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 上——植树
植树  发于:2012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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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小秋问小五。

“下午在胡姬酒肆哪儿见过。”小五看着那人。

小秋儿擦了把眼泪:“他本来还打算救我的,结果中了那些直娘贼的圈套。还好你们来了,要不然,就是两条孤魂野鬼。”

“呸,鬼你大爷。”小五照着小秋儿的脑袋扇了一掌。

哈吉扯着袖子将紫衫人脸上的灰擦去,仔细看着他清秀的脸,眉头轻轻的皱着。

小五清了清嗓子正气凛然的走到满地哀号的土匪中间:“今天小五爷放过你们,快滚。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拦路打劫为非作歹,

小五爷见一次打一次。”

土匪们互相搀扶着,心有不甘的离开。小五得意的哈哈大笑,转身正想跟哈吉吹嘘几句,哈吉抱起那个紫衫人翻身上马。

第二章:晏敏

狭长的甬道上每隔十步都有一盏灯火,饶是如此,这个地牢依旧显得阴冷。纵是亮如白昼也掩不住火光背后深不可测的黑暗。凌

落雪的走到刑讯的那一间房,立即嗅到刺鼻的血腥气。她下意思掩了掩鼻子,走到晏敏的身边:“晏大人。”

晏敏没有应声,只坐在太师椅上,听着鞭打铁烙和那个刺客的惨叫。牢房里的刑具都差不多试过,那个刺客就是不开口。凌落雪

看着他倒吸了口凉气,全身血肉模糊,纵使不再用刑只怕也再不能活了,一边的刑讯官又拿着一根烧红的铁箸从那人的琵琶骨直

插过去。刺客已经无力呻吟。凌落雪森森的打个了寒噤,收回目光:“皇上口谕,问查出什么了没?”

晏敏端着茶水,吹开扑面而来的热气,抿了一口。刺客晕死过去,晏敏站起身,刑讯官又一桶冷水把人浇醒。晏敏走到他跟前:

“其实你说是不说,我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给……,给……我一个痛快……”那人气若游丝。

“我敬你是条汉子。”晏敏低低的叹息一声,抬起手,手腕微转。凌落雪听到骨碎的声响,牢房里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火光跳跃

的微声。刑讯官司端来一盆清水,晏敏洗了把手,又拿着递过来的抹布将手擦干。

“走吧。”他浅声说着,转身走上地牢长长的甬道,凌落雪紧跟在他身后。他雪白的袍子纤尘不染,连一丝血腥气都没有。

……

“你怎么在?”哈吉挑开门帘端着一盆水和一瓶止血败火的药膏进来。

“听小五说你们救了个人回来,我过来看看。”冷姑娘弯着嘴唇。

“嗯,他本是要救小秋儿的,结果着了那帮土匪的道儿。”哈吉将水盆放在火炕边上,掀起被子的一角,撕裂开床上这个紫衫人

的裤腿。血迹已经干涸,将裤子粘在腿上。哈吉用温水将血渍打湿慢慢的揭下来,再用温水替他细细的擦洗伤口。

“我来吧。”冷姑娘微微蹙眉。

“不用,你去休息吧,天不早了。”哈吉说。

冷姑娘皱着脸,不应声。

哈吉细心的替他清洗了伤口,又将药膏涂在他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白布细细的裹好,盖好被子,将褪下来的一身的脏衣服收拾起来

“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救了他,不怕惹什么麻烦么?”冷姑娘清冷的看着那些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面孔。

“他是为救小秋儿才受的伤,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想多了。”哈吉笑道:“快去睡吧,很晚了。”

冷姑娘转身从客房里出来。哈吉跟在他身后。

……

“晏少保,我们要去哪里?”郦颖浩牵着晏敏的手不耐烦的问晏敏。

晏敏一手撑伞,一手握紧郦颖浩纤细的手:“小王爷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们回京城吧,我讨厌下雨。”郦颖浩看着灰蒙蒙的天叹息一声。

