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巾擦了擦,被他抱着实在施展不开,只得放弃了,拿被子裹了两人。
「不怕了,我抱着你呢。」
随风乖乖缩在他怀里,整个头都埋进去,蜷成一团。
看起来仍是怕的,却抖的不那么厉害了。月重华索性拿被子捂了他耳朵。自己缩在旁边轻声问:「怎么不用伞?」
「……路上打雷……掉了。」
看他怕的这样子,不难想像他被雷一吓,丢下伞就跑的样子,怕的这么厉害,却还是在这种天气来见他。
月重华满心柔情。「不用怕了,有我在。」
「嗯。」此刻的随风十分乖顺。
以前似乎也有这样一个人,乖顺得很,一样很怕打雷,雷声一来,死死的抓住他,恨不得全身都钻进他怀里去一样……
那人现在还好吗?
月重华失笑,把这点脱轨的心思丢在脑后,专心的抚慰怀里这个,这才是他的至宝。
雷渐渐停了,雨也小了些,随风冰凉的身体暖和起来,软软的贴在他怀里。
「这么大个人还怕打雷,吓的这样。」
随风却反常的不吭声。
月重华有点明白了,很多时候,涉及以前的事随风就不太吭声,随风不愿意说,可他想知道。过去的一切都想知道,却是没有原
因的想。
「怎么回事?」
「……」
「乖,告诉我。」
随风动了动,犹豫了一下:「以前……有次晚上……」
他又犹豫了,停住不说,月重华没有催他,只是一下一下摸着他的鬓边,还有一点微微的湿润。「……被吊在树上,后来打雷了
……」
他说不下去,又往月重华身上贴。
那个时候还是孩子吧?小小的孩子,或许拿错了什么东西,或许砸了个杯子,被吊在树上,打雷了,那个孩子张惶失措,拼命挣
扎求饶呼救,没有人理他,闪电如刀,惊雷如剑,大雨倾盆而下……
月重华心如刀绞,更紧的把他抱在怀里:「随风,告诉我到底是谁,我去杀了他们。」
随风摇摇头。
月重华大怒:「还不肯说,我定要去杀了那些人,一个也不放过。」
随风小声说:「他们死了。」
「死了?」月重华哼了一声:「便宜了他们。」
随风想了想:「我就知道过去的事不该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怎么行,你别受了委屈死撑着,谁欺负你了就来告诉我,看我收拾那些混蛋。」
月重华看不见,却知道随风笑了:「嗯。」
雨还是那么大,却下的平和,没有闪电没有雷声,随风蜷在月重华怀里熟睡。
他会在天亮前醒来,匆匆离去。
他只有在黑暗中才属于月重华,任他拥抱,任他随心所欲。
月重华搂着随风躺在床上,入手还是那滑腻的肌肤,温热细腻,月重华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一点一点轻轻的滑过。
他睁着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有怀里的人睡的香甜。
眼睛睁开和闭着是一样的,在这样的黑暗襄什么也看不到,他爱的人就在他的怀里,他能抚摸他,却不能看见他。
……那样纤细的身影……因着扑进来之势扬起的长发……雪白的腮…… 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眼久久的凝固在眼前,没有消散。
月重华也不愿意他消散。
想要看的更多……
平日已经习惯,却在看了一点之后起了更强烈的心思,想要知道那长发不是怎样饱满的额头,雪白的面孔上是怎样的细长的眼睛
,那一点点嫣红的嘴角已经抚摸过无数次,亲吻过无数次,今天才知道原来是那样美的颜色……
怀里的随风动了动,面孔在他手上赠了赠。
月重华在他脸颊上抚摸的动作惊扰了他的甜梦。
月重华拍拍他,哄他继续睡。
却是在想,若是那一个瞬间他的脸是朝着自己的方向侧的……
会看到怎样的一张面孔?
