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眼线,难上加难,思来想去,不得其所,不免叹气。
“爷且宽心,当下要紧之事,是平安出使,子敬定当拼死护卫。”
“呵呵,子敬啊…此次出访,你不用与我同行。”
“啊?”子敬大惊失色,几要落下马来,我忙伸手拉住。
“怎的如此大意?”见他坐好,一笑松手,“这边始终要有个放心的人看着。镗儿铭儿守着兵部,我并不担心;府中刘忠看着,
也不会出事;朝堂上亓过历来帮我打点,此次又得了连之,当无大碍;只一条,刘钿那边不得大意。往日出征,事务繁杂,无法
兼顾,此番挑明是冲着我来的,不能不防。”抬眼望他,“子敬,此事我只放心交给你。事情办妥了,要还念着我这三爷,再来
不迟。”
“子敬当尽心竭力!”眼中满是感激慎重,我满意的一点头,自回府不在话下。
自此收拾整顿,不日出发。锦旗比肩,锣鼓宣天,熏香袅袅,云鬓霓裳,浩浩荡荡出了东也城门,望北而行。
15 菡京拥翠
紫藤媚佳人,迷蝶羽嫩。杨李何惧梨花盛?落樱缤纷浑不觉,香渡万门。
娇杏粉桃身,玉兰幽渗。何德窥伺百花神?且映枝头一树春,静水流深。
豳国都城,菡京月下。
二楼雅室,一壶清酒,一树桃花。虽是北国,难掩韶光。满城春色,绿意盎然。百花争艳,不输江南。原来不想攻伐,竟是处处
皆景;不思权谋,才是物物含情。想来沿途必有美景,竟被错过,只不知人生至此已然错过多少。风起送香,微甜软侬,竟有丝
丝情义。
“爷。”娇软销魂,酥到骨子里去了。
“何事?”拉到身旁,香个芙蓉满面。
“酒给爷温好啦。”
“哈哈,好,爷喝了!”饮得一口,酥香醇厚,“好酒。”
“那是当然!咱这拥翠楼的酒可是一等一的好货,谁不夸咱啊?”却是老鸨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群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有
千秋。
我一挑眉:“好大架子的拥翠楼啊,爷要花银子买个‘等’字还会上你这儿来?”
“哎呀,瞧您说的外道话儿。咱这儿酒好,姑娘更好!”老鸨甩着红纱巾拉过个姑娘坐我身侧,“姑娘们梳洗费时,您可多担待
些个。”回身又招呼道:“姑娘们,可打起精神来伺候几位大爷啊!”
“知道了,妈妈。”众女子驾轻就熟,各自落座,娇笑阵阵,香风习习。身旁女子柳眉弯弯,红唇丰润,我一掐细腰,咬她耳朵
:“多大啦,叫什么?”
“奴叫莲儿,今儿个十七了。”
老鸨又道:“几位爷可眼生得紧,这是打哪儿来啊?”
我自一笑,袖中随手摸出几锭银子,赏了老鸨龟奴:“爷有的是银子,买的就是个痛快。”
“大爷真是爽快人儿!”老鸨谄媚一笑,谢了打赏,“爷要什么,只管叫人,保您痛快舒服!”
就着莲儿之手饮了一杯,才道:“早就听说这拥翠楼是个销魂刻骨之地,今天倒要好生见识见识。妈妈只管好酒好菜的上,至于
姑娘嘛,”捏捏身侧女子嫩脸,“模样好是不消说,最好能弹唱两曲儿。”拉起这女子手把玩一番,又道:“爷我喜欢身段软的
,那位爷喜欢长得白嫩的。”冲着南宫一笑,又对着庭继一努嘴,“这位爷可挑,床上功夫差点,可讨不到打赏啊。”
“那是那是。”老鸨生怕放走了财神,“可不是咱吹,楼里的姑娘可个个儿都是一等一的好模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可是样
样精通,性子又好…”
“行了行了,把你头牌叫来,别拿这些个老货来蒙人。”南宫推开身边那个女子,只作皱眉。
“看见了吧?爷我早说了,这些朋友可是风月场上老手,庸脂俗粉看不上眼的!”眯着眼睛笑笑,挥手让这些个女子退去,“妈
妈还不快再带几个姑娘过来?”
