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在——吻天奴
吻天奴  发于:2013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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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后,他把脸埋进了掌心里,细碎的抽泣声从唇间逸出。

爸爸,请原谅我最后的任性。

每天下午两点左右,对苏子成来说是个煎熬的时刻,因为敲门声都会准时的响起。这种现象已经持续了一个礼拜,并且风雨不改,信封内依旧装着血书,只是内容越来越让人惊悚。

比如今天就四个字,至死不渝。

尽管楚凡已经把之前送到的白布都烧了,可那些血红色的字就像刻在心底一样,无法抹去。家里的门锁换了,窗户从不打开,窗帘也严实地合上,可某些东西就像空气一样,从细小的狭缝中钻进来,然后无处不在。苏子成明白,这种东西名为恐惧,这个疯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却无法猜测他的行动和时间。

楚凡在公司上班,哪怕再忙,每隔两个小时都会打电话回家。他觉得自己像惊弓之鸟,每次拨出电话时都心惊胆战,害怕没人接电话,更害怕接电话的是另有其人。夜里睡觉时,他会把身旁的人抱得很紧,才能安心闭上眼,可稍微有一点细小的声响,都会立刻惊醒过来。

他已经和苏子成商量好搬家,日子也也就定在这两天,如果到时还不能摆脱莫道然的纠缠,他会选择辞去工作,带苏子成离开这个城市。事业和前途这些事他早就不想了,只知道绝不能失去苏子成,那种日夜担忧生不如死的滋味,他这辈子只尝一次就够了。

天空阴沉沈的,想下雨却无法下成,连一丝微风也没有,整个城市仿佛像蒸笼,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楚凡清醒过来时,就感觉到后脑很疼,他睁开眼,但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两个人影。他感觉自己侧正躺在坚硬的水泥板上,呼吸有点困难,后颈有些黏黏糊糊的液体,想要探个究竟才发现自己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他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焦急地吼:“你对他做了什么?”

“小成,我来接你了。”远处传来另外一个人的话语,又问:“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和你住在一起?”

“我会跟你走,但如果你伤害他的话,我现在立刻从这跳下去!”这是楚凡听到最后的话语。

后来周围很安静,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因为脑后的楚痛使他无法集中精神,迷迷糊糊又沉入了黑暗中。

楚凡做了个梦,梦里都是些零碎的片段,他看见自己自己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在推开家门前好像从身后袭击。还看见自己躺在偌大的天台上,天空是灰蒙蒙一片,然后不远处有苏子成和另外一个陌生人的身影。那两人都仿佛没看到他,正激烈的争吵着,梦里的事物都很朦胧,唯一清晰的,是最后他们离去的背影。

他想要伸手拉住,却不料痛醒过来,张开眼时,脸上已经被泪水染湿。楚凡终于明白,原来刚才根本不是在做梦,那些画面是来自他的记忆。

邻居的阿姨坐在旁边,唠叨个不停,从她下午上天台收被子说起,说到楚凡浑身是血不省人事时,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阿姨还怜惜地摸摸他头上的纱布,一个劲地问他伤口疼不疼,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楚凡默默听着,像木偶般面无表情,直到护士端着托盘走近,他突然诈尸般从病床上弹跳起来。

“我要出院,立刻。”这是楚凡醒来后第一句话。

也不顾阿姨的大呼小叫和护士的拼命阻拦,楚凡硬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走出病房。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血还没流干,脑浆还没被砸出来,他都必须要离开这儿。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他无论如何都要回苏子成的身边,除了死神没人能阻止他。

“你见过红色的天吗?”苏子成问。

他问这话的时候昂着头,天空很蓝,万里无云,只有烈日当空。山上的风比较大,把周围花草树木吹得哗啦啦的响,苏子成身后是二战时期留下的碉堡,勉强也算得上历史建筑。明黄色班驳的外墙,暗灰色的顶尖,墙上还有一个个正方形的小孔,此时这里已经成为通缉犯的藏身之处。

碉堡的位于人烟荒芜的半山腰上,靠山而立,地理位置极佳,能将山脚下的一切收进眼底。远处是崇山峻岭,近处是碧绿树林,羊肠小道从山谷中逶迤而来,曲折地伸沿至远方。

莫道然抬头看看天,又疑惑地望着他:“小成,天是可能会是红色的呢?”

“怎么不可能?”苏子成转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你忘了吗?就在你放火的那个晚上,天仿佛被烧着一样。”

“别说了……”莫道然捂住耳朵。

苏子成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因为那场火灾,莫道然的左眼处留下一块疤。从额头直到鼻翼全是凹凸不平的痕迹,眼皮变了形,眉毛也完全不见踪影。现在他睡觉时,左眼是没办法闭起来的,眼球突起,模样很是吓人。

他上前抱住莫道然的头,轻声呢喃:“我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小成,不要离开我。”莫道然也死死搂住他的腰。

是上天的惩罚吧,无论苏子成如何努力想救他,但结果总是不如人意,现在的莫道然,已经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又或许,是雷烈的诅咒吧,苏子成心想。

第五章:爱的尽头

山上并没有通电,天黑时只能靠蜡烛照明,因为缺少物资,莫道然没办法给他下药,但双眼却时刻紧盯着苏子成,就连睡觉也紧箍着他不放。

莫道然的病情更严重了,他总是凝视着苏子成,一遍遍诉说着往事,有时笑得很大声,有时哭得很大声。他笑起来的时候,左眼的伤疤会随之颤动不停,哭起来的时候,泪水会在粗糙的疤痕上纵横,而不是向下滑落。

“去自首吧。”苏子成无数次重复地劝着。

可他听不进去,只会紧张地问:“小成,你是不是想离开我?是不是想丢下我?”

