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之白日鬼谈+番外——viburnum
viburnum  发于:2013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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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暗暗点头,沉塘继续试探,“那,有没有办法破解?”

“这可就两厢为难了。”

“如何为难?”

“你想啊,要是毁坏了法器,鬼就会跑出来,祸乱一方。可要是不毁坏法器,那人身上的煞气又会金盔铁甲一样令‘横死’之事发生不到他身上。你想暗中埋伏杀了他,说不定就会反受其害。”

“这么说,就毫无办法了?!”

“倒也未必。”想了想,那男人边摸着下巴边开口,“要是找个跟煞神之首白虎星君生辰、星位、气脉都吻合的人,就能接近之,伺机将那法器破坏之,并且还可以镇住天罗刹,使之不能作乱。”

“会有这样的人?!”沉塘忽然觉得自己千年的亡魂都白当了,鬼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是他不曾听过的,而对面这家伙,想来必定是参透了鬼门的天机,如果他说的全是真的,那……

“当然有~我就认识一个~”得意洋洋挑了挑嘴角眉梢,那算命先生摘掉圆眼镜,用一双狡黠的眼带着隐约笑意看着沉塘,“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叫他来帮个忙,反正也是行善举,何乐不为呢……只是……我得奉劝兄弟一句,管闲事无所谓,管着管着,管出桃花来了,这后果……可得你自己尽数承担呐……”

第八回

说曹操,曹操到。

那个卦师所谓的可以镇住天罗刹的和什么白虎星君有一拼的人,在他俩话音未落时就出现了。

远远的跑过来一个年轻男人,看着比卦师小几岁,脸上急切慌张四处寻找,然后直奔着这边杀了过来。

“姓常的!你又搞什么鬼!”气呼呼的人一直跑到近前,一把扯住卦师的衣袖,“大冷的天儿,别老天不亮就出来溜达行不行?!”

“对你来说是天不亮,可对我来说,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啊~”

“少废话!等天亮了,看你还瞅得见什么!”

“瞅不见我还有这根竹竿啊~”总是一脸很泰然的表情,那卦师拉住对方的手腕,而后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沉塘眼看着那还试图把人拉回去的年轻男人突然停住了所有动作,接着就皱了皱眉。

“又管闲事……”

“嗳……管闲事的不止我一个,干嘛老咬着我不放呐~”

“别人管人的闲事,你连鬼都要管。”

“我要是看不见鬼,也就不管了~”

“应该说你要是看的见人,也不至于放着人不管,非得插手鬼的事!”与其说生气,还不如说是无奈,那年轻人叹了一声,“总之,先回家吧,不然太阳出来你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好~听你的~”高高兴兴笑着,那卦师看了一眼沉塘,“兄弟,来,跟我俩回家先。对不住啊,我这小郎君儿看不见你,他就不便跟你打招呼了。待会儿天一亮,我这眼睛就摸了黑,更不便当街和你聊天,走着走着。”

攥紧了手里的竹竿,卦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

沉塘下意识跟在后头,满肚子的疑惑都不曾解开。

“刚才,我听他叫你姓氏,是吗?”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头走着的人。

“啊,对,我姓常。单名一个‘骁’。”

“常骁?”

“嗯,你叫我‘神机妙算常半仙’也成。”

“还是称呼你‘常先生’好了。”沉塘忍了忍想笑的冲动,接着问,“那,你们所说的,白天看不见,是怎么回事?”

“哦,这就说来话长了。其实,这都是我跟阎王爷讨来的。当初我说,我想转世后还留着上辈子的记忆。他说,不行。我说,那我可以用荣华富贵交换,上辈子积攒的阴功都不要了。他说,那也不行。我说,那我还可以退一步,肢体上有几分残缺,或盲,或哑,都好。他说,你这么讨价还价,究竟是为何?我说,就是为再找着我那小郎君儿呗……另外,如果你觉得亏了,我还可以在人间给你捉鬼降妖缓解你地府的压力。只是,你得让我有双阴阳眼,这对你来说不难,另外,你能不能让我那小郎君儿……”

“你有完没完!”前头走着的人扭回头来,骂了常骁一句,“整天跟鬼打交道,我宁可你还是那个披着斯文皮的贼!”

“哎哎哎……别这么说啊……我也是为了咱俩好啊~”挨了骂反而更加得意起来,常骁咧开嘴笑得很开心,接着,他又对沉塘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我跟阎王爷说,你得给我那小郎君也留着记忆,还得给他个护身的生辰星位,要不他没法帮我打理鬼界往来的事儿。他看不见鬼不要紧,只要看得见我就成。另外,我俩带着记忆转世投胎,也省了你两碗孟婆汤不是嘛……”

听到这儿,沉塘几乎快忍不住说一句“你这就是跟阎君胡搅蛮缠”了。

“那你前世……”

“不成不成,不能说,泄露天机罪责难免~哎,对吧,小阿楠~”

“我现在叫祝惜言!你要是真不想泄露了什么莫须有的天机,就别那么称呼我!”

