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华最终自然答应了和迦佑的合作,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即使竭力镇定,仍是激动地手脚微颤。因着资料太多太杂,涉及到政治,科学,艺术,经济等多个方面,迦佑一周后给他的只是提纲罢了,其后才陆续将具体内容整理出来交给他,最后一份资料完成已是一年后的事了。
好多年后,刘东华的第N号女朋友跑来打听刘东华时,当地人很是羡慕地说,刘家老大的儿子九岁的时候就写了好几篇小说和好几首曲,很是赚了一笔,都说他是神童,跟县电视台和报社关系特好,跟县长县委的也有些交情,后来又写了个外国魔法师的故事,寄到外国去了,外国人喜欢的不行,赚了不少钱不说,还老被人老外邀请出国,到现在已经好几年没回来,都说在外国挣大钱呢,看见刘家老大和他老婆没,也开了公司呢,你说这刘家是不是祖坟冒青烟啊,怎么就这么好运,有这么个争气的儿子……
当然这都是几年后的事情,现在的刘东华正在努力地找着迦佑的茬儿,迦佑说让两家关系越差越好,想着他是沈家的心肝,那自是从他入手。迦佑开始只不动声色地打回去再刺两下,次数多了,也有些不耐烦,便顺势爆发,两人好好地“吵”了一架,再碰上就是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一个看左一个看右,相互无视到底。在大人眼里不过是两个孩子闹变扭罢了,记得两人第一回见面就打了一架,之后不也挺好吗,这次估计也闹不了多久。看到两家关系融融的样子,刘东华苦恼了,厚脸皮地堵着迦佑问了一回,却被他一脸鄙视地打击道:“这种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吗?想想你将来的对手吧!”讨了个没趣的某人只好埋头去读《重生记事》中的斗争篇,试图从中找出灵感,可接下来的一件意外却为他省却了不少的麻烦,让两家的关系直坠冰点……
张芷萱无疑是个幸福的孩子,家中富裕,父母宠爱,哥哥更是连她的嫁妆都开始考虑了,本身又是个聪明的,三岁的孩子就会“利诱威逼“,发号施令了,周围的孩子没有不顾忌她的。今天芷萱很无聊,爸爸和妈妈出去了,哥哥一个人在写字,看着眼前一个个跟蚯蚓似的东西,芷萱无趣地跳下哥哥的膝头,准备找隔壁的小凤玩去。跟哥哥说了一声,答应了哥哥要早去早回,就在衣兜里装满了零食,出去玩了。
到了小凤家,小凤妈说小凤回外婆家去了,芷萱不高兴地嘟着嘴往回走,踹了王大妈家的狗一下,逗了赵爷爷家的老猫两回,拔了周大伯家的鸡毛三根,追着陆叔叔家的鸭子跑了一程,试图骑何婶婶家的羊,未果……揪着路边开始冒头的小草,想着现在去哪里玩好呢。思考得很认真的芷萱没有看见前面的人影,一头撞了上去,很有礼貌地说了声对不起,抬头才发现是东华哥哥,眼睛霎时一亮。
对于东华哥哥,芷萱的情绪是很纠结的,即使幼小的芷萱不明白这种感受叫纠结。哥哥说东华哥哥不是好人,要她离得远一些,可东华哥哥总是给她买零食送她玩具,还陪她玩,也没有像哥哥说的坏人那样骗她更没有欺负她,为什么要自己不理他呢?于是聪明的芷萱经过一番思考,领悟了技能“阳奉阴违”,这边答应得严肃又坚定,那边又毫不犹豫地向刘东华透露哥哥的情绪,喜好。
刘东华是在肯定了张家无人的情况下才来找迦佑的,一路上认识的跟他打着招呼:“刘家小子,哪里去啊?”“帮我姑送点东西。”与迦佑“不合”的某人每回来都借自家姑姑之名。进了门,迦佑正端坐于房间中写着什么,见他来了,皱了皱眉,却仍是起身接过东西,又为他倒了杯水。
