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 上——植树
植树  发于:2012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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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保了粮草周全。现在,即无沟隘天险,他又只是单枪匹马。凌落雪要他以一挡百,说白了就是要他晏敏的性命。

“你说得这么直截,何以见得我一定要听你的?”晏敏讥诮的问她。

“大人何等尊贵,自是不必听从落雪的。只是落雪想跟大人谈谈条件,您若是助我退了那些土匪,我或许可以带你去司马空的坟

前走走。”凌落雪志在必得的看着晏敏。

晏敏听着那口气微微一颤,谑笑:“凌……,现在该叫冷姑娘。冷姑娘的意思就是,我死活都见不到司马空了。”

凌落雪未予置否。

“既然如此,我又何苦枉废这条性命。”晏敏伸手摸到床边自己的包裹,作出要离开桑榆庄的架势。

凌落雪睨了一眼,不急不许。打一开始她就知道诓不住他,轻轻的笑了笑:“说笑,要见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只能是在退敌之后

。”

“冷姑娘这般心思,就不要在晏敏头上动用了。”晏敏冷笑。

“哎,岂敢。”凌落雪挑眉:“我只是说眼下要见也见不着。我昨天让他去雁门关接我的一个朋友,要他在雁门关等上三天。三

天不到,他不能回来。从我们这里到雁门关,有三个时辰的路。一去一回,六个时辰。若是你非等见着人再出手,庄子都灭了,

还见了做什么?他要是知道你因为没见着他,故而一直袖手旁观,他又该做何想?他在这里住了三年,这里谁家的羊刚下了羊羔

子,谁家的奶孩长了牙齿都一清二楚。晏大人,要他再恨你一次吗?”

晏敏轻轻的瑟缩,叫他去雁门关,无疑是凌落雪支开他的花招。凌落雪果然对自己了解太多,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软肋。晏敏已

经负过这个人无数次,决计不能再多一次。哪怕是舍掉自己的性命,欠的,也要如数还上。

晏敏轻轻的吁了口气:“你这手段,越发利落了。”

“与大人相比,还差得很远。”

“呵……”晏敏清冷的笑了笑:“好,我帮你。”

“谢谢晏大人。”凌落雪欠身福了一福,脸上浮起冷酷的笑意。

吃过晚饭,庄子里安静下来。晏敏走到马厩牵起枣红马的缰绳。才要走出庄子的时候,他把马绳又系在一边的木桩上,轻轻拍了

拍枣红马的脖子,一个人向庄子大门外走去,身后传来枣红马不安踢踏声和悲鸣声。

出了庄子,过了吊桥,身后桑榆庄的大门沉沉的关闭起来,吊桥也绞了起来。

小五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庄子的土墙上,看着不远处晏敏的背影吃惊的问:“冷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大人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平戎骁骑将军、殿前司副指挥史晏敏晏大人,他要替我们去跟那些土匪说说,让他不要跟我们结仇

。”