“唉~一次轮回,又添了脾气~我这七尺汉子可是越发的不好当了~”小声故意嘀咕着遭人白眼的话,常骁冲着沉塘做了个有几分邪恶的鬼脸,然后在走到一条胡同口时抬头看了看已经有几分发白的天,“得,正好到家,我这眼睛,天一亮,就除了鬼,半点东西也看不见了。”

“那不就是……”

“是,和盲人一样,要不怎么只能摆卦摊儿呢~”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沉塘跟着两个人进了一户人家。小院儿不大,总共三间房,收拾得干净利落,院子当中种着的似乎是花椒树,进了屋,里头更是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是平时就很在意打点着的。

常骁把竹竿放在门后角落里,走到桌边,和那祝惜言一道坐下。

三个人之间进行着有点奇怪的交谈,看不见鬼的,看不见人的,人鬼都看得见的,来言去语,有转述有翻译,折腾了半天,终于把事情都弄清楚了。

“说真的,我虽说凭借异能,看得出来你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却真没想到,竟然会是当今名伶夏明月啊……”常骁叹了口气,那在太阳升起之后,似乎就真的看不见东西的眼不再偶尔流连于屋内摆设或是桌上茶杯,只是直视着对面的亡魂。

“是,我也没想到。”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沉塘摇了摇头,“他的境遇确实悲惨,不然,我也不会想替他出头。”

“嗯。成,那就这么办吧。”抬起手来,摸索着握住旁边祝惜言的腕子,常骁想了想之后开口,“我会想办法去了项嵘脚上的链子,然后天罗刹会逃出来,可它不会造成什么危害,到时候惜言在旁边,他的八字天生能镇住恶鬼。接下来就一切好办了。你只要见机行事配合配合就行。”

“配合?怎么配合?”沉塘皱了眉头。

常骁没有告诉他该怎么配合,只说是这种事,变数大于定数,根本无法预先知晓会发生什么,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沉塘应允下来,又先道了谢,约定了时间,就先赶回项宅去了。

他不知道他走后那两个人会说些什么,议论些什么,他也不在乎,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去告诉夏明月这个消息。一路急匆匆来到项家后花园,他四下里寻找那个苍白的灵体。

找了一大圈,终于在假山石的空洞中看见夏明月时,他有点心疼了。

“你……怎么……”

夏明月蜷缩在阴暗的假山背面,努力想躲避刺眼的阳光,他现在比夜里看来更透明了,也更虚弱了几分。

“太热了,受不了……”看见沉塘就像见了救命的稻草,夏明月想要起身出来,却被对方按住了。

“你别乱动。”安抚了一下那气息不稳的灵体,沉塘也跟着闪进空洞里,“你还是新鬼,经不起太阳,抱歉,忘了告诉你天亮之后要尽量躲起来。”

“明明是三九天,怎么热成这个样子,好像快晒化了似的……”下意识的擦着额头,却不见有汗,夏明月往更里面躲了躲,“那个,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好几天吗?”

“嗯,略有变动,不过是好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外头的阳光,沉塘冲着对方笑了笑,“哎,别的先放一边,你怎么不去那井底躲一躲?”

“井底有我的尸首,看了着实别扭。”低下头去,夏明月抱住膝盖,语调有几分踌躇,但还是低低说出了口,“而且……在这儿等的话,能一眼就看见你回来……”

第九回

沉塘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眼神。

那种好像已经全心信任或者说,根本就是依赖一样的眼神。

“那个……其实,我就算不在,你也能平安无事。”根本躲不开被那双眼注视的目光,他冷静了一下,坐在夏明月旁边,“你只要一爆发,就有那么大的能量,一般来说,很少有新鬼能达到这个程度。”

“是吗。”有点窘迫的笑了,夏明月低垂下眼,“大概是我积怨太深了吧。”

“嗯。”没有多搭腔,沉塘转换了话题,“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摇了摇头,夏明月的笑无奈又苦楚起来,“倒是天刚亮的时候,听见外头有报童喊我失踪的号外。”

这话,让沉塘有点没法儿接,因为他也听见了。什么绝世名伶神秘失踪,戏班上下一筹莫展等等等等,只一夜工夫,就能传得如此沸沸扬扬,该说是他夏明月确实名声大,还是该说世风日下让江山易主都比不上一个戏子失踪?