在山上已经呆了三天,干粮和水都所剩无几,连最后那袋发霉的面包都吃完后,莫道然才不得不决定下山。可他临走之前,打开一直放在碉堡里黑色的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连剪刀和锤子都有,他最后拿起麻绳将苏子成捆的结结实实。

临去前还亲亲苏子成的脸,指着天上的太阳说:“当它落到山顶的位置时,我就会回来。”

苏子成除了等待别无选择,不管他如何强调自己不会逃跑,莫道然却仍一意孤行,固执得可怕。终于,当他浑身都麻痹时,太阳终于缓缓移到山顶,可苏子成先等到的却是素未谋面的程逸。

“莫道然呢?”男人揪住他问。

他不认识对方,但那人却焦急地吼:“苏子成!告诉我他在哪里!否则我会杀了你!”

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苏子成频频摇头,坚决不肯说出一个字。当程逸怒火中烧,将他推倒在地,准备冲上去暴打一顿时,碉堡外传来东西掉落声音。

“阿逸?”莫道然手里的胶袋掉到脚边,刚买来的面包和水散落一地。

终于找到他了,当程逸看到他被烧伤的左脸时,变得无法言语,只能扑过去,把莫道然抱紧,再抱紧。

程逸留在了山上,三个大男人挤在只有几个个平方米的碉堡里,不免产生怪异的感觉。可看得出来,莫道然并不排斥多个人,相反,他甚至还很高兴。苏子成觉得有点尴尬,因为程逸从不给他好脸色看,连话也不愿意和他说,只有莫道然夹在两个人中间自得其乐。

苏子成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但从程逸柔情脉脉的眼神里,可以猜到些端倪,于是他趁莫道然不注意时小声说:“劝他去自首吧,在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明明是你在害怕吧?少用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程逸用眼角鄙夷着他。

“不是这样的。”苏子成摇摇头,无奈地说:“我实在不想看着他一步步往绝路上走,我感觉得到,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爱我,但并不信任我,也许你的话他会听。”

“小成,你们在聊什么?”原本挨着墙壁打盹的莫道然问。

程逸立刻把原本想说的话吞回去,换上随意的口气说:“没什么。”

莫道然移过来,紧箍住苏子成的手臂说:“阿逸,虽然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也不可以勾搭小成,否则我会生气的。”

苏子成苦笑了下,程逸把脸别到一边,冷场了。

橘色的浅光从小孔外射出,晚上时从远处望去,整座碉堡仿佛都在发光。程逸原本正靠在碉堡的外墙上,抽着仅剩的最后一支烟,突然听到里面穿来苏子成的喊声,于是连忙丢走进去。

此时的莫道然不像往常般紧抱着苏子成,反而是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向来惨白的脸色浮起一层红晕,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程逸一把将苏子成推开,然后把人抢到自己怀里,用手覆上他的额头,异常火热的温度让他吓一跳。

“然,醒醒。”程逸拍打着他的脸,急切地喊:“别吓我,快醒醒啊,然!”

莫道然浑浑噩噩地呻吟声,五官皱成一团,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发高烧了,必须送去医院。”苏子成担忧地说。

“不行,我和他都是通缉犯。”程逸立即提出反对,又道:“你要是想逃跑就趁现在,我才没闲工夫管你。”

苏子成立刻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程逸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眼底满是讽刺地看着他的举动,将下巴抵在莫道然的头上,替他感到不值。

“照顾好他,别让蜡烛熄灭了,我买完药会尽快回来。”苏子成说完便转身而去。

程逸愣住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山风从碉堡上的小孔灌进来,将原本就弱小的火苗吹得摇曳不定,因为没有任何方法计算时间,只感觉到这个夜晚漫长而难捱。莫道然一时冷得浑身颤抖,一时热得不安扭动,像个脆弱的孩子钻进程逸怀里,嘴里却一直在喊苏子成的名字。

毫无预兆地,程逸的眼泪夺眶而出,汇成两道无奈的水痕,嘴角尝到苦涩和山穷水尽的滋味。

他不敢确定苏子成是不是会回来,即使会,应该也是带着一大队警察。可在这荒山野岭,程逸没办法独自带着莫道然上路,先不敢想他会不会被抓捕归案,只怕眼前这一关也扛不过去。

