相万历有关?
而万历却是他的名义母妃云妃的父亲!
脑中隐隐有什么连成一条线,苍羽飏晃了晃脑黛,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有种感觉,房内的谈话才是至关重要的。
明明是正夏的时节,抬头就可以看见月朗星稀的天空,苍羽飏却不自觉的感到身上见凉,擦了擦额头,一手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