一直藏在黑暗中的容颜会在那一瞬间落入他的眼中。
桌上就有灯盏,也只需一个瞬间,亮一下便即刻熄灭……
随风在熟睡,什么也不知道……
月重华的手微微颤抖,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那桌上的灯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月重华早已明白,不管随风到底长什么样子,终究是他的随风,再不会变的,这话说了无数次,随风却仍是坚持。
若是这时看了他的容貌,也就不必固守黑暗,白日的灿烂晴空下也能将他拥入怀中了。
这么致命的吸引力……月重华忍的心都疼了起来。
轻轻将随风放在一边,起身来到桌子旁。
黑暗中凭月重华的目力也只能见到一个隐约的轮廓,他凝视那轮廓,紧紧咬着牙。
伸了手……
「哗啦!」灯盏被猛的摔了在地上,随风朦朦胧胧的睁了眼,还是黑暗,身边没有温度,看不到月重华在哪里:「重华……」
懒洋洋的睡意浓重的声音:「怎么了?」
随即被月重华紧紧拥住,狠狠的吻下来,在那两片软软的薄唇上又啃又咬,似乎要把他吃进肚子里去一般。
随风还没清醒,却是手臂绕上去,任他恣意妄为。
身子几乎要被他揉碎了一般,狠狠的,像要发泄什么似的。
良久终于被放开,随风也清醒了,问他:「重华,怎么了?」
月重华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着他,脸埋进他的长发里。
刚才的那一个瞬间,手已经碰到了灯盏,紧紧的捏着,最终却是摔了出去。
已经应承了他……更是不想违了他的心意……
不看就不看,就算一辈子看不到,他却总是在他怀里的。
会说会笑,会撒娇会斗嘴,会咬会踢……还会软软的贴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会喘息的叫着「重华」……会在高潮的时候
紧紧的抓着他不放……
够了!随风为他做的让步够多了,为他做的事也够多了,轮到他做这么一件事,总要做到,总要随了他的意。
只是那一个光亮的瞬间,却是再难忘却。那么耀眼。
第六章
司马流云一早回了庄子,却见庄子大门外的大院子里比平日热闹的多,常伴君如意左右的侍卫唐十三正在安排人手。
虽名义是侍卫,却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了。
唐十三见了他,连忙过来请安,道:「七爷在里面等将军。」
不知道君如意什么排名,反正他的手下叫他七爷,侯爷有时候也叫他小七。各地的世家都没有姓君的。
司马流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也没管他们在做什么,便往里走。
君如意在大厅里坐着,穿着外出服。
「你要出门?」
君如意见了他,道:「不止我要出门,你也要去,我叫你下面的人收拾东西了,你去换了衣服和我先走。」
司马流云奇道:「什么事这么急?」
他见君如意不似往日那般笑嘻嘻的样子,脸色微沉,隐隐透出点焦灼,他知道君如意是各位将军里跟着侯爷日子最久的,大风大
浪过来早学会了大事化小的功夫,少有事情放在眼里的,这种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想了想,便没有再问,果然回去换了衣服,只带了月十三跟着,坐君如意的马车一起走。看来是有棘手事情了,是以在回房换衣
服的时候就命月十三传了令把十四、十五都召回宫里去,十六本就留在宫里替他处置事务的。
出门的时候有一点犹豫,是不是该派个人告诉月重华一声,万一几天回不来,他岂不是要焦急。
可是派人实在不妥当,虽然这事算是公开的,谁都知道他那些晚上去了哪里,到底没有挑明了出来,而且人虽是在他麾下,却仍
是宫里的人,这么算是假公济私吧?
司马流云再三犹豫,还是算了,又不是出大任务,想必几日就回来了。
可是直到上了马车,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君如意才说:「侯爷出事了。」
「什么?」司马流云失声。
君如意凝眸望着他,等着他镇定下来。
谁听了这句话都会失态,刚接到大总管的信他也是难以置信的,好半天才算镇定下来,把那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司马流云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天神一般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侯爷出事了?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能让他出事?
可是君如意不会骗他,就算骗他也绝不会用侯爷出事来骗他。
那就是真的出事了?
君如意等一阵,才说:「半夜接到大总管手下飞枭传信,命我们两人即刻赶进宫去。」
司马流云道:「别的人呢?」
君如意道:「不知。」
事态不明,还不知道具体如何,司马流云本来伶俐,经过这一年历练更添了许多心眼,知道这事可大可小,事态不明之前最好一
句话都不要说,赶回去见了大总管才知道具体了。
他们算是被信任的,君如意从小跟着侯爷,自己又是身受大恩的。
内堂里手握财权的赵杭天,耳目遍布各地的梅紫阳,外堂管辖着东南西北各处人马的四位将军,随便哪一位起了异心,在侯爷出
事的时候作乱都易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倾覆于一旦。
司马流云明白了君如意面色如水的原因,也不知该说什么。
昼夜不停,奔波了两天一夜,终于在傍晚回到了宫里。
大总管手下的无心公子竟在门口候着。
大总管辖下的四位公子身份特殊,只认大总管为主,见了侯爷也只一揖而已,并不算宫里的人,各位将军都与他们十分客气。
