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泪 上+番外——羽大娘
羽大娘  发于:2013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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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座后垂放的珠帘,被皇后重重拨开。

「太子!」

楚忆弓从来没见过如此发怒的母后。

「过来,哀家有话跟您说。」

方踏入珠帘遮掩的后殿,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甩在楚忆弓的脸上。

热辣辣地,让他一时间没了反应,然而更让他震慑的,是母后脸上交错的热泪。

记忆中,母后是坚强的,就连世人论及母后,也无不竖起大拇指赞誉这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然而,她哭了。

从来都不曾哭泣的母后,为了列丹弓的死讯无声流下眼泪,舍了一身风华尊贵,跪在地上紧搂着自己,伤痛欲绝。

「忆弓……你不能污辱了自己的名……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流泪……」

忆者,忆娟,是母后的名。

弓者,丹弓,是他师傅的名。

而他,楚忆弓,是父皇、母后,与那男人的结合。

他,是他们的儿子——楚忆弓。

所以,母后没有妒忌;所以,那男人没有怨言;所以,他得到了这三人满满的爱。

所以,身为他们的儿子、亦是这国家未来的储君、刻下执掌大权奉诏监国的太子……

无论哪一种身分,都容不得他在朝臣的面前流泪。

就像当年列丹弓给他上的第一课,如今他捧的是家国天下、捧得是亿万苍生的命。

楚忆弓攒紧双拳,强压胸中悲恸,挺直腰杆面向珠帘,在母后赞许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回那九龙宝座。

他,要做个不让师傅丢脸的英雄。

英雄,无泪。

所以,他不会流泪。

第37章

自楚勤为太子后,为搏帝王欢心,辟园林兴猎场、搜罗天下美人奇宝等等劳民伤财之事一件翻一件,犹如噬人巨浪一波又一波地侵吞着本已苦不堪言的百姓。为求避祸,有人亲手毁去了上天赐予他的美丽容貌;有人宁舍万千黄金支价的珍宝,碎于地、融于火、沉于海——而这些,都还是能避过的祸。

避不过的,像那些劳役梁赋。

田里的作物彷佛也在跟苦得不能再苦的百姓们作对,就连富饶之地原本年可两获,可如今却连一获之作也只熟了稻杆上一半的谷子,剩下的一半……总是青的……

粮食困缺之际,帝王却下一道皇令,命列辰讨伐夷东,却……只给了六十日的粮……

「六十日?」

溪水潺潺流过高耸的石壁脚下,除了身在皇城的二子丹齐,列家父子全都离了军营,策马来此空旷之地商议。议的,自然是帝王那道等同杀人的皇令。

早在三日前便佯装随同纪敏入城采办药材而先离了营的列丹弓,也在确定无人跟踪后从远处的密林徒步走向自己的父兄。

丹郡性子最急,一听皇帝这命令根本就是在杀人,气得大吼:「六十日?光是去程就要四五十日。只有十多日的粮要人怎么打仗?那个昏君难道不清楚军中缺粮最容易兵变的吗?咱们的兵哪个不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才来从军?好不容易靠着军粮军饷饱了肚子活了家人,可现在呢?难道还要他们当个被饿死的兵吗?」

列丹毓身为长子,性子也稳,然而这道分明是将自己父亲与士兵们送上绝路的仗,他也看不下去。「爹,四弟说的没错。若是保家卫国,孩儿绝无异议,可夷东并无来犯,军粮又只予了六十日的粮……孩儿大不敬地说句,皇上此举想除的怕不是夷东,而是咱们列家。」

