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离离原草,荣枯不辱。
穿越父子年上,宫廷文,平淡如水。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荣枯┃配角:申华御┃其它:父子,HE
第一章:不惊不辱
荣枯,如陌上野草,不惊不辱。
往日总是脏兮兮的顽童洗去了一身污垢,坐在竹椅上,仰头看着院长,灿红色的晚霞为慈祥的女人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华光,炫花
了他的双眼。
他记下那抹浅笑,和那道款款温声:不惊不辱。
女人慈爱的面容渐渐模糊,耳边是尖利的抑或疯狂的噪音,撕裂了整个世界……渐渐安静,他怔然地站在虚茫茫的空间里,望着
漫天满地的白雾。
******
眼睫微微颤抖,荣枯缓缓地睁开眼,周身冰冷,丝丝寒气渗透骨中。有一瞬的茫然,却被隔壁轰响狂乱的噪音给惊回了神智。
头痛欲裂。
荣枯迟钝地坐起身来,屈膝埋头在腿间,欲缓解额角突突的痛意。少刻,他撑着冰冷的地板站立起来,脚下踉跄,三两步走到了
门口。
一阵寒风袭来,单薄瘦小的身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左手合在眼上,荣枯适应了片刻,才完全睁开,看着屋外稀薄的金色的阳光
。
他愣了愣,随即轻轻扬起嘴角,双腿已经恢复了知觉,这便轻缓地走到小院中间。
阳光不暖,心情却一下子愉悦了起来,仿佛空气中欢快舞动的细尘。荣枯噙着笑意,眼睛眯成缝儿,仰头看着清蓝色的苍穹。
浑身的伤痛也被这明丽的冬阳给治愈了几分。目光越过围墙,荣枯眼中渐渐生出几分好奇、几丝向往,他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够
走出这深宫大院,当定走遍这千山万水,饮足五湖清流,啖尽三山野果,去那重华城一赏人间绝丽,或是去那西域地求险跋涉…
…
他在书中看到的那些事儿那些地方,都得一一去尝试。
那么,前世与今生,便得了一个圆满。
荣枯漫无边际地畅想着,直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哭闹声拉回了他神游的思绪。
无声地叹息。稚嫩的脸庞上那一抹明亮的神采在这一瞬黯淡了下来,荣枯迈着小小的步伐,迟疑地向声音传来的那间屋子走去。
这里是个小院,破旧,窄小,而荒凉,仅有两间拥挤的小屋,住了两个人:荣枯与他的母妃秋娘。
******
其实母妃是亲生母亲的妹妹。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小的荣枯并不清楚,带着前世的记忆转生,他知道母亲难产而死,于是自己被秋娘收养。他隐约知道,
母妃的娘家似乎掺进了什么阴谋,结果便是他随同养母一同被打入了冷宫。
他是皇帝第五个儿子,却连名字都没有,便从此长住在这冷宫,被人遗忘脑后。
冷宫的日子,并不苦。荣枯前世最初也是个流浪儿,什么样艰难都曾经历过,所以……在这里,至少饿不死。
最初始他唯一苦恼的,便是母妃不时地发疯,于是总得挨些皮肉苦头,还得忍受母妃责骂他为贱种。
不过荣枯很快就释然了。
他想,至少,他这一世,拥有了健全的身体。多好,等他长大了,或许有一天,就能连同前世的愿望一起实现。
虽然,这样的想法对于长在冷宫里的皇子太过虚渺。
但总有一丝希望,不是吗?
******
“贱种!”
女人神情狂乱,一看见走进来的荣枯,就拿起矮凳砸过去。荣枯早有准备,及时地闪避开来。
“母妃,”他说,“我把今天的膳食放在这里。”
秋娘一下子停住了所有的动作,眼神空茫茫地盯着门口,孩童背对着光,看不清是怎样的神色。
只是那偶尔的一声母妃,清清浅浅,犹带着奶声,让人不由心生出宁静。
她迟钝地问,“娃娃?”
