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泪尽+番外——花不尽
花不尽  发于:2013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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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瑜也不扰他,两个人都沉默着,却不显得尴尬。

“涯瑜……你说,为什么皇叔要你不让我回家呢?”鄢翮委屈地皱着笑脸,故作老成的重重叹息,认真的有些好笑。

“现在外头正乱着,皇上是为了保护你。”涯瑜每天都要重复一遍,却没有不耐烦,反而温柔地搂住鄢翮的肩,“这里不好么?”

“很好啊——可是,还是喜欢自己家里。”鄢翮沮丧地垂着头,柔顺的发丝落在涯瑜肩上,软软痒痒的。

涯瑜偏头去嗅那淡淡的皂角香气,几乎沉醉。

“啊!对了!”鄢翮又是一惊一乍地跳起来,快活地跑到石桌边上拿过来一个盘子,里面是鲜红饱满的草莓。

“我种的草莓都熟了,今天专门挑出来最好的招待你!”鄢翮邀功似的凑过去,拣了一颗送到涯瑜嘴边,“快尝尝,我还没舍得吃呢!”

涯瑜微笑着看着鄢翮,就着他的手吃下去,溢了满口甜酸的汁液,嘴唇染上一些艳红。

“好吃么?”鄢翮仔细观察着涯瑜的反应,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你尝尝——”涯瑜的眼睛眯起,突然拉过鄢翮,不等他一声惊呼就轻柔地覆上鄢翮粉润的唇,将草莓的汁液沿着那柔嫩可爱的舌尖送下去。

鄢翮傻傻地睁大眼睛,又眨了眨。

涯瑜细细地掠过鄢翮的嘴角牙床,也不再深入,离开鄢翮的唇,笑得有些深意,“——怎么样?”

“啊?……甜甜的……”鄢翮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呆了一下,脸就蓦地涨红,小鹿般的眼睛躲躲闪闪,“嗯……挺好吃的……”

“那还要吗?”涯瑜故意逗着他,又捻了一颗含在嘴里。

“……我自己吃。”鄢翮急了,匆匆忙忙地往自己嘴巴里塞进去一个,装腔作势道,“好吃好吃!”

涯瑜终于大笑起来,鄢翮蔫蔫地看他,也跟着咧嘴笑了。

涯瑜慢慢将他搂进怀里,怜惜地吻一下鄢翮的额头,“别想那么多了,知道吗?”

“嗯。”鄢翮顺从地点头,迷茫了一阵子,喃道,“涯瑜,我会好好习字的。”

涯瑜的手一僵,漠然望着天上高悬的月亮。

冷光割在脸上,竟然有些生疼。

琉聿一直等在涯瑜的寝宫,尽管身上还有些不利落,好歹有很好的武功底子,倒不至于像个女人一样起不来。

碧阑干外绣帘垂,猩色屏风画折枝。

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

真不知这冷寂的宫殿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总是有人为之撒血?

一句前朝遗孤,就注定了他和涯瑜的命。

回想起当时自己生活的苦涩,想必涯瑜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吧。

那人费尽心思、逼着赶着让他们站在这里,到了即使心愿达成,还不是抵不过岁月一命呜呼?

明明是至亲的兄弟,却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天各一方,互不相识。

一个当朝为相钩心斗角,一个逐浪江湖拼死拼活。

好不容易遇上爱上,却知道了那是自己的兄弟。

琉聿自己不在乎。

可涯瑜尊重那人,极听他的话——

他说不可以,涯瑜就不爱了;