列辰神情泰然,目光移向还没开口的两人,道:「丹扬你也说说,有什么想法。」

列丹扬抱拳正色道:「孩儿要留下,请父帅准许。」

「哥你说什么?」丹郡大惑。

「三弟?」

列丹扬看着自己的兄弟,心意已决。「丹扬昨夜,已决意效忠楚大哥,所以丹扬的命,只能死在楚大哥的手上。」

列丹郡热血沸腾,一拍大腿睁着眼兴奋说道:「早该这么做了,他娘的早该改朝换代了,让一个昏君当皇帝还不如换咱们楚大……」

「四弟!」列丹毓重声喝斥,斥断列丹郡大逆不道之言。

「你呢?」列辰问着紧锁眉心的幼子。

「爹在想什么?皇上又在想什么?」列丹弓开了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

「这……」列辰捻须沉吟。

列丹弓接着道:「若嫌爹攻高震主想要除去,这些年来机会多的是,犯不着用一个出师无名的战把爹弄死。不说别的,就说当年三关之危,只要不给军粮不给援军,就算再来上十个列丹弓也解不了那场危机。可帝王他给了,给了粮也给了兵。」

「嗯……你接着说……」

其馀几人都认真地等着小弟的下文,却只见列丹弓摇摇头,大惑不解地叹道:「没了。」

列丹郡脸一抽,催道:「什么没了?快说啊你。」

列丹弓两眼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掺杂着疑惑、掺杂着解不开谜团的烦乱。「我只是觉得……皇上在急……」

列丹郡最受不了这种话说了一半的情况,抓着列丹弓的肩膀一阵乱摇。「急什么?你这小子不要学那只臭蛇,每次都只把话说一半。」

「四哥,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也没能想透。」

列辰的目光沿着石壁寸寸上移,最后望着朗朗晴空发出一声长叹:「爹曾经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兵,一次又一次从炼狱似的战场上流着写活回来。那时候只为了一口饭食一点军饷卖命,脑子里想得也只是要如何才能再一次回着回来吃我那口粮食。什么家国天下、什么保家卫国,都离我太远,远得让我觉得这些字就像是空气一样,虽然知道它重要,可确让人摸不着,虚得很,没有半点能握在手里头让人扎扎实实去感受。」

仰望着天,列辰的嘴边浮露出笑容,道:「你们几个孩子的心思爹难道不懂吗?你们疑惑为何皇上如此残虐无德,爹却宁可舍去自己的孩子,让丹弓入宫为宠,甚至险些让他用讹死从世人的眼中抹去。你们嘴上不说,心理早把爹当成愚忠之人,比直言谏君获罪致死的大臣们都不如。爹说得没错吧?」

列丹毓拧着眉头,语气中满载疑惑:「孩儿……不懂爹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家与国,孰轻孰重?」列辰问。

「国大于家,覆巢之下无完卵,国邦安定才有家的存在。」列丹毓答。

「巢如何不覆?如何安稳?」

「立巢于高枝,避鼠狼;藏于密叶,躲鹰鹫。编织细密,求牢固;内填绒羽,得温暖。」

「好!」列辰赞了声,接着问:「高枝何在?密叶何在?如何编织方称细密?可以保暖的绒羽又从何处而来?避鼠狼,鼠是谁?狼又是谁?躲鹰鹫,鹰是谁?就又是谁?」

「唔——」成串的问句让列丹毓错愕,「鼠狼鹰鹫是外患……是内隐……」

「外患为何?内隐为何?」

「这……」

列丹郡见大哥被问得都快没办法回答了,鼻子一哼气,豪不客气地看着父亲道:「南疆呼延夷东就是外患;那个只会压榨百姓的无道昏君就是内隐。爹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这些个什么叶啊枝啊搞得我头都晕了。」

「呵呵……」列辰抚须大笑,走到列丹郡面前搂着儿子的肩膀。「你啊你啊,若是爹要你以后但凡行军之事都须听从丹齐和丹弓的指示,你服吗?不会因为丹弓是你弟弟而觉得脸面无光?不会觉得军功全落在兄弟头上而不甘心吗?」

「有什么好不服的?小弟就算了,那个臭蛇虽然老拿我损嘴,可我服气二哥。而且兄弟间哪有什么好争的?打仗嘛,还不是想给老百姓们过好日子,哪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问题?我还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称赞我兄弟呢!」