程逸低头吻住他的唇,任眼泪更放肆地涌出,他听到心底有一道悲愤吼声,不停地在问上天自己为何救不了这个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莫道然被判死刑,更不能让他病死在自己怀里,可却没有一点办法能改变这样的状况。

像命中注定似的,无论他多努力也没用,最后总会失去他。

他从未曾得到莫道然的爱,无论是在他清醒还是疯狂时,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程逸痛苦不堪,也试过放弃,有一段日子,他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那时他做了许多错事,伤害过许多的人,他飙车,他嗑药,甚至是滥交。也许是潜意识里希望莫道然会在意,又或者是希望有人能分担他的痛苦,为了达到目的,哪怕是伤天害理也在所不惜。

不知不觉,莫道然已经成为他生命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有种爱情,许多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旦遇到了就再无法放手。所谓不疯魔不可活。

蜡烛随着泪水滴尽,最后那点星火,风一吹便灭熄灭。夜色渐渐淡开,当听到碉堡外的鸟鸣声时,他知道黎明即将到来。当程逸充满绝望的时候,却听到希望的声音。

“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苏子成扶着碉堡的拱门,正拼命喘着气,满身狼狈不堪。因为夜晚无法看得清山路,所以他身上和脸上都是被野草划伤的痕迹,脚上只穿着一只鞋子。

将口袋里的两盒药丢过去,苏子成说:“一次三颗,快给他喂下去。”

他说完便一屁股坐到地上,累得连手指也不想动。程逸顾不上惊讶,立刻照他说的话去做,将那几颗能救命的药含在嘴里,喝口水后给莫道然哺下去。苏子成看来是累坏了,但却松口气,靠在墙上慢慢地等体力回复,因为腿不好的关系,来回只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他足足用五个多小时。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莫道然出了一身汗,虽然人还没清醒,但体温总算回复正常。

经过一晚的折腾,两人都疲惫不已,顾不得环境恶劣,闭起眼就睡着了。

电视机屏幕里的画面闪了又闪,茶几上都是外卖的饭盒,报纸和名片更是随处乱丢,原本整洁的客厅变得凌乱肮脏。

楚凡强制自己从沙发里爬起来,到浴室里用冷水洗脸,当看到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时,他用力地把洗手盆上的东西全都一扫而下。牙刷和各种洗沐用品散落在地上,楚凡捶打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无力地坐在马桶盖上。

因为无法专心上班,已经不好意思再请假的他干脆把工作辞了,他根本没有向费翔解释,只是邮寄一封辞职信了事。苏子成再次失踪的第四天,楚凡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警方让他等消息,却迟迟没有答复。

这次他没有胡乱的四处寻找,因为明知道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被通缉的莫道然一定藏了起来,而且很大机会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但无事可干的楚凡更是觉得辛苦,每次只要电话响起时,他的心跳都会加快,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他今天出了门,坐在教堂里合起双手,像个虔诚无比的信徒。神说,每个人都有罪,神说,只要忏悔就获得原谅。楚凡觉得自己真的有罪,如非这样,上帝为何总不停地折磨着他。

“年轻人,看你的样子好象很苦恼。”有人坐在他的身旁。

楚凡抬起头,看到身边是个外国籍的老人,穿着黑色的长袍,胸口戴着银色的十字架,皱纹密布的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老人蓝色的眼珠看向他,说:“你好,我在这间教堂工作,朋友们都叫我贝克神父。”

“你好。”楚凡礼貌地朝他伸出手。

“如果有烦恼的话,就向上帝祷告吧,他一定会听得见的。”神父握住他的手说。

从此之后,楚凡每天都到教堂来,他捧着厚厚的圣经,坐在椅子上很仔细的翻阅着。这里除了贝克神父还有两位修女,给他的感觉都很亲切随和,楚凡跟他们学会了祈祷,学会了相信上帝是爱着所有的人。

“贝克神父,如果我加入天主教的话,神会庇佑我的爱人吗?”楚凡问。

“放心,你不会加入天主教,至少暂时不会。”神父俏皮地眨眨眼,说:“爱是虔诚的,是别无所求的,如果你不是因为爱上帝而想要加入的话,我是不会批准你入教的。”

“真遗憾,我实在没有多余的爱分给上帝了。”楚凡说。

“难道你只爱你的情人而不爱母亲吗?”贝克神父问,见他摇摇头才继续说下去:“所以,爱有很多种,伟大的天父并不会剥夺任何人的爱,而是将爱奉贤给更多的人们。”

“很高深,如果我悟懂了,那么会再回来。”楚凡站起来,尊敬地说:“贝克神父,希望到时我能带着爱人一起来看你,也希望神会祝福我们。”

“会的,孩子。”贝克神父说。

楚凡向他道别,然后走出教堂,在他身后,钟声响起白鸽飞翔。

“小成,阿逸,你们不会离开我对不对?”这是莫道然清醒后便问。

程逸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苏子成温柔地凝视着他,却说出最残酷的话语:“对不起,当年我任性地离开你之后,就再也没有资格回到你身边,你该清醒过来,看清谁才是值得你珍惜的人。”

“不要!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你是爱我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莫道然歇斯底里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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