晏敏听着一个八岁孩子少年老成的叹息,淡笑。其实讨厌下雨的不止郦颖浩,他也同样。都说江南烟雨,如诗如画。再好看,对

一个瞎子来说都只是一遍无法描摹的黑暗。从小他就讨厌下雨,潮湿的空气会濡湿衣服,会让他滑倒。浮在空气里的雨水的腥气

,让他的鼻子异常敏感。就算是这几年已经闻惯了朝堂上的血腥气,也依旧讨厌这雨水里的气息。

“这里总下雨,京城这时正好可以放风筝。内侍局的李公公替我做了只蝴蝶风筝,原是说等到晴好天气,就去放风筝。”郦颖浩

无限憧憬的说。

“我们暂时不回去。”晏敏扬起嘴角对他挤出一丝笑。

“为什么?”郦颖浩有些不高兴。

“你忘了离开京城的时候陛下是怎么说的吗?”

郦颖浩垂下肩膀,依稀记得父皇说过的话。虽然还不太懂得父皇的意思,但是知道父皇要做重要的事,他也是事情里的一部分。

事情没有做完,他不能回到京城。

“等到这边天晴了,也可以放风筝。”晏敏说:“扬州很繁华,漂亮的风筝也很多。”

“是吗?”郦颖浩皱着脸,还是不能释怀。

一丝不和谐的杂响搅乱雨滴落在伞上的微声。晏敏来不及回答郦颖浩的问题,把他拉到身前。

“做什么?”郦颖浩还没有回过神,晏敏抱起他凌空跃起。方才他们走过的地上,飞过一串枣核箭。

身子刚刚落地,四周都有凌利寒气夹裹布来。晏敏横下雨伞,轻轻挥舞。暗器打在伞上劈啪乱响了一通,倒好似雨蓦然下大似的

“怕不怕?”晏敏夹着郦颖浩细瘦的身子轻声问。

“不怕。”郦颖浩看着四周,十几个穿着灰色劲装的人,手里拿着鱼叉鱼网把他们俩团团围住。

“把眼睛闭一会儿。”晏敏细声说。郦颖浩听话的闭上眼睛。

晏敏勾起嘴唇,面门上掠过一道寒风。他夹着郦颖浩身形一长,足尖点在正来袭来的鱼叉上,伞柄里抽出的细剑挑破冲上来这名

汉子的喉管。血水融在雨水里,周遭的腥气浓烈许多。晏敏抖掉剑上的血珠,听着周遭萧穆的气息。十数人,脚步整齐移动。左

侧响起一个挥臂的微声,一张渔网飞扑过来,晏敏往发号施令那人身边闪转,那人疾退数步,眼前的人影倏然不见。一转身,臂

上一阵剧痛,血水从手腕汩汩流出,腕上筋脉已断。刺客们都有些吃惊,想不到他一个瞎子出手又准又快又狠。小头目兵器落地

,捂着血淋淋的手腕厉喝:“杀了这瞎子,主人有重赏。”

几张渔网围住晏敏,摆出一道渔网阵。晏敏虽看不见,却听得出这阵中的凶险。阵里似乎有狂澜怒涛,惊心动魄。左冲右突了两

个回合,虽然能伤到一个两个,却因护着郦颖浩行动受制。晏敏轻轻的吁了口气,宁气静神,细细听察。刺客忌讳他手里的剑,

不敢妄动。

天下阵法大多按五行八卦的道理。这里有十六人,用的似乎是八卦阵中的“十面埋伏”。若是如此,那位隐在东南向的人是阵中

的法门所在。只要杀了那个人,阵法不攻自破。

晏敏抖剑朝东南向的那位冲杀。刺客见他察觉阵中关键,抵死守住东南的主脑。晏敏挥剑挑杀,连刺了四五个人,余人守着东南

,阵法虽有松散,仍叫晏敏不能挥洒自如。他刺死第六人时,阵法倏然乱了,守住阵中法门的人接二连三倒地。晏敏讶异的细听

,有帮手来,却并不像是驿馆中的护卫。他比那些护卫的身手高明很多,快如闪电,出手狠辣。渔网阵溃散开,站在东南的主脑

被那人一击而毙。

还活着的的刺客见失了主心骨,抱做一团围住晏敏和郦颖浩。一个人拼死扯住晏敏的腿,其他人点燃身上的火药。晏敏嗅到硫磺

的气味大吃一惊,一剑刺死抱着他的刺客。那刺客早有准备,双手拧了死结,晏敏拖着他无路可逃。身边掠过一道凛然寒气,血

水溅到晏敏身上。晏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腰身叫人抱住,身体飘而起。随后,只听到身后一声轰然巨响,硫磺的气味掺杂着血