「嗯!好!说得好!」

「可是爹,这跟你说得什么外患内隐有什么关系?」

「外患除了你方才说的那些,还有许许多多目前还不成气候,可在未来兴许就要成为我朝大患的势力。而内隐……唉……皇上开国之后封赏有功之人,可日子安逸之后这些人只想着如何维持看起来和平的日子、只想着如何享乐敛财。郡儿你说的没错,是有些直言敢谏之士,可这些人的眼珠子里或许看得见君王的骄奢逸淫,却未必能看得出外患,甚至连国内不时出现滋扰百姓的流寇也看不出个解决之道。」

「不仅如此,自君王放浪其行后,直言之人纵使当庭辱骂,以死搏得敢谏之美名,可这里面有哪些人真正提出过治国之策?真正讲出过除了痛骂君王之外积极可行的办法?又有谁去辱骂立于朝堂两侧其他的大臣们,这些人的荒淫之行亦不亚于龙椅上的皇帝啊?即使是明君在位,其下仍有贪官污吏,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内隐,才是真正该根除之人。单论皇上之过而不问大臣之失,其实真论较起来,这些被赞誉的言官们,或许连自己也没发觉他们不过是在浪逐虚名,而并非真正地针砭朝纲。」

列丹郡还是皱着眉毛摇着脑袋,「我还是认为这全怪那个狗皇帝,要是没有他,自然就没有狗官,天下就太平了。」

「不!」列丹扬反驳道,眉宇间如同其他人一样,满是厘不清的疑惑。「狗官贪官庸官历朝历代都有,即使楚大哥能成为君王,即使他能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仍然根除不了这种状况,因为这是人性。趋炎附势、避凶趋吉、贪财怕死……这些是人性,只要有人性,就仍会有这些官。可我还是不懂,爹这一番话究竟想说什么?」

本以为父亲会给他们兄弟一个答案,没想到列辰笑而不答,拍拍那匹陪他征战多年、历经无数生死战场的马儿,踩蹬上马,背着几个儿子道:「天候不早,该回营了。」

不容任何人质疑的语气,是将军的语气。打小就随着父亲在军营里打转的几兄弟一听这语气,知道今日的话题无论他们有多大的疑问,也不能够再问下去。

无数的疑问,就像渐暗的天色沉甸甸地堆叠在心头……

不同于父亲与哥哥们骑马返回军营,列丹弓这个「入城采办药材的秦弓」必须去另一个方向与纪敏会合。

一个人缓步走在越来越暗的林间,却不想燃起火摺子照亮前方的路。他想起了奇人师傅,那个传授他武艺与知识的老人。想起了师傅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每个人都在走他的道。

他的道,是扶持楚云溪登上帝座、是让边关的烽火停息、是使百姓得到幸福。

那么……父亲呢?

父亲的道,又是什么?

他知道父亲对于暴君的行为并非无视、更不是纵容,甚至有些时候论及君王性情态变一事,父亲眼底总有股深深的怜悯。

他也知道父亲在等一个人,等的人似乎就是楚云溪,可却又有那么一丝突兀,让他觉得云溪好像不全然是父亲在等的那个人。

『家与国,孰轻孰重?』

『巢如何不覆?如何安稳?』

『高枝何在?密叶何在?如何编织方称细密?可以保暖的绒羽又从何处而来?避鼠狼,鼠是谁?狼又是谁?躲鹰鹫,鹰是谁?就又是谁?』

『外患为何?内隐为何?』

刚才父亲与四哥的对话,不停地在脑海中盘旋重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每一个问句似乎都简单易答,就算只是个摸了几本书的书呆子也能正气凛然地答得漂亮。然而这每一个问句,却又艰涩地让人难以回答……

就拿家国轻重的问题来说吧!谁都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连三岁小儿都能说得顺溜。可真正的国重家轻,在面临危难之际,理该舍家保国,然而实际上被舍的家,都只会是老百姓的家,至于那些个富贾朝官皇亲国戚,在他们心里头恐怕是家重而国轻。