“可是……”小五困惑的看着晏敏的背影。想不出那个瘦削的身影是传说中那个赫赫有名的平戎骁骑将军,而那个背影孤单绝决

,也并不像是要以大将军的气势去震慑土匪,只有种壮士一去不复回的意味。

“不碍事,骁骑将军勇武盖世,有他在,我们的庄子不会有事的。”冷姑娘云淡风轻的笑着。

晏敏还没走到榆树林跟前,就已经听到了四面凛冽的寒气。草丛中藏了三十三个弓箭手,七十二个持刀的步行喽罗,另有十匹马

。虽不是战马,但如果一齐冲杀出来,他只怕未必挡得住。他握紧手里的伞离榆树林越来越近。

两支冷箭倏然飞出,晏敏挥手,将两只箭抄在手里回掷过去,两名弓箭手应声倒地。三十几支箭又一齐射出,晏敏撑开伞,伞上

噼啪一通乱响,像是突然落了一阵急雨。

躲在弓箭手身后的喽罗们一齐冲杀过来,耳旁立即被嘲杂的声音填满。仿佛又回到战场,晏敏微微蹙眉,化身修罗,伞柄里的长

剑割裂周遭的空气,剑光在人群中飞舞游弋,血的气息飞溅开来,越来越浓郁刺鼻。满耳的嘶杀和怒吼声让晏敏又想起了当初在

西云关时和司马空肩并肩打的那一仗,明明只有两个人,但是相互扶持信任依赖,便宛如千军万马。无需太多的交流,一个眼神

一个呼吸,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晏敏回忆着,司马空的气息像就在身边伴他一起杀敌。他唇角浮起散淡的笑意,手底下的剑越舞越快,越舞越犀利。像是织了一

张密不透风的网,卷进网中的蝼蚁飞蛾被击得粉身碎骨。又像是无声无息的潮水,将围住他的那些小喽罗们困在水中,眼看就要

溺亡。

小五站在土墙上张大嘴半天都合不拢。原来这就是高手,无穷的剑意,不战而屈人之兵。明明是以一挡百,却没有半分劣势。

“好……好厉害……”站在小五身边的小秋儿瞠目结舌。

“我也去。”小五跃跃欲试。

“站住。”冷姑娘喝止:“你会拖累他的。”

“怎么可能?”小五不服气。

冷姑娘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小五悻悻然。

晏敏不消半个时辰,砍倒三十余人,余下的土匪都被气势所摄,围着他打转不敢贸然出手。隐在树林后的两匹马飞奔出来,当头

一匹马上的人横下手里的关刀,削向晏敏的肩膀。

小五儿大叫一声:“小心。”

晏敏身子一长,足尖在关刀上轻轻一点,挑破手持关刀那人的咽喉。铁伞抵住另一把砍向他的长枪,细剑在伞底掠过,划破那人

的肚子,血水喷涌。血腥气浸染了衣裳,浓得化不开。

骑在马上的小头目瞬间损失了两个,土匪们都怔住了。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却这般厉害。

耳边响起一串狮吼:“放箭,放火箭。杀不死你,还累不死你。”

无数点火的羽箭漫天流星一样飞向晏敏。晏敏奋力的抵挡,一时被缚住了脚步不能上前一步。

小五在土墙上看不过眼,取下自己背上的黄杨大弓,张弓搭箭,射死一名土匪,墙上的人都取下弓箭准备射杀。

“住手。”冷姑娘按下小五的弓。

“为什么?”小五着实不能理解。冷姑娘向来助人为乐,今天,却是奇怪的紧。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一箭。”冷姑娘冷冷的说。

“那些土匪已经损伤很大,我们现在冲出去,就能把他们杀个遍甲不留。”

冷姑娘不理会,小五忿忿的扔下手里的弓继续观战。

火箭飞矢转转转住晏敏,倏然,晏敏嗅到火药的味道,大吃一惊。纵身闪避,火药接二连三的扔出来,在他身边爆炸,震耳欲聋

的连绵不绝,飞扬的尘沫混乱了晏敏的嗅觉。他不停的纵身闪转,猝然踩到一串铁蒺藜,尖锐的铁刺扎穿靴子,白色的靴子立时

被血水浸透。

晏敏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嘶吼着朝土匪密集的地方冲去。一张大网又从天而落将他裹在正中,晏敏剖开网,十几把铁爪从四面包

围,晏敏游动手腕,十几把铁爪全都绞在剑上。十几个铁爪全部用力拉扯,将晏敏拉倒在地上,又有几把铁爪飞来,抓住他的肩

膀,用力一扯,肩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晏敏疼得直冒冷汗,铁爪上淬了毒,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伤口却麻痒难耐,也没

