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落箫刚要收起丝帕,清骨一把抓住说道:“我用过了,等我洗完了再给你吧?”说完就把手帕塞进自己的衣袖里。
靖落箫温温一笑:“走我带你再去个地方。”
原来这个地方竟是渡口旁的一个小坡上的亭台,亭台上写着落日亭三个字,此时正好已是傍晚,落日红彤彤的,红光浸染了天边的白云,霞光暖暖的,给渡口停泊的船只也镶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整个世界都成一个暖色调,两只归燕划破安宁,一只鱼跃出水面,荡起圈圈涟漪,轻舟划过,打破水中的红日,远处人家升起袅袅炊烟,落日亭上的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等着,等着最后一点余辉沉入水底,那时不得不说分离。
靖落箫看着马车咕噜咕噜远去,消失在街角。
第五节:两地离愁生幽怨一寸心魔魂梦远
城西郊外,梅林深处,嗜血阁顶,一间封闭的阁楼,建在楼顶采取吸日月之精华,霜雪之灵气,寒风雷电之飒气,嗜血阁阁主嗜血君如今就在里面闭关修炼,只是三十日还差几日,那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唐渊脚步虚浮,脸色更比从前苍白,双唇却是红的妖艳,胸前白色的衣襟亦是被鲜血染红,两手撑在栏杆之上,嘴角仍有鲜血滴下,一滴两滴,湘妃竹的栏杆,血泪相融,晚霞之下更是红的诡异,火红的长发张牙舞爪像魔鬼扼住颈喉。
身如纸片,风吹微摇,步步艰难,半个时辰才移至五楼房前,这时烟儿正好捧着新洗的被褥上来,看见这般观景的唐渊,忙把手中之物搁在一旁,扶着唐渊进入房前。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等着我找师傅去。”唐渊微长的双目紧闭,胸口起伏,用力咬着下唇。
烟儿忙找来暗夜和白光,又打来热水,给唐渊擦洗干净,暗夜和白光查看后,应该是心绪不稳急火攻心走火入魔了,两人合力用内力稳住了唐渊的心脉,又让烟儿搬来冷藏室的几桶冰块,因为气剑需借助外界之气方可转为自身的力量,而唐渊所练气剑是属于冷、无系列,气剑分三种,一是属于火、烈系列,那么所练之人借助的外气就属火热,练成者最后会因为身体无法承受火气冲出筋脉活活烧死化为灰烬。第二种就是唐渊所练需借寒冷之气,练成之人亦会由于身体无法承受被寒气所伤化成冰雕。至于还有一种,也只是一个传说,不曾有人修炼成功,唯一一个修炼之人都已经是几百年前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可考证的只是个传闻,那所借之气为血气,动物之血,当然如果借助人之血练成将更为厉害,只是不成有人练过恐怕只是传说,嗜血阁也就只有冷气系列的卷宗。
“师傅,白光伯伯,少爷怎么会走火入魔呢?”烟儿担心道。
“哼!这得问你师傅了,都是他逼渊儿逼得太紧了,才害得渊儿如此。”白光说着狠狠地瞪了暗夜一眼。
“我这是为他好,其中原由你们不知。”暗夜淡淡说。
“还原由?你的借口吧?我有什么不知道的。”白光双手环臂,吹胡子瞪眼。
“师傅,烟儿知道只要开始修炼气剑每在一个境界的停留时间不可超过十年否则会因为筋脉断气而亡,可如今少爷才停在第六阶几个月而已,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反而是练成之日后离化作冰雕的日子就接近了。”
“你们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气剑有个秘密你们皆不知。”暗夜手背于后,踱步走向窗前。
“快说与我听听是什么,看你个老匹夫是不是乱说一气。”白光急催道。
“就是如果练气剑之人是处子之身,且每停在一境界时间不超过一年十二个月三百六十日,这样一气呵成修到最高境界完成那么气剑就会完全融入身体筋脉,免了化作冰雕的后果,所以我才那样着急的,如今阁主已经到了第六层且前面的都在每一境界停留时间不到一年,还有希望的。”暗夜说完回过头看了眼白光。
“还有此说,这个我是真不知,不过渊儿算是奇才了,天生就是为气剑而生,才会如此,目前不曾听说有在如此短时间内修成气剑之说的。正由于无人成功过,这会不会只是个传说呢?”