当掌有天下财富与权势的人,认为家重而国轻时,就会不惜一切地为他们自己抢夺安身之地。欺压百姓、搜刮财富、结党营私、紊乱朝纲,甚至卖国通敌毁灭这一片美好的江山……

「好难……」

已完全暗下的夜晚,只能凭藉着淡淡的月色辨别前方的路。列丹弓表情神重地走在无人的道上,晚风挟着丝丝冷意拂过肌肤,却拂不走心头萦绕艰涩的难题。

「真的好难……」

并不是杀了昏君就能天下太平、并不是砍了奸臣就能海晏河清、并不是灭了外患百姓就能得到幸福与和平。因为昏君不只一个、奸臣不只千百、外患更不光只有呼延夷东与南疆。

那么……究竟该怎么做?

他知道这些也都始于人性,是人的历史中不可能根除的弊病。可是至少……至少在他能做到的程度内、至少在楚云溪哪天登基之后的数十年内……给老百姓们一个真实的太平盛世……

「该怎么做?」列丹弓气得握拳怒吼。

「啊——老天爷您教教我,教我做一个能让天下太平的英雄——」

无人的路上,列丹弓嘶吼喊出的声音无人应答,就连半点回音也没有……

第38章

「唔……」军帐内飘散一丝舒服的轻吟,背脊在腰处的凹陷被人用手指按压,力道轻重拿捏得极好,好得让操劳了整日的身躯都放松了。

「在下点……」纪敏趴在简单搭制的床上,闭着眼指示着负责按摩的手。

为了老将军出兵夷东,从十多日前便被派去邻近大小村镇徵收药材等物,回来后备制商药等事又忙了十来天,整个月来全军营的医官医员,就连负责杂工的杂巴们,几乎是连睡觉都睡在大堆的乾药材堆旁。

成天弯腰捡药,不然就是弯着身顾那一瓮瓮的药炉,饶是纪敏这样的年轻男人也给折腾得浑身酸疼,尤其后背腰窝处更是痛得连打直背脊都难。

「再下一点……」

按摩的手迟疑了会儿后,拉下纪敏的里裤,对准穴位按压尾椎附近的筋络。

「唔。」

整个背从颈肩到尾椎,全都被伺候的舒舒服服,舒服得让纪敏越发昏沉,睡意也越来越重。

「敏……」

细细的吻绵叠地落在纪敏的裸背,按压的力量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染了情欲的轻抚。

「扬,别闹……」

松软的身子懒得很,连翻个身去推开在背上挑火的人都懒,掀了掀唇含含糊糊地飘来这么句抗议,哪里抵挡得了早想趁机跟情人温存的列丹扬。

「敏儿……」

硬物轻碰纪敏的大腿,讨好地蹭蹭,情事上虽是列丹扬主导,可每次通关放行的大印,盖或不盖的权力却掌握在纪敏的手里。然而今晚磨蹭腿边的硬热没有退开的意思,甚至带着侵夺的姿态转向未经润泽的菊穴。

列丹扬十的根指头犹如怒张的鹰爪,抓着两边臀瓣向外掰开,露出瑟缩在里面的菊穴,用勃发的欲望顶端如准备破开关门的巨木,一回重过一回顶刺紧闭的穴口,等待着坚固的城门被顶开一丝小缝,让其破关而入发兵直捣。

「列丹扬你……敢……啊——」

威胁被剧烈的痛楚腰斩,本以为熟悉的温顺大猫骤然回复本性跃身成眼红噬人的巨虎,这种彷佛要被人从身后的密处为始,接着撕裂全身血肉的剧痛纪敏从未有过,就连两人生涩莽撞被情欲蒙昏脑袋的第一次也没这般疼。不仅如此,这种疼还挟着让人恐惧的发泄,这种不带情感的拥抱,就像是被人凌辱似地让纪敏怒意腾升,回手就是一记手刀发了狠地重砍在列丹扬的颈侧。

这一记震醒蒙了理智的列丹扬,清醒后看见自己居然像个狂徒似蛮横占有情人的身子,错愕下一时间没了反应,笨蛋一样僵滞。

「还愣着做什么?快退出去。」

「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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