“是,是!”老鸨忙不迭带着丫头龟奴出去,留下我和南宫、庭继独坐。
“三爷,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庭继实是不知。”
“此处是菡京第一花楼,请蔡爷来,自是喝花酒啦。呵呵,莫要辜负良辰美景啊。”敬他一杯。
“来了菡京五日,除了头日与金杰韩焉会面交接,三爷既不面见豳王,也不拜会权贵,却是走街串巷,今日更是来此等腌雑之地
,真是不懂作何想法。”庭继皱着眉头,满腹牢骚。
“豳王不宣,岂能擅闯大殿;礼数使然,蔡大人当比刘锶明白才是。”擦擦嘴角,方才那个莲儿脂粉太重,一嘴全是胭脂味儿,
“至于权贵,刘锶还不想这么早就趟豳国王室的混水,观望几日不迟。”
想当日离了卫国,首入爻国境内,若非早有防范,只怕已然中了埋伏。豳国设的暗桩,我将计就计,假作中毒,被抓入腹地。同
时早告知蒋含,若我失踪,定要封锁消息,万万不可传回卫国,同时兴师问罪爻国国君,令他交人。爻国郡主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又是在他的地界上出事,自是惟蒋含之命是从。我则沿途留下暗记,方便后援带兵来救。我可趁机诱使主脑现身,亦可里应外
合。不知是敌人过于自信轻敌,或是有意为之,我尚不曾见得主使,蒋含已带兵攻入密地,一阵烧杀,死的死,逃的逃,没有留
下多少有用线索。此时再大肆宣扬遇险之事,父王亦做出震怒之态,唬得爻国胆战心惊,就怕发兵攻城,忙着投国书,宣称归我
卫国旗下,永不叛逆。此后在冕国也遇到行刺之事,歹人便装作冕国使臣,拜候公主时意图不轨,被我伏兵当场乱箭射死。我趁
机大做文章,指斥冕国居心叵测。冕王两相权衡,虽是我士卒数少,却是久经沙场之辈,杀人灭口决无可能,偏又被我抓有保护
不利的口实,只得低头认错,赔了父王两座城池,数百黄金,数千封地才平了父王怒气。一番折腾罢了,再着亓烟放出消息,故
而其余暗桩若非被所在之国查出剿灭,就是突的受招撤回,再无可忧心之处。而沿途诸国无不小心谨慎,我行来自是一路通畅,
再无凶险之事。但两次举动,足叫各国警戒,我亦有意将近年来商队之事挂于嘴边,发些牢骚,各国为撇清干系,有的国书示好
父王,有的暗中笼络于我,更有甚者向卫国纳贡称臣,可谓收获颇丰,说来还该感谢这个阴谋。
一路上我权衡再三,些许事端终是想不透,尚不足以理清豳国现状,故而再令影映彻查。这几日,假作闲逛,偶也令人送些礼物
至权贵府上,只不亲自前往罢了。暗中查探,果有人盯梢,一概只作不知。今日是接了影儿的密信来此,拉上南宫、庭继不过是
掩人耳目之举,却不想有失使臣风仪,传回卫国,只怕刘钿又会在父王面前,参我眠花宿柳,有失使臣仪态。
思及此,不觉莞尔。老鸨子却又带着一帮娘子军,风风火火进得雅室。
“爷要好姑娘,老身可不敢藏着,这些可是咱楼的头面,万望爷们疼惜些!”拉过一个女子,定睛一看,倒是绝色。
柳叶眉,调弄风月;杏仁眼,流转风情,琼鼻樱口,玉齿编贝。乌云斜挽,横插一支缀金溜丝八宝钗;皓腕微扬,轻握一把神女
蜀锦流苏扇。暗香浮动,莲步生花。一启红唇,声嫩语娇:“几位爷万福,钰儿有礼了!”其后跟着三个姑娘,见礼罢了,自坐
下陪酒。赏了几个银子,打发老鸨去了。
“罢了罢了。”呵呵一笑,拉她身侧坐下,“多大了?可会唱曲?”
