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店里打工的叶子看到他这样就说：“别硬撑了，病才好就跑来，这么累的活就是人健康著也够呛，更何况你现在的情况。跟
店长说声，早点回去休息好了。”叶子也是K大的学生，只是和陈家云不同系。
陈家云直起身来说：“没关系，还有半个钟头就下班了。”看到出菜口又有了做好的饭菜，就连忙走了过去。
店内吃饭的人们起了一些异样的骚动，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一个刚进店的男人，此人身条修长，穿著富贵，气质高雅，亦男亦
女的面孔性感得不可方物，个子高挑是有它的优势的，一进门，通过无数个人的头顶，就一眼看到了里面送菜的陈家云，便大步
流星地走了过去。前面的人自动让道。
陈家云也看见了向他走来的方沐阳，心里不由一惊，手中的东西差点掉地上。看著已经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陈家云不由自主地后
退了一步，他又来干什么？
方沐阳把头一垂，一改进门时的神气，换上一副悲凄凄的表情：“家云，我是来跟你赔罪的，我知道我做的事是不可饶恕的，但
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吗？”感觉像是讨好生气的女友。
陈家云没想到他还跑来跟他道歉，想起那个不堪回首的一晚，怒气就涌了上来，“你……”
旁边的人们听到了方沐阳的话，立刻“哦──”“啊──”个不停。
陈家云受不了这种众人的注视，脸上烧红，说：“我在工作，请你离开。”便准备回头，实在不想再看见他。
方沐阳眼珠子一转，说：“那好，我在外面等你下班。”陈家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在人们的关切的目光中陈家云回过神来，拿著托盘匆匆走进了里面。
陈家云换好衣服走出店门，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停靠在路边的白色轿车和靠在车门边冲他招手的那个人。略凉的风吹乱了方沐阳的
发，他抬手轻拨。每一个动作都散发一局雅的气质，引起路上众多惊艳视线。
没想到他还真等。陈家云埋头就走，装做没看见。
方沐阳边开车缓缓跟著他，边呱臊个不停：“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我是诚心诚意来跟你道歉的。”
“走过来一点嘛。”
“我要把车开上人行道了哦。”
路上的行人都纷纷打量著陈家云和跟著他的这台车，活像在拍八点档肥皂剧外景。
陈家云总算受不了了，停下对方沐阳说：“你到底想怎样？”
方沐阳也把车停下，委委屈屈地说：“我只是想和你道个歉。”
“我不用你道歉，你走吧。”陈家云扭头就走。
方沐阳又跟著他：“你不听我说，我就一直跟著你。”语气跟耍赖小孩似的。
然后又开始噪音污染，“我真的是无心的。”
“给我个机会解释啦，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听我跟你解释嘛。”
“我也很难过的。”
说到后面越来越像小夫妻吵架，被吸引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还有些人捂著嘴巴笑。
陈家云终于又受不了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方沐阳露出胜利的笑容，一昂下巴：“这个咖啡店不错，我们进去聊聊吧,说完了你还不原谅我，我就再不来打扰你。”
咖啡店里的人不多，方沐阳选了个靠窗的位坐下，陈家云坐在了他的对面。两人一人要了一杯咖啡，服务员离开后，方沐阳开口
：“那晚……”
陈家云心里一紧，抿了抿嘴。
“那晚我喝醉了。”方沐阳拧起好看的眉毛，有点悲痛的样子，“我知道，这不能成为脱罪的理由，但我只有这个能跟你说，其
实我有双重人格，我一但喝醉酒，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陈家云惊讶地看著他。
“你现在知道了，我喜欢的是男人，因为这个我家人把我赶出来了，我爸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的兄弟姐妹看不起我，我以前
的朋友都嘲笑我、排斥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我不喜欢女人？”
方沐阳痛苦地抱著头，说著流利的台词，心想自己应该去角逐奥斯卡最佳男主角。
陈家云内心深处已经封尘了很多年的一处被触动了，他抬起眼看著面前这个痛苦的男人，恍惚想起了很多年前为了寻觅一点点亲
情而苦苦挣扎的自己。
“为了家人能接纳我，我就试著去接触女人来改变自己。但……但根本没用，我做不到，我真是没用，我爸说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继续痛苦。
