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夫，您想去哪儿？”阿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回家。”苏子瑞简短的说了句，便不再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嘟嘟的捣药声。

“苏大夫，老爷有请。”门外响起敲门声。

苏子瑞听闻站起身，阿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道苏大夫这一去会怎样，然而在听到苏子瑞的答话后阿宝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回去跟文将军说一声，我现在要入宫面圣，晚上再回来答话。”

怎么还要去宫里，难道是嫌谣言传得还不够难听吗？

那传话的人似乎也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心领神会，竟然当面嗤笑了一声，“苏大夫晚上会回来吗？”讽刺的意味明显。

苏子瑞一直挺直着站着，听了这句话斜暼了一眼那下人，勾起嘴角，“这样不守本分的下人留在文府只能白白糟蹋了粮食。阿宝，你去给管家说一声，这人不用在院子里服侍了，调他去收泔水吧。”说完便不回头的出去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也不怕被人发觉。”百里长宁一手摩挲着棋子，对赖在一边的红衣男子视而不见。

“我哪里忍得住，听说你跟那丑人上了床，我快马加鞭赶了过来，怎么，味道如何，虽说长的难看，我看他身体倒是诱人的很。”秋卫懿喝了口茶，噼里啪啦说了一串。“你那样对他，他什么反应。”

“谁说我跟他上床了。”百里长宁笑了，“不过确实秀色可餐，若不是留着有其他用处我倒不介意尝尝味道。”

“啧啧，长宁你果然还是那么坏。”秋卫懿摇头，“不过你也不能把他逼的太厉害了，我还没开始玩儿呢，说说你的期限，我也好抓紧时间尽兴。”

“哼，整人的事情你倒上心，师弟的消息你打听到没，师父呢？”百里长宁放了棋正色道。

“那老头子早就跑了，师弟的下落目前还不清楚，老头子只留了张纸条，就是不懂什么意思。”秋卫懿说完掏出一张字条。

百里长宁连忙接过来打开铺在桌子上，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回首百度犹不见，浊酒一杯换新颜。

“……”这是什么屁话。

“虽然觉得没什么用，不过还是拿了回来，这会是师父给我们的提示吗？”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说清楚，还拐弯抹角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来。秋卫懿也不看那纸条，倒卧在长榻上。

百里长宁一直皱紧了眉，仔细看着那行小字，第一句应该是说自己和老二徒劳无功，那第二句到底是什么意思，换新颜……谁换新颜，师弟吗？难道是暗喻师弟易容，还有……

“喂，长宁，你能看出来什么？”秋卫懿看他那副样子就烦，干嘛要那么执着认真，这国家都是他的了，为什么还要跟自己抢，抢倒无所谓，只怕到时候生些是非吓到了亲亲师弟。一想到师弟可能会心烦，秋卫懿的小心肝就砰砰乱跳。

“长宁，反正师弟肯定不愿意当皇后，就直接让给我呗。”秋卫懿信口开河，虽然知道那个答案。

“好。”回答的简单干脆。

没听错吧，秋卫懿差点被自己的舌头梗死，什么意思，起身瞪大眼。

“皇帝的位子让给你，师弟是我的。”那种势在必得的语气和眼神。

有些受不了的翻了白眼，秋卫懿重新躺下对着屋顶眨了眨眼，“这些天太尉有了小动作，你是不是打算除掉他了，这些日子对他冷冷淡淡的，他大概是着急了，昨日见了青晋的人。”

“只剩下他一个，怎么能不急。当年的事情他以为我不知道，殊不知只要是参与了那件事情的人，不管是谁，不管做了什么，我都会一个个揪出来处死，这算是献给师弟的见面礼吧。”百里长宁弯了弯嘴角，轻巧的拈起一粒棋子放在棋盘上，只是那双黑如深潭的眼眸晦暗不明。

