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我拎着包包走进教室。

接着，就是持久战了。

要把他一直当成孩子，当成弟弟来疼爱，真的好难。

太困难了。

他越大，就长得越漂亮，越让人心动。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当然，我并没有忘记他身上那个先天的缺陷。那个让我必须要赌上生命的缺陷，使我依旧犹豫不已。

但是恋爱是种难以医治的病症，是一种让人就算天塌下来也变得无所谓的重症，无法医治。

每一个得病的人都会变成白痴。

假如我对伊萨的抗体越来越薄弱，那么某一天我一定会沦陷的。

沦陷，然后拥抱他，然后……

就算死也无妨，因为我来这世上走一轮，所获得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这就是爱情病。

我愿意为了你而死。

注一：傲娇，由日文＠＠＠＠转换而来的新语，中文又有人称之为「蛮横娇羞」，指「平常说话带刺，态度强硬高傲，但在一定

的条件下又会变得腼腆娇羞」的个性。

注二：选择肢，玩游戏的时候遇到选项选择时的项目，称为选择肢。

第二章　 我的想法

刚认识修尔的时候，我非常非常的讨厌他。

他看起来硬绷绷的黑发，和看似温柔、其实只是消极的褐色眼珠，都让我感觉很不爽快。

虽然他真的很温柔，但是我就是讨厌他。他一定跟以前那些人一样，只是装作同情我，其实心里照样把我当成妖魔鬼怪来看待。

后来，他持续没有改变的态度，还有我的观察，让我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

他的悲伤，和他的笑容，都和别人不一样。

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我越来越接近，最后居然一天到晚都腻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他的嗜好、品味都跟我很像。

我们喜欢类似的音乐，一样喜欢看有点刺激但是不会太可怕的侦探小说，喜欢风吹过树枝、冬天的太阳和雨天的肖邦。

我们喜欢彼此在一起的调性。

喜欢彼此影响。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陪在对方身边，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喂，上次我借你的书，你还没看完吗？」在已经成为习惯的午茶时间，我用力敲了敲他的头。

他装作无辜的干笑了几声，然后说：「不好意思，我忘掉了。」

唉，真是个迷糊的家伙。

「算了，下次要记得。对了，你要添茶吗？」拿起茶壶，我为自己倒了杯茶，顺便问他要不要帮空了的杯子加一点温度。

「好的，再给我一杯。」他笑着把茶杯往我推来，我便替他倒了茶。

我的主治医生喜欢喝红茶，因为我是被他养大的，自然也会喜欢，而修尔则是我们午茶会的固定成员，医生、他跟我，每天都会

尽量排出时间来喝茶，已经成了多年的习惯。

「真是好茶呢。」喝了口刚从茶壶里倒出来的热茶，他称赞了一声。

「嗯，因为茶叶很好。」最近医生继承了这家医院，成了院长，病患送的礼物也就越来越多，虽然他实在不喜欢收礼物，但又不

好意思拒绝。

大家也都知道他喜欢喝茶，于是平常能喝到的好茶叶也就跟着变多。

「不，只要是伊萨泡的茶我都很喜欢唷。」他爽朗的对我笑了笑。

……真是令人受不了。

他总是刻意要讨好我，不管是提到什么话题，他总是会对我说「喜欢」。

本来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为了跟我混熟才使用的手段，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他都依然如此，让人不禁怀疑其实那是他的恶嗜好。

但我却无法感受到恶意。

他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真诚。不过有时候我真的完全看不出他那张笑脸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走进来的是兰迪儿医生。