“只能说我的确没白下苦功夫唱念做打,不然死了也无人过问吧。”一声自嘲的叹息,夏明月把脸埋进膝盖之间。

“我还没见过你在台上的模样呢。”沉塘尽力想让气氛轻松一点,“等事儿都过了,你还阳了,我一定去听你唱戏。”

“就怕事儿过不了,我还阳不成,就算都成了,也未必能再唱戏了吧。”

“何必想得这么消极呢。除掉项嵘,再让你还阳,不会用太久的。到时候你还回你的台上,唱你的西厢,我要是还没转世投胎,正好连戏票都不用买就能听你唱戏了。”

几句话,逗笑了夏明月,沉默之后轻轻点了个头,他在发现沉塘正看着他的脸发呆时赶紧扭回头来。

“你还没说你刚才去了哪儿呢。”

“哦,对。”发觉自己有点傻的盯着人家看,沉塘脸上浮起似乎是亡魂不该有的几分燥热来,他定了定神,开始给对方讲述遇见的那个奇人。夏明月听得一脸惊异。

“就是说,他轮回几次,都是半人半鬼?”

“嗯,因为和阎君讨价还价,只为了和他第一世的……爱人,还在一起。”

“那,他俩都是几次轮回,还能找到彼此?”

“他说他们会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所以就算容貌变了,也还能相互认识。”

“这样已经过了几百年?”

“反正常先生说他是大明的人。好像是朱见深当皇上的时候吧。”

夏明月听着,想着,半天没出声,然后,就在沉塘忍不住打破沉默时,他突然开了口。

“抛下是否有悖世俗伦理不提,能执着到这等地步,果然非同一般啊。”

“当然。我也震撼得很。”向后仰了仰,枕着手臂靠在假山上,沉塘斜望着外头格外明亮的阳光,回忆着那常骁跟祝惜言说话时的表情腔调,以及他们交谈中的许多细节,忽而笑出声来,“常先生说他俩当年是一见钟情,结果马上遭了白眼,他惧内似的赶紧改口说是他先对人家一见钟情的。说真的,我在地府千年,看的只是死后的善恶因果,都快忘了一个情字为何物了。至于一见钟情之类……”

沉塘自顾自的低念,夏明月则偷偷转过眼神去看那仰望着天空的千年亡魂。

那人,生前一定英武非常。

身上是暗黄色的唐风长衫,胳膊上还有皮质的护臂,白裤子,黑色的长靴,腰间是扎扎实实系着的朱漆色嵌铜钉腰带。只是,他没有配刀剑,更没有帽冠,仅仅梳着发髻而已,漆黑的头发被一根黑木簪绾得齐整。

至于那张脸……

“我记得你说,你是唐末的人?”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失礼的做贼一样的打量别人,夏明月收回视线,转移话题。

“啊,对,唐末生,五代死,一辈子都在乱世里。”

“现在,其实也算是乱世。”

“可我至少不用再上战场了。”喟叹着,沉塘闭上被阳光弄得有几分疲惫的眼,“人生不过百年,和在地府的千年相比,微不足道。再说,兴许乱世很快就会过去了。天下太平之后,不管是仍旧大富大贵,还是沦落到渔樵耕读,我都无所谓。”

“那,百年之后呢?”似乎根本没听见对方对未知将来的猜想,夏明月追问着他想知道的东西。

“应该是去西天礼佛吧。”

“哦。”应了一声,他不再主动开口。

“你是不是之前都不信神佛真的存在?”沉塘笑着问。

“我原本是信的。可遇见项嵘之后,我连因果报应都不信了。不然,他凭什么还这么风风光光,我只能葬身井底。还有现在那些官高爵显的,又有哪个不是杀人无数的屠夫?只有百姓最苦,却总也无人在意。”

“话是这么说,可因果还是存在的,至少,到了阴间,刑罚从没人能躲过。道修今生,佛修来世,这辈子造了孽,就算在地狱火海里洗清了,来世也照样得不了好处,悲愁孤苦,命运多舛……”

“那也就是说,我前世不知造了多大的罪孽了?”

“啊?”

“所以这辈子才这么惨痛。”

“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又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沉塘把垂到鬓角的一缕头发拢向而后,安慰似的拍了拍夏明月的手背,“别想太多了,先等到天黑下来,和常先生他们一道除掉那天罗刹再说吧。”

“嗯。”

“哦对了,我帮你加固一下生脉。”岔开让人压抑的话题,沉塘让夏明月坐好,他小心从他颈后找到生脉的根源,用指尖极轻的一点点捻住那蛛丝般的银色细线,而后把自己的灵力缓缓灌注进去。

他眼看着那根丝线慢慢变亮,触感也坚韧了不少,庆幸自己多少还是在地府里学会了一点用得着的本事,沉塘在确认那生脉不会轻易断开时停了手。

“可以了?”夏明月摸了摸那确实在幽暗的假山空洞里显眼了很多的飘忽的细线。

“差不多吧,你有什么感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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