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夙握住唐爵的手:“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让你难过,会显得我很自私,但是我很感激你的父母生下你,因为他们的这个决定,我才能遇见你,才能遇见那么多温馨而美好的时光。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就喜欢你了,你只是有点帅,有点钱,和我认识的那人相比,你不是条件最突出的,也不是最会哄人开心的,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心里很舒服,很平静,就像是有了依靠,不是最强大的,却是最可以信任的。你总是把我照顾得很好,让我觉得自己又任性,又像小孩子,可一想到如果有一天,你用相同的方式对别人,我就会很难受。所以,哪怕只是为了让我自己不难受,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不让别人有机会把你给抢走。你以后的生命,有我陪伴。”
“那,这是你说的,以后不可以离开我。”唐爵将额头抵在叶凌夙的肩上,声音里带着从未出现过的淡淡祈求和哀伤。就像叶凌夙说的那样,唐爵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叶凌夙。叶凌夙明明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坚强、干净,又有点孩子气,自己本不该喜欢上这样的人,却在不知不觉间泥足深陷,尤不言悔。
“绝对不会。”叶凌夙重重的点头,他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也从不勉强自己去抓住不可能得到的情感,但既然与唐爵时两厢情愿,他就不会再放开自己的手,无论有再多困难,他都会慢慢做好准备,然后昂首挺胸地迎接。
世界上最甜蜜的山盟海誓,不是我会爱你一万年,不是我会给你豪宅跑车,而是,有生之年,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
之后的几天里,他们或者在小镇里徜徉,或者相拥坐在窗前看日出日落,或者到田里去帮人干点农活,或者向船老大借了船在河上手忙脚乱地慢慢划。当他们在一个多星期后回到N市,云络盯着他们俩看了很久,久到叶凌夙以为她不认识他们了的时候,云络才突然笑了笑,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哟,还知道回来嘛,还以为你们私奔到火星上了呢。”
云络没有说的是,这一趟回来,她觉得他们变了,他们之前虽然亲密,但总有一种一碰就会碎的脆弱感,看似美好,但不真实,现在他们之间好像是一夜之间多了一种深沉而厚重的东西,这种深沉和厚重将他们紧紧相连,揭开了他们之间美丽却脆弱的异彩流光,生成了类似于亲人间才有的牵绊。云络不知道这应不应该算是好事,牵绊越深,割断的时候,就会越痛。云络不知道,唐爵有没有那个能力,保证他们之间的牵绊在有生之年不会因为外界的阻力而被迫两断。
第三十一章
叶凌夙随唐爵从小镇上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每天不是泡在录音室里写歌,就是泡在录音室里和别的制作人聊天,用云络的话来说,他那完全是换了一个地方做宅男。
从事艺术工作的人,一般而言不是极孤僻,就是极热情,都有一颗敏感而擅于感触生活的心,叶凌夙整天与一帮制作人待在一起,有些秘密是很难藏得住的。为了避免过于招摇,叶凌夙说什么也不愿意带唐爵做的菜去公司,满腔热情被狠狠打压了的唐爵,换了一种方式发泄自己想要关心叶凌夙的热切情感。每到午餐时间,他都会打个电话给叶凌夙,内容无非是“该吃午饭了,不吃午饭对身体不好”;每天下午快到五点时,他又给叶凌夙打电话,内容永远是“准备下班了,快点回来,晚上给你做好吃的”。虽然电话内容总是千篇一律的,但叶凌夙只要听见唐爵的声音,就会忍不住绽开笑容,怎么控制面部表情都没用。
经常和叶凌夙聊天的几个制作人在旁观了几次叶凌夙接电话的情景之后,终于忍不住纷纷拿他开涮。
“哪位美女这么关心你,天天到点就给你打电话。”
“美女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要不怎么那么不厌其烦呢?”
“八成是交女朋友了吧,要不然怎么接电话时都笑得那么甜。”
“就算是没确定关系,那也是心里已经喜欢了。”
“没看他最近写的那几首歌,甜得都让人发腻了,不是谈恋爱还能是什么?”
“还真别说,那歌真是甜蜜到不行啊。”
“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来让我们见见?”