“我在生活中拼命压抑自己，看著喜欢的人不能说，表面上得装做一副喜欢女人的样子给别人看，真正的自己得藏在内心，时间
长了就成了双重人格，我一旦喝醉酒，真正的自己就会爆发出来。”方沐阳美眸里充满悲伤。
陈家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现在在他面前的方沐阳是个弱者，一个不能自己，不被家人、朋友接受的可怜人。
方沐阳瞄了瞄陈家云，陈家云表情的变化说明了他内心的变化，方沐阳在心里得意地窃笑，也讶异陈家云那么好哄。
方沐阳准备再来一剂重的，就基本搞定了，便调了下脸部的肌肉，让表情看起来更像是悲痛欲绝、悔恨不已，“我明知道自己不
能喝酒，一喝酒就会坏事，可我那天……居然喝了那么多酒。”
陈家云像是被他提醒了，想起玩筛子喝酒的事。
“我居然一晚就喝了七、八杯酒，我……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方沐阳一下把额头抵在桌面上。
陈家云看著方沐阳染成褐色的头发不知所措，对了，他那天是为了帮我才喝醉的酒，不是他那天那天替我挡酒，我不知得喝多少
，但……
看著方沐阳还趴在桌子上，陈家云伸手想拍他，又停住，想了想缩回来，小声说：“你……还好吧？”
方沐阳顿时嘴角扯到了耳根，趴著不动说：“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我做了这么可恶的事情，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我活该
没有朋友，活该众叛亲离。”
陈家云看他这样有点难受，安慰他说：“你别这样，我原谅你了。”
方沐阳一抬头说：“那怎么行，我做出跟禽兽一样的事情，你就这么轻易地原谅我吗？至少我要赔偿你的失身费”
陈家云满脸通红，低声叫道：“谁要你赔……什么费。”
看著陈家云的窘样，方沐阳笑著说：“你真的原谅我了？”
陈家云点点头。
“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陈家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看著方沐阳高兴的样子，不管怎样，陈家云心里舒服了很多，至少他知道了方沐阳不是恶意要伤害他。
8
在实验室里，教授把一封介绍信交给陈家云，说：“下个星期你就去这家公司报到，把这个交给技术部的张总监就行了，他是我
的老同学，多年的挚友了，他会照顾你的。”
陈家云连忙放下试管，用布擦擦本来就干净的手，接过信，说了声“谢谢”，教授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去了这家公司实
习就好好做，我可是在他面前把你大吹了一通哦，可别捅破了我的牛皮啊。”
陈家云点点头，说：“您放心，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老教授离开了实验室，陈家云把信小心地放进挂在衣架上外套的口袋里。
再过一两个月，大四上学期就结束了，不少大四的学生都已经在找实习的单位，因为陈家云的这个专业的缘故，一般来说读完大
本都会接著考研，甚至考博。
但陈家云知道，如果要接著读，他没钱交学费，难道还让教授帮他付吗？所以当教授问他考研的事情时，他斩钉截铁地说，他不
想考研了，想工作。
教授似乎知道他的理由，也没多说什么，就问了他毕业后的计划之类的，然后就给了他一封介绍信。
去公司前，陈家云算是做了一番准备，整理资料，准备简历。穿著则跟平时一样，干净整齐，朴素大方。
到达公司后，前台小姐把他领到了总监办公室。张总监跟教授一样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只是眼神里更多了份了凌厉。两人在交
谈中过了一个上午，内容除了专业，还包含生活学习、世界观，人生观。
午餐后，张总监把他带到他工作的地方，推开门，里面的情景跟他在学校的实验室无异，一排排的实验台，上面摆满了实验用品
，几个穿白褂子的人正在忙著。
张总监叫来一个人，说：“老王啊，这个孩子还是个学生，来实习的，你就带著他。”
老王是个秃了点顶的中年男人，笑著说：“行，没问题，我们这儿可是好久没进新血了。”
张总监对陈家云说：“他是这里的组长，有什么事就找他，不懂就问，啊。”
陈家云道了谢，对老王说：“王组长你好，我叫陈家云，以后就麻烦你了。”
老王哈哈大笑：“到底是书生，说起话都文绉绉的。叫我老王好了，他们都是这么叫的。”引起周围一阵笑声。
在这儿的第一天，陈家云知道了这家公司叫玉堂制药，也知道了这是泰宇集团下属的一家分公司。
陈家云把快餐店的工作辞掉了，但鹃子的课得上到这个学期结束，所以为了尽快地适应，陈家云上班时忙得连一口水都没时间喝
，没家教课的那天都是在实验室待到晚上十点钟才走，再怎么拼命也得赶在寝室关门前回去。
方沐阳为了“赔罪”，每天下午都勤快地跑来请他吃饭，通通被陈家云拒绝了，后来就只好改为周末请吃饭。
这天到了下班时候，陈家云还在往保温箱里放试管。老王走之前拍了拍他说：“别太累著了，慢慢来，记得吃晚饭啊。”
