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云一愣,原以为她已不计较这件事情了,没想到又提起,想一想也确实是欠她的,只好说:“算。”
哈哈!娟子心里一乐,说:“那你就得还我对不对?”
陈家云不知道她那个小脑袋都在想些什么,笑笑说:“好啊,你说怎么还?”
“这个圣诞节陪我出去玩儿。”娟子说。
“好。”陈家云回答地不假思索。
对陈家云答应得如此爽快,娟子反而一愣神,随即压抑住兴奋问:
“真的?你答应啦?不许反悔!”
“当然不反悔,谁让我欠你的?”陈家云笑著说。
“耶──”娟子高兴地说:“那一天的行程我来安排好不好!”
“好。”
“要玩一整天哦,不许半路跑人!”
“好。”
“还要看电影好不好?***正好上映哦!晚上还有焰火大会看。”
“好。”
娟子手脚比画个不停,兴奋得一脸通红。陈家云微笑著一一答应她。对娟子,他从来都顺著她,甚至有点宠著她。虽然娟子只是
他的学生,但对陈家云来说,娟子更像是他的妹妹,娟子的家人对他也很好。
对于从小就缺乏亲情的陈家云来说,他非常珍惜这种感情。
“娟子,昨天要你改正的B卷呢?改完了吗?”陈家云适当地提醒娟子,现在还在上课。
一腔热诚的娟子还没来得及冷却下来,就被拉回现实。
“恩……那个,那个还有一点没改完……”娟子嘟哝著。
“哦?有什么地方不会吗?拿给我看看。”
“不是,恩……我没有不会,就只有一点还没做完。”娟子连连摆手,整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家云看著娟子皱了皱眉,说:“你是不是一点都还没做啊?”
娟子一听只好招了,“我昨天肚子疼……”对陈家云撒娇很管用,百试不爽。
“我听你妈说,你昨天出去玩了一天。”陈家云一句话见血封喉。
娟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嘟起红彤彤的小嘴,心里想妈妈怎么那么多嘴。
“你如果不想耽误后天的节目,明天就要把题全部改完,我明天晚上过来检查,后天就不上课了。”陈家云看一下表开始收拾东
西。
“啊──?”娟子发出哀叫,“B卷有好多题的!”可爱的小脸皱成了一个苦瓜。
“娟子你做得出来的,我相信你。”陈家云郑重地对娟子说。
娟子一脸呆滞,直到陈家云关上了房门才回过神来。回味著刚才陈家云对她说的那句话,心里不由得兴奋不已。
他这是认同我吗?
娟子这一晚做题做到很晚,书桌上空粉红心形乱冒,还不时不时发出窃笑。害得送宵夜进来的妈妈还以为女儿中邪了。
10
陈家云是独子,他的父亲是湖南人,出生家庭背景很好。当年在解放全中国时,作为军人的祖父在解放战争中立下过汗马功劳。
新中国成立后自然加官晋爵,享受元帅级别的待遇,名誉、地位、福利待遇一样不少,全家族都跟著沾光。
后来父亲二十几岁时,作为知识青年,响应政府的号召下乡,到农村插队,被分配到了湘西西湖农场劳动。
陈家云的母亲则是湘西西湖农场当地的一个土家族姑娘,当年父亲就借住在母亲家里,与父亲一见如故,二见钟情,三年的时光
过去了,两人关系日渐甜蜜,如胶似漆。父亲想与母亲结婚,便把自己找到爱人的事情写信告诉了家里,没想到家里极力反对,
并开始给父亲办回城的手续。
在多次沟通无效的情况下,执坳的父亲见家人怎么也不会同意自己在湘西找对象,于是在当时那种艰苦的条件下,两人便偷偷地
私定终身,在当地低调地结婚了。
后来家里知道了两人结婚的事,祖父大发雷霆,当即要与父亲脱离父子关系。
做娘的虽然也很气,但毕竟还是疼儿子,于是把矛头对著陈家云的母亲,认为她才是一切麻烦的导火索,是她勾引了自己的儿子
,是她唆使儿子与她结婚,只要他们离婚了就没问题了。
于是用祖父的名义写了一封信给湘西镇政府,内容基本上是针对陈家云的母亲。
之后不久两人就经常被村干部叫去谈话,更有镇政府开车来人把陈家云的母亲带走,一走就是一天。
由于当时陈家云的母亲已经怀孕,父亲不放心,想跟去却被拒绝了。
后来陈家云的母亲频频被干部叫去问话的事情弄得人人皆知,村里的闲言碎语也开始传开,后来有人打听到,说是陈家云的母亲
有勾结当地土匪,有反动思想。
一时间周围的人渐渐开始排斥她,偷偷议论她。
后来传言慢慢又变成,她除了勾结土匪,还与土匪有奸情,不守妇道。
人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更有人猜测她肚子里怀的是土匪的种。走在路上,连路边玩耍的小孩也指著她边跳边大叫,破鞋!破
鞋!在那个年代,一个已婚女子背上这种罪名是要遭人人唾弃的,尤其在湘西的少数民族有这么个风俗,被著丈夫偷情的妇女要
