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凶器逐渐退出,重新闭合的甬道内传来一抽一抽的疼,让身为医者的纪敏拧眉……看来是伤到了……
「天,血……」
果然,怒拔的凶器上沾着一丝丝暗红的血,看得列丹扬更加自责。
「扶我起来。」
列丹扬满脸愧疚,依言将纪敏扶起靠坐在床头。「敏,我……」
「去把我衣服暗袋里随身携带的锦袋取来。」
「好……」
垂着脑袋,列丹扬像只做错事的大狗,乖乖地走到搭衣服的架子上,摸索着衣服内的暗袋。
锦袋不大,装着几件东西,从外面摸上去有软有硬,打开束口将东西全倒在掌心,一个小小的金饰赫然映入眼帘。
「里面有一个小布袋,你把那个拿……啊糟——」
纪敏骤然想起那锦袋内除了治伤的膏药外,还有一件他藏了多年的物件,惊愕地掩嘴遮去惊呼,却也在同时,瞧见缓缓转向自己的列丹扬,掌心中的那个小巧的金饰。
「这金饰?」
这是爹娘打给他的,还笑说以后要把这东西传给他喜欢的姑娘当订情之物,然而这饰品他才挂在脖子上没几个月,就找不着了。一开始家里头的下人们还急着满宅子翻,可偏偏这东西就像长脚自个儿跑掉似地消失无踪,连他自己也记不得是在哪个地方把这东西给遗落的。爹娘还笑他肯定是学武的时候给弄丢的,说他身上缀不得这些小巧的东西,也就没想着再给他重做一枚。
身为大将军的儿子,虽然不像其他大臣们的公子走鸡斗狗奢侈成性,却也是衣食丰足。区区一件颇为平常的饰物扔了就扔了,可偏偏这金饰打磨成一只小狼的模样,况且爹娘在给他这金饰时开玩笑的那句「以后要把这东西给他喜欢的姑娘」,让列丹扬对于这金饰的遗失很是在意。
虽然他表面上不说,却从那次之后开始注意起大街上贩卖这类小饰品的摊贩。不是没找到过相同的款式,可心里头却知道,就算再买上一个相同的小狼金饰,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而他……也没法把这代替品给他「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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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床缘,列丹扬摊着手心把那色泽依旧的小狼饰品递至纪敏面前,问:「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偷的。」小偷答得一脸理所当然,只有在说完这句话后偷抿嘴唇的动作,流泄他的心虚。
列丹扬听了噗哧一笑:「你偷这东西干嘛?」
「买吃的。」
「那怎么还留在这儿?」笑。
「后来决定不买了。」
「喔?」列丹扬的笑,越来越贼。「这又是为何?」
「因为你说这玩意儿要给未来喜欢的姑娘。」
「可你没拿来还我。」
纪敏赌气瞪着列丹扬的贼笑,虽说两人早过了斗孩子气的年纪,可偏偏在这人面前总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跟他闹脾气。「哼,我干嘛要还你?还了让你拿去送人吗?这个我也喜欢啊,你干嘛不送给我?」
「啊哈哈哈哈——」
再也憋不住满腔笑意,列丹扬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险些将手上的那个小狼饰品也笑得从手中摔到床上。
「不要笑了,快把另一个布包里的伤药给我。」
「哈哈哈……」
显然,有人还没笑够。
纪敏斜着眼珠子瞪了列丹扬几眼,起身动手翻找锦袋里的伤药,旋开药盒子用指腹沾了些青绿色的软膏,侧坐着好让手指能顺利将软膏涂抹在身后那难以启齿的伤处。只是自己上药这事想得容易,做起来却大有难度。
因为这伤,伤在里面,偏偏自己的手指就算进去了,也构不到破皮的位置。
「躺好,我来吧……噗哧……」列丹扬一边笑,一边让纪敏平躺在床上,夺走他手上的软膏,用指腹沾了些许,将指尖探入情人的体内,从穴口边缘处一层层均匀抹着。由浅处,一直抹向了深处……
「呜……」
太过于熟悉情欲的身子,即使明知道列丹扬是在给自己上药,却还是兴起了点点情欲,逐渐在身体内蔓延开来。
被压在身下的分身,渐渐地变得硬热;眸中氤氲的水气,也渐渐凝聚。呼吸从平缓变得紊乱,紊乱间还杂着呼出的热气,天生晒不黑的肌肤下,晕染着叫人痴迷的淡红。
「丹扬……够了,别再揉了……嗯嗯……」
列丹扬的指,固执地抹着被伤得出血的那一点,可偏偏那也是最敏感的一点,只需稍稍刺激就能让男人前端勃起,哪禁得起这般死心眼的来回揉抹?