荣枯瞅着平静下来的女人,很轻地应了声,便将破旧的餐盘摆在了小几上,“吃吧。”
女人不是时时都发疯,荣枯已经掌握了大概的规律。他如今也不是当年不能行动的婴儿,所以每每避开女人发疯的时间,估算着
对方渐渐平静时,再将饭食送来。
冷宫里的吃穿用度很紧张,他不能让女人一发疯,就砸了饭碗。
菜有些馊了,粥清得几乎没了米。荣枯小口小口地,一点一点吃完了自己的饭食,腹中依然空虚的慌,但这些年下来,他早已经
习惯了忍耐。
谈不上满足,但也,满意。
秋娘很快就吃完了,便呆愣地盯着荣枯的脸。忽地,她哀声抽泣了起来,嘴里念着对于荣枯的心疼。
漠然地看着掩面痛哭的女人,荣枯缓缓地放下了碗,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小几,便端着碗筷走出门去,似乎根本没听到女人的哭声
。
两人的相处,早已成了模式。
秋娘的眼泪从苍白的五指间溢出,声声哀吟,似是声讨这不公的命运。
一刻钟后,荣枯重新坐到了女人身边,抬起瘦弱的胳膊,轻轻地搭在女人的背上,“母妃不哭。”
女人间歇性的伤悲,他其实有些麻木,但……毕竟是为了自己而流泪,他不懂得安慰,也无法完全地漠然。
荣枯对秋娘并没有很深刻的感情,也或者说,前世今生的种种遭遇,让他的感情变得淡薄。
晚霞镶镀着天边时,秋娘终是闹得累了,躺在木板床上沉沉地睡去。
荣枯坐在墙头,看着偌大的冷宫荒寂的景致,无声地弯了弯唇。
迎着最后一抹霞光,他眯上眼,似乎又看到那抹温暖的笑容。
冷冽的寒风低声叹息:不惊不辱。
第二章:陌上秋雨
荣枯再次成了流浪儿。
他在冷宫里与秋娘相依为命住了五年,原以为能够这样平平淡淡地长大,却遭逢了天灾——地震。
冷宫塌了,母妃死了。
他侥幸活了下来,从废墟堆里爬了出来。那时候皇宫里的皇帝和妃子皇子们,都迁移走了。
曾经的帝都如今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听说早在地震前,皇帝就在准备迁都事宜,地震发生的时候,皇家那些人大多已经走了,
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
荣枯死里逃生,曾经拘囿着他行动的高墙大院毁得七七八八。
他彻底自由了,却发现,无路可去。
没爹没娘,他不过只是个五岁的稚童。
不是不伤感的。
荣枯缩在城郊的破草棚里,忍受着饥饿与寒冷,心里头是一阵阵迷茫。冷宫里虽然压抑,但……他渐渐地把那里当成了“家”,
至少,这天下有了他容身之处。
冷宫没了,他再无处可归。
低落的情绪很快就被抛却在脑后,荣枯搓了搓胳膊,想要暖和一下身体,听着外头潺潺雨水声,意识有些飘忽了。
他在想着,明天如何填饱肚子。
时间与空间一下子变得虚幻,他似乎回到了上一世,那时也是总想着如何活下来。
破烂的屋顶一时承受不住压力,哗啦地又掉落了几块朽木,险些砸到了荣枯身上。他便一下子惊醒,呆呆地看着被雨水打湿的双
腿。
深秋的夜,真的很冷。荣枯扫视了一圈破屋,再没有可以容身之地,便只能蜷缩着身体,尽量避免被雨水打到。
原本的一点睡意,渐渐地消散。他望着眼前坑洼的地面出神,雨滴密密集集,荡着一个个破碎的水花。
这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一直是在梦里。哪有什么转世,哪是什么皇子。他应该躲在浮华城市的阴暗里,苦苦寻觅一丝生机;或
是躺在破旧的板床上,忍受浑身的疼痛,等待生命的耗竭。
种种念头,一瞬而逝。
荣枯舒了口气,想要将浑身的不适给排出去。肚子咕咕地叫着,他忍不住伸手按在胃上,看了看越发暗沉的夜色,逼着自己闭上
眼。
睡吧,睡吧,便不会觉得饥饿,便不会觉得寒冷。
******
这天的运气很不错。
他在张大爷的包子铺帮忙干了一天活,大爷给了他几个包子,这些日子来,他是第一次感到了有些饱了。
荣枯蹲在水边搓洗着自己的衣服,对着水中荡漾的人影无声地笑开了。
