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妖孽王爷(山长水远)下——水晶蓝雪
水晶蓝雪  发于:2013年06月26日

关灯
护眼

有了桑青惨痛的初次,卫珣知道要注意分寸,没再伤他,但并未加多少怜惜,几乎次次都把桑青折腾得精疲力竭,以昏死过去告终。

桑青强忍着作呕之感相与配合。他担心若是一再触怒卫珣,那性情乖戾的人很可能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不利,只好勉为其难;他在交欢中感受不到半点欢愉,只有痛苦可怖的记忆一波波袭上心头。桑青咬牙忍耐,渐渐的,他的身心麻木了,索性把自己想象成一具死尸,任由卫珣蹂躏,自己只是被动承受,全无反应。

庭前桃花谢了,草木更丰茂浓绿。日头毒了,雨却也多了——原来不知不觉,季节已经更替至炎夏。这个夏天,雨水比往年要多,桑青身上更觉烦腻,心也如同阴雨天一样潮湿。

这些天,卫珣似乎时常出府,似乎风闻有各地的王侯上京述职,宫中在大摆接风宴。真是讽刺,瑟珞已经把攻打昭明提上日程了,虽不知推迟了之后事态如何,但相信不会久了;国难当头,这边却还在醉生梦死、歌舞升平……

桑青懒懒一笑,那人当时预测昭明十年必亡,怕也是保守估计呢……

卫珣回府时已是中夜。他刚刚在驿馆与上京来的卫璁密谈了一阵。关于举事,瑟珞会是一个变数——若是昭明内战,不排除瑟珞会见机出兵趁火打劫的可能;但是,瑟珞方面应该也拿不准,倘他们发兵,昭明内战双方是否会化干戈为玉帛,同仇敌忾对抗瑟珞来犯。卫珣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卫璁,又道:

“无论如何,四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盈实己方力量,做出万全的对策,如此一来,不管事态怎样发展,我们都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卫璁也赞同他的思忖,两人商定,要从长计议,最快的话也要过了隆冬才可行动。

回到别院,路过桑青住的房间窗下时,卫珣看到屋内仍点着灯烛,心头不知怎的就是怦然一动。虽然明白里面的人不会是在等自己,卫珣的心却不受控制,变得如这晕黄的烛光一般,软软的,暖融融的,相伴而至的,还有一丝丝酸涩。

青,我现在好累、好难过,你一定不知道吧……

无奈地将松弛的心神重整,卫珣推开桑青的房门。桑青彼时正坐在书案旁,盯着跳动的烛火不知在发什么呆。听到门响,他转头见是卫珣,眸中诧异的光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成一脸波澜不惊。

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卫珣轻笑,“这么晚了还没睡?孤枕难眠么?”

含着轻侮的戏谑并未如往常一样令桑青瞬间变色,只有眉头略挑了挑。“我在想事情。”他淡淡道。已经习惯了自说自话的卫珣不禁怔住,没料到对方会搭自己的话,这对他而言不啻为一个意外的惊喜。

“你在想什么?说来听听。”卫珣不由追问。桑青转过脸,面上的肃然令卫珣一愕,“我在想,我爹究竟因何而死。我早就在想,父亲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其中必有蹊跷;后来我又突然想起,当年相国陆唯自尽,不是恰巧也缘于‘结党营私’的罪名么?”

桑青眼中精光闪烁,直勾勾地睇视脸上血色略失的卫珣,“你曾经给我看过陆相国的绝笔诗,你说里面的含义我最好别懂,那证明诗中颇有深意。难道说,陆唯之死另有隐情?与我父亲也有关联,对不对?”

第八十回

凝视着逼问的桑青,卫珣微微垂下眸光,“青,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你最好别知道……”

“‘有些事情’?”桑青冷笑着打断,“是我父亲被问死罪的真相么?你要我这个做儿子的,任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却不闻不问么?全家因之分崩离析,却只能不问原由地默默承受么?”