「啊，教授，课结束了吗？」

即便修尔现在已经不是学生了，仍然习惯叫兰迪儿医生为教授。

不过医生就算成为院长，现在也依旧亲自教导学生，叫他教授也没什么奇怪的。

「是啊。」医生一边将刚才拿进来的东西收回柜子，一边回答。

我则习惯性的替医生放好茶具，并且倒了杯茶递给他。他松开衬衫的第一颗钮扣，呼了口气，然后接下茶杯。

「谢谢。」他说。

这时，我眼角瞄到修尔的茶杯又空了。既然手里拿着茶壶，就干脆再帮他添一杯茶好了。

「要再来一杯茶吗？」我问。

「好。」修尔则一边往嘴里塞入茶点，一边把茶杯递给我。

这时，医生突然笑了出来。他放下茶杯，看着我说：「修尔已经很亲近你了呢，我呀，要不是从小就养你到大，你大概还不肯对

我这么好。」

医生笑着的时候非常好看，但这不代表我会因为他的笑容就认同他的话。

对于医生的养育之恩，我是铭记在心的。况且医生既有品味对我又好，甚至把我当成亲生小孩一样疼爱，我岂有讨厌他的

道理？

不过……偷看了正在吃点心的修尔一眼，然后在他发现我看着他之前，赶快把视线收回。

可是为什么我不会讨厌修尔呢？

午茶时间之后，我回到了画室，继续刚才未完成的画作。

「唷，伊萨你在画图啊？」修尔悄悄的打开门，探头进来。

「是……是啊。」他突然的出现吓了我一大跳，害我不小心多撇了一道红色在天空上。

三年前，修尔因为觉得好玩而买了全套油彩画具给我当生日礼物。从那之后，我就爱上了画图。

是他给了我这个契机。

当初只是为了他而画，现在则是我平常最常做的事情。

自从搬到外面去住之后，医生就将我医院的房间改装成画室让我使用。

虽然我总觉得这样做还挺浪费资源的，医生却说没有关系，因为这算是心理疗程的一种，不会被人检举。

唉，医生也真是的。

「边听巴哈边画图，感觉还真的很有艺术气息呢。」他说。

我作画时背后一定要有音乐，今天是巴哈。因为从小耳濡目染，我很喜欢古典乐。

「我很喜欢巴哈的音乐。」他说。

「嗯，我知道你喜欢。」我回答。

我们都很喜欢宗教音乐那特殊的音色，不过……他比我更加、更加适合这样的音乐。因为他是个像圣人一样的人，跟他在一起，

常常让我自惭形秽。

虽然他有一点里外不一，但他是个善良且好事的人，而且要求别人做到的事情自己也一定会做到。是个拥有高尚品德的男人。

跟我完全不一样。

「伊萨你真的很喜欢画图呢。」他笑着打量我拿着调色盘的样子。

「是啊，我想要成为画家，虽然是个不太保险的路，但是我想试试看。」我真的很喜欢画画，假如修尔没有送我画具，我想我到

现在都还不会知道自己对画图那么有兴趣吧。

从开始画画后，感觉人生就多了更多生存意义。

自己也能够创造出什么，也能够留下活过的痕迹。

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真的，我真的很感谢修尔。

「是吗？那我会全力支持的唷，第一张画就先卖给我吧，我想留着保值。还有，伊萨你刚才微笑的样子真可爱，以后多笑一点，

不要老是在生气。」

他一如往常的一边调侃我一边摸着我的头。

已经六年了，在他眼里，我好像一直都是个小孩子。

不过这样也好。

「喂喂，你可真会说话！嘴巴甜的令人受不了，真不晓得你靠这张嘴追到了多少女孩子。」我对他吐了吐舌头。

「才没有呢，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说话的喔。而且我也没有女朋友。」

他摇摇头，反驳我说的话。

「是『没有女朋友』还是『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啊？我亲爱的老师修尔．夏巴特？」

「别这样说，我才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用指头戳戳我的额头，表示他的不满。

修尔很受大家欢迎，自从成为正式医师后，爱上他、向他表白的女病患有多少，我实在记不起来。

他虽然长得没有特别好看，但是温柔的态度和幽默的言词，却让很多人心动。

我也是那其中的一人。

我很喜欢修尔。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自己受不了。

虽然我自认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也知道很多时候，他温柔的态度只是种假象，但我还是喜欢他。

从前都没有发现，事实上从我们认识之后，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给我支持，给我力量，让我快快乐乐的度过了这六年。

「对了，修尔，你看这幅画，我是以修尔的形象去画的，这一张就给你吧。」

在绿色的平原上，白色小花盛开，在那之上，有一栋小小的木屋。

「我觉得很像你。」是我心灵唯一可以充分休憩的场所。

一转头，我才发现修尔居然带着一种无限满足的微笑看着我，害我脸庞一阵温热。

「谢谢你，我很开心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是这个样子。」

他摸了摸我的头，声音和眼神中，都充满了令人舒服的调子。

「不客气。」我回答。

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这辈子我肯亲近的人并不多。虽然并不只有修尔一个人，但却连最亲近的兰迪儿教授，在我心中的天平上，也远远不及他的重量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没有修尔的日子，我会很难受。

不知道是哪一天，面对早晨起床时裤子上残留着的白浊液体，我会回想起昨晚的梦境里有他。

连自己都无法明了的、模糊的性欲，对他的依恋，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至今我依旧会为了自己这么愚蠢的潜意识心理感到羞

赧。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饶恕的，况且我还带着原罪……我却完全无法阻止自己喜欢他。

不能反驳自己从认识他之后，就慢慢的被他所吸引。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既苦涩又甜蜜。因为能跟他相处在一起而感到欢欣，又因为永远无法表露的这个心情感到悲伤。

这种心情，我想，是爱情吧。

从前听到他叙述自己过去悲伤的恋爱时，我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好心痛。

对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如果是我，一定会把他放在手心里，好好呵护，好好爱惜的。