列丹扬却不收手,方才失了理智的暴行让他觉得有亏情人,刻下正强忍欲望额头猛流大汗,只想把纪敏特制的上好伤药好好地抹在渗了血的伤口。「敏,再忍忍,快好了。」
抽出手指,再次沾了些软膏探入体内,细细推匀在被他伤得最重的地方。
「好了,呼。」列丹扬退出指头的刹那,也随着重重吐了口气。
把床边的薄被拉起覆在纪敏身上,倾身吻着情人的后脑,哑着嗓子道:「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再回来。」
「等等。」纪敏快速握住列丹扬的手腕,脸上红晕未散地道:「我帮你。」
同为男人,哪会不晓得列丹扬嘴里所说「出去一下」究竟所谓何事,更别提眼睛下瞟时看见被高高撑起的裤裆。
「——」咕噜。
列丹扬吞口水的举动惹笑了纪敏,掀开薄被翻身坐起,红着脸道:「我也正难受着,你帮我,用嘴。」
「……」点头点头,列丹扬屈膝跪在床边,动手解去纪敏的裤子,捧着已然半立的器官爱怜地吻了又吻,而后含入口中细细品尝。
「唔——」纪敏仰直了脖子,手指微张轻掩难耐的呻吟。
口腔高烫湿滑的感受透过分身直钻头顶,吸吮时被逼得几欲失禁的错觉更让人颠簸在情潮的起伏之中。
低头,那个被世人赞誉沉稳武艺高强的列三将军,毫无抗拒地跪在自己身下,含着另一个男人的欲望用嘴伺候。专属于情人的特权,甜蜜得让纪敏忍不住将心底珍藏的画面,再一次于脑海中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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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的尸体悬吊在破宅子的大梁上,风刮得强些,还会随着风在半空中晃荡,像是荡秋千那般。娘亲身上穿的是家道破落前拥有的昂贵丝绸衣裳,这两年来一直被娘亲珍宝似地收纳在大箱子的底层,不许任何人碰。
那一年,他只有三岁。
三岁的孩子有些事情懂;有些事情不懂。有些东西之后他还能记得;而有些东西却被他忘了。
比如说他懂得大梁上的娘亲,已经死了;可是他不懂,娘亲为什么要穿得这么漂亮地死去。他记得那日的天气、记得那日娘亲在他面前踩着置于桌上的矮凳抛绳悬梁、记得娘亲把脖子伸到那个麻绳圈圈前跟他说过的话,却忘了……母亲的脸……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抱着膝盖坐着,抬着头看着大梁上的娘亲。看得累了,就吃几口娘亲帮他准备好的那一个白馒头,然后裹着家中唯一的被子缩在墙边睡觉。睡醒后又继续看着娘亲,看累了就吃点东西裹起棉被睡觉。
直到尸体的恶臭连邻居都闻到了,这才有人奔进这宅子发现了他跟娘亲,也才把已经三天没东西吃自己,从阎王殿前拉了回来。
这些事,是救他的大叔大审后来告诉他的,说他睡在娘亲的尸首边超过七日。哭说孩子不懂事,看样子连母亲已死都不知道很是可怜。
可是他知道啊!
