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抬眼看看他，愣了一下，突然笑道：“那你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么？”

褚月收起了笑容。“我要是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还用等到现在么？”

韩城低头吃了枚金枪鱼寿司，没有说话。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褚月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救我？”

韩城举到一半的酒杯停顿了下，反问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么？难道你不想复仇？”

褚月笑了，一针见血地指出：“是不是因为你这些年来一直找不到足以指控褚默的证据，只能寻求法律以外的不正当手段，所以才找到了我？”

韩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稍作间歇之后，慢慢放下酒杯，抬起脸注视着褚月，脸上带着一种恶狠狠的表情。

他前倾身体，靠近矮桌对面的褚月，一句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就算我找到足以将褚默绳之以法的证据，那也只不过是把他送上死刑场，只一枪，便解决了他，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想要看到的是，他受尽折磨后生不如死的惨状。这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该有的下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盯着褚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想，你，有这个本事，对不对？”

褚月看着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这不太像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高级督察会说出来的话呐。你对褚默的恨，似乎已经超越了职业范围。我猜，除了黑白两道的对立关系之外，你对他，还有私人恩怨，是不是？”

韩城没有说话，脸色阴沉了下来。

褚月笑了笑，说：“你和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我管不了，反正，现在我和你，目标一致，我们仍然是合作关系。只不过，我那个弟弟似乎比我想象中更要难对付得多，我实在找不到他的软肋，你要多给我点时间。”

韩城低头在酒杯里加满了清酒，喝了口，语气平平地说了句。

“其实我手里，有一张最后的王牌。”

“王牌？”褚月皱了皱眉，质疑地看着韩城。

韩城微微一笑，说：“但是这张王牌，还需要再验证一下。你知道，褚默这个人，太过深藏不露，很难切中他的要害。”

第三章

初秋的夜晚，仍然带着一丝令人闷热难耐的暑气。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既没有风也没有星光的午夜，只有那轮细如钩的初升新月，孤零零地挂在遥远的天边，无力地散射出一片朦朦胧胧的黯淡光辉。

卫萧侧头看了看和他并肩伫立于这幢六十八层建筑物顶端的新搭档，林浅含，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赞叹。银色月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他极其完美俊秀的侧脸线条，微微凌乱的漆黑的发稍散落在额角，低垂着的长而浓密的睫毛隐隐绰绰覆盖住了一双深褐色眼眸，而在那双漂亮眼眸中，却散射出了和他的清秀柔美完全不相符的凛凛冷光，坚挺的鼻翼下，一张紧闭着的从来不会微笑的薄薄唇角，以及尖削秀丽的下巴。

不可否认，这实在是一个漂亮精致的男人。虽然卫萧很不愿意把“漂亮”或者“精致”这种字眼用在男人身上，但是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任何更恰当的形容词。

半年前，当组长把这个外表看上去纤细柔弱的大男孩带到他面前成为他的新搭档时，其实他打心眼里怀疑这个漂亮男人是否有能力成为总是承担危险任务的先锋组组员。可是半年后的今天，他已经不再怀有任何质疑。

林浅含，很显然，这个名字已经在先锋组中小有名气。不仅仅因为他拥有令人赞叹的容貌，也不仅仅因为他是整个警队中年龄最小的成员，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每次执行任务时所表现出的那种凌厉锋芒以及非凡实力。

但凡最最危险的任务，林浅含总是冲在最前面，玩命似地冲锋陷阵，常常会单枪匹马独闯敌营，以寡敌众，骁勇善战，无畏无惧，丝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如果说为了确保任务的顺利完成，他甚至会拿自己的身体去堵敌人的枪口，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没有人知道林浅含为何会如此博命，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从不展露笑容。大部分时候，这个年轻男人总是喜欢独处，安静地待在远离众人的角落，沉默寡言，几乎能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而他那张漂亮面孔总是冷冷的，不会笑，也不易怒，带着一种漠视万物目空一切的神情，实在让人感觉无法亲近。所以，背地里，他便悄悄有了“冰山美人”的封号。

不过，也许是相处时间久了，卫萧总觉得，在林浅含冷若冰霜的神情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浓浓的，让人无法释怀的忧伤。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只是有时候不经意间，会发现林浅含在陷落于沉思的瞬间，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让人看了心酸的隐忍和疼痛。

卫萧没有问过，林浅含对于自己的事情也从来闭口不谈。他知道行动小组的麦阳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曾一度以为他们是同性之间的恋人，可情况似乎又不是那样。

卫萧侧头望着林浅含，一时间出了神。当弯弯的新月穿透乌云的间隙投射下来的时候，林浅含突然回眸，目光锋利，声音冰冷。

“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对的么？”