叶凌夙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八卦到了自己身上,不由暗暗庆幸唐爵和自己说话时声音都很温柔,音量自然就大不了,要是让他们听到和自己打电话的是个男人,那就真不知道要热闹成什么样了。
叶凌夙可怜兮兮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各位哥哥,各位老师,饶了我吧,我真的没交女朋友,我要交了女朋友,怎么样也得带来和各位见个面啊。”话刚说完,就嘻嘻一笑,脚底抹油,溜了。
从前遇到心情很好或是心情不好,或者是纯粹想要一个人待会儿的时候,叶凌夙就喜欢爬到公司楼顶去。那里有一架小小的秋千,不知是建这座大厦的时候就有的,还是后来什么人私自建造的,反正叶凌夙从未见过有人承认自己是秋千的主人,叶凌夙也乐得享用这一项公共财产,常常坐在小秋千上轻轻地晃来晃去,然后默默发呆。
自从受伤以后,叶凌夙就再也没去过楼顶,也不知道那架秋千还在不在了,忽然就一时兴起,跑到楼顶看他的小秋千去了。没想到小秋千不仅在,而且有人给它建了一个遮阳棚。叶凌夙摸了摸秋千的座椅,上面没有一丝灰,想必是经常有人去坐的。叶凌夙坐下,微微晃悠着身子,将腿伸直,忽然就想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被老师骂了,被歌迷批评了,被同行嘲笑了,被尹霆翔冷落了,他都会跑来荡秋千,似乎随着秋千越荡越高,他的烦恼也会随之被抛洒出去。公司所在的这栋楼很高,在楼顶上荡秋千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平时在地面上即使仰望也未必能看清的一幢幢建筑,其实换个角度看不仅不高大,甚至有些渺小。那时候叶凌夙就会想,原来所谓的高大,所谓的无人能及只是相对的,是人,就总有不如别人的地方,不努力,就终有一天会被超越。自己是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的,也许,只要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可以问心无愧。
叶凌夙想着想着就有些迷惘,秋千也越荡越低,倚在秋千绳上,几乎有点瞌睡。直到两个男人吵架的声音将他从半迷蒙的状态中惊醒。因为秋千建在楼顶阁楼的背面,加上吵架的两个人大概也没预料到楼顶上还会有别人,竟然就那样让叶凌夙听了个仔细。
“你以为如果不是靠他,你能进得了风向?你是长得好看还是歌唱得好?”
“我倒不知道他在风向这么吃得开,我长得不好唱得不好,风向会要我?还是你觉得风向从高层到培训老师都瞎了眼,会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收?”
“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收你这样的人,除了会拍马屁什么也不会。”
“我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让你这样的人出道,而且一出道就是直接加入DA。难道老师和高层都没发现你就是个歌唱唱得没别人好就气得吱吱叫的小野猴子?”
“你以为如果不是叶凌夙推荐你,你能通过正规选拔进到公司吗?”
“连你这样的人都能进,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和叶凌夙一样无耻,要不然他也不会看中你!”
“你说谁无耻呢,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我就说你,说叶凌夙,他当年出道就是求的尹霆翔,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他那水平能成得了歌手?你和他一样!”
叶凌夙对声音天生就较一般人敏锐,而且那两个人连他名带他姓得吵了半天,他就是猜也猜得到是谁了。
叶凌夙轻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慢慢地从阁楼背后踱了出来:“两位就不知道什么是隔墙有耳吗?”
纪启扬和晨沐均是一愣,晨沐随即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是吗?被DA踢出去了还好意思赖在风向不走。”
叶凌夙皱了皱眉,上上下下打量了晨沐一会儿:“长得还可以,声音也不错,选择让你加入DA也情有可原。但是,你究竟是有多害怕我有多嫉妒我,恨不得我一蹶不振,这样才不会有人拿你来和我比较,是不是?”
“你根本什么都不如我,我为什么要怕别人比较?”晨沐怒视叶凌夙。
“若你不怕我,为什么要写‘叶凌夙作曲风格突变,疑有人代笔’这样的文章发到网上?”
“你凭什么说是我写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是含血喷人!”晨沐的脸涨得通红。
叶凌夙冷冷地看着晨沐,眼神里有些难得一见的倨傲:“是不是你写的你心里最清楚。送你一句话,打败你的对手的唯一途径是比他变得更强,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只是小人行径,只会让你更弱更害怕。”
“我比你强,我一直就比你强。”晨沐的眼睛通红,像是一只急了眼的小兔子。
叶凌夙看着晨沐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和他置气并不值得。晨沐作为一个新人,直接加入DA这个最当红的组合之一,压力不可谓是不大的,一方面他要证明他有对得起DA的名声的实力,另一方面他还要面对DA的粉丝和莱恩的粉丝因为他的替代而形成的不满,于他而言,要面对的东西比纯粹作为新人出道要多得多。叶凌夙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论声音,你确实比我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若你要证明你比我受欢迎,你会比我有成就,那么,请用实力,别用鸡鸣狗盗的方式,那样我会瞧不起你。”
晨沐咬着唇,过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道:“我会证明,我比你强。”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叶凌夙似乎能看见他眼里闪着泪光和坚定。
纪启扬一直就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两个,等晨沐走了才开口:“你真的靠求尹霆翔才能出道的?”
“我出道是有尹霆翔暗中帮忙,但我没求他。而且,我没做过让DA蒙羞的事,我不认为这是可耻的。”叶凌夙的声音里还是少了些平时的温度。
纪启扬不在乎地耸耸肩:“和我又没关系,我就是好奇。”
叶凌夙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当时我不是让崔浩带你上去的吗?怎么晨沐会知道你是我推荐到公司来的。”
“这个圈子里有不透风的墙吗?”纪启扬依旧毫不在乎地反问,然后又嘻嘻一笑,“今天怎么这么严肃,和以前见到你的时候不一样。”
叶凌夙什么也没说,揪着纪启扬的衣领就往楼下走。
纪启扬没用多大力气就挣扎了出来,瞪着叶凌夙:“你疯了,没事揪着我做什么?”