“十六了。”敬我一杯,又道:“学过弹琵琶,爷想听什么?”
我咬她耳朵,悄声说:“想听真假美猴王。”
钰儿一笑:“爷真是妙人,想听曲子也得等奴拿了琵琶啊。”说着招呼小丫头拿了器具,调了弦音,开口就唱一曲“与梅并作”
。
香香小姐住梅村,间壁有个情郎雪样能。
奴容雅淡,梅花样清。郎颜洁白,雪花样轻。
有雪无梅空白白,奢弗与梅并非十分春。
唱完尾音不绝,悠扬婉兮,柳眉一颦,嘴角一抿,五指拨弦,声韵晕染。
“好一个‘奴容雅淡,梅花样清;郎颜洁白,雪花样轻’,真是郎情妾意,风流雅致。”南宫一笑,“敬钰儿姐姐一杯。”
钰儿一笑,掩口饮了。
“可还有梅花之曲?”浅浅一笑,与庭继干了一杯,他身旁女子如胶似漆,窘得庭继满脸通红,我暗暗好笑。
钰儿侧头一想:“有了。”五指不停,音韵一转,流出美侬之音。
沙头两件好风光,梅是娇娘雪是郎。
雪儿更白,梅儿更香。娇香嫩白,姻缘正当。
奴是梅花弗如雪个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好个‘雪却输梅一段香’,真是香气袭人啊。”庭继好容易躲开那女子缠绕,听得最后一句,忙发感叹。
钰儿满脸含春:“爷羞煞奴家了。不如给爷唱个‘野渡无人舟自横’?”
我大笑,行至钰儿身旁,敬了杯酒才道:“不知如何算是‘野渡无人舟自横’?”
钰儿媚眼一抛,风情万种:“爷真急性儿。”语音未落,玉指如梭,奏出香艳之曲。
来时正是浅黄昏,痴郎君坐至二更深。
芙蓉脂肉,贴体伴君。翻来覆去,任郎了情。
情哥郎弄个着水里撑篙真手段,小阿奴奴作个野渡无人舟自横。
真个儿厉害言语,翻云覆雨,片言只字,胜却万千辞藻,偏又香艳浓情。调笑喊好,赏了五两银子。钰儿自是称谢,见了银子怎
能不乐?又唱了个“怎忍花前”方才歇了。偷眼看看,南宫还好,庭继一张脸早红过灯烛,暗暗好笑,又唤钰儿道:“真是个知
情知心的可人儿。不知除了这些个情情爱爱的,有甚民间小调否?”
“爷要听市井间的小曲儿,找钰儿可是找对主儿了。”杏眼一弯,又自道:“就给爷们唱个近日听来的‘一家五子’吧。”
一家五子庭院大,老大偷把家私拿,老二又将小妾纳。三子横,目无法,为害市井成一霸。二巧姐不言,只盼耕田罢,与父闲时
炼丹砂。却说…
曲调戏谑,词句却是浅显,正要细听下曲,却被门外聒噪打断。外头有人怒气冲冲,呼喝追赶,沸反盈天,夹杂老鸨劝骂之声,
越来越近,一人被抓,压在门板上打得几下,竟破门而入,慌乱间无处可逃,即被来人抓住,一巴掌打得生响!那厮口中犹自嚷
嚷:“跑?小贱人你跑啊!爷我出了银子买你,就是玩死你也是你的造化!”