实验室的人走完了，就只剩陈家云一人还在专心致志地做实验，一转眼两个钟头过去了，陈家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是七
点四十了，今天要上家教课。陈家云收拾好东西，搞好桌面和地面的卫生，拿起东西关灯关门离去。
在大楼边上的糕点店买了一块面包填肚子，别吃边穿过停车坪往路边走，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旁边，“陈家云？”浑厚磁性
的声音从车内传出，陈家云疑惑的停住一看，是江长辉！但现在是他的最高级别的领导。
“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不敢确定。”江长辉笑著说：“回学校？”
“不是，我有个家教课要上。”
“哦，这么晚才下班吗？”江长辉问。
“恩。”他知道我在这里上班？陈家云正疑惑，江长辉接著说：“沐阳告诉我的。”
“哦……”陈家云低下头。
“你去哪？我送你吧。”江长辉打开旁边的车门。
陈家云连忙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坐车过去就好。”
“没关系，上来。”江长辉的话语坚决，总让人觉得像是命令。
陈家云只好上了车，吃了几口的面包不好意思再吃，便偷偷放进纸袋里。江长辉看到了他手里的面包，问：“还没吃饭？”
陈家云没想到还是让他看到了，愣了一下说：“是的。”
“就吃这个吗？”
“是。”
“在哪里上课？”
“市政府机关大院。”
“什么时候上课？
“八点半。”
“那还来得及，我正好也没吃，找个地方吃饭吧。”江长辉平稳地驾驶著汽车，不紧不慢地说。
陈家云有点吃惊，不知道怎么说。
“你喜欢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前面有家海鲜酒楼也还不错，你能吃海鲜吗？”江长辉问。
“……不用了，我吃面包就行，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不用……”
“可我还没吃饭，你愿不愿陪我一起吃？”江长辉转过头，看著他，深邃的眼睛里闪烁著夜市的灯光。
陈家云没办法，点了一下头。
两人进了这家海鲜酒楼，在一个包间坐下，对著马路的墙就是一大面玻璃，熙熙攘攘的街景尽收眼底。
点完了菜，江长辉叮嘱服务生上菜要快，服务生应声离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陈家云坐在那里有点不自在，江长辉开口打破沈默：“你可能不知道，那次撞车我不是第一次见你。”
陈家云一抬头，看著江长辉，这也是他曾经想知道的。
“记得沐阳要你帮他买烟那一天吧？我当时就坐在副驾驶座上。”江长辉微笑著说。
“哦。”陈家云这才明白过来。
“你在K大读书？学什么的？”江长辉问。
“生物工程。”
“你现在还在读本科吧？现在就来公司实习？”江长辉问。
陈家云有点窘，没钱读书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他知道他做的这个工作所需的最低学历也得硕士毕业，如果不是教授的推荐，
他是找不到对口专业的工作的。
陈家云只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江长辉问：“那工作还适应吗？才上班没多久吧？”
“还行，能习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很快菜都上齐了，两人吃完后，江长辉开车把他送到市政府机关大院门口，陈家云道了谢，目送江长辉离
开。
9
做完最后一道题，娟子把本子给陈家云检查，陈家云接过细细地看起来。娟子手上捻著笔看著陈家云，想开口又止住，一副犹犹
豫豫的样子，最后试探地问道：“陈老师？”
“恩？”陈家云头都没抬。
“后天就是圣诞节了呢，你有什么节目吗？”娟子有点紧张地看著他问。
陈家云笑一下说：“哪有什么节目？后天我要上班，晚上也会搞到很晚。”
陈家云前面一句让娟子著实高兴了一下，后面一句就让她瞬间泄气。
“后天是星期天啊，你还要上班吗？”娟子毫不气馁地问。
“是啊，有很多事要忙。我毕竟才去，不加把劲的话，进度会跟不上。”陈家云边看题边说。
娟子微嘟著嘴不说话了，看著陈家云认真地检查答案，有点失望。能与陈家云在课本以外的环境相处，一直是娟子一个小小的愿
望。
对于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娟子是又期待又忐忑，因为她计划在这一天向暗恋已久的陈家云告白，告诉他，她一直都那么地喜欢他
，把心底的那份爱慕向他倾诉。但是……
“陈老师。”娟子开口。
“恩？”
“你说欠别人的是不是要还？”
陈家云抬头看著娟子，问：“你欠别人的东西了？”
娟子脑袋一歪，大眼睛一翻，说：“没有啊，你说是不是嘛。”
陈家云有点好笑，说：“这还用问，那当然了。”
娟子往桌上一趴，凑到陈家云面前说：“那我生日那天你爽约，算不算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