他真的知道。
只是……他张了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呃呃啊啊好像乌鸦般的声音。
大夫说他是被惊的,得了失语之症,可能这一辈子都得像哑巴一样过活。
救下他的大婶同情他可怜,说她干活的府上恰好有位公子正缺个小书僮,虽然他年纪小了很多,但怎么也是个机会。于是他被带到一个大得吓人的宅子,说这里是列将军的府邸,而他要伺候的人,则是这里的三公子,名叫丹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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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夫人问着领孩子来的妇人问道:「张妈,这孩子叫什么名?」
张妈道:「回夫人的话,这孩子是我邻居家的孩子,那家人姓纪,唤这孩子叫敏儿。就不知这名子是乳名还是本名,不过人很机灵,长得也清秀,虽然失了语,手脚却也麻利,不知夫人觉得如何?」
「嗯,是很不错。张妈你带孩子下去梳洗更衣,然后带来让丹扬看看,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谢谢夫人,这可是孩子的福气啊!」张妈轻拍孩子的脑袋,示意他下跪行礼:「还不快谢谢夫人。」
「呃呃……」纪敏扑通跪下,来之前张妈教过,跪下后要磕头,可张妈没告诉他要磕几个,所以就一直磕个不停。
「哎呀,这孩子。」列夫人笑着起身,扶起一直不停磕头的纪敏。「敏儿,你先去洗洗脸,等会介绍个哥哥给你认识。」
纪敏抬起小脸,冲着列夫人露出大大的笑脸,点头。「呃。」
「真乖。」列夫人捏捏孩子的脸,笑道:「真是个可人的乖孩子,怎么我救生不出这般乖巧的孩子啊!」
张妈在一旁也笑:「夫人您说笑了,您那三位公子哪个不是文武双全人又俊?再过几年准把全城的姑娘们迷得七晕八素的。」
列夫人拖着下巴看着微垄的肚皮,叹:「真希望这胎是个女儿。」
待纪敏被张妈重新带回列夫人面前,屋里头多了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一双眼珠子从纪敏一跨入屋内起就没离开过他的身上。
「丹扬来,这就是以后你的书僮,纪敏。他不会说话你可别欺负人,你若敢欺负他一次,娘就罚你三天不准练武。」
被母亲推到纪敏面前的列丹扬,依旧傻楞楞地盯着人瞧。
「瞧你这孩子,怎么这般瞧人家,幸好敏儿不是女孩儿,不然娘可得准备帮你订娃娃亲了。」列夫人掩嘴低笑。
「什么?他他他……他不是女孩?」列丹扬这才惊醒,指着他本以为是漂亮女娃儿的纪敏诧异地问。
列夫人哪想理会笨儿子的蠢问题,牵着纪敏的小手放在列丹扬手心,吩咐:「去吧!带敏儿整个宅子晃晃,虽是娘给你点的书僮,可敏儿还小,伺候的事情还是青如她们负责。敏儿只给你添茶磨墨,知道吗?」
「知道!」七八岁的男孩,语气却是老气横秋,不知道的人听了,老把列丹扬的年龄往上多翻个一倍,总说他看起来已有十四五岁。
将军府虽不若其他朝廷大臣的府邸富丽堂皇装置精美,却也占地广大,纪敏被列丹扬牵着走还不出半个时辰,就已气喘吁吁满身是汗。
「呃呃。」
前头,列丹扬正兴奋介绍这是哪那里又有啥,没注意两人除了年龄上的差距,腿长有别外,还有体力上的差别。一个从小习武的人,自然比从无根底的人,体力上强了许多。
「啊!」
纪敏跟不上列丹扬的脚步,一没留神便给绊倒摔在地上,这才让牵着他的手的列丹扬停步回头。
「天!」
纪敏双膝跪地,小脸满是痛苦之色,却不哭不闹,只摇了摇被列丹扬握在掌心的手,示意他松手。
列丹扬松了手,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头滋生。只见纪敏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卷起裤管,露出膝盖的刹那,列丹扬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纪敏的两边膝盖都被磨破了皮,鲜血不断从破开翻卷的地方流出,伤口处还沾了不少地上的尘沙。
「别动!」列丹扬止住纪敏要用舌头舔去鲜血的动作,蹲身将他抱入怀中。「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你乖乖的别动。」
于是列丹扬拔腿狂奔,奔出将军府,跑了十几条街,跑到随军大夫的家中,只为纪敏膝盖上的两道刮伤。
之后这件事传入列夫人耳里,列丹扬被母亲指着鼻子大笑:「笨儿子,家里是没有丫鬟?还是没有伤药?用得着跑十几条街去吕大夫家里头吗?笨死了,敏儿你瞧你这哥哥蠢的。」
没看照好纪敏的列丹扬,被母亲罚了三日不准练武。换了以前,列丹扬早受不了,可接下来三天他却整天绕在纪敏身边,又是上药又是四处找来好吃好玩的逗纪敏开心。
为了这件「主子伺候书僮」的事,列丹扬还给他大哥二哥耻笑了一番。嘴上最不饶人的丹齐还说,幸好纪敏不是女孩子,不然娘给丹扬指了娃娃亲,以后还不知他家三弟要如何伺候他们未来的弟媳妇呢!