第三十三章：绝爱

刚出门便被人团团堵在了门口，苏子瑞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皱了皱眉。

“苏神医你和文宰相的婚约还算数吗？”乱成一片的声音里突然冒出来一句。

“皇上和文宰相哪个的床上功夫更让你满意？”人群一时间安静下来，询问开始你一句我一句接踵而来。

苏子瑞没听见般闭口不提，走下台阶，人群分开两边，快走到结尾的时候一个人突然骂开了。“他娘的，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叫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像现在这样装矜持。”

几乎是一呼百应，周围的人都被渲染的愤怒起来，本来好事的心情一下变得激情澎湃，仿佛就是为了正义而来。

一时间骂声四起，苏子瑞面无表情的接着往前走，突然衣服被人紧紧的拽住。

“不是喜欢勾引人吗，干脆就拔了他的衣裳让天下人都看看这身子和小倌们有什么不同。”说话间衣领被大力拉开，露出雪白的亵衣，似乎是被鼓励了，众人激扬的向前涌过来，仿佛千万只手伸了出来。

轻轻的扬了衣袖，来不及看清楚什么，挤在最前面的一片人已经哗啦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人头攒动了一下，静了下来。

苏子瑞冷冷看着那群人，眯了眯眼睛，“再敢过来动手动脚，我下的药就不止安眠这样简单了。”

“恶毒的小贱人，亏得以前还被尊称为鬼面妙手，我呸！”冷场了半秒，众人突然愤怒，但忌惮着药的威力不敢上前，正僵持着，后门突然打开。几个侍卫从里面走出来站到苏子瑞面前，握拳颔首，“苏公子，将军怕您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派我们一路上护您周全。”

苏子瑞点了点头，也不看那些人，转身走在前面。苏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要自己摆正身份还是承认自己的地位。不得而知也无需知道。

到了宫门，迎接的仍是那个小太监，谦卑的引着自己绕过勾栏交错的宫殿花苑，正低头慢行间脸上冷风一起。抬头见文静湘已经站在了眼前，笑眯眯的看了自己然后转向前面那位太监。

“陈公公，我想拜托苏大夫点事儿，您看能通融下吗？”文静湘说完放了枚银子在太监手上，陈公公的脸上顿时多了笑意。收手拱袖到，“文护卫您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您尽管交代，不过时间不能久，不然我也不好交差。”

“那是那是，我就几句话让苏大夫带给我爹，不会耽搁时间的。”文静湘忙说道。

“那行，那我就在前面岔口上等苏神医了。”陈公公说完就走了，干脆的很。

“子瑞，你还好吗？”文静湘忙拉正了苏子瑞的身子，仔细看他的脸，“有没有不开心，看我这说的什么话，很难受是不是，我会想办法的。”

“不，不用了。”苏子瑞摇头，“静湘，你有什么事吗？”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用了？”文静湘皱眉，“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虽说我没什么权力，但我会想办法的。”

“静湘，这是我和皇帝之间的约定，再说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处境更糟糕，你什么都不要做，我不想前功尽弃。”苏子瑞平静回答。

认真看着眼前的人，文静湘轻轻点了头，“好，我不过问了，这是哥哥捎的口信，一早上得来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放下苏子瑞手的瞬间，小蜡丸已经被塞到了手里。

跟在小太监身后，捏碎了蜡丸，借着整理衣服的间隙苏子瑞瞟见指尖大小的纸条上写着三个蝇头小字：莫饮酒。

还以为是什么事，苏子瑞嗤笑，后来的事情归根到底都是那次喝酒惹的祸吧，自己以后哪还敢沾上半滴。

然而进了书房，苏子瑞愣了下，那围棋旁边放着的不正是一个酒壶。

这文静轩和皇帝搞的什么鬼，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百里长宁其实很喜欢看苏子瑞这种冷清的样子，褪去了胆怯和谦卑包裹着的伪装，显得宁静又倔强，像极了那个人。