却是个年纪相仿之人。头戴金冠,身着红袍,本该是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偏拿着把没骨折扇,添了几分痞气。面无四两肉,满
身金银繁饰,虽是娇贵逼人,却也多些铜臭之气。
再看地上之人,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倒是一双眼睛招人,盈盈亮亮,充着雾气,死命咬着嘴角不喊疼。也就十六七的年岁,全
身隐隐有些鞭打伤痕。见我望着,却不发一言,只冷冷看我一眼,自擦了嘴角血迹。
南宫一把将老鸨拖过来:“甚么腌雑人也敢往爷们屋里带?还不赶出去?”
老鸨子忙一叠声的叫来护院龟奴:“还不快把这小贱蹄子压到金大爷房里去!”又回身陪笑,“爷见笑了,老身自当重整一桌酒
席给爷们赔罪。”
我一皱眉,心下厌烦,却见钰儿对我使个眼色。略一思付,抬头却见要将人押走,那人却挣扎怒喝:“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微惊,却是双兔旁地走,误认雌雄,原来是个少年!那金大爷却一脸淫笑:“走?一放你就跑!”说着竟动手来摸少年俊脸。
少年却一口唾在他面上,金大爷恼羞成怒,又是一耳光:“贱人,不识抬举!还跑不跑?”
那少年一昂首,目光炯炯:“跑!打不死就跑!”
金大爷举手欲再打,我轻咳一声:“且慢!”
霎时满屋皆静。
16 别有所图抑或奇货可居
那金大爷最先醒悟,不由怒声道:“哪个不怕死的杂碎管爷爷家的闲事?”
我一皱眉,南宫却先开了口:“满嘴污言秽语,真是其家门不幸。”
庭继亦道:“狗嘴岂能生象牙?南宫兄高估了。”
周围女子有撑不住笑出声的,慌的掩住。金大爷一愣,额尔大怒:“干你鸟事?!”说完拖着那少年就走。
我起身挡在门前:“好话不说二遍。”
金大爷恶狠狠瞪我:“有话就说,有…”不等他秽语出口,我先赏了他面上一记锅贴,他还没回过神来,南宫倒是体己,递上手
帕:“爷仔细葬了手。”
“真个儿油头粉面,还不打落二两粉来!”我擦擦手:“本不关爷的事,你爱打爱骂随你喜好,偏是过了楚河汉界,闹到爷这边
来,却是何道理?”又招招手,把老鸨唤来跟前,“你来算算,打坏的门窗怎生算啊?”
老鸨看看我,又瞅瞅那金大爷,喃喃不敢应声。
我又回头冲那金大爷一笑:“方才打得可疼啊?”说罢抚他面颊。金大爷本是怒极,见我冲他笑,却又迷糊起来。我顺手再赏他
十几记耳光,打得他七混八素,再一抖手,生生把他双手拉脱臼!
看那大爷在地上疼的打滚,手下一帮奴才正想上来动手,早被南宫、庭继踢倒在地,我回身坐下才道:“爷今儿心情本极好,偏
你搅了爷的兴儿。给你两条路,自个儿权衡着办。”点头示意钰儿倒杯酒,“一么,你赔了这桌椅门窗的钱,再赔爷的高兴劲儿
,这事儿就算了了。要么…”
“呸!哪儿来的贱种,也不打听打听爷是什么人…”疼的满地打滚还不收敛,我一皱眉,一脚踢得他闷哼一声,面色惨白。
“爷话没说完插甚么嘴?端的家教不严,汝父当担责!”我喝口酒,“看来你就算银子够多,也赔不起爷的兴儿,没办法,你就
走第二条路吧。”
“什么?”
“把人留下,你滚得越远越好!要是再让爷见到,见一次打一次!”
“呸!王八羔子…”后头的话被南宫一脚踹回去,我只一点头:“你是谁不干爷的事。要么滚,要么死,爷反正兴头儿被你败了
,杀了你也非不可能的事儿。”说罢面色一寒,冷冷望他一眼,又道:“再不滚,爷就不是废你爪子这么轻省的了!”
示意南宫放开他手下,看他们一瘸一拐滚远了,才叫老鸨换过酒菜,重新入席。又回身唤那少年:“过来坐吧,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