他说要篡位,涯瑜就双手染血。

悲哀的是,涯瑜对自己冷了淡了,再与对旁人无异。

而自己,却早已情根深种,爱惨了涯瑜……

往事如潮袭来,琉聿几乎透不过气,哀伤埋在骨子里,月色下掩饰不住。

回神坐在桌边把玩着精致的青花瓷杯,心里明明怒火升腾,却强压为嘴角的似笑非笑。

百无聊赖地望着那窗边的蝄龙纹的铜香炉出神,袅袅的烟气从窗户里飘出去,燃的竟是麝香。

琉聿了然,麝香可以阻止女人受孕,涯瑜的心思很明显。

“不是给你安排了宫殿么?在这里做什么。”涯瑜一进屋子就看见了月光下的琉聿,挥退了那几个宫人。

琉聿冷笑,手里的瓷杯狠狠向涯瑜面门砸过去,涯瑜一躲,那瓷杯就撞在门柱上,碎成飞灰。

看出琉聿用的力道,涯瑜即使莫名其妙也不禁怒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琉聿反问一句,红衣紧紧逼过来,凤目与涯瑜对视,失控地吼道,“我倒想问问你!你居然还留着那个祸害!”

涯瑜浑身一震,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冷静,“鄢翮他,不是祸害……我已经下了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完全是小孩子的神智。”

“你!”琉聿恨铁不成钢,颤抖着手指指着他,终于恼怒地挥下袖子,“懂不懂什么叫养虎为患?!麟光还在洛阳虎视眈眈,你就真的不担心么?!”

涯瑜一时词穷,别过眼看向一边,强硬道,“鄢翮我会看紧,不会出问题的。至于麟光,他闹腾不了多久。”

琉聿嗤道,“你哪来的这般好自信?……鄢翮万一恢复过来,你就是他最要杀的人!……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大局为重。”

说着这话,琉聿的心几乎在滴血,涯瑜宁可自己身陷险境,也要留着鄢翮在身边么。

他对鄢翮,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自己于他心里,又是个什么地位?

脸上的神色不自然的凄惶了几分,叹口气耐心劝道,“涯瑜,我们忍了那么多年才有今天,你不要一时冲动。”

涯瑜淡淡地回视他,语气却是坚定的,“你知,我从不冲动。”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解决鄢翮。”琉聿赌气一般地瞪着涯瑜,用力地攥着双手,就想立刻冲出去把那该死的鄢翮掏心挖肺!

涯瑜即使不是我琉聿的,也不该属于任何人!

“你——”涯瑜的心口一凉,愤怒地扳过琉聿的肩膀,手里的力气简直就要捏碎琉聿的肩骨。

琉聿死死咬着牙不退步,两头狮子斗在了一起。

“我说过不许你动他,他的生死,由我决定。”涯瑜话里的压迫和狠厉,琉聿听得清楚。

不免自嘲地冷哼一声,“我倒是很好奇,你会宠他多久……放手。”

琉聿一挣,脱开了涯瑜的束缚,真要说武功的话,十个涯瑜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自己偏偏伏在他脚下,还心甘情愿。

心里的酸楚就快涌出,琉聿仓促地要离开,他厌恶在涯瑜面前软弱。

“琉聿……”涯瑜突然唤住他,“我心里有数。”

琉聿冷嗤一声,也不回话,眼泪却在转身的瞬间,扑簌而下。

琉聿啊琉聿,为了那么冷心的人,值得么?

问过无数次,却终是无解。

第三章:冻醪

那天的事仿佛从未发生过,涯瑜和琉聿都不再提。

琉聿每日无所事事地闲晃,不时流连于烟花柳巷,一时聿王风流成性的名号遍传京城。

国家易主时局未稳,涯瑜忙得总是不见人影,有意无意地对琉聿的行为视若无睹。

在京城最红的相公馆里,琉聿点了头牌的小倌,却什么都不做,只是醉醺醺地执着那眸子冷淡的小倌的手,呢喃道,“眼睛……眼睛好像……”

“涯瑜……我恨死你了……你这傻瓜、负心人……你这……”

说着说着又无助地哭起来,“涯瑜……涯瑜,我爱你啊……”

那性子冷硬的小倌也不禁错愕,抬手覆上琉聿的眼,怅然地看着这个不知比自己美了多少倍的聿王爷,柔声道,“你怎么了?”