「是说，伊萨你长高了呢，现在已经比我高了唷。」修尔突然打断我的思绪。

上次量身高，我有一百八十二公分，比没有继续再长高的修尔高了两公分。

「嗯，是个大人了，我也二十一岁了呀，已经比书柜高很多了。」我抬头挺胸的说道：「你现在也是个医生了，可以正大光明穿

白袍啰。」

「是啊，终于不会因为这点被你亏了。」他哈哈大笑。

「你还记得啊？」我问。

「你都记着我怎么可能会忘掉？」

「修尔的专长就是记仇。」我嘟着嘴，说着跟心里完全不一样的话。

就算只是一点小事，都代表我在他心里有了多一点的位置，占据了他多一点的回忆空间。

只要能被他记住，我就会很开心。

「伊萨也只会亏我而已。」他回嘴。

因为，如果不亏他，我觉得我真的会在哪一天不小心就透露自己真正的心情。不过这种事我不会说出口的。

「已经六年了。」他突然感慨道。

「六年了呢，真没想过我可以跟你这种人相处六年。」我说。

「别这么说嘛。」他拍拍我的头，「我可是很开心这六年都能一直待在你身旁唷。」

他的笑容就像太阳一样。

就连我这样总是蜷缩在土地里不敢发芽的种子，都因为他的光芒而不禁将头探出地面。

「有时候，我会很庆幸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看上你，这样你才会只注目我一个人。」

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这是他五年前突然养成的习惯，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办法习惯这个举动。

「不要随便亲我，还有，别用这么暧昧的方式说话。」我推开他，但是脸上却忠实的感觉到一阵热意。

「讨厌……你最近都不给我亲了。还有，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唷，因为这样子，就只有我跟教授能够独占可爱的你了。」

「不要再说了啦！假惺惺的。」故作生气而转过身的我，其实高兴的要命。

有时候，我会希望修尔说的这些玩笑话都是真的。

我希望他喜欢我，希望我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希望他能够响应我的这份感情。

可是我实在不敢说，也不敢表达。

这时，他从我身后抱了上来，手指把玩着我长过鼻子的刘海。

「你不剪头发吗？」他问。

「为什么要剪呢？这才是我的魅力所在呀。」我反驳他。

有点长的刘海，时常盖过眼睛。其实是因为不太敢让别人看清楚自己的面貌，才一直不想剪头发。

「喔……也是，你这样比较可爱。」他笑道，有些轻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着。

「讨厌，不要说一个男生可爱啦！」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蹲下身子，调配起松香油。

平常很少听到他对别人这样说话，只捉弄我一个人……真是太过分了。

「喂喂，修尔，你……喜欢什么型的人啊？」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问了。

幸好背对着他，因为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的难为情，如果让他看到还得了……

「嗯……年纪比我大，有修养，又有气质的人。」他爽快的回答。

我怎么觉得他在拐弯骂我？

「很好，我完全就不是你喜欢的型，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对我伸出魔爪了。」我说。

……虽然心里真的有些难过，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是也没关系啊，人爱上一个跟自己喜欢的型完全不一样的人是很平常的。」他说。

「是这样吗？」

总觉得我们的对话好像不太对。

「……伊萨你一直到现在还是没发现吗？」

他皱起了眉头，有时候他皱眉头的样子，会让我觉得眼镜都会被皱纹给顶起来了。

「什么？」我问。

「……算了，这也是你可爱的地方。」他叹了口气。

为什么？我实在不太懂。

「对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今天晚上没有值班，吃完晚饭还可以一起出去喝个茶。」

「整天都在喝茶，你不会腻啊。」能多一点相处时间我当然很开心，却没有办法诚实的说出口。

「不会不会，我最喜欢喝茶了。」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撒娇道：「好嘛，伊萨，陪我去。」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去吃饭好了。」我也笑了。

晚餐时间时，修尔走进画室，把我拉去吃饭。

放下画笔，我跟他肩并着肩，慢慢走往餐厅。

虽然曾经换过员工，但餐厅的菜色二十一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不过既便宜又多，对于正决定要靠自己赚钱

养自己的我和菜鸟医生修尔来说，依然是很好的选择。

走到柜台，我点了一份红酱意大利面套餐，修尔则点了汉堡套餐。

喂喂，你比我有钱居然点比我差的东西，这叫我情何以堪啊？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我表情上写的事情，他突然将嘴唇附在我耳边细声说道：「等一下一起吃，好吗？」

那瞬间，我的心脏简直快要跳出来了。

「随……随便啦，平常都这样不是吗？」他平常也都这样对我说话。他再继续用这种方式说话的话，说不定将来我的死因会是心

脏麻痹而不是艾滋病。

这时，眼前有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小孩要来领取意大利面套餐。

那孩子看起来还不到十岁，小小的手臂却拿了那么大的盘子，让餐厅的阿姨有点担心。

「哥哥帮你拿好不好？」我问他。

他愣了一下，开心的点点头，于是我便帮他拿着餐盘走回他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