卫萧愣了一下，苦笑着看了看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漂亮男人，摇摇头，说：“没什么。”

林浅含冷漠地转回视线。

这时，他们右侧胸口的无线通讯器同时响起，在嘶啦几声噪音过后，传出一个短促有力的男声。

“C组注意。目标位置确认。准备行动。”

“YES SIR！”

第四章

我们没想到这里会事先被安置了定时炸弹，并且每个楼层都有好几枚，要靠探测仪全部找出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现在，整幢大楼已经一片混乱，局势几乎无法得到控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不断地有熊熊火光从走廊的各扇房门中喷射而出，我甚至能感觉到我所在的三十三层楼的墙壁都已经开始龟裂，天花板不时地砸落下一整块一整块的石灰，再这样下去恐怕整幢楼都会倒塌。

幸好，大楼内的剩余人群已经全部疏散，可是我们的目标人物，泥鳅，却仍未找到。泥鳅原本是混帮派的一个小角色，后来当了警方的线人，这次他掌握了有关一桩毒品交易的重要线索，却在还没来得及和警方联络之前就被他们的老大逮住了，并且暗藏于这幢大楼内。而我和卫萧的任务，就是要找出这个泥鳅，并且把他安全移交到情报组手中。

眼看着火势蔓延，来势汹汹，不断的爆炸使得楼面几乎摇摇欲坠，情势危急，刻不容缓。卫萧突然一把拉住我，果断地说了一个字：“撤！”

我皱了皱眉。“那泥鳅怎么办？”

“实在找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也许情报有误，他可能根本就不在这里。”

“如果他真的在呢？”

“就算他在，照这个情况看我们也不一定能救出他。”

我不由地一声冷笑。“如果反黑组连保护一个线人的能力都没有，那今后谁还敢替警方当内鬼？”

“可是现在的情况属于预估之外，我们可能还没找到泥鳅就先被烧死了！”

我斟酌了一下，说：“这样吧，卫，你先撤，我再找找看，随后来。”

卫萧一愣，瞪着我，很坚决地说：“不行！浅含，一起撤！假如上面怪罪下来，我来承担责任！”

我笑了笑，突然按下一旁的电梯，用力把他推了进去。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趁现在电梯还能正常运行，不走就来不及了。”

电梯玻璃门合上。我看到卫萧在里面冲着我大叫，然后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表，比划了一个数字，五。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再给我五分钟时间，如果五分钟内还是找不到泥鳅就必须撤退。在电梯箱下降之前，我对他点了点头。

卫萧撤走后，我一个人开始逐层逐层地找人，在火舌四蹿浓烟滚滚的走廊中，我一边捂住口鼻，尽量放慢呼吸，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火源，在各个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仔细搜索。

而当我找了三个楼面，最后终于在一个厕所的隔间里看到泥鳅的时候，泥鳅已经昏迷，脸上身上都是被严重殴打后留下的混合着淤血的青红色肿块。

我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大声叫他，同时拍打他的脸。

泥鳅醒转过来，看到我，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张合着被打落好几颗牙齿的嘴巴，口齿不清地重复叫嚷着：“救我！救我！！救救我！！”

我一边动作麻利地解开他手上的绳索，一边平静地说：“放心，我会救你的，但是你也要配合我。”

可是我刚说完这句话，泥鳅便用松绑的双手拽住了我的领口，就像快要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似地，拼命地拉扯着我的衣服，哭喊着死活不肯放手。

我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来按住他，一边开始解他脚上的绳索。没想到这个泥鳅会如此精神失常，我真是后悔刚才叫醒他，偏偏这该死的绳子还绑得那么紧，解也解不开，我只能取出小刀，试图割断绳索。可是泥鳅极其不配合，惊恐万状地大叫着乱扭着身体，死命蹬踏着双腿。

我突然怒从中起，一刀抵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你给我闭嘴！再敢动一下，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十分可怕，这一点，从泥鳅突然噤声后吓得面部抖动了一下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为我气势所迫，不再出声也不再动了，缩在墙角，嘴角抽搐着看了看直逼自己喉咙的尖刀。

我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声。

“你最好给我放聪明一点，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会知道。”

泥鳅咽了口口水，抖着声音应和。“是、是……”

我讽刺地笑了笑。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在心里咒骂我。

警察居然比黑社会还流氓。

第五章

凌晨三点，我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

而在公寓大楼下，我看到了靠在一边抽烟的麦阳，看到我来，他摁灭了手里的烟。我视若无睹，径直与他擦肩而过，走进公寓门厅，按下电梯。

“浅含，你刚才是不是又乱来了？听说你不肯撤退，若不是消防人员及时赶到，你可能就葬身火海了。”