君如意与司马流云下了车,与无心公子见礼,无心道:「两位将军辛苦了,少爷请两位将军去书房,将军麾下暂时交与无心。」
君如意与司马流云对望一眼,立即明白了大总管的意思。虽是他们算是能信任的,却还是不敢全面信任,跟随他们的侍卫先隔离
开来,纵是他们有什么不妥,也造不了大浪。
大总管心思细密,手段果然俐落。
司马流云点点头:「有劳公子。」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风林秀木,其间不知藏了多少弓弩,有多少人只听从一个命令。
司马流云深切感到,侯爷果然是出事了。
君如意似乎想要说什么,面色都沉了下来,司马流云连忙拉一拉他的袖子。
君如意转头,司马流云使一个眼色。
两人眼神对上,很快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别轻举妄动。」
「我不想受他辖制。」
「情况不明,还有埋伏。」
君如意微微眯了眯眼,也往后看了一眼。
凭他二人的轻功,脱出不成问题。司马流云服过五龙圣丹,后来还服了大总管给的灵药,加上侯爷带他闭关,替他带了药力打通
经脉,早已跻身一流高手境地。在这边一年,又勤加练习,内力流转小周天早已畅通无阻,虽不如君如意,身后的弓弩却也不是
避不开。
就不知身前这位俊秀温文的无心公子手段如何。
无心公子微笑着,微微俯身,看起来有一分恭敬意味。不过也就一分而已。
君如意舒展开了眉眼,与司马流云一起走进去。
大总管在宫里的院子繁花似锦,打理的干净异常,却是清静,一个人也没有。
大总管在书房看摺子,无畏公子随侍身后。
两人直走进门去。
大总管没有站起来,只是略转了转身,笑道:「你们来的真快。」
外四堂将军也就罢了,很少留在宫里,内四堂的四位将军却是在宫里的日子多,和侯爷也是很随便的,对大总管虽是忌惮,却也
还是不十分恭敬。
君如意就哼一声,自己找个地方坐了,顺手拿起小几上的点心盒子。
司马流云只得打圆场:「如意着急,拖着我赶路,睡也睡不好,累的半死。」
大总管笑,伸手揽过司马流云来,把手边的葡萄喂一颗给他吃:「我就看你们脸色不太好,还想着是我催太急,果然如此。」
司马流云顺势就坐到他身上去,搂了他磨蹭。
大总管身上异香动人,他本性爱洁,平日少有机会赖在他身上,司马流云得了这个机会,更是乐的没完没了。
无畏公子见他模样,不由微微笑。他本来身形飘逸容貌出尘,此刻微微一笑,登时身畔繁花都失了颜色。
可惜平时他笑的太少。
司马流云勉强收了神智,想到侯爷,他对君如意又递了个眼色过去,君如意会意,道:「大总管,侯爷如何了。」
大总管道:「他闭关走火入魔,此时龟息。」
君如意皱眉:「他冲第十层?」
他本身便是练的侯爷那路的功夫,自然比众人都清楚些。
「我不知道。」
「唉。」君如意叹了气,脸色倒是缓和下来了,侯爷果然不听劝告,这个时候练第十层,没有冰琉璃助他克制心魔,杂念多了自
然难免走火入魔。
他在急什么?现在人心浮动,小紫势力坐大,小天又心生退意,多事之秋他偏要去练那个最讲究克制功夫的内功……
到底不是神,总有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他也只是个人啊……
君如意想起他的手,修长白皙秀气,因为从未拿过兵刃触手十分细腻,每次自己歪缠的时候,那人就笑,然后伸手捏他的脸颊,
那动作渐渐沉淀,已经成了纵容的标志,而他一想到侯爷,便先想到那只手。
「我要见见侯爷。」
大总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他。
君如意挺起腰,与他对望,毫不妥协。
司马流云在一边觉得忐忑。
他只觉得大总管揽着他的手渐渐用力,成了箍着,有点痛。便微微挣扎了一下。
大总管惊觉,放了手,微笑起来:「当然,你们老远赶回来,自然要让你们看看去。无畏,你带两位将军去见侯爷。」
无畏公子领命,带了他们见侯爷。
侯爷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般,呼吸慢的几乎感觉不到。
可是,天下谁都能睡,侯爷却不能睡。
司马流云走出侯爷卧室,却见大总管在院子里等着他。
他负手站在院中,简单一袭如云薄衣,却占尽天下颜色,他对司马流云说:「流云,你随我去锦城带回小天和小紫,留如意镇守
这里。」
司马流云一惊,立即点点头。
侯爷深恩,粉身难报。非常时刻,大总管看来是下了决定要幽禁小天和小紫了。
梅紫阳和赵杭天都身列内堂将军,一个掌握宫里财权,一个管理宫中情报网。
尤其是梅紫阳,近年来势力坐大,野心勃勃,侯爷不能理事,若是梅紫阳知道,或许就会发生惊涛巨变。是以大总管想要将这二
人软禁到宫里。
随后会轮到他和如意吗?
在侯爷醒来之前,将可能造成威胁的人幽禁起来,的确最安全,也最省事,可是那是两位权倾一时的将军,没有个理由怎么就能
幽禁?
或许大总管已经找到了理由,否则怎么会亲自前往锦城。
只是奇怪,小天怎么去了锦城。
去了锦城再回来,也不知要多久,月重华定会等的七窍生烟,一旦见了还不知会怎么发作,不声不响就许久不见……
司马流云有点后悔,走之前无论如何该给他报个信的。
从锦城带回来的除了小紫小天,还有一个人。
司马流云第一次见此人,只有一个感觉:沉郁。
十分沉郁的一个人,苍白容颜,似乎浓烈阳光都不能染上一丝色彩般。
在去锦城的路上司马流云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以为会看到一个风华无双的翩翩美少年,能叫从来脾气古怪不要人近身伺候的
赵杭天让他随侍身侧,白日夜晚都在一处,能叫从来都没心没肺的赵杭天在他走后独自一人在他的宅子里住了两年,能叫赵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