水的腥气在烟雨天里弥散开。

“啊?”郦颖浩睁开眼,看着远处一团浓烟。寂静的街道也立时多了好些人惊诧的围观。

救了晏敏的那人把晏敏轻轻放下,细细打量着晏敏的脸。晏敏正要道谢却发现他的手伸到自家脸上,轻轻摩棱着他的脸颊。

还只道是救命恩人,原来是个登徒子。晏敏不动声色,长剑一挥。那人撤了手,看着侥幸保全的手指似笑非笑。

驿馆里听到风声的侍卫飞速赶来。那人皱着脸,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侍卫又看了看晏敏转身离去。

“好厉害。”郦颖浩看着他转瞬消失的身姿惊叹。

……

晏敏倏然翻身坐了起来,头很沉重。身上的皮外伤都被人清理过,裹了纱布。他依稀记得昏迷的间隙领衔嗅到衣服上淡淡的酒香

。这种酒的滋味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子里浮现。会酿这种酒的只有一个人——司马空。

“司马空,司马空。”晏敏掀开被子大声喊叫。

门帘外响起几声细碎的脚步,晏敏戒备的摸索到自己的伞。

门帘挑开,听声音进来的是个女人,带着淡淡的冷香。这个气味倒也很熟悉,三年前同司马空一起消失。想不到找到司马空的蛛

丝马迹时,她也同时出现。晏敏冷冷的笑了一声,还没开口,那女人淡淡道:“晏大人,您醒了?”

“凌落雪。”晏敏冷面:“司马空在哪儿,我要见他。”

“难道您忘了?三年前您一掌把他打下山崖了。”凌落雪清冷的笑了笑:“落苍山的凌风崖高百丈,若是大人您落下去,您觉得

您还能活下来吗?”

晏敏轻轻颤栗着,身体绷得紧紧的。

“既然已经杀了他,又何苦到处找?明明绝情,又何必那么辛苦装出多情的样子。”

“司马空在哪儿?”晏敏低声,带着些怒吼的意味。

“伤好些,您就请回吧。咱这儿是偏远山村,有的全是山野村民,就怕招呼不周怠慢了晏大人。”

凌落雪出去了,晏敏呆坐在床上拽紧手里的伞。那一字字都跟针尖似的扎在心头上,针针见血。他慢慢的坐回到床上,心有不甘

的将棉被盖在自己的腿上。要他伤好再走,那就等伤好吧。

皮肉伤,好得很快。腿上被兽夹咬伤的伤口都结了痂,不动不疼,动一动,也只是有些微疼。屋子里外经常出入的只有一个老人

家照顾他饮食起居,也还周到客气。凌落雪再也没来过,那天夜里遇见的那个人也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我今儿要去亲戚家,已经跟冷姑娘那边说过了,你闲了帮我照看照看。”院子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晏敏终于听到除那老人家

和凌落雪之外第三个人的脚步。

“嗯。”一个年青的孩子应了一声。这声音晏敏记得,是在胡姬酒肆外遇见过的那个。那天夜里被土匪抓住时,是他和另一个人

救了他。晏敏翻身下床,趿上靴子走到屋外。

“你起来了?伤好些没?”小孩爽朗的笑着,声音从屋顶上飘下来。

晏敏掠身跳到屋顶,稳稳的落在他身边。小孩看着他脚下的瓦片,张大嘴:“好轻功,瓦都没碎。”