不是没有怀疑过，和老二的试探并没有打消自己的念头，然而快马加鞭带回来的消息也证实长眠山下确有一户人家和苏子瑞描述的如出一辙。

想过要不要对他好一点，但，总是缺少些什么。

是年少时候的肆意柔情，还是青梅竹马的命中注定。只能是那个人，梦中无数次回眸，只记得草长莺飞间他偎依在身边看着青鸾齐飞，笑弯了黑亮的眼。那一声师兄清澈又脆弱，拨乱了心弦阻绝了心跳。纵然坏到极致，纵然猖狂到连这天地都无视，也不能放开他，放不下离不开，这世间除了他已经了无了眷恋。

第三十四章：你是师兄？

“今日来的倒早，天气不错，陪朕去花园里转转，”皇帝站起身，笑盈盈的上前执着苏子瑞的手，又加了句，“德福，把这棋和酒带上。”

“是，皇上。”苏子瑞浅浅的笑，反手轻握了对方的手。

那一刻，有瞬间的悸动。

为这这手上的温度，连带着温柔的触觉。

不明白为什么手上的力量会突然加重，苏子瑞有些不解的仰头，却对上了皇上有些失神的表情。

“你叫苏子瑞。”皇上突然说，肯定的语气，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皇上。”苏子瑞回答的中规中矩，两人在石凳上坐定，一边的陈得福小心翼翼的接了宫女手中的棋盘酒壶摆好，一行人退下的悄无声息。

本就冷清的御花园显得更加宁静，苏子瑞立刻收敛了笑容，手也一下抽了出来，起身做到对面。

“子瑞，你是不是太绝情了些。”皇上挑了眉，有些无奈的看着那人比石凳还要冰冷的脸。

“既然和皇上做了约定，我自当严格遵守，不敢有半点逾越。”

“不过这样赏花也太无趣，那就找些好玩的事情来做吧，”皇上抿嘴笑了下，突然拿起苏子瑞放在棋盘边的手，使劲朝自己拽了过来。只能再次感慨力量的悬殊，苏子瑞用尽了力气也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一点点拉扯过石桌，脸贴上了冷玉的棋盘。

“子瑞，不要淘气。”皇上似是怜惜的轻抚了苏子瑞的脸，最后钳制住那布满青痕的下巴，让那双乌亮的眼睛对上自己。“现在不做些练习，又怎么能在他人面前表现的你情我愿非君不能呢。”

那一刻眼里的光芒盛满了愤怒，苏子瑞倔强的抿了嘴，终于还是垂下眼眸，顺从的放任对方将自己抱在腿上。

“来，我们下棋。”皇上开心的笑了，一只手打横放在苏子瑞的腰间，一只手拈起一枚黑棋。“今趟你若是又输了，可要罚酒。”湿热的气息打在耳旁，麻痹了神经。那人忽然又远离开脸庞，无辜的说道，“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所以子瑞你输了不要又怪我。”

“皇上，自上次因醉酒做了无稽之事后，我已经发誓再不饮酒，所以能不能换种方式。”苏子瑞挣扎着站起身。

“子瑞你不想饮酒？”似是很诧异的问道，然后又很释然的接了句，“不要输就行了。”

“不行！”苏子瑞摇头，坚持而认真，“我不能饮酒。”

百里长宁眯了眯眼睛，没记错的话这人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自己，有趣。他凭什么能说出这种话，心情好的话我倒愿意陪他玩玩，若是心情不好……大概更会拿他消遣一下，何况师父那句不靠谱的话，回首百度犹不见，浊酒一杯换新颜。

拿起酒壶，笑了笑，浊酒一杯，试一下也无妨。

看着皇上斟满了一只酒杯，苏子瑞的脸色一下变得生硬，本就不想喝，文静轩又叮嘱自己，那这酒是铁定不能碰了。既然这混蛋皇帝不罢手，那就只能……

脸上有些痒，苏子瑞抬手摸过嘴角。

下毒给皇上自然是不行的，那就只能下给自己了，用沉眠让自己晕睡过去，这皇帝大概也没法子再逼迫什么了吧。唉，太弱势了。是不是联系一下师父呢，不过他若知道自己阴差阳错的到了宫里，肯定会气不打一处来吧。轻添了嘴角，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破风的声音。