“你最近来的似乎太勤快了。”
“这不是我姑和你舅疼你吗,我一送点东西给他们,他们就惦记着你。”刘东华听了忙嬉皮笑脸地解释,眼看着资料快给完了,以后找你你肯定不理会,现在不抓紧时间把不明白的地方弄明白,以后找谁去啊,某人心中泪流满面。
迦佑也没接他话,直接拿过那份资料,把上面有标记的地方都又解释了一遍,便端茶送客了。刘东华没了疑问,也知道迦佑不欢迎他,收拾收拾东西招呼了声就出门回去了。走了没多远却被张芷萱给撞了个下,看着小丫头发亮的眼睛,刘东华无奈低头。为了让迦佑多说几句话,他可是费尽心思,得知芷萱极受迦佑宠爱,便曲线救国把主意打到了这个小丫头身上,现在这丫头也知道有事找哥哥不行的话就找他,他还不好拒绝,毕竟是他有求于人。现在这丫头要他带着去村西头玩,想着那里虽有条小河,但这初春的天气总不会是去游泳,便答应了她。小丫头没准备告诉哥哥,刘东华觉得这么个小事儿也没必要特意告诉一声。
迦佑正写着东西,突然间心头猛跳,心中惶然,放下笔,起身活动了下,又喝了些水却仍是静不下来,想着反正也写不下去了,妹妹也出去这么久了,竟还不回来,只怕又玩疯了,决定起身去找芷萱。不想刚出门,就有个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见他就喊:“迦佑啊,快点,你妹妹掉泥塘里了,整个人都快淹下去了!现在大伙儿都正赶过去呢……”
第九章
村西头本是没什么泥潭子的,只有一座小土坡,是除了边上那条小河,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前些天笼子镇的砖窑过来这里挖泥烧砖,几乎把整个土堆都掏空了,虽然另找了泥土填埋,但并未压实,后来又下了场雨,把浮土浇了个透,好生生的成了个泥潭子,跟沼泽似的往下陷人。
因着又是春雨又是春耕的,孩子们最近并未来过这里,大人们也就没怎么在意。芷萱到了这里,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乐得不行,想着要怎么霸占这块“领地”,围着土坡转了两圈,想要爬上去看看。跟刘东华说了,刘东华也没反对,只是自己却是懒得动的,便说看着她爬就好,让她一个人玩吧,芷萱也乐得没人跟自己“抢”,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土堆外围还是挺结实的,见芷萱玩得开心,刘东华也没料到下面发生的事,跟一位恰经此处的老叔话着家常。因是难得碰着的,好久没见了,两人聊得很投入,直到传来芷萱的哭声,才反应过来还带着个小女娃呢!匆匆忙忙地爬上土坡,就看到芷萱被陷在淤泥里,想要往回走却越陷越深,想要去拉人却发现自己陷得更快!忙收回脚叫老叔去喊人来帮忙……
迦佑赶到时,村里好多人都来了,正想着办法接近孩子,苦于土质太松,谁下去陷谁。芷萱被告诫着不要动,可看到哥哥,再也忍不住恐惧,哭喊着:“哥哥,哥哥,救救,哥哥……”
眼看着妹妹胸口以下都没到了泥浆里,迦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周大叔和潘大叔穿着胶鞋试了几回都走不多远,迦佑也急了,跑过去拉着陆大叔道:“叔,我分量轻,还是我过去拉我妹妹出来,你看看能不能那些柴禾过来铺段路。”那陆大叔估计也是没了法子,竟没把小孩子赶走,而是想了想,说:“还是我们去吧,我这就让他们抱柴禾过来,你也让你妹子别动,那样下去更快!”