“就算是传说也要试试,我们都是答应过他的要好好照顾阁主的。”暗夜道。
“这个我是自然知道的,可是如今渊儿都已经成这样了,差点前功尽弃,可是怎么办好?”白光捋捋他花白的胡子。
“阁主,如今走火入魔是因为有情思,情思不曾除,第六境界是有情断情方可无情,阁主是不曾断清情思。烟儿,你天天跟着阁主可知那人是谁?”
“啊?烟儿不知——”烟儿正在思考刚才暗夜所说的一番话,根本没听清暗夜的询问就答不知。
旁边的白光目光伸向窗外轻轻地开口道:“这个我知道,可是我想渊儿不想别人插手,我看暗夜啊,你就别急着操心了,不是还有大半年吗?如今之计是快些养好渊儿的伤。”
暗夜静静地盯着白光看了好一会微微点头。随后两人都离开了,只剩下烟儿留下照顾唐渊。
唐渊醒来时只觉得全身冰冷身体又像是有针扎般的疼痛,四肢僵硬,坐在床边的烟儿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转头看向窗外,几缕清辉透过窗棂洒进卧室散着的帘幔被风吹起波澜起伏,他的心里却思着那个人此时在哪?在做什么?自己闭关的这段时间他有再来吗?有像以前一样在外面傻傻的等过吗?还是真的把自己忘了,不曾再来过,还是在和别人喝酒耍笑——
躺在床上的唐渊痴痴想着,想着自己在孤阁上的这段日子是从未有过的煎熬,想到那天自己说的话居然会觉得后悔,会在脑海里构思如果那日没有那样,是不是此时彼此会在一起,会不会——越想唐渊越想念那个身影那个笑颜,那个总是可以在自己身边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和他说,他都可以自娱自乐地一呆一整天,难道他不会像大姐二姐三姐那样嫌自己闷吗?以为只要不理他,他厌了自会离开,可是他每次垂头丧气地离开后还会欢天喜地的再来,一次次重复相同的情节,自己也疑惑过,难道他不会烦吗?不会离开吗?每当想到这时,自己内心又渴望就这样重复下去不要结束,可是终有一日要结束这样的日子的,是自己亲手结束的。
唐渊起身就要下床惊醒了趴在床边睡去的烟儿,烟儿见到唐渊醒了惊喜道:“少爷,你可醒了,吓坏烟儿了你知道,你这一昏迷就是三天呢!”惊喜之余后,烟儿又复有些伤心。
“哦,是吗?这些日可有些人来?”唐渊若无其事的问道。
“嗯,那个我师父,白光伯伯,暗雪,白绫阿姨都来过。少爷,你要起来做什么,你伤还没好不能乱动的。”烟儿扶唐渊坐起在他后背垫了两个枕头。
“没有其他了?”