当然,多嘴的丹齐,被很有武学天分的弟弟追着满宅子打,这又是另一件事了。
第39章
「列丹扬你有种就再给我耍笨一次试试看!」
看着药田里刚冒芽的草药,那些他花了半年多好不容易培植成功,珍贵的百本药苗,居然被策马奔来山上找他的笨蛋,几个马蹄印子踩烂。气得纪敏两眼冒火,一个纵身拔地而起,凌空揪住列丹扬的衣领把这个坏他好事的笨蛋揪下马背。
落地后还不解气,指着列丹扬的马大吼:「大蒜苗,把你的马蹄子给我移开,不然我扒了你的皮去卖。」
名为「青骢」的神驹被这一吼,吼没了神驹该有的气势,垂着脖子乖乖地把马蹄子从药田上挪开,一蹄一蹄小心翼翼地走到纪敏面前。
青骢眼神透着委屈,讨好地舔舔纪敏的脸,彷佛在说:呜呜呜,不关我的事,而且人家是青骢,不是大蒜苗。呜呜呜,葱跟蒜苗差很多耶老大。
「列、丹、扬!」纪敏漂亮的眼睛眯起,杀人的目光狂扫打算偷跑卸责的男人。
「敏儿。」列丹扬陪笑地搓搓手,挠挠脑袋:「我也是不小心的,不然我帮你重种。」
「哼!」松开指尖揪住了衣领,纪敏甩头走向被踩烂的那块药田。
「我打赢了,你开不开心?」
「我知道。」纪敏蹲在土丘上查看灾情,把几株已经连根茎都折断的百本从土里挑出来扔在旁边。
「敏儿,你不为我开心吗?」察觉纪敏语气有异,列丹扬走到纪敏背后,也跟着他蹲在药田里。
「我很开心,恭喜你凯旋归来。」
「那你怎么不看看我?」
列丹扬觉得自己好委屈,离开最好的朋友都大半年了,难道纪敏都不想他吗?他可是连上战场杀敌都想着回家后要带纪敏去哪里欣赏风景,靠着这些想像才让他熬过艰险万分的沙场。
「我看你?看你做的好事吗?」纪敏回头,罗刹般恐怖的表情外加森冷的语气,让堂堂列三将军瞬间发了阵寒。
「呜,别这么说嘛!我这不就是太开心了,才忘了来你这得下马步行,对不起嘛!」
谄媚的手指轻轻刮着纪敏的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纪敏明明就比他小,可偏偏从以前到现在,在纪敏面前他就像只想讨好主人的狗儿一样,一点都不敢惹他生气,连个「不」字都没胆子说。
「回家了没?」
「还没。」
磅!一记重拳打在列丹扬后脑,疼得他捂着脑杓哀哀抗议。
「干嘛揍我?」
「你居然没先回去向老爷夫人报平安?」纪敏翻着白眼问。
「反正有人会跟他们说,怕什么?噢——」耳朵被重重拧了把。
「你这笨蛋,快跟我回去向老爷夫人报平安。」
「你肯跟我回去?太好了。」列丹扬拦腰将纪敏抱起,原地转了几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也不等纪敏回神,将他打横搂在胸前,一脚踩着马蹬上了青骢的背,让纪敏跨坐前方后随即缰绳一抖,青骢便如流星般疾驰而去。
马背上,纪敏回过神后,气得大吼——
「列丹扬你这个笨蛋,我的麓花田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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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列夫人拍桌呵呵直笑:「呵呵呵,看来我家的笨儿子还不是那么笨嘛!至少把你拐了回来,你啊你,半年多都没回这儿,大家都担心着呢!」
「夫人。」纪敏跺脚。
列夫人在他心中早已默默将她视作母亲,若非心有所愧,他也不愿自己明显的躲避让夫人担心。只是,他有不得不避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