卫珣被桑青问得心中发悸,不由嗫嚅起来,“青,我……”

看出卫珣并没有松口的意思,桑青沉默片刻,幽幽一笑,“算了,王爷,我不为难你了。当初我那样求你,你都没有助我一臂之力救我父亲;现在他死了,怎样也已无济于事。不过……”他抬头直视卫珣,目光犀利如刃,“我一定要查清真相,还我父亲清白!”

卫珣不敢再看桑青的眼睛,他感到,自己的心被对方如炬的目光刺穿了一个洞。到此,他知道桑青已经不再对自己抱有任何希望,他这番话,俨然是与自己划清界限……

为什么……就不能全心地信任我一次?我真的是……不想让你在这风云诡谲中,受到更大的伤害……

桑青说完自己的决意,静默一晌,面上突然柔缓下来,浅笑中带出一丝魅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时间……王爷想要做什么,请尽兴,桑青奉陪……”

卫珣对他的“邀请”充耳不闻,愣愣地盯着他,眼中透出浓浓的悲哀。眼前这个仿佛心灰意懒、破罐子破摔的桑青,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桑青了……冷风从裂了一条缝的心底不断灌入,凉意充斥了整个胸膛。他呼地站起身,步履蹒跚但却急不可耐地逃出了房间。

在他眼中,桑青……正在渐渐变成又一个自己……

打那之后半个多月,卫珣却又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待桑青温柔似水,就连在床上也不例外,但他不自然的柔情却似适得其反,加深了桑青对他的反感和蔑视。桑青打心眼里觉得,若是卫珣像此前一样冷硬处之,他还更自在一些,而不像现在这样,一天比一天不舒服,因而,他对卫珣的态度就更冷漠,只有在床上才偶尔曲意逢迎,目的无非是让卫珣早点满意,自己可与母亲妹妹早团聚。

时光便是在这麻木干涩的僵持中,匆匆流过多雨的夏季,不觉秋风又至,黄叶纷飞,衰草萋迷。

站在高阁之上,迎着残照,耳边丝丝缕缕尽是卫珣的笛声,似断却连,似尽还余。那笛声宛如一条无形的线,点点滴滴牵引出桑青三年来经历的一切,以及所有或悲或喜但总之无法抹杀的回忆。

一曲吹毕,卫珣放下笛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青丝,又伸手拢拢桑青身上的宝蓝色披风。

“风越来越大了,”他道,“咱们下楼吧。”

桑青不置可否地点头,跟在卫珣身后,下了阁楼。

这一日,卫珣又出府了,桑青百无聊赖,不由又牵挂起母亲和小梓,正当此时,他听到有人从外面敲他房间的窗格,抬头一看,竟是桑瑞。桑青又惊又喜,自那日在佟郁宅中被威胁逮到后带入王府,桑青和桑瑞便分开了,没再见到面,桑青料想他是被限制了自由,今日见他来找自己,桑青甚感意外。他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刚要说话,桑瑞便抢在他前面,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开口道:

“少爷,我知道夫人、小姐还有宋伯在哪里了!”

一句话非同小可,桑青一听,大喜过望,急忙从窗子翻出,兴奋地抓住桑瑞急问,“你真的知道了?”

“嗯!”桑瑞连连点头,“他们不在这王府中,而是在……”

“快带我去!出去再说!”桑青一把拉起桑瑞,径往别院的间门跑去。他对王府的地形早已知根知底,虽然离开三载,他照旧闭着眼就能找到别院另一个隐蔽的出口。好在卫珣大概料定桑青不会出逃,因而没有令人看守他。桑青一路畅行无阻,间门处有护院把守,也被桑青三两下撂倒,二人顺利从别院的隐门逃离王府。