“没有了吧?嗯,烟儿确定没有了,师傅没让我把少爷走火入魔的事告诉老爷,所以老爷不知道这事。”烟儿忽然想到唐渊这么久没吃过什么现在一定很饿,遂又道:“少爷,你一定很饿了,你等会,烟儿给你弄点吃的来。”说着就往外走去。
唐渊把头往后仰去,自己还期望什么呢,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的,为什么要不死心,相信他回来。
这时出了门的烟儿又推门进来道:“少爷,还有一件事,冷楼主二十多天前派尘土找你来了,你闭关了所以又去找老爷去了。”
“知道是什么事吗?”唐渊伸手掀开纱幔。
“这个烟儿不是很清楚,但知道一个关于少主的事。”
“什么事?”唐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依旧如初。
“少主在少爷闭关那天就去了京城,这一去好像要去好几个月呢。”烟儿接着感慨道:“少主可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少主那么惹眼肯定会遇到一些流氓无懒的。”
“烟儿,你去弄点吃的来,饿了。”
烟儿听了,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忙去准备,可回来时床上哪还有什么阁主少爷的,床上空空,纱幔轻舞。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未见君子,忧心惙惙;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为见君子,行露夙夜。黑暗的古道上,一骑一人,少年白衣胜皓月,身薄似秋叶,血发如赤练,唐渊不惜有伤未愈,运功减轻在马背的重力,好让马儿如若无物,夜行千里。唐渊第一次让自己如此放肆的思念一个人,为见那个人不惜一切代价,不管他在哪里都会千里追寻,同时也是如此害怕,害怕那个人这样远去,会不会心也一样远去,唐渊用力摇头,如果是那样,自己绝对不允许。
在路过一座叫作暗风山的地方,有那么一群山贼已经埋伏在路旁整整好几个时辰,天都快亮了,一夜快过,可是不曾遇到半个旅人,不曾打劫到半点银两,此时正都靠在一起取暖,闭着眼打盹,忽然听到响彻四周的马蹄声,放哨的早就通知了众人,前方来了一人一马,那人穿着明显是个贵公子,虽然不知为何一个人深夜行路,可他们不是活佛遇到了哪有放过的道理,就在唐渊一直催着马儿快行的同时前方拦着十几个大汉,一看就是一群山贼。
不等他们开口唐渊就冷冷道:“你们最好快速让开,不然我要血洗这条山路了。”
众山贼听闻唐渊的声音如此冰冷似寒冬之冰,不由一震,还是一个年纪稍大点的站出来道:“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一人休想从我们暗风寨众兄弟的刀尖上过去!休想。”说着带头拦在前面,后面众人闻言也都舞起手中的兵器,有刀有剑有斧有枪有锤有棍各不一样。
众人只听到嚓嚓的声音之后,最前面的几个领头的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眼前那个骑在马上的少年月色下一头红发,淡着红光的双眸,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却又拥有一张绝色的面孔,谁也没有看到他手中的武器,他就那样立在夜风中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浑身散发出寒冰般的杀气,他座下的那匹黑马感觉到主人散发出来的杀气,还有四周空气里流动的血腥味,不安的踢动前蹄。
“离开。”魔鬼口中冷冷传出这么一句,还吓愣着的众人,清醒后丢下兵器就跑嘴里还叫喊着:“魔鬼魔鬼,不是人。”
唐渊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有目的的杀人,以前师傅为了让他练功,十岁那年他第一次杀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那时只是师傅要他杀人他才杀人完全没有夹杂一丝自己的情感情绪,可是今天他是因为这些人挡住了自己的路浪费自去见那个人的时间,自己一挥手,不要片刻工夫只是风吹花落的瞬间,那些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人就没有了呼吸的权利,他为了自己的欲望杀了人,之前所有的努力一切土崩瓦解。
赤发白衣,黑影无声,山路土道,树影婆娑——
第六章:良辰美景有几回赏心悦事能多少
第一节:忍听月下调笑怅望门前萦抱
楼阁玲珑、精雕细刻,地处闹市,但纱帘后面女子幽幽琵琶声,依旧不被市井吵杂,她自弹自唱,鬓微乱、钗轻横;花颜春娇、步摇红绡。堂下的观客拍手叫好,二楼的喧嚣惊到了三楼临窗的某位客人,客人腰间挂着一支翠墨玉箫,以手抚箫的尾穗,嘴里轻吟:“心愁只似风飞絮,欢也飘离,悲也飘离,都作窗前点点泪。”忽闻楼梯传来脚步声,目光投去不是所盼来人。
靖落箫自斟一杯,哗哗有声,端起杯盏看着杯底的那个冷字,冷香阁,果然名不虚传,楼中之酒确实与别处不同,那冷楼更是在江湖建立并无时日,却听闻高手如云,行踪神秘,最奇怪的是却与其他江湖各派没半点交际,只是热衷于开这酒楼,如今听闻全国各地已大大小小有四十多座酒楼酒肆,靖落箫暗笑想必这冷楼的楼主并非武夫出生反而像一个商人,可见外界传闻不可信,什么有人见过杀人如麻,什么嫡仙下凡的风姿。倒是那个少楼主,外界所传是一致的,冰雪可人,还会酿得美酒,自己所饮这杯不知是否出自他手?