被浸猪笼。
当时虽然全国已经解放了,但有些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的野蛮风俗仍然存在。
终于在流言传到最高潮的时候,在族里最有威严的老人的指示下,激动的人们涌到家里,把身怀六甲的陈家云的母亲拖了出去,
父亲奋力阻拦,却毕竟寡不敌众,被几个汉子死死按住,只能边挣扎边看著疯狂的人们把怀孕的妻子拖走。
后来父亲挣脱后发疯般地追到人们站立的山坡上,山坡下就是河,他看到人们抬来了一个大大的竹笼,要把妻子往里装,便扑了
过去,几个人看到他追过来,便去阻拦他,几个人在坡边扭打,不小心一脚踏空,陈家云的父亲滚落了山坡,在人们的惊呼声中
,陈家云的父亲被一块突出的岩石撞到头部,顿时血流如柱。
当人们手忙脚乱地把他抬回家后,他只唤了几声妻子的名字后,感觉到妻子的手是握著他的,一放心,便落气了。
11
父亲一死,母亲伤心欲绝,悲痛之下早产了,诞下了一个七个月大的男婴。一个月后,母亲在父亲撞石头的地方跳河自 杀,把
嗷嗷待哺的儿子丢给了年迈的老母亲。
得知儿子的死讯后,祖父在家人的陪同下,当天就赶到了湘西,祖母受刺激过大,昏倒进了医院。
祖父知道自己有了个孙子,一定要带走,外祖母不同意,不管对方怎么利诱也不给。可能是良心有愧,族人都一致护著这祖孙俩
,当地的干部小心翼翼地告诉祖父,这种事不能硬来,小则引发政治问题,大则引发动乱。
祖父没办法,只好暂时撤退,决定几年后等老人百年了,再把孙子接回去。
临走时,一位村干部把祖父拉住说,你既然是孩子的爷爷,就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孩子的婆婆不认字,没法取名字。
祖父一思索就说,叫家云吧,他飘得再远也是一朵要回家的云,陈家云。
老人在遭受失婿失女的双重打击后,硬是咬牙把因早产而体质虚弱的外孙带活。
在陈家云长到五、六岁时,他敏感地感觉到自己与其他小孩不一样,他没有爸爸妈妈。
再大一点,他从阿婆和邻居那里大致知道了父母的事情,他对爷爷奶奶硬要拆散父母的行为不理解,他从来没想要回到爷爷奶奶
那里,而那边自从离开后就一直再没有来人找过他,好象已经把他遗忘了。
陈家云和阿婆相依为命,阿婆年纪大了,做不了重活,年幼的家云很懂事,小小年纪就会做全部的家务活,在邻居和地方干部的
帮助下,祖孙俩的生活也还过得去。
阿婆过世的那年,陈家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是这个村里从来没有过的大喜事,简直是能光宗耀祖。已经风烛残年的阿婆虽
然躺在床上,也高兴地抓著陈家云的手不停地说:“好好……”
因为考入的成绩优异,陈家云被作为特困生减免了三年全部的学杂费,还每月补给一定的生活费。学校一直想要把名气打入市里
,而陈家云的出现让学校看到了机会。
陈家云果然没让学校失望,三年后,陈家云又以优异的中考成绩顺利地升入了本校的高中部。学校又一鼓作气减免他高中三年的
学杂费,生活费继续供给。
陈家云高考那年,他接到了他填报的第一志愿──K大的大红录取通知书。
一时间学校沸腾了,兴奋得难以自抑的校长连忙把今年的高考成绩上报市教育局,这可是他们全县的首个考入K大的高才生。班
主任和任课老师也都轮番风光了一回。
相比学校的狂热,陈家云拿著通知书反倒显得安静。因为他不知道他拿什么去交这昂贵的学费。对于上大学,那是他做梦都想著
的事,如今梦想即将实现,他却拿不出一分钱来给自己交学费。
报名期眼看著一天天临近,陈家云只能坐在家里发呆。他有想过去卖血,但卖血能卖到一年的学费吗?打短期工也凑不齐那笔钱
。这个村本来就是个贫困村,哪怕改革开放已经好几年了,也没能解决贫困的现状,村里人想帮他也是有心无力。
后来有个大妈对陈家云说:“找你的爷爷去吧,你是他亲孙子,他一定会帮你的。”旁边就有人说:“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你让
他上哪找去?就算找到了,怎么多年都没来看过他,指不定人家都不认他了。”
陈家云抬起头说:“我不读了,阿婆葬礼的钱还没还的,我打算出去打工挣钱还债,大婶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对于陈家云的决定,大家只能是无语。一个星期后,陈家云整理了一包衣服和日常用品,把K大录取通知书压在衣箱的最低层,
便提起包离开了家。
12
九月上旬,就在全国各个大学开学两个多星期后,一位自称K大生命科学院的教授的人打电话到陈家云的中学校长办公室,问陈
家云怎么没有去学校报到?