又是这种说教的语气！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样时时刻刻掌握我的行动你觉得很有趣么？”

“我只是关心你，我不想你有事。”麦阳叹了口气，刚想拍我肩膀，被我反手打掉了。电梯门打开，我走了进去，麦阳随后跟入，却被我很不客气地用力推了出去，但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又被麦阳迅速伸手扣住了，电梯门被迫再度打开。

“浅含，不要这样，你能不能爱惜自己一点！”

他走进来，替我按下楼层按钮。我靠在门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这些话，我早就听腻了。

当我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迎面扑来一阵浓重的烟酒气味。麦阳看看我，无奈地皱了皱眉。

我把钥匙往桌面上一扔，转身走去厨房，打开冰箱，倒了满满一杯冰水，仰头咕咚咕咚地一口饮尽，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看正在收拾一地空啤酒罐的麦阳，毫无音调地说：“你是不是想说的都说完了？”

麦阳抬头看看我。

“那你可以滚了。我想休息。”

“浅含，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冷漠地斜了他一眼，低声嗤笑。随手抓起一旁柜面上的两瓶药，打开盖子，各取了一粒。刚要塞进嘴巴，麦阳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浅含，你吃什么东西？”

我甩开他的手，平淡地回答：“安眠药。”

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靠安眠药来维持睡眠。

麦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脸心痛地看着我。

“还有瓶是什么药？”

我就着冰水，吞下了两粒药片，迟疑了一下，说：“放心，我没有在吸毒，这是医院里拿来的。”

麦阳疑惑地拿起药瓶看了看，一时半会儿似乎没有明白过来的样子，过了很久，他才突然间恍然大悟，随后吃惊地瞪着我，难以置信地大声问道：“浅含，难道你有抑郁症？！”

我从他手里取下药瓶，放回原处，轻描淡写地说：“只是轻微的。”

说完，便转身要走，可却毫无防备地被麦阳突然从身后拦腰抱住了。我愣了一下。他把我搂得很紧，埋首在我颈项，很沉重地呼吸，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

“浅含，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崩溃的。求求你，把他忘了，好不好？”

麦阳的声音哽咽得厉害。我挣脱他的臂膀，转身看他。

麦阳的眼圈红了，他握住我的肩头，似乎在哀求。

“浅含，你何必这样伤害自己？你爱的人根本就不爱你！如果他真的喜欢你，怎么会忍心看到你痛苦成这样都还无动于衷呢！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

“你说够了没有？！”我突然间一声怒喝，指着大门，冷冷道，“麦阳，你给我滚！我这里不欢迎你！”

“浅含。”

“滚！”

“浅含……”

“我叫你滚！听到没有！”

麦阳突然间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我。

我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一声不响地转过身，走去客厅。

可就在我走到沙发前的时候，麦阳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刹那间猛地从背后把我压倒，我向前一个跄踉，跪倒在沙发边。

麦阳强硬地按住了我的双手，跪在我身后，用膝盖分开我的双腿，紧接着便一手开始摸索着解我长裤的前径。

“麦阳，你干什么？！”

麦阳没有说话，温暖的手指从内裤里掏出了我的下身，盈握在手中。

“麦阳！放开我！”

我吼了起来，却挣脱不了。

麦阳一言不发地爱抚起我的下身。他的动作很温柔，真的很温柔，小心翼翼地，轻缓地，想尽量让我感到舒服地，来来回回揉搓着手里的敏感娇嫩之物。

我突然间放弃了抵抗，麻木地趴在那里，任由他玩弄挑逗我的下身。可是过了很久，那里仍然一点硬度都没有。

我悲伤地嘲讽地笑了笑，泪水从眼角滑落。

“麦阳，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就算我能把他忘记，我的身体也仍然无法忘记他。”

是的，这很可笑。也很可耻。

我的身体，只忠于我最心爱的那个男人。尽管，他并不爱我，在他眼里，我或许比男妓还不如。可是，我却只对他才会产生感觉。

除了他，我无法和任何人做爱。

我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想尽量装作不在乎，故作潇洒。可是泪水，却早已背叛了我。一颗接一颗，难以竭止地涌出。

而这时，麦阳轻轻放开了我。但是没有离开，他抱着我的身体，贴在我的后背，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不过，我已经感觉到，他温热的泪水，濡湿了我背脊的衣服。

过了很久很久，麦阳颤抖着声音，低声呢喃着说：“浅含，我已经陷进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自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再想你……”

说完，他呜咽着极其痛苦地小声抽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