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怎么了啊?有点奇怪……”亦然掀了被子鞋也不穿的跳下床,“是不是宇文濯打了败仗?”
“不是!”我叹了口气,指责道,“地上凉,把鞋穿上!”
亦然径自走了过来,心疼的碰碰我的眼睛:“一夜没睡的样子,宇文濯欺负你了?”
亦然始终认为,我便只有被宇文濯欺负的份啊!
“没有!昨夜是担心你!”我答着,递了筷子过去。
亦然点点头,挑了挑菜,吃了几口,然后扔了筷子,蹭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一脸委屈:“斐然你讨厌我了啊!人家不想回去见
师兄!”
“又胡思乱想!”对于亦然的拥抱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把人推回了椅子上坐好,“方才士兵来报,昨夜风琏客栈起了一场厮
杀,不让你去看看,你该担心了。”
“什么?”亦然脱口惊呼,饭也不吃,转身往外掠去。
我一把将毛毛躁躁的孩子抓了回来:“穿好衣服再去不迟!赫连大哥加上一个江佑辰,应该不会有事。”
亦然乖乖的站着,让我帮他穿戴完毕,才抓了床头的麒麟剑,撒丫子往外跑:“我去看看,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啊。”
“哎——”我忙将人唤住,将几瓶药塞给了他,深吸了口气,道,“哥,记得吃药!”
为我难得的一声“哥”笑开了眉眼,亦然故作老成的拍拍我的肩膀:“这才对嘛,你小子终于肯叫我哥了!真是难能可贵啊!放
心吧,大哥我素有小魔头的称号,旁人奈何不了我的!我走了,想我的时候就来看我。我相信以你的手段,能很快找到我的!保
重!”
亦然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声“哥”出了口,意味着白斐然变了,走出了固守的城池。
月魂与日魄,终不可同日而耀。
若是如此,也无所谓的。那绝尘而去的身影,是去追逐自己的牵绊。而我,只想握着一双手,相携到老。
第15章:舍不得
军医说,宇文濯染上了风寒。我心里琢磨着,这人不是自小学的帝王术吗?私情再大大不过家国,临了战场竟还是因我在雪中站
了一夜。
“啪!”
一声脆响从房中传来,紧接着便是宇文濯不耐烦的声音:“我不喝,滚出去!”
声音喑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喉咙怕是烧坏了。低低的几声咳嗽,声声低沉,听进耳里,竟觉得有些心酸。
一名老军医急急忙忙的从房里退了出来,见了我,匆忙行了个礼,哀叹了几声。
夜七重端了一碗药过来,见了我,目光中含了责备,却还是将药递了过来。
我朝他点点头,推了门进去。
本以为应该趟在床上的人却是背对着门扶着桌子站着,脚下是摔坏的药碗和一地的药汁。
“耳聋了是不?滚出去!”虽然声音沙哑,却掩盖不了天生的气势。
“手上还端着药呢!”我平静道,“你不喝,我怎么出去?”
宇文濯听见我的声音,沉默了几秒,沉声道:“夜七!本殿下的居所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得,都成阿猫阿狗了!怕是气得不轻了。
夜七僵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示意他莫惊,出去门口候着。自己将药碗放在了安全的地方,才又开口道:“你喝了药,我便走
!”
“都反了是吧!”宇文濯一个恼怒,掀了桌子回身,一双本来微勾含笑的眼深深的、满满的情绪。整张脸都带着不正常的红色,
烧得不轻了。
“濯——”
我刚喊出口,宇文濯便冷冷的笑了:“你算什么东西!本殿下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
宇文濯突然微闭了眼,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要摔倒了。我忙一个大步向前,将人扶好。触到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衣服还带着
湿气,莫不是站了一夜的雪还不曾换过?
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宇文濯想也不想的就来推我。即便是浑身无力,那推脱拒绝的力道也轻不到哪儿去。
我无奈的翻出了一根银针,扎上了宇文濯的穴道,怀中的人便乖乖巧巧的不动了。只拿着一双含了恨的眼睛瞪我:“你给我松开
!”
将人半抱着放回了床上,从箱子里取了宇文濯日常穿的衣服,便开始一件一件的扒宇文濯的衣服。
宇文濯人的不能动了,嘴却不闲着,张嘴便是:“怎么?本殿下服侍你的时候你不乐意,现在窥视本殿下的身体,要自己送上门
来了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伤人,越伤人,就说明宇文濯的伤口越深。
我费劲的替他套好衣服,将被子一层一层的给他盖上,盖严实了,才压着他轻笑道:“本少爷就是窥视你的身体,那又如何?就
凭你现在的身子,能做什么?”