“要是你们下去的话得找大片的厚木板,柴禾根本撑不住,还是我去。”迦佑不想浪费时间,坚持自己去。
“不就是木板吗。”拦住了迦佑的动作,“你快让你妹子安静,我们这就来。”说罢便招呼青壮们跟自己走,迦佑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只好先安抚妹妹的情绪,心中却也甚是郁结,若非内力稀薄,早用轻身功夫上前了,哪像现在……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陆大叔打头,众人抬了一堆的木板过来,迦佑细看,竟是一扇扇门板!有了木板,事情简单了许多,找了个分量轻的,顺顺当当的就把芷萱给抱了出来。小丫头一出来就抱着哥哥的脖子,哭的震天响,怎么哄都不见停,蹭了迦佑一身的泥浆子,不过是初春的天气,感觉到妹妹的轻颤,一一谢过众人,便带妹妹回去梳洗换衣了,具体的谢礼等爸妈们回来自有安排。
傍晚张建军和沈凤娟回来,听了女儿的遭遇后怕不已,抱着女儿好一阵询问,确定并没受伤,才放下心来,匆匆吃了饭就去镇上买了不少的东西,一家家地谢了过去。等两人回来已是十点的样子,却见迦佑还没有睡,坐在芷萱的床边看书。
“迦佑,怎么现在还不去睡?”沈凤娟顾及到女儿已经睡了,不敢大声说话,可声音里却带着火气,任谁辛苦了一天,回家又发现孩子不听话都不会心情愉快。
“妹妹白天受了惊吓,我怕她晚上会不好。”迦佑抬起头,轻声地解释了一句,“今晚我就睡这屋了,妈你先去休息吧。”昏黄的灯光下,孩子的神色柔和而安静,眼中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与淡然,语气轻柔,一下就吹灭了她心中的火气,想到这个儿子早慧得很,从来是个有主意的,再回想起女儿白天恹恹的样子,觉得迦佑说的有理,有些不好意思错怪了儿子,却也说不出认错的话,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叹息一声:“那还是我来吧,你先去睡,你也是个受不得累的。”迦佑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可回了屋却并未睡去,而是抄起了佛经。
沈凤娟和丈夫说了声,便去陪女儿睡了,守了个把小时,看女儿睡的有些不安稳,搂在怀里轻拍着背低声哄着,可毕竟也累了一天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直到迦佑拉灯进来,她才醒了过来,芷萱在她怀里模模糊糊地喊着“爸爸”“妈妈”“哥哥”再一摸额头竟是滚烫!立马清醒过来的沈凤娟披了件衣服就去叫丈夫。一下子家里的灯开的瓦亮,张建军披了件外套,抖抖索索地跑去找赤脚医生,张家老太太听见动静也从东屋跑来敲门,沈凤娟给她开了门,只说孩子病了,便打了盆冷水拿了条毛巾,进里屋想给孩子先降降温。却见儿子正拿着老长的针往女儿身上扎,沈凤娟知道这叫针灸,在一边大师那里倒也见过,可儿子才多大竟然也会?但也只是拉着婆婆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扎偏了更了不得。
等医生来了,迦佑已为芷萱行了遍针,也喂了药,医生看了看又给打了一针退烧药,迦佑也没阻止,毕竟是这么小的孩子,怕烧坏脑子。折腾到天亮,体温总算是开始降下来了,可睡得仍是不安稳,嘴里也不喊爸爸妈妈了,只是喊着“哥哥”,而迦佑也是一句句的回应。看着天色,没让沈凤娟喂医生留下的药片,而是又喂了她一粒自己药箱中的药丸,近了中午,小丫头终于醒了过来,被迦佑逼着喝了碗苦药,见到爸妈和哥哥奶奶都在身边,才又拉着哥哥的手睡下,不过这回却甚是安稳。
傍晚时,芷萱已经能起床吃饭了,迦佑怕她没胃口,亲自下厨为她熬了锅什锦素粥,当然药也熬了碗……盯着妹妹喝了半碗粥,又逼着她把药喝完,这才放她去睡,不过丫头一个人睡不着,非得拉着哥哥才行。
虽说温度当天就降了下来,可真的大好却用了小半个月,迦佑看她总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很是费心为她调养了一阵,晚上也是陪着她睡的,就怕这丫头又做恶梦。当然刘东华这厮儿迦佑本是不会放过他的,可妹妹蔫了这么久,没兴趣去管其他,等芷萱好了,他也没来得及跟他算账,因为他又病了……
第十章
刚出正月,一树树的梅花已开的绚烂,想着皇后最是爱梅,现在定是欢喜得很,等会儿就去凤栖殿看看,赵淳听了却是低眉禀告:“皇后娘娘正在御花园,陛下……”