路上,桑瑞向桑青说明了情形。原来桑瑞被带进府后一直住在主宅一间大房附带的暖阁中,有人专门负责他的一日三餐。桑瑞佯装合作,取得了那人的信任和好感,偶尔准许他到院子里活动一刻。一次趁那人放松戒备离开,桑瑞远远跟上了路过的卫珣,摸清了桑青的所在,此后便绞尽脑汁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他知道如若见不上夫人小姐,就算府门大开,桑青也不会出去。终于,直至昨日,桑瑞听到给自己送饭的人无意中提及“又要给烟岚居那三人送衣粮了”,他心中一动,便试探地旁敲侧击。

“那人说,王爷三年前不知从哪儿救回了三人,一直留他们住在屏山南麓的烟岚居。我猜想,那一定就是夫人他们!如若不是,何必神神秘秘地让他们住外面,直接领进府不就行了么?”

桑青听到这里,心微微沈了一下,原来,桑瑞也并无确证……但转念一想,正如桑瑞所言,烟岚居住着的,极有可能是母亲、小梓和宋伯三人,他们入住的时间,也恰好是三年前。

世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多巧合……!桑青重又燃起满腔希望,不管如何,当务之急便是去一趟那所谓的“烟岚居”,亲眼证实一下。

落霞满天。吴氏正在宋伯的帮助下侍弄晚炊,小女儿桑梓独自在屋外的草地上玩耍。

昨天,王爷派人送来了衣物、口粮,还有各种瓜果肉蔬,其中有鳕鱼,还有海棠果……不知青儿现在何处?此生,为娘的是否还有缘给儿子亲手炖一碗海棠鳕鱼羹?……吴氏睹物思人,禁不住潸然落泪。正在神伤,忽闻屋外女儿大叫一声“哥哥”,吴氏以为自己思念儿子过度听错了,方要问女儿在嚷什么,一转身,却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前,挡住了外面的夕晖。

吴氏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青年。那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脸,然而,三年未见,那脸上的童稚已经褪去,变得令吴氏有些认不出;再加上,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吴氏一时未能辨别孰幻孰真,纵使一旁的宋伯早已欣喜地唤起桑青的名字,她还是没有回神。

“……青儿?”终于,母亲犹疑不定地叫出了口。

桑青嘴角现出微笑的痕迹,眼中却抢先一步,落下泪来。他直直地跪倒在吴氏面前,“娘亲,儿子回来了……!”

听到儿子久违的声音,母亲眼眶忽地一热,猛上前搂住儿子,小妹也抱上来,母子三人哭成一团。

“我的儿……娘的心肝宝贝……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八十一回

情绪稍稍平复,吴氏放开儿子,手抚上他的脸。“快让娘好好看看……三年没见,娘的青儿长大了。”

桑青好容易抑制住哽咽,突然想起紧要的事,握住母亲双手急道:

“娘,事不宜迟,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离开?”吴氏一愣,随即想,既然儿子回来,一家团圆,自然不能继续在这里给王爷添麻烦。“也对,不过,我们不能一声不响地走啊,总得跟王爷打声招呼、道声谢再……”

“道谢?”桑青陡地睁大眼睛,似乎母亲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那种无耻之尤,您还要向他道谢?”

吴氏愕然,“青儿,这是什么话?延庆王爷是为娘三人的恩人,若非他派人从千里之外将我们救回王府,又留我们住在这里,如今我等焉得团聚?你却怎的对他如此无礼?为娘虽不能报答王爷的恩情于万一,却也不能忘恩负义一走了之!”

母亲的话令桑青心念微动,果然,虽不知缘由,但却是卫珣救了母亲三人;然而,他以母亲和宋伯而对自己相要挟,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不能再被卫珣找回去禁闭起来。桑青心一横,对母亲道:

“娘,咱们必须离开这里。那卫珣救了你们,收留你们在此,其实,是想要挟我留下,我为了能再见到你们,已经在他的王府住了两个月,今天趁他不在,我才得到机会出逃……”压下心头不堪回首的往事,桑青长长叹了口气,“卫珣救了娘和小梓你们,却又拿你们当诱饵,这恩怨也就算扯平了;若是我们现在不走,被卫珣发现就万事休矣,娘,请听儿子的话,我们赶快走吧!”