时间封住自己的穴道。他嚣叫着,气震山河的用力拼扯,将绞在剑上的十几把铁爪生生扯断,抖直剑身,剑上的铁爪飞回去,击

碎几颗头颅。骑着马的人拉着绊马索回来奔跑,捆绑晏敏。晏敏脚上和肩上都受了伤,速度大不如前,绳索虽没绑住他,身上却

时不时又添加些新的伤口,紫衫的颜色越来越深。

小五看了冷姑娘一眼,倏然从土墙上跳下去,腰间的弯刀挥砍向那些围着晏敏的土匪。

土匪们也是杀红了眼,刀剑无眼乱七八糟的砍剁。

“冷姑娘!”站在墙头的庄上的青壮年们都按捺不住了。

“我说不许动就是不许动。”冷姑娘冷漠的看着那场昏天黑地的恶斗。

小秋儿也想学着小五的样子跳下去,冷姑娘一回手制住他的穴道。

纵然有小五的助阵,晏敏也没有好多少。小五的功夫虽然比这些土匪要好,对方的人却实在太多。晏敏蓦然听到有把刀正偷袭小

五的后背,自己的剑正抵住两把刀不能回手,身子往后移了一步,用自己的背,替他挡下一刀。小五骇然,晏敏内力崩发震断架

在细剑上的三把腰刀,又杀了三四个土匪,开始喘气不迭。

“你怎么样?”小五靠在他背上撑着他。

“滚回去。”晏敏低吼了一声。

小五皱着脸,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他还狗咬吕洞宾。正腹诽间,晏敏揪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推,他的身子飘飞起,落到土墙的墙

角。冷姑娘从土墙上跃下,点住他的穴道将他带到墙头。

“冷……”小五着急的想喊,冷姑娘又制住他的哑穴。

背上又多了道伤,血流不止。晏敏只觉得头已经越来越沉了,耳朵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也许就到这里了。他依稀间听到司马空

笑谈的声音,虽然剑还在拼杀,世界却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四章:熏风

吃罢晚饭之后,南宫家送来了几只风筝,郦颖浩玩累了,嬷嬷哄着他去睡觉,驿馆安静了下来。晏敏站在窗前,雨声停了约有一

盏茶的时间,窗户一推开,清冷的空气便夹着泥土腥气直闯了进来。

晏敏小站了一会儿,,窗外那些虫趁着雨后初晴开始低声的鸣叫,叫声里又混着些别的细小杂声。晏敏轻笑,纵身从窗子跳出去

,跃上屋顶。一些杂细的声音尾随在身后。晏敏从屋顶跳到元通街,便不再躲闪,径直走在大道上往城南里的墨香阁去。

夜已深,到墨香阁时戌时过了大半。饶是如此,墨香阁依然热闹非凡。车马声、招揽声、笑骂声和混杂在其中的乐曲声再和着散

在每一寸空气里脂粉气和铜臭气,便成了花街柳巷独有的气息。就像一枚腐烂发酵的果实,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鸨母看到晏敏,轻笑了笑,走到他跟前低声:“公子又来了。”

“嗯。”晏敏低低的应了一声。

“碧婵姑娘已经等侯多时,这边请。”鸨母领着晏敏走进墨香阁后的别院里头,红过回廊走到飘雨轩门前。门打开,墨香阁的红

妓柳碧婵看到晏敏,起身福了一福。晏敏不露声色,等那鸨母退去,柳碧婵怀抱琵琶媚笑:“公子今天要听什么曲子?”

“随意。”晏敏唇角勾了一边。柳碧弹素手纤纤,拨弄了一下琴弦。丫头端着酒菜放到桌上,又往香炉里添了块香。淡雅的香气

溢满整间屋子。柳碧婵渐渐合上眼睛,脑子里闪出许多香艳旖旎的画面。腮间粉若桃花,喉咙小涩,身子滑倒了下去。丫头拎着

她放到床上,将她一身的衣服解得凌乱破碎。

晏敏坐在桌前慢慢的喝酒。

“大人。”凌落雪收拾完,取下人皮面具向晏敏拱手。

“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已经到了扬州。”凌落雪低声。

“你见过吗?”