“既然人家都知道你是我推荐的了,我要检查你的练习情况,免得给我丢脸。”叶凌夙挑挑眉,面色有点严峻。
“你今天真是疯了。”
“再说一遍。”叶凌夙淡淡地开口。
纪启扬摆摆手:“服了你了,不就是要看看我的练习成果,我在这表演给你看。”
叶凌夙不置可否。
纪启扬忽然觉得有些压力,在叶凌夙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边跳边唱了一首最近特别流行的歌,完了之后居然觉得心跳有点快,不是运动之后的心跳加速,而是因为紧张导致的。
叶凌夙过了半天才幽幽地开口:“技巧上有进步,不过,下次请选择适合你的歌。”说完,就晃晃悠悠地下楼去了,独留有些呆滞的纪启扬在楼顶上。
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舒胸口抑郁之气的叶凌夙在看见平时总是骄傲异常的纪启扬一副懵懵的表情之后,心情可算得上是更好了,愉快地卸下脸上那副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翘班回家了。
哪知道居然有人比叶凌夙到得更早。叶凌夙打量了半天蹲在旅馆大厅里和点点及臭臭玩得高兴的奥德列特,随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说,你这算是登堂入室了?”
奥德列特有些紧张地瞅了瞅正在修指甲的云络一眼,哪知云络居然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没听见。
奥德列特舒了口气,又有点不甘心。
云络在诡异的静谧的气氛中抬头看了叶凌夙一眼,被他脸上那种明显的既八卦又兴奋的表情给吓了一下:“你今天吃错药了?”
叶凌夙摇摇头:“我这是看见我兄弟终于开窍了给欣慰的,要知道当红偶像团体成员竟然一次恋爱也没谈过,那是相当可耻的,现在他终于要摆脱这个耻辱了,我能不高兴吗?”
奥德列特涨红了脸,局促不安地看了云络两眼,又狠狠瞪了叶凌夙几下。
云络一边对着灯光打量自己刚修好的指甲,一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那你就好好高兴着吧。”
叶凌夙瞪圆了眼,奥德列特倒抽了一口气,云络轻轻咬着嘴唇。
过去的总要过去,人必须看着前方活着,机缘来的时候,也许就是应该好好尝试的时候,也许,成就的将是一段美好的因缘。
第三十二章
云络团在被子里,不敢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故技重施地将手机塞到床垫底下,闭上眼睛,试图继续睡觉,刚刚手机上类似“请问我最近有没有再去酒吧”、“能不能陪我去看心理医生”的信息一定只是幻觉,现实生活中绝对不会发生这么惊悚的事情。发信息的人可没有关心云络心情的体贴,手机锲而不舍地响起来,这次是电话。
明明压到床垫下面了,声音为什么还是那么刺耳?云络挫败地摸出手机,挫败地看着那个陌生来电,挫败地接起电话:“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阮云菁,很抱歉打扰你,请问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了吗?”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能查到我的私人电话。”云络坐起身,一只手无意义地拉扯着被子,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我是找李越导演要的你的号码,我和他说我想向你请教文学方面的问题,他就把你的号码给我了。”
云络心中暗骂李越这个不尊重他人隐私的恶魔导演,大概的猜测了一下阮云菁的用意:“我没有兴趣把你的事到处宣扬,照片你也已经删了,不是吗?”
“你误会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在这件事上,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
云络胡乱地揉着自己的脸,有点猜不透阮云菁的用意:“你就不能不相信我吗?”云络其实是个怕麻烦的人。
“出来见我好吗?”阮云菁刻意伪装的冷静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声音里透出了疲惫和慌乱。
“我最近一直在忙新书的事情,没有去过酒吧,不知道你是不是去过。”云络叹了口气,试图告诉阮云菁,自己对她的事真的没兴趣。
一向明白人情世故的阮云菁这次像是听不出云络的言外之意:“看在我们从前就是朋友的份上,帮我一次不可以吗?这件事我还不想让尹霆翔知道。”
“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云络的声音透出点不耐烦和嘲讽,她对阮云菁的印象忽然变得不是那么好了。
“小学的时候我们做了六年同桌,还记得吗,那时我带眼镜的,我叫阮贝贝,你叫江月。”
云络的表情很是呆滞了几秒,啪地一下又倒回了床上:“不会吧。”
“其实我也有点不相信。我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小学的毕业合影,才忽然意识到你就是江月的,才会打听你的联系方式。你不但名字改了,而且变得更漂亮了,之前见面我都没能认得出来。坦白的说,若不是发现你其实是我儿时的朋友,虽然对你的印象很不错,但我也不会找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帮忙的。”阮云菁轻轻地笑了,好像是放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