“这些天,谢谢你。”晏敏也不知道跟他怎么搭讪,只凝着眉低声说了一句。

“哈,不用客气。你也是为了救小秋儿才受得伤。”那小孩哈哈笑着拍拍晏敏的肩:“看你这样,腿没事了吧。不用勉强,咱们

这儿挺好的。冷姑娘是个大好人,所有人都是好人。”

“冷姑娘是……”

“就是把你安排在这里的人。”小孩靠着屋顶看着灰蒙蒙的天:“她跟哈吉三年前来我们庄子的,是我们庄子的大恩人,大家伙

就推她做庄主。冷姑娘可能干了。”

“哦。”晏敏点点头:“那哈吉是谁?”

“是我师父。”小孩眯起眼睛:“他的身手很好,比你还好。不过你是眼睛看不见,你要是眼睛能看得见,可能也不比他差。”

“他不是汉人?”晏敏装得不经意的问。

“嗯,据说是一半斯兰人一半汉人。面相有点像斯兰人,很魁梧。”

“那他……,跟冷姑娘是夫妻?”晏敏又问。

“不是。不过大伙儿也都觉得这庄里庄外除了他,倒是没别人再配得上冷姑娘。”小孩嘿嘿笑道:“对了,我叫小五,你叫什么

名字?”

“晏敏。”晏敏微微蹙眉轻轻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嗯。晏敏,很好听。一听就像是读书人。”小五叽里呱啦的不停的说着。晏敏竖起耳朵,听到一声清啸。他蓦得转身挡在小五

儿跟前。小五儿吃了一惊,伸头来看,晏敏的手里凭空多了一支箭。

“有封信。”晏敏摸到扎在箭上的信递给小五。小五看了一眼,叫一声“出事了”,一溜烟的从屋顶上跳下去,出了院子。

第三章:修罗

小五叫了声“出事”就不见踪影。庄子上热闹起来,一串串急惶惶的脚步声从晏敏住的院子门前经过,都没理会他。吃晚饭的时

候,院子里才又来了人。照料晏敏的那老人家把饭菜端到晏敏面前:“庄子上有点事,饭做晚了。还请公子见谅。”

晏敏轻轻蹙眉。

尸心草,无色无味。中毒的人会短暂失去心志,任人奴役。凌落雪难道忘了,这种草是他晏敏从西域寻回来的吗?就算它无色无

味,被它沾染过的饭菜都会多少有些变化。晏敏轻轻的笑着:“冷姑娘若是找我有事,何妨直说。在饭菜里下毒,不见得是什么

高明的做法。”

凌落雪从门外走进来,老人家看到她,退出房间。凌落雪散淡的看着晏敏:“晏大人还是那样精明老练。”

“说吧,什么事?”晏敏自然知道她的恭维没哪句是出自真心。

凌落雪轻轻吐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这是一封土匪寄来的战书。你替小五挡的那一箭上带来的。你们前些天救小秋,

却没有把那伙土匪赶尽杀绝,他们现在找了个大靠山,纠了一百多号人说是明天要来血洗我这桑榆庄。虽说是明天,但这些土匪

草寇素来没什么信誉可言,我已经在庄外的榆树林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动手可能是今夜的事。”

“你们要我帮忙?”

“我这庄子上算上老弱妇孺也才一百来口人。跟一百多个土匪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我至今都记得晏大人跟司马空在西云隘阻截

一千西戎精骑的事,战了一天一夜,杀敌逾半,何其精彩。当时是两个人对一千轻骑,而现在只有区区一百土匪草寇,以晏大人

的身手,我想,应该不在话下。”

晏敏冷笑。西云隘,两边都是高山,中间一道狭谷。当年他和司马空掩护三军粮草,赶在一千西戎兵来之前布好滚木雷石,又埋

下他们能找到的所有火药。等西戎兵一来,滚木雷石和火药齐发,一千人阵脚大乱。光是砸伤和踩踏就死伤便有三百余,他和司

马空守在隘口,凡是冲出来的,一概杀无赦。困在隘中的西戎兵被砸得晕头转向,又不知道隘口外究竟有多少人,都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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