“那便去御花园吧。”见案头奏折已批阅得差不多了,起身吩咐道。
御花园里一处背风的亭子中,一身穿宝蓝缎袍的女子正看着亭外一片嫩黄花海,拿在手中的笔动了几回,都未碰到纸面就收了回来,有些丧气地放下笔,接过昔兰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两口,却是对着梅林发怔起来。用过午膳这天便暗沉沉的,云层甚厚,看着是要下雪了。放下茶盏,想再试上一试,外面却飘起了雪,不大,可细细密密的雪珠子打在脸上也生疼生疼的。
李琛出来时并未坐辇,这半路上下起了雪,赵淳怕他受寒,劝着他先回凤栖殿,皇后娘娘见落了雪,定也是要回的,他却并未理会。沿着梅林中蜿蜒的小径前行,惊起了好些个雀儿,那雪粒子融得快,转眼间梅上都沾了些水,鹅黄花瓣,晶莹玉珠,本是美景,偏偏那些个扁毛畜生,飞起之间带得树枝颤动,雪水都落了下来,把李琛的大衣裳给洇湿了几处,赵淳忙拿来帕子为他擦拭,又让人先在前头开路,把路边树上的鸟禽都赶了。
王皇后用罢午膳,见梅花开的正好,想来画上两笔,却不知怎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好下笔,痴痴地看着梅林,想着要怎么动笔。虽落了雪,但见雪并不大,便想着再等一等,可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雪竟大了起来,玉屑凝片,纷纷扬扬的,想着今日还是罢了,便要昔梅备架回去,不想远处却是来了人。
待近了亭子,便看到皇后端着手炉,披着绛红的毛领斗篷,正要回去的样子,李琛孩子似的笑了起来:“今儿找你可真是不容易,都快开春了,竟还下起大雪来。若不是我快了几步,只怕又要白走一遭。”
王皇后俯身施礼自是被他拦了一把,触手冰凉,起身不由皱眉看了赵淳一眼:“皇上也真是的,这雪天里出来竟也不多着件衣裳,受了寒可怎么办?”说罢便接过赵淳手中的大氅,为他披上,又让昔兰拿出个暖玉手炉塞进他的手中,“皇上日理万机,可也要想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我怎么听赵淳说,皇上昨晚四更才睡?”
这语气已是不敬,可众人却似甚是习惯,并未有异色,李琛见了她眼中的担忧与不赞同,温和一笑:“梓童莫急,朕下次注意便是,你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王皇后也知他认错虽快,却绝不是知错能改之人,只得暗叹一声,又奉上一盏参茶,似想到什么,神色一整,犹豫着开口道:“那些个朝堂之事我一介妇人自是不懂,只是听哥哥说贤王似乎……”
“梓童放心,朕自有安排。”喝了一口暖融融的参茶,李琛笑着打断了王皇后的话,“下个月十九便是梓童的千秋圣诞,梓童可想好了要什么礼物?”
“臣妾只求陛下福寿安康。”眼中没有后宫那些妃嫔的谄媚讨巧算计,有的只是满满的暖意。李琛愉快非常:“今天你殿中可做了什么好吃食不曾,朕可是想念你的梅花酿了。”
王皇后却并未接话,见李琛看向她,才低低的开口道:“陛下,今儿是初十,臣妾要为父亲……”李琛收起笑容,叹息一声:“是朕的疏忽,如此你且去吧。”说着便又拟旨赏了王家些牲祀之物,聊表对老将军的哀思。
看着绛色人影没于花海之中,眼中不由黯然,今天是王老将军的忌日,却也是翟墨的忌辰,
梓童,你什么时候才能忘掉他……风吹过,一瓣梅花落到了李琛的肩上,捏起那抹嫩黄,细细打量。
“这场雪来的蹊跷,只怕又有不少麻烦事在那儿等着了。”松手看着花落尘土,“摆驾回勤政殿。”至于芷萱,李琛自失一笑,只要她在身边就好啊……
芷萱?芷萱?芷萱!刚走几步李琛又停了步子,他按着额头,忍受着弥漫上来的刺痛,芷萱是谁?芷萱是朕的皇后,可是,可是芷萱又不止是皇后,那她到底是谁,是谁?!他努力地想着,可晕眩的感觉却铺天盖地地袭了过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知道赵淳在问着什么,可他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想让人宣太医,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赵淳的急切,内侍宫女的惊慌,连同亭外的梅林都开始扭曲,耳畔另一种陌生的声音由远处渐渐逼近,他忍住胃中的翻腾,努力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