他一边洗衣服,一边思考今后的去处。想来想去,现在他才五岁,很多事情是力所不及,一时没有主意,就算是给人打工,也只
有张大爷这样好心人才会愿意偶尔伸一下援手。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曼城渐渐恢复了些生机,荣枯躲在包子铺里,听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赞说着皇帝的英明与恩德,像是听着无关的人的故事。
皇帝与他,本就无关吧……
他很快就不再关注皇帝的消息了,只是用着稚嫩的双手,认真努力地干活。张大爷其实不需要帮手,原本也是看他可怜才给几个
包子的,但这些日子来,荣枯确实很勤快,多多少少帮上了些忙,便默认了他的存在。
于是夜晚的时候,荣枯也有了去处。张大爷终究心善,让荣枯就住在了锅房里,虽然没有床被,但至少不必担心下雨刮风了。
******
认识傅和谨是个偶然。
经过一年的发展,曼城虽然比不得当初是帝都之时的繁华,却是生机勃勃。那时张大爷正在准备搬离的事宜,包子铺也关了。
荣枯一个人晃荡在繁华的大街上,心下一片迷茫。张大爷一旦走了,他似乎又得过上了流浪的日子。
心里头其实很坦然很平静,他想,无论如何,天无绝人之路。
走过西街角,他正要避开那一拨街头霸王,就发现一伙孩童围着什么叫闹。他没有好奇,只是躲在墙后,等待那拨人离开。
若想活下来,便绝不要插手闲事,尤其对于他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本就管闲事。
霸王们走了,荣枯正打算离开,却又犹豫了。看着那个华服小公子窝在墙角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有些许的心软。
叹了声,他走近去。毕竟,只是个孩子。
这时他没料到,从此就被这个孩子给缠上了。
傅和谨,新任知府的独子。那一日偷溜出府,和下人走散了,不小心就遇到了那帮小霸王。
这一年多来,荣枯把曼城上下跑了个遍,自是异常的熟悉,便将傅和谨送回了傅府。再后来,傅家小子就缠上了他。
“荣枯,我今天学了一首诗……”
“荣枯,我画了一幅画……”
“荣枯……”
那孩子一直一直地“荣枯”“荣枯”地叫唤着,让本来有些苦恼的荣枯也不由得舒心笑了。前世今生,他都没有什么朋友,虽然
习惯了,但偶尔也有点小小的寂寞。
傅和谨也是如此吧,他随同父亲从京城来到了这里,性格又有点害羞,没有多少机会认识很多朋友。
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在眼前晃悠,荣枯也是淡淡的高兴。
张大爷终于要走了,去南方的儿子家。荣枯也再次无处可归,傅家小公子知道了后,很自然地就把他引进了傅府。
荣枯原本只当是孩子的笑语。
那日傅府家丁说知府大人要见他,他才知道隐约明白了。张大爷也很高兴,嘴里说着不舍的话,还说要真是没得去处,就让荣枯
和他一起走。
跟着家丁进了傅府,荣枯见到了傅大人。
于是,他从此成了傅和谨的伴读。
第三章:依水霞光
秋日至,曼城西郊的落霞山披上了厚实而华美的红叶。山坡之间,是一片辽阔而美丽的草场,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青布衣,套着
浅灰色的马褂,手里晃悠着缰绳,微笑地牵着一匹枣色马匹,脚步不紧不慢。
走走停停,含笑的眼里带着丝丝漫不经心,凉风拂过鼻尖,他轻轻地皱了下鼻子,便是深深地吸了,也不管远处隐约传来的呼唤
声,只是径自欣赏着大自然的极致之美。
遂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飞扬的尘土间,一匹雪色马崽朝着这头奔来。马背上,少年稚嫩的脸庞上焕发着耀眼的笑容,嘴里还
大呼小叫,“荣枯,你怎的这般磨蹭!”