“涯瑜……”琉聿扯下那小倌的手颤巍巍地吻着,凄惶地望进那双略带感伤的眸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爱我么?”

哪怕只有一点点……

双手已经褪着小倌的衣服,朝拜一般贴向那赤裸的胸膛,烛火下的红衣竟带上一种绝望地美艳。

头牌的小倌从不接客,这次却着了魔似的任由琉聿将自己压倒,毫不反抗。

琉聿的手缓缓探向他的小腹,轻柔爱抚,舌尖绕着那胸前粉红的茱萸打转,一圈一圈地痴迷无比。

“啊……”身下的人叹了一声,身体像触电一样颤抖着,双手不自觉地勾住琉聿的脖颈。

涯瑜是谁他不知道,可自己心里竟有了微微的苦味。

聿王,一定是很爱很爱那人吧。

“琉聿。”窗户突然被人打开,冷风灌入,沉醉于情事中的两人都有些清醒过来。

“琉聿,”那人冷淡地看着伏在小倌身上的琉聿,将他提起搂着,手上极自然地理好琉聿敞开的衣襟,“别胡闹了。”

“涯瑜……?”琉聿迟疑地唤着,不太确信的样子。

“回去吧。”涯瑜皱眉稳住脚步漂浮的琉聿,掏出一锭金子掷在小倌的床上,“赏你的,记着,不该说的不说。”

舒展了身子躺着,先是关切地看着琉聿,又转向那人冷漠却同自己八分相似的眸子,若有所思地呵呵笑道,“爷,这金子您还是收回去吧,小的什么都没做,可受不起。”

话语里的讽意,却是为了琉聿。

涯瑜哪里受过这样的语气,当下就要发作,却被琉聿拦住,迷糊糊道,“我们走吧。”

琉聿又转头看向床上的人,笑道,“你叫什么?我下次还来找你。”

“薇溯(wei su)。”薇溯傲然的神态却脱离这柳园浊气,开云破雾。

“薇溯啊……”琉聿话音未落,人已被涯瑜抱着转瞬消失,不知去向。

只有薇溯,倾身望着那半开的窗,脸上神色复杂。

他,真的还会来么?

涯瑜粗鲁地把琉聿扔在床上,看到他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就忍不住地恼火。

去喝花酒也就算了,居然还真要和那些子莺莺燕燕勾搭,就不怕染上脏病么?!

思及此,涯瑜干脆觉得琉聿身上的衣服也不干净,三下五除二地便将人脱光了塞进被子里。

心里的火气这才消得差不多,涯瑜不禁一愣,自己这是做什么?!

直到琉聿痛得一声闷哼,失神的涯瑜才猛地松开琉聿的手腕,怔怔退了一步。

“你休息吧。”明知琉聿听不到,涯瑜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心里才渐渐平息下来。

床上的人眉目绝美,却深深锁着,解不开的愁苦。

涯瑜又是一阵失神,慢慢地后退几步,终于落荒而逃。

鄢翮还在等,石桌上的桂花煲鸡凉了又热、热了再凉,“嗯……端下去再热热吧。”

宫女想劝句什么,终还是忍住了,默默将石锅端走。

待看到门口那熟悉的身影,鄢翮先是愣了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才慢吞吞站起来,委屈道,“……涯瑜。”

涯瑜安淡一笑,上前拉住鄢翮的手吻吻他的额头,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烦躁都消失不见。

鄢翮就像涤清的泉水,让人忍不住的清爽。

“今个儿来迟了,跟你赔罪。”涯瑜把在怀里乱滚乱蹭的雪白东西拎出来,鄢翮立刻就睁圆了眼睛。

那只巴掌大的小兔子乖乖趴在鄢翮肩上,温顺极了。

“呵呵,倒是跟你亲呢。”涯瑜伸出指尖逗弄着那只红眼兔子,冲依旧傻站着不敢动作的鄢翮道,“这是我托人找的,品种特别,永远都是这么大,也好养。”

“唔……好可爱啊~”鄢翮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里凑到眼前,和那只兔子懵懂对视,涯瑜看着不禁笑了。

“起个名字吧?”

