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那人是你的主子?”沐少安转过头,看向外面,“他做这些到底有何目的?”
“是,只是这事与那位贵人毫无干系。兰溪他并非此中人,接近您也并非出自何种阴谋,实是……哎,想必您已知晓,兰溪乃是
小人的表弟,他从小便体弱多病,还望您念他年少无知不与他计较。”
既然碧霄阁背后是那人,这种小伎俩确实上不了台面。
似乎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又因着没有办法相信别人而错怪他人,所谓的阴谋完全出自臆想,虽则无人敢怪罪他,沐少安也隐隐觉
着面上有些挂不住,些恼火。
顿了一会儿,他沉声道:“既是如此,这事当然与你们无关。不过,郁兰溪已然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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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中,郁兰溪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李非雨一见这场面立刻心酸地几乎落下泪来,可是当着沐少安的面,仍只能如
以往一般带着笑脸询问:“大夫、大夫怎么说?说是他的老毛病吗?”
沐少安“嗯”了声。
方才,沐少安也决定随他们过来郁兰溪这边看看,毕竟这事似乎大部分责任在自己,即使他再厚颜,也还是会产生些姑且称之为
愧疚的心情,尤其在看到郁兰溪惨兮兮的模样之后。
“那,小人就此将兰溪带回去了。”李非雨面上仍是笑笑的,声音却有些微的颤抖。
沐少安正欲答应,身后,侍卫沐禾破天荒的开了口:“大夫说,不宜挪动。”他的语调与沐少安很相似,都是毫无起伏。
李非雨点点头:“是,只是这病已是陈年旧疾,也并无什么差别,无需留在这与公子添麻烦。”
沐少安看一眼床上的人:“既是大夫说的,就让他留在这边休息吧,整件事也算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将人治好。”
李非雨歉意的笑笑:“多谢公子。其实舅舅,哦,也就是兰溪的父亲,多年来一直寻医问药,可惜收获甚微。今年早些时候甚至
请到了神医景懿子,谁知刚有些起色,神医突然不辞而别,,如今只好仍靠那些护心益气的汤药养着……”
听到那个名字,沐少安便觉着十分嘲讽:“景懿子,便是兰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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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行进的十分平稳,沐少安闲坐在船尾看沿岸风景渐渐变换,倒是蛮惬意。尤其沐青那小子因着严重晕船只得由陆路回去,如
今更显得安静无比。
行了半日,属下来报,说郁兰溪已然清醒,沐少安想想,还是起身进了船舱。
刚到郁兰溪房间门口便听见他有些激动的声音。“这是哪里,请、请放我回去……”接着有仆人在劝他,要他放宽心之类之类。
沐少安轻咳了一声,随即推开门,屋内顿时一片安静。手下请安之后默默退出去,剩下郁兰溪一个人极度拘谨地靠在床上。
郁兰溪低着头,神色有些黯然:“为何、为何……要将我带至何处?”他攥着被子,身子微微的颤抖,因着大病初愈,面色极为
苍白。
沐少安瞅了他一眼方答道:“天极门。”
“哦,是回您那里。那,您、您准备如何处置我?”郁兰溪紧张的问。一见到这人便从心底感到紧张,他也很气这般懦弱的自己
,还好似发了昏般做出那些丢脸的事,隐瞒事实,如今被这样对待也怨不得他人。想到沐少安的冷淡,郁兰溪很是心灰意冷。
这人本就生得好看,大约是在病中的缘故,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尤其这事故大半还是因为自己,看到郁兰溪害怕到浑身
发抖的模样,沐少安也难得有了些愧疚。又听这人说什么“处置”,原来还不曾弄清楚状况,以至于如此恐惧,沐少安不禁有些
好笑。
郁兰溪忽又咳嗽起来,想是久病初醒身体仍旧不适的缘故。瞅了他一眼,沐少安起身倒了杯茶递过去。
“啊,谢、谢谢。”郁兰溪接过茶盅,脸红了红。
沐少安坐回椅子,若无其事道:“李非雨已将整件事都告与了我,原是误会。他还提到你的心疾仅有神医景懿子可以医治,如今
兰衍,就是那个神医景懿子,就在我天极门总坛。只是他犯了些事,轻易不敢出来,故而令你随我一同回去,我会让那家伙将你
治好。”
沐少安说知道了“整件事”,却令郁兰溪误会他已晓得了自己的心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吾道:“不、不,您别听非雨乱说
,不是的……”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只得喃喃的住了口,低头喝茶,弄得沐少安十分莫名其妙。
这边的人总是喜欢含蓄、委婉之类之类的,心思很难猜。沐少安禁不住想,这里虽然没有女性,可是不妨碍一堆人婆婆妈妈的,
真是麻烦。他丝毫没有自觉,自己说话也从来是没头没尾,容易令人误会。