听我这一声轻笑,宇文濯面色更差了,别开了眼睛不愿看我。
取了药来,扶着他半躺在自己身上。
明明烧得眼神都有些涣散了,病人却不肯配合,唇像蚌一样紧紧闭起。眼睛更是迷迷糊糊的盯着某一处,不曾看我。
对付这样的病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扼住下颔,猛灌下去就成了,不过那样的话,估计宇文濯非气坏不可。
下颔是扼住了,药水却先进了我的嘴里。
自小和药物打交道,偏的也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忍了,低下头,覆上了宇文濯的唇,就这么喂了下去。
第二口、第三口,宇文濯不悦的眼依旧死死的盯着我,我从容自得的喂着药,不想一个不注意松开了扼住下颔的手,宇文濯得了
空,发狠了咬了来。
我忙着退了开,却还是被咬破了皮,尝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嘶”的一声痛呼,对着宇文濯一瞪眼:“你是野蛮人啊!”
宇文濯冷笑:“你最好离野蛮人远点!”
“我说了!你喝完药我就走!”坚持的看着他。
“我喝不喝药,与你有什么关系?”宇文濯扭头不看我。
我找了一个最不靠谱的理由:“我是大夫,见不得面前有病人。”
宇文濯冷冷的转过眼来看我,看得我心里发寒,他才道:“解开我的穴道!”
“……”
“解开我的穴道,我便把药喝了!你马上滚!”
我想了想,还是解开了他的穴道。
宇文濯得了自由,一言不发的从我手中接过药来,两三口喝了下去,随即将碗往地上一摔,一声脆响!
“滚!”干净利落的声音,闭上了眼不看我。
我将人扶躺了下来。收拾了一下被宇文濯摧残的现场。出门净了手,又吩咐了些药膳。转了个脚,再次进了宇文濯的房间。
见宇文濯踢了被子,迷迷糊糊的仰躺在床上,又是心疼又是气的。
几步上前,将他丢在一旁的被子一层一层的往上盖,触碰到那冰凉的身体,与额上灼人的温度完全不同的。
真是,遇见克星了!
微叹笑了一声,解了自己的外套,钻进了被子里,靠近宇文濯冰凉的身体,冷得哆嗦了一下。牵过宇文濯的手,在嘴里轻轻呵着
气,放在胸口捂好。
额头轻轻的靠在宇文濯的脸旁,微微叹息的问了一句:“生气了,打我骂我也好。冻着自己做什么?能好受些吗?”
你不好受了,我的心里更是不好受的。
耳旁轻轻的响起了宇文濯低沉的声音。
他说:“我舍不得!”
一怔,发现他额上还冒着汗,只是在无意识的呢喃。
斐然,斐然,已是如此了,你又还有什么可求的!
“谁让你舍得的!”我轻轻笑,“舍不得,便不要舍!”
暗叹这句话宇文濯昏迷中也听不见的。只是来日,不知我是否还有勇气,再说一次。
第16章:你还要我吗?
我梦到了一个夏日的夜晚,我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宇文濯非要跟着躺下。本来吹吹夜风是件蛮惬意的事,偏偏这人细皮嫩肉的,
最后硬是被蚊虫叮出了一身的红点,第二天顶着偶感风寒的名义死活拉着我翘掉了早朝。
我在梦里想,不管以前是好是坏,这人总在我身边。以后,换我来吧!
温暖的指尖在我额上轻轻拨弄发,下滑,从眼角到耳旁,自颊边过,停在了唇角,微点了点。
本想一直装睡,不过担心宇文濯不知烧退了没,于是微蹙了蹙眉,感觉在脸上游移的手收了回去,才假装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对上一双已经醒了的,却还瞪着我的眼。
我伸出手探向他的额,感觉到手心里阵阵的薄凉,烧退了。
我略松了口气,宇文濯一把拍开了我的手,心情十分不好道:“谁准你上来的?给我出去!”
猜想他不待见我,烧退了,其他的再调理一下就好了。还是适当照顾一下病人情绪吧!
我坐起身来,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
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宇文濯冷笑了一声:“怎么还不走?要我八抬大轿请下去吗?”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无声的低头,看向那只紧紧扣着我的手腕的手,提醒手的主人,抓得这么紧,我想走也走不了啊!
宇文濯恼了,怒气里含着浓浓的鼻音:“我让你走你就走,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听话过?怎么?急着去找白亦然吗?他已经有
了赫连澈了,你去了也没戏!”
宇文濯指尖扣紧,令我一阵生疼。
我放轻了声音,看着他的眼:“濯!不计较了好吗?”
“不好!”宇文濯冷笑,“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以为对方对自己情根深种,以为对方把自己搁在了心坎儿上,以为自己付不出与对方相同的爱恋,怕对方受伤,于是小心翼翼的
护着。到头来,全是自以为是。任谁都无法潇洒释怀,何况他是宇文濯,从来只有不想要,没有得不到的宇文濯!