鄢翮听见涯瑜的提议,认认真真思索起来,喃出一个否决一个,都不甚满意地样子,最后歪头道,“……叫小涯瑜?”

“小涯瑜?”涯瑜错愕,然后哈哈大笑,抚着鄢翮的发,“好好好,就叫小涯瑜吧。那你可要照顾好我这个弟弟了。”

鄢翮窘红了一张脸,配上红艳的樱唇刹那就叫涯瑜有些痴了,支吾道,“嗯,知道了……我吃什么它吃什么就行了吗?”

涯瑜轻叹着亲了一下鄢翮的脸颊,拥着他坐下,“行的。”

自己特意派人挑了杂食易活的袖珍兔,鄢翮有了别的事情做,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宫女将热好的桂花煲鸡端上来,轻轻放好,毕恭毕敬地退下。

涯瑜一直微微含笑看着鄢翮,眼里再无其他,若是能得以将这一刻永留,该多好。

“……烫。”鄢翮一手安抚着兔子一手盛汤,难免被滚烫的鸡汤牵累,红着眼睛把葱白的指尖放进嘴里吸吮。

“我来吧。”

“这是我在王府里最爱喝的了,专门让加了木瓜和胃,最近湿荫,你又老被我皇叔支着跑来跑去……”鄢翮的一番话未尽,轻轻抿住了嘴唇,有些不好意思。

涯瑜笑了,似乎每天,都只能在鄢翮面前笑出来。

他复了国,

他报了仇,

可是,

却不能开心。

“鄢翮。”涯瑜唤着他的名字,将他圈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嗯?”鄢翮一动也不敢动,僵直着身子,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我好累。”

鄢翮将手摸向涯瑜的眉,淡淡的起伏埋着哀伤,竟引出他不自觉的酸楚,“涯瑜,累了就歇歇吧。”

涯瑜摇摇头,微颓着挺拔的身子,从背后将他拥得更紧一些。

沉默不语。

春夜疏凉,燕草如碧丝。

晚来风急,秦桑低绿枝。

萦萦绕绕的紫藤纠缠着草莓清甜的香气,合欢树下相互依偎的两人沉浸其中。

琉聿醒来,外头恰好就有宫人,弓下的身影印在白净的窗纸上——

“聿王爷,您醒了么?”

琉聿缓缓地撑起身子,头有些宿醉后的晕痛,接触到空气的身子猛然一凉,垂眸下去,竟是空荡荡的一片。

衣服呢?……

火红的衣袍被仍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不成样子。

琉聿咬牙切齿,死涯瑜。

动动腰腿,却只有些久睡后的疲累,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琉聿眯起凤眸,嘴角曳开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眼里却不带星点的光芒,如同死灰。

也是,的确想多了。

夕阳的光暖不刺目,轻纱般蔓延在偌大的聿王寝殿,有些悲凉的不适。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王爷……”外头的人等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嗯。”琉聿指尖拨弄着自己如泉溪滑顺的发,失神地想着什么。

薇溯。

那一双冷淡清傲的眸子,的确配得上这个雅致的名。

宫人进来将准备好的衣袍放下,目不斜视,便要离开。

琉聿依旧半敞着锦被,白皙的胸膛覆着薄薄的肌肉,悠然自在,没有避讳。

“等等,你如何知道本王醒了?”琉聿突然来了兴趣。

“回王爷,皇上说您醉酒之后,总要睡满十个时辰。”

“你下去吧。”琉聿错愕,失态地颓然躺倒在床上,伸手覆在眼上,睫毛的颤动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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