清骨进入冷香阁,掌柜小二早已知晓,只把他与其他公子客人一般照顾,上了三楼,就见临窗独饮的靖落箫,一手持杯、一手托腮目光游离窗外,只看见一侧脸,月牙色晶莹的肌肤,微皱的眉峰,纤长浓密的睫毛,偏薄水红的唇,倒似一幅游子思归图了。
清骨知道是自己来晚让他久等了,知趣的满脸堆笑地上前道:“最近夜夜睡不着,所以就起晚了,来晚了。”清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夜里总是睡不着,到了早上醒不来。
沉思的靖落箫忽然被那声音拉回来,知道来人回头一笑:“嗯,没事,清骨最近也是夜夜失眠?”
“是啊!再这样下去非得疯了,怎么落萧你也是,那种滋味真是难受。唉~”清骨说完叹了口气,满脸悲戚的模样好似真的这是天下最悲惨的事了。
“呵呵,有所思未尝不是件美事,只是你现在这脸,分明就是一深院盼郎归的怨妇。”靖落箫说着拿起筷箸轻轻敲了下清骨的脑袋。
清骨闻言忽想刚才那幅游子思归图,开口就道:“是啊,你就是那出门在外的游子,我就是等在深闺的怨妇,各有所思,彼此彼此。”说完就看到对过的靖落箫满眼含笑,红唇上挑,那明亮的双眸像是融了一江春水似的,温暖醉人,清骨不觉看痴了,直到小二把菜上来才尴尬的醒来,忙转移话题:“那个,不是说飞剑和莫年还有落叶郡主也都来的吗?”
“怎么你很希望他们来?不想和我独处?”
“不是不是,只是问问而已。”清骨闻言忙摆手。
“飞剑的母亲病重,不能来了,好像将军夫人说什么要在临死前看着他成亲,这不在家忙着呢。莫年有事不能来,落月倒是来了,只是听闻莫年不来,她就兴致怏怏,我见如此就让她先回去了,因为不知道某人什么时候才到啊?等得我坐的腰都有点酸了。”靖落箫说着还伸了个懒腰。
“一有机会你就不忘奚落我,真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欠你的了?”清骨无奈道。
“是啊,有人欠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有欠过你东西吗?”
“嗯,欠了,是一个人没了它就活不了的东西。”
清骨闻言想了会道:“我知道了,是银子是不是,我知道最近出去玩都是你掏钱,大不了今天去溪山我掏钱可好?”
“嗯,也好,总比什么都不还强点。”靖落箫仰头又饮一杯。
“嗨,你知道飞剑娶亲,娶得是哪家小姐吗?”清骨好奇地仰着头问,飞剑现在可是很多大户人家看中的女婿呢,不知花落谁家?
靖落箫看清骨一脸迫切的追问自己,不由感到好笑:“人家娶亲你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了庞将军呢?”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女孩子怎么会看上庞将军,我们都是男子。”清骨忙撇清,转思又想到自己和唐渊不也都是男子吗?难道他会因为这个才拒绝自己,想着眉头也跟着皱了。
眼前忽然有一只手伸来,食指轻触眉心,头顶传来一句“快别皱了,都堆起几座山了。知道你没有喜欢飞剑,只是清骨可是已有心系之人?”
清骨闻言黯然低头:“嗯,可是人家没有把清骨当回事。”
靖落箫闻得清骨细如蚊的声音,心里不由一痛什么样的人呢?让眼前人如此低沉沮丧,这双干净的眼里会否为那人悄然落泪过。
“那样的无情人忘了也罢,把心拿回来重新开始吧?”靖落箫出言劝道。
“嗯,好啦,饱了,我们去你昨天说的溪山吧。”清骨放下碗筷说道。,靖落箫也不再问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