“你不是!”我伸出指尖轻轻的碰触宇文濯的眉眼,“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宇文濯转开了头,却是不信的。我收回了手,落在身侧。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重复道,“亦然与我双生相连,我只是贪恋那种纯粹的感觉,就好像天生的依赖一般,割舍不下
。偏偏亦然突然离开了,就好像身体被割舍了一半一样,思恋成了茧,总觉得不找到他不行,没有他,不行!”
宇文濯冷哼了一声:“如果没有赫连澈,你就准备和他双宿双飞了?”
我轻轻一笑:“不是因为赫连大哥,是因为你!见不到时以为是,可是当我找到亦然时,我才知道,原以为不可割离的羁绊其实
早就只剩下血脉亲情了。就算没有赫连大哥,我也不可能和亦然在一起,因为,我的心满满的装了一个人,也只能是这个人!”
宇文濯看向我,眼里情绪莫名。
“所以,宇文濯!”我这样叫道,直勾勾的看着他,心里却紧张得拽紧了被子的一角,“这样子,你还要我吗?”
你还要我吗?
白斐然这辈子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说了,自己却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宇文濯对我有情,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觉得,我是他的阻碍,便……
“斐然——”宇文濯许久后才开了口。
我仔细凝听着,又想着逃避,心情七上八下的。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夜八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了起来:“殿下!军师!敌方夜袭,来的是巫医!”
有些恼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迅速起了身将同样起来了的宇文濯又压回床上,盖好被子:“一会儿夜七会端药膳来,你多少吃一
点。对付巫医的话,还是我和孔尚在行!”
说罢,没敢看他的脸,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依旧是上了城墙,孔尚与钟将军已经在上面站着,城门依旧紧闭着。
此时是夜半,城门外漆黑黑一片,城墙上虽点起了火,光照不过五米之地。
孔尚指着城外半空中微微泛出的点点蓝光:“是上次说的乌澜草,上面飞的是母子阳的母虫。还记得我说过的方法吧?”
我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对钟怀谦道:“钟将军,可否遣军两千,一人配一壶酒、一包药出城去?”
敌暗我明,需要抛砖引玉,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这两千人——
“军师放心!军中没有孬种!”钟怀谦掷地有声,下了城楼。
不一会儿,便有一群将士穿戴整齐的出了城门,为首的,赫然是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云重。
我微皱了眉,最后什么也没说,与孔尚二人仔细的观察战场。
说到底,巫医的方式不过三种:毒、盅、幻术!
我虽能解,毕竟对这些都不熟悉,还好有孔尚在一旁解说。
转眼间,将士们却去了大半。巫医们本打着攻进城的想法,见招数被拆了,又不得近身作战,于是消停了下来,似乎在想什么新
招数。
我见机吩咐一旁的士兵带话给钟将军,没一会儿,一小个队伍悄无声息的出了城门。
“这招会有用吗?”孔尚在一旁问,“若是敌方武将在……”
“龙少渊不喜欢巫医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一笑,“所以这群人,估摸着以为龙少渊小看了他们,所以私自跑出来立功来了!”
“欺上瞒下的行为!”孔尚不屑的笑了,“不用我们收拾也会死得很惨的!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对于宸国而言,这是好事儿!冷眼看翔龙国乱了,或是趁火打劫都是种乐趣。
正说着话,那边已经火光冲天了,时不时的便能传来一声声的哀号。
钟将军派出的将士动作足够迅速的摸黑到了巫医聚集的敌方,在四周放了火。可笑这群人今夜带着的竟然都是易燃物,也就怪不
得我不手下留情了。
“回去睡觉吧!”我说着转身要走。
“等一下!快看!”孔尚拉住了我,指着远处。
黑暗中,一个人影清晰可见,如谪仙般从天而降。华贵的紫衣在身后飘动,袍上张牙舞爪的十只金龙。额上的菱石闪着耀眼的光
,手握着方天画戟,眼神里全然的桀骜不驯!
“打搅本君睡眠,该当何罪?”唇角冷冷勾起,又像玩闹似的,看着一群群惊恐的巫医跪倒在他脚下求救。
“他便是——”孔尚诧异。
指尖握紧,生生扣进了肉里,我用自己也没听过的空灵的声音道:“龙君……白翼风!”
第17章:我是你爹
“龙君?”孔尚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以为,那只存在于信仰里。”
“我可没这样的信仰!”我不由的讽刺一笑。
白翼风半漂浮在空中,衣袂临风,抛着手中的方天画戟,转了个圈,瞬间大雨倾盆,唯独只下在巫医门的上方,扑灭了大火。
火光里,那个男人轻慢的笑着:“啊!没想到还敢来!”
手心被尖锐的指甲扎破了手心,我抬眼看着那个男人,银白的长发发披肩,无风而动,暗紫色重瞳里带着未睡醒的慵懒,望向城
楼,漫不经心,似乎在思索着从哪儿下手。
人们对于未知总是充满了恐惧,何况是一向奉为神灵的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