郁兰溪本就对沐少安十分爱慕,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便沐少安令他旧疾复发很是吃了些苦头,事后也未曾道歉,郁兰溪
轻易便将这些不愉快抛诸脑后,反而是暗自庆幸如今竟能与沐少安这般接近。
郁兰溪也不知为何会对沐少安这般的执着,从前倾慕他的人亦不在少数,却不曾有动过心思。可是离州一见,那个冷冷看着他父
亲的青年便有如深植入心底。
第四章
水路转陆路,又行了好几日方回到天极门。带着郁兰溪,尤其郁兰溪的小厮路过个稍大些的城镇便会撺掇他们四处瞎逛,较以往
着实多花了些时日。
沐少安不明白,都是些差不多的地方有何好玩的,所以他一次也未曾陪同他们出去。
刚到山门下,沐少安便望见苏毓晨竟带了群人特意来接自己,很少有,过往几次出门办事可不曾有这待遇。只是片刻之后沐少安
便明白这一票人的目标所在。苏毓晨虽说是与他说话,两眼却不住往他身后瞅,那些家仆也是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直把郁兰溪盯
得涨红了脸,手脚皆不知该如何摆放。
最终,苏毓晨还是沉不住气,将视线放在了郁兰溪身上,满带笑意地问:“安弟,这位可是你朋友,不知该如何称呼呢?”其实
对方的祖宗三代他都已查清,故意这样说只是想看看安弟会如何介绍这人,毕竟,这样有趣的事可是不常见呢。
若在以往,郁兰溪早已大方上前介绍自己,可是今日他心如擂鼓,头脑似乎也是僵硬的,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听沐少安很简单的回答道:“郁兰溪,暂时会在这里住阵子。”
郁兰溪也赶忙紧张的上前行礼:“在下离州郁兰溪,见过苏君郎。”
苏毓晨笑眯眯地看着他:“好标致的孩子!既是安弟的朋友,便随他一道唤我毓晨哥吧。”郁兰溪红着脸正待推辞,苏毓晨已拉
过他边往里走边说道:“安弟,你大哥让你回来之后便过去,郁公子这边我会安排好的,你便放心吧。”
看着苏毓晨如此兴奋地离去,沐少安莫名有些寒。
他是不知道,苏毓晨在沐青一番添油加醋之后,已认定郁兰溪对他家安弟甚为痴情(当然这也是事实,只能说沐青的眼睛是雪亮
的)。再见到郁兰溪本人如此绝色,便一门心思要将这“从弟”迎进门。有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从弟,那卓应轩神马的就是那浮
云啊,也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完全不曾想到苏毓晨竟是这般的打算,沐少安寒了一下之后便去了沐修那里。也并无甚大事,两兄弟叙了会儿沐修便让人早些回
去歇息,这一路也算是辛苦了。
回了安园,沐少安命人将礼物与苏毓晨他们送去,想起郁兰溪的病,又打发人去知会兰衍,他自去沐浴。哪知刚出来属下竟报告
兰衍推说忙,不愿治。
这人又耍什么性子,他能忙到哪里去?沐少安当下决定亲自去教训那老头。
药庐里却是安静的很,想那兰衍应是猜到沐少安会来找他,提前躲出去了吧。沐少安面无表情地立于院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而,他听到左手边的房中有什么人的气息。
沐少安内力纯厚,若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定是一早便觉出了,如今确实仍未曾习惯。只是,那气息……沐少安心中一动。
不,不会是那人,沐少安随机否定了这个念头。方才进来时属下曾大声通报,若是那人,再惧怕也定然不敢躲于房中。他这边纠
结着,却已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推开门,沐少安禁不住一愣。竟,真得是那人!
那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呼吸粗重,想来是病了。沐少安盯着面前之人,大脑一时间有些短路。 他不会承认,这些天来自
己有多么想见到这个人,却没有想到是这个场面。如今一见,又立马想起那天这人如何说他只愿做个护卫,心中又是一团怒气。
良久,他转身关了门离开,又去兰衍屋里留了两个字,之后方抄着手慢慢踱回去。
园中,郁兰溪已等在那里,沐青沐紫两人正星星眼状地望着人家。见到沐少安,郁兰溪红着脸起身,将苏毓晨如何安置他等事告
与沐少安。
沐少安有些漫不经心,迟钝如沐紫也都看出护法心情不佳,郁兰溪猜想沐少安该是遇着了什么烦心事,不过这一路踏早已习惯对
方冷淡的性子,况且今日又受到沐少安从兄的热情招待,自是开心异常,哪里会太在意,又说了两句闲话也便告退了。
待到“大美人”一离开,沐青、沐紫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护法不知为何又喝起了闷酒。这才刚刚回来怎的又哪里不高兴,天还未
黑便喝上了。两人试探着开口:“护法,有何事情办得不顺啊?您也别太在意……”
“弄些菜来。告诉外面,说我歇下了,任何人不许放进来。”沐少安头也未抬的吩咐,打断了那两人的问话。明白护法是想一个
人安静呆着,两人只得诺诺地退出去。
酒很苦,可仍一杯接一杯,停不下来,胸口很闷,比那天更甚。沐少安很恼火,自己竟然仍放不下。