荣枯微微仰起头,眯着眼看向少年,笑得温和,“难得出来,我还是想好好赏一下山景。”
傅和谨皱了皱鼻子,嘟囔一声,“山景哪有赛马好玩?”言罢,他语气带着几分撒娇,“好嘛好嘛,荣枯你就陪我一同耍耍。”
荣枯失笑,看着这个孩子,微微出神。
一晃就是五年。当初的知府大人如今是南方三府巡按,眼看着明年就满了任期。他如今十一岁,傅和谨也是九岁了。
这几年,他一直作为傅和谨的书童住在傅府上。
只是,傅府的生活与他当初料想的很不一样。
说是书童,但他却不同于其他的下人们,且不说没有签卖身契,便是这地位,在傅府上,人人都几乎是把他当初第二个公子般来
对待。
他知道,这定是傅府主人的意思……只是,他并不理解,对方到底是何用意。
也曾,隐隐有过某种猜测。但很快他就不再多想,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值得别人利用的。
于他,活着才是最重要。
少年郎,理当心怀宏图之志。可惜他,从来没有那个资本。
若是前世,他在年幼时,即便身处肮脏的垃圾堆间,也有过寻常人都幻想过的宏愿。只是当生存,迫得他连呼吸都是奢侈之后,
便渐渐地磨灭了所有的意气。
在社会最底层苦苦挣扎,生活隐约有得一丝曙光,又被残酷的命运推向了死亡。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样的感受是多么的无助和绝
望。
活着,已然是最奢侈的愿望了。
能得重生,已是上天莫大的垂怜。
“喂?”
思绪一晃,荣枯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深了,无奈地叹了声,“好吧。”
这个孩子,他是真切的有几分喜欢……至少,傅和谨的陪伴,让他这一世变得不那么地寂寞。
何况,他是寄人篱下,无论如何,对于这个孩子都要存着忍让之心。而傅和谨本也不喜欢当地官宦之子的作风,寻常只和他玩的
开。
傅和谨盯着荣枯的笑发了会呆,嘴上喃喃地说道:“荣枯笑起来真好看……”言罢,他扬起大大的笑脸,“若你是女子,长大后
我定娶你做娘子。”
荣枯只是含笑,“不是要赛马吗?”
“啊,是啊,”傅和谨回神,很快便转移了注意,扬鞭一甩,“荣枯,看我们谁先到达对面山坡下的老栗树!谁输了可要受罚的
!”
马已经一溜烟地跑远。
荣枯赶着自己的马崽追了过去,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一日先生放假,两个孩子也趁机玩了个尽兴,直待日落西山,二人才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唉……”
傅和谨趴在荣枯的肩头长吁短叹,“明天又要念书了。”
荣枯静静地听着孩子的抱怨。
比起旧都曼城的官宦之子,傅和谨难得没有他们的纨绔作风,念书和练武都相当认真。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夫子管得严,有时
候难免会不郁。
荣枯是有些庆幸的。
前世的他,尤为羡慕寻常人家孩子能够上学堂。后来他被收容,也只能习得几个字,并未真正地获得教育。
这里大户人家的孩子很早就读书了。他一开始作伴读,学习尤为吃力。夫子是个严厉的人,打罚的次数可谓不少。
“其实我更愿意把时间花在练武上,”傅和谨在他耳边说,“将来要做个和蒋伯伯一样的大将军。”
荣枯笑着附和了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