吴氏不知所措地望着儿子。桑青的话中缺少许多前因后果,母亲听得不明就里,但以她们母女和宋伯相要挟这种话,吴氏相信桑青不会乱说,因而当真有些担心儿子会再一次被卫珣为难。沉吟半晌,吴氏终于点头。

“青儿,我们走吧。”

桑青早有准备,来的路上便雇了一辆马车预备接母亲等人离开。在马车上,他轻描淡写地给母亲三人讲了自己三年来流离辗转的经过,儿子受的苦,母亲感同身受,泪水连连,紧紧握住桑青的手不肯松开。

按自己的设想,桑青将马车赶到佟郁家门前。佟郁今日没有坐诊,听老仆通报桑公子登门,佟郁惊喜不已,连忙迎出门来,见他扶三个陌生人下马,不由怔住。

“桑公子,这三位是……?”

桑青依次向他介绍,简略地说了情由。佟郁听说原以为已死的桑母和小妹还活着,不禁由衷地为他们欣喜。寒暄几句,佟郁刚要引他们进屋,忽然一想不妥,便让他们回到马车上,自己也跟了上去。

“佟先生,我们这是……?”桑青费解地问。佟郁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既是从王府逃出来的,那王爷必不会轻易放过你。他知道我家,一定会来这里搜寻你。我现在先带你们到我一个旧友家去,暂住在那儿当不会有被发现之虞。”

桑青听了,心下感激不已。当初他重伤昏迷,全赖佟郁救他一命,还分文不取;再生之恩尚无以为报,却还给佟郁添了这么多麻烦……可是,桑青也是万般无奈,在京城,他没有个一可以信赖的人,只能仰仗古道热肠的佟郁。大恩不言谢,但是,这份恩情,桑青发誓将会永志不忘。

顺利地将桑青的亲人安顿好,佟郁问起桑青等人的打算。桑青望望身旁的母亲和妹妹,微微叹息。

“虽然我知道,眼下尽快离开临渊才是上策,但是……我爹的忌日就快到了,我和娘都希望,待我爹忌日之后,带上他的灵位一起走,永世不再回京。”

佟郁沉吟一刻,提议道,“那样也罢。我父母的忌日也在这个月之内。我在江南同宁葛家村有亲戚,如果你们愿意,等我拜祭完父母,我们一同南下,到我亲戚那里,你们应该可以在那里安顿下来。”

听了他的建议,吴氏母子三人都感到在理想不过,自是千恩万谢,但却因欠佟郁的人情更深,因而益加惶恐。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然而,随着父亲忌日的临近,桑青的心中越发波澜起伏,无法平定。

还没有将父亲当年的案子查清,还无法对泉下的父亲有个交代……此次离开临渊,桑青一家没打算再回来,桑青有预感,倘若在此之前不能查明真相,真相将永无浮出水面之日。

桑青思忖再三,暗暗咬牙,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日桑青乔装打扮,遮掩起真实面容,收拾停当后,他身边没带别人,独自离开了暂住的家。

这些日子,他反复思量三年前发生的事。父亲突然同另外数人一起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而且整件案子,作为亲人的他们却始终被蒙在鼓里,没有一个关节是明白的……桑青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阴谋,可是,若当真有人陷害父亲,他的目的是什么?寻仇,或是别的?

更何况,还是同陆相国一样的罪名……每每想到此,桑青更感到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陆相国与父亲的遭难必然有某种关联。可是究竟是什么?自己质问卫珣这问题时,他说不出的话,到底什么?……想起卫珣曾给自己看过陆唯的绝笔诗,桑青一叹,只怪自己脑子笨,参不透诗中玄机,若是自己有卫珣那般聪明……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