没多会儿,外面突然一阵吵闹,沐少安不出去也知道是何人,便坐着没动。谁知一会儿那人闹得更凶了,边假哭边嚷嚷什么“欺
师灭祖的小混蛋啊”、“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禽兽啊”之类之类的。想着门外的护卫都变木头了吗,连个老头子也制不住
,沐少安烦躁地放下酒杯,黑着脸推开门。
“兰衍,若是嫌活得太久太无聊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沐少安颇为阴冷的盯着对方,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兰衍大约也觉出了这一点,抖了一下,马上换了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师侄,师叔方才是一时心急才会口不择言,您大人有大
量,可千万别与我这老家伙一般见识。”
沐少安冷哼了一声,兰衍忙拿出沐少安留的字条,一脸谄媚地问:“这儿,您都知道啦?”纸上只写了“庆王”两字,兰衍正是
因为得罪了这位庆王才躲到了沐少安这里。庆王决计不敢上天极门要人,可一旦兰衍离开,那可就老命不保喽。
沐少安扫了一眼纸条,有些不耐的说道:“既晓得,便乖乖去治病,来这边作甚!若是治好了,我会想办法让那人放过你。总该
行了吧。“
兰衍眼睛一亮,随即又拉下脸,口气有些酸:“你对那什么郁公子还真是上心,果然‘新人迎来旧人弃’哦!可怜我那傻徒弟自
从被你抛弃,跟丢了魂似地,本来人就笨,生生弄的更笨了。如今断了条腿,命也快没了,昏成那样还念叨着‘护法’、‘护法
’的……”
有那么一瞬,沐少安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剧烈敲击着。
“你,说的是陈千?”沐少安感觉说话有些艰难。
兰衍忙不迭的点头解释:“是啊、是啊,我一个老头在这边整日里闲的发霉,教个徒弟玩嘛。陈千虽说天资不高,倒是肯学,人
也听话,跟我这老头子很投缘。正好那阵子你把他赶去当护卫,有次我见他被人欺负,便去找了沐修,将他弄我那儿去了,还收
了他当弟子。话说本神医可是有十几年不曾收徒弟了呢!”兰衍又开始絮絮叨叨,毫不关心沐少安的脸色已难看至极。
沐少安从未觉得这么害怕过,仿佛掉入了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已凝固。
那个人,要死了?方才一见,原以为只是什么头疼脑热,竟如此严重吗?想到那人如今定是后悔了,还日日想着自己,不可否认
,他有些高兴,霎时间便觉得那点怒气已完全烟消云散,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沐少安胡乱想着,不知该做什么。冷不丁听见兰衍三分好奇七分调笑的问话。
“哎,我说你当初不是很喜欢秦襄的吗,还为这把陈千撵走,怎得后来又被赵英那愣小子抢了去?如今又带回来个人,不过别说
,真真都是大美人啊,你小子可是艳福无边。”兰衍捋捋胡子,一脸艳羡,似乎忘了以自己那年纪,再美的人放手边也只能干着
急,“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而已。
沐少安显然非常不悦,立刻沉下脸来闷闷地回道:“原是他自己只愿做护卫,我何时赶他了,更不曾喜欢过秦襄。”
“怎可能!”兰衍眉眼间皆写满了不相信,“那傻孩子把你喜欢的跟什么似地,你要不赶他会想走?老头子我这双眼可不只会看
病!他说的,护法要娶秦楼主,还说什么似秦楼主那等天仙样的人才配得上你,只是秦楼主为人冷傲,心气高,新婚燕尔的,怕
是不会高兴他这样身份的下人在那边。他怕你不让他留下。”
兰衍叹口气,继续道:“那孩子自卑的很,觉着自己做侍宠也不够资格,想着做护卫还可以日日跟在你旁边,可不知怎得你似乎
很生气。后来真去做了护卫,才发现那也分三六九等,并非所有人皆有机会跟着你,他又是个失了宠被撵过去的,有露脸的活也
决不会派给他,根本见不着你。你不知道啊,那段时间他失魂落魄的,我老头见了也难受。哎,我也懂,谁不爱美人!陈千确实
不是多好看,那实性子,也不擅取悦人。只是他好歹跟过你不是,你就收了他,也不过费间屋子。你也知道,那孩子听话的很,
决不会争风吃醋那些的,你高兴了给他个笑脸,他也就那点念想……”
他神医景懿子这辈子还真不曾求过什么人,这次若非不忍再看那傻徒弟继续憔悴下去,他也不会拉下老脸来跟沐少安商量这种事
。可说的口水都干了这人仍是一言不发,脸色阴晴不定,实在很令人泄气。兰衍叹口气,正欲继续劝下,面前之人突然凭空消失
了。
兰衍瞪着眼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轻功,也太快了!他差一点破口大骂:愿不愿意都吱一声啊,跑什么跑!要你娶个人又不是要你
命!
忽然,兰衍心中一动:难不成沐少安是去找他徒弟了?
哎,但愿如此吧。
沐少安有权有势又年轻俊美,自不会将那等平凡的孩子放在心上,可是这般死心塌地的人,真真难寻。但愿他能够珍惜,而不是
临到老了才追悔莫及。
第五章
僵直了身子坐在床边,沐少安紧紧望着眼前昏迷的人,很不想承认,自己如今非常的悔恨。脑中一直在回想兰衍的话。原来,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