学校把陈家云的情况说了一遍,教授便又通过村里的干部得知陈家云就在K大所在市打工,就通过村干部找到了正在一个工地做
工的陈家云。
当老教授看到头戴安全帽,一身泥泞的陈家云时不由叹息。
村干部把陈家云拉到一边高兴地说:“小子呐,你好运来了,这位教授愿意替你出学费,你可以回去上学了。”
陈家云简直不敢相信,立刻看向站在一边的老教授,老人正一脸慈祥地看著他。
原来这个老人正是陈家云所报专业的教授,当时陈家云优异的成绩引起了他的注意,开学后却迟迟不见人来报名上课,一看他的
资料才知道他处于偏远地区,后来打电话打听,果然不出所料,他是因为贫困而被迫放弃学业。泛滥的爱心让老人更加迫切想见
到陈家云,一番折腾才找到了正在工地里的他。
一波三折后,这样的结果让陈家云一下子没有真实感,老教授的出手资助让陈家云重新回到了校园,也让陈家云比以前更加珍惜
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进入正常学习后,陈家云的表现和为人都让教授非常喜欢,加上陈家云的困难的家境,更使得教授无论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处处
照顾著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陈家云没有什么很大的野心,不像别人或身边的同学羡慕那些大老板一年赚一千万,或者当个有名的什么科学家,或是像微软那
样开一家称霸国际的软件公司。
他只想简简单单地过日子,把大学四年认真读完,把专业学专学精,然后找一个对口的工作,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在大四上学期这短短一个学期里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搅乱了他平静的生活,俩个与他完全不搭界的人同时介入
他的生活,在他的生活中掀起了一层不小的波浪,带来的结果是好是坏没人没空去想,至少目前陈家云仍是有条不紊地过著他有
规律的生活,对于时常向他表示友好的方沐阳和偶尔出现在他面前的江长辉,他都能坦然处之。有和蔼的教授和亲切的娟子家人
温暖著他的生活,他很满足。
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他这样想著。
13
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七点,实验室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陈家云把试管一个个擦干净,放回柜子里,拿起桌上的袋子离开。
走到大楼的门口,看见路边上停著一辆熟悉的白色车。陈家云心里一叹,走下了台阶。
车上的人连忙下来,舒展开他那光芒四射的笑容,对走过来的陈家云说:“下班了?一起吃晚饭吧。”
陈家云委婉地说:“方先生,我早已经原谅你了,你不用天天这样请我吃饭,你自己肯定很忙,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
“我不这样做我良心真的过不去,我无论如何都要补偿你,我知道你人好,你就不能满足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吗?”方沐阳一
脸愁容地重操旧技。
“可……我今晚有家教课,我没时间。”
“哦,那……改天好了,明天怎么样,星期天,正好又是圣诞节,我带你出去玩玩。”
陈家云摇头说:“我明天也有事,我真的不用你补偿什么,你自己也有朋友要应酬的吧?不用把时间花在我这里。”
“哦?你明天有节目?”
“是。”
“是……女朋友?”
“不是,一般朋友。”
方沐阳斜靠在车身上,脚尖晃了晃,说:“那好吧,我送你过去。”就去开车门。
“不用了,我坐公车去就好,谢谢你了。”说完,不给方沐阳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方沐阳愣了一下,看著陈家云的背影,心想,看来他还是对他很防范啊。挠了挠头,忽看见楼顶上闪出一道光。皱了皱眉,便关
上车门向大楼走去。
到达二十七层的总经理办公室,方沐阳推开门就看到了正扎在文件堆里的江长辉。
“你果然在这里。”方沐阳一进门就大赤赤地往沙发上一坐。“玉堂制药的问题还没解决?”
江长辉抬眼看了看方沐阳,又埋下头,说:“你又来寻欢作乐了?你天天这样不务正业,不知你爸当年把你送出去留学为的是什
么。”
“错!我天天在外面转就是为了熟悉业务,我爸当年要我去留学也只是为了把我发配边疆,眼不见心不烦而已。”方沐阳坐在那
里摇头晃脑。
“你今天来不是来找我的吧?你不会是对那大学生来真的了吧?点到为止啊,我可是警告过你的,人家一大好青年,别把人家引
入歧途。”
“怎么?你还替他担心,你以前不是从不管这种事的吗?被我引入歧途的他又不是第一个,紧张什么?”
江长辉对方沐阳的喜好是再明白不过,他的玩伴从来没有保质期超过一个星期的,但现在陈家云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星期了,这对
陈家云绝对不是好事。但也跟陈家云不吃他这套有很大关系,所谓越不理他的,他就越有瘾。
“上床也上了,难不成你还想来真的啊?”江长辉做生意到现在,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都是为了钱为了利,能出卖朋友
,出卖家人,甚至出卖自己。但陈家云却给他另外一种感受,他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他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纯净,像是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