青鸾？条件反射般抬头，竟真的就看见天际划过一道青影。苏子瑞头有些犯晕，还没反应过来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身边有人，手正被人紧紧捏在手里都麻木了，看来已经被捏了好久，不动声色的静躺着不动。苏子瑞这种醒后能不被人发觉的本事早在山上就练就了，专门用来对付师父的胡搅蛮缠，多么另类的生存技能。

这气息应该是皇帝的，还是那样的盛气凌人却少了摄人的锋芒，好像自己被融入了进去，竟有了安全的感觉。

虽说药效很迅速，但苏子瑞确信自己是被那一掌给劈晕的，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因为青鸾，皇帝也知道青鸾吗，而且还不愿意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皇上到底还有什么身份，还有，小青怎么现在出现了，这些问题在苏子瑞脑海里绕来绕去，却始终抓不住头绪。那答案隔着纱，轻轻拨开便能一清二楚，苏子瑞却不敢，只觉得心跳都要加快。

脸上突然有了其余的温度，有些温柔的触觉，温热的鼻息打在脸上。这皇帝……是在蹭自己的脸吗？

有些黑线的继续装睡，煎熬又觉……变态。

那温热的脸慢慢移开，苏子瑞刚要松口气，嘴巴突然被堵住，然后嘴唇被轻轻的噬咬，有些痒有些痛。

啊，变态狂。竟然喜欢在别人睡着的时候做这种事情，有嗜尸癖还是什么，自己之前竟然还傻到想迷晕自己逃过喝酒，现在想来真是失策啊失策。

正想着要不要睁开眼睛表示自己醒了，嘴唇突然被撬开，那柔软灵活的舌头一下窜了进去，狂乱而放肆，越吻越深，肆意的掠夺侵略，狂热的气息扫在脸上，带着些迫切的味道。

这大概是自己的初吻吧，如果和文静轩上床没有接吻的话，这吻冗长而热烈，竟有种心碎的错觉，苏子瑞有些失神的想。

直到一只手伸进里衣轻轻抚摸，苏子瑞才电击般清醒。不对，这是什么状况，顾不及脸红，苏子瑞瞬时瞪大双眼，挣扎着推开正要覆上身体的某人。

“皇上！”苏子瑞坐起身用手擦着嘴巴，顺便严肃的看着眼前的皇帝。“请别忘记我们的约定，我做您的专宠，而您不能对我恣意轻薄。”

水洗过一般的眼睛清澈而深情，那样的对视让苏子瑞有瞬间的错觉，恍惚觉得眼前的是另有其人。

他有着皇帝英俊内敛的脸庞，却没有了阴沉和霸道的气息。

百里长宁爱怜的看着苏子瑞，伸出手轻轻拂开他脸上的碎发，动作轻柔的仿佛苏子瑞比这世上最上等的瓷器还要脆弱，还要珍贵。

苏子瑞愣神的看着那人，看着他轻启了嘴唇，笑得璀璨。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他说。

第三十五章：擦肩而过

“什么？”苏子瑞一脸茫然。

“师兄，我是霁风师兄啊。”皇上的表情热切而激动，已不再是之前那个霸道而阴险的帝王。

霁风，祈雨，记起来了，是师兄。师父口中那个无恶不作人神共愤的师兄。

呆呆看着眼前眨眼间变得温柔的皇帝，看他平日里疏离的脸变得如此生动明媚，没有丝毫的防备。仿佛只因为师弟二字，两人之间那道高墙瞬间被摧毁的彻底。

突然好想笑。

师父说过，你的两个师兄盼你这个师弟不知道有多久，若是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定会赶回来掀了我的秋晏斋把你抢走，当时听了觉得师父说的夸张，但心里也是开心的，虽不知道师兄们为什么会那样，但被人挂念宠爱着的感觉终是幸福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