“属下见过他与四大捕快交手,招式凌厉、霸道。四大捕快联手,百余招后,便见劣势。”

“哦。”晏敏微微点头。

“但是……”凌落雪低声:“此人桀骜不驯,又有斯兰王族血统,恐怕未必能为我所用。”

晏敏轻笑了一声:“条件。你也在江湖中混过那么久,可见过不能讲条件的人?只要有合适的条件,没有不能用的人。”

凌落雪低头不吭声。

晏敏放下酒杯:“安排时间我与他见面。”

“遵命。”凌落雪拱手。

晏敏慢慢喝下半壶锦楼春。太过清淡的酒,纵是好酒,喝在嘴里也没什么滋味。诚然,来墨香阁是寻欢作乐的,酒水不过是催情

药罢了。晏敏清冷冷笑了笑,把玩着手里景德瓷的杯子消磨时间。

据闻柳碧婵容貌妖而不俗,端的是个可人儿。虽非墨香阁的头牌,却也是排的第三的红人。挑她,既不失晏敏的身份,又显然低

调,在南宫家的眼线看来,应该是个最合理的选择。谁叫中书令也是人,心中苦闷无处发泄,寻个把女子,在温柔乡里解解烦闷

更鼓敲过了四更,晏敏估摸够了时间,起身提着还剩下的半壶锦楼春离开飘雨轩。

四更天,嘲杂如墨香阁也渐渐安静了,扬州的街头更有一种凄清的萧索。悬浮在空气中的水珠濡湿了白色裥衫,无端的让衣服沉

重许多。才走到大路上,一直尾随的杂声,又响起来。更夫散漫的声音也打远处慢悠悠的过来。晏敏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走着。

迎面过来的一高一矮两个更夫似乎也被他感染,懒洋洋的喊着:“栓好门户,小心火烛……”

身形交错时,晏敏足尖一点退出一丈开外,矮更夫手里的白扬刀寒光凛冽的劈向他的面门。站稳脚跟,两更夫一左一右夹攻,晏

敏在刀光中跳转,翻手夺了把刀,砍向另一名更夫,那人横刀来挡,刀身脆生生的被内力震断。他惊了惊扔出手里的灯笼,灯笼

一分为二,蜡烛落在地上在微风中摇曳着微光。

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更夫的身体重重的砸倒在地上,脸便被白扬刀一分为二。晏敏转身,将滴血的锋刃指向另一个更夫,那人

见死了同伴,自己又没了兵器,转身欲逃,背后蓦然一寒,喉管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倒塌在地上。晏敏皱皱脸,扔下白扬刀

,周遭那些尾随的声音,也渐止了,浮着血腥气的街道比先前更加清冷安静。晏敏轻轻的吐了口气:“上边的,打算什么时候出

手?”

“何以见得,我就要出手?”那人悠然道:“我不过是碰巧坐在这里喝喝小酒,看个风景,你们打架关我什么事?”

晏敏冷笑着,身形一长跃到路边的屋顶。

屋顶上的那个人举起手里的酒壶,似笑非笑的问:“喝酒吗?”

“我有。”晏敏举着手里的半壶锦楼春。

那人不再言语,自顾的喝着手里的酒。云雾散开,露出皎白月色。那个倚着房顶的人长长的舒了口气:“都说天下三分明月色,

二分无赖是扬州。我看这月亮,到哪儿不都是一样的吗?”

对着一个瞎子谈月色,大约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晏敏凝眉,从他身上嗅不出任何杀气。他好像真的只是个看风景的人。但哪

有一个看风景的普通人,眼见着大街了横了两具尸体还镇定自若。

“你是什么人?”晏敏淡漠的拽拳。

“白天才见过,中书令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那人睨看着晏敏。目光一落在他脸上,便不由的借着月光细看了几眼。五官精

致细腻,眉宇间浮着一抹几乎看不出的阴戾。虽说是个瞎子,那双盲目一眼看去似乎与常人没什么不同,细看才发现,那进而幽

暗如一潭死水,没有神彩。

晏敏微微蹙眉,从他身上嗅到淡淡的硫磺气:“你是白天救过汝南王和我的人?”

那人笑而不答。晏敏略舒缓了语气,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救命之恩。晏某素来不欠人情,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想要晏某如何

酬谢?”

“你能怎样酬谢?”那人耸着眉,谑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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