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毒的女人听说过不少，可离我这么近的……还是第一次。舅舅难道一直被她蒙在鼓里不成？那也太笨了吧！”

酒仙摇摇头：“除了惜颜仙子一事不清楚以外，其他的，太子其实心里很清楚，只是当时年少，冲动又好面子，什么事都不说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时间一长，嫌隙也就越来越大，到最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毅扬忍不住惋惜，“太子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咦……！？不对啊！”他摸摸下颚，眉毛扭了起来，“仙老，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连太子的想法也知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酒仙嘿嘿一笑，扬了扬手上的酒葫芦，眉毛跳了跳，“老头我自然有我的妙招！看到这酒没？我可是酿酒的祖师啊！三界之中只要有谁喝了酒，那他的心里想法啊，我就全可以知道……换句话说，要是你喝了酒，可小心别让我知道了你的小秘密哟！”说着眉开眼笑起来，咕咚咕咚好几口酒下了肚。

毅扬轻哼一声，又问：“那照你这么说，太子其实还是爱太子妃的？那后来呢？后来他就这样走了？”

酒仙喝了酒，半醺起来，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红着缀满了福肉的脸颊，道，“太子……？对啊，他就这么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咯！留下一个烂摊子……嗝！”明明没喝多少酒，他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没拉？！”毅扬追问，酒仙抱着葫芦靠在椅子上，脑袋一歪就睡去了，毅扬推了他好几下，无奈他铁了心要睡着，怎么也不肯醒来。

“不说就算了！我自己看！”他抓起书，一页页往后翻，竟真的叫他找到了有关嫣容的事，而且其中的男主角，就是他自己。

“……狐妖嫣容，于画中制造一夜十年幻境，与凡夫邢毅扬共度十年夫妻生活，一夜之后，幻境去，嫣容不知所踪，邢毅扬怅然若失，踏上寻妻之路。然，嫣容心之所系，唯修行尔……”毅扬认认真真看完那小一段属于自己和嫣容的故事，发现上面除了解释了嫣容的额身份，其余的什么也没有，还有那句，什么叫做唯修行尔？！

“老头老头！你醒醒！”毅扬使劲推搡了他，酒仙嘤咛一声，翻身继续睡觉，并不理睬他，毅扬着急了，干脆一手捏他的鼻子，一手捂他的嘴巴，不把他憋醒了就不罢休，酒仙无奈，只能佯装被他弄醒。

他伸伸懒腰，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毅扬，“你想憋死我啊！”

毅扬没工夫跟他唠叨，忙把书递到他面前，指着那一句话，道：“什么叫做唯修行尔，你的意思是嫣容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修行？还有，你怎么知道嫣容是狐妖？”

酒仙咂咂嘴，懒洋洋看了一眼自己不久前记载上去的小故事，撑着脑袋想了一会，道：“是她啊！那天她为了和一个男子制造情趣，喝了不少酒，我见你天天借酒浇愁，就好心帮你看一下，这就是看出来的结果啊，她是一只狐妖，凭借男子精气而修炼，唔……也算上一个好妖吧，被她勾引的男子，都是无恶不作的坏人！”他见毅扬脸色很臭地看着自己，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恐怖的信号，当即心肝一抖，“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是无恶不作的坏人……？！”

两道沉重的视线从毅扬身上笔直往酒仙压去，酒仙脑袋往后一仰，忙不迭道，“不不不！她和你在一起好像另有原因！你你你，别再过来了我的腰哟！”

毅扬这才退开，“什么原因？”

酒仙站起来揉揉差点就闪了的陈年老腰，“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就写上去了。”

“不是你说的能窥探人心吗！！！！”毅扬忍不住大吼起来，脸色铁青铁青，酒仙嘟囔着，“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窥探到啊，普通凡人意志薄弱，所以我轻松就能知道他们的心事，可修行的人和妖仙一类，意志坚强，我要知道他们的心事，得花不少功夫，就这些，还是我花了一个晚上的功夫才知道的……哟哟哟！别揪别揪，疼疼疼……！”

毅扬一手一撮山羊须，只稍稍使力往两边拉开，酒仙就疼得心都揪起来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毅扬这才放开手，酒仙说之前，不忘提条件，“我说可以，但是你得保证我说完，你就走！我真的是经不起折腾啦！而且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你要想知道全部啊，你大可以去鬼界，那里有本生死簿，记得是最详细的了！”

毅扬想了想，心道这个老头也被自己折腾的够倒霉了，就放过他吧。这么想着，他点点头。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总觉得画中和你在一起的嫣容，和画外你见过的嫣容，不像一个人。”

第五十章： 梦之心魔（4）

紫霄宫主人间二十八星宿，内有青龙、玄武、白虎、朱雀四宫，以及所有星官，从缙霄宫到紫霄宫，中间只隔了一跳长长的大道，大道两边栽满了桃树，花瓣迎风起舞，追随着男子的脚步而去。

男子走得很快，后面快步跟着一个女侍。

“天君！您只身一人前去，怕是有危险，还是带上龙飞龙腾二位将军！天君，您慢点！”湘黎快要跟不上他了，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

清光换下了一身的劲装，着玄色广袖宽带华服，袖口上还绘有湘黎精心绣制的祥云，风吹得他衣袖呼呼而响，此时的他一脸的肃穆，步履沉稳却又带着肃杀之气，只要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可发现其中不妙。

湘黎很是担心，他这样子还不等走到紫霄宫，就会被朱焕视线得知消息而失败。清光走在前面，似乎并不顾虑。湘黎忧心忡忡地跟在他身后，直到到了紫霄朱雀宫，才明白清光如此胸有成竹是为何。

朱焕及夫人家眷全都已经被龙飞将军率天兵抓住，而朱雀宫，也已经被他牢牢控制住。朱焕看到清光，奋力挣了几下，粗而浓的眉毛紧紧地缩在一起，他眼中迸射出不善的精光：“天君！我能问为什么吗？”

湘黎气喘吁吁地跟上清光的脚步，见清光回头，忙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去，清光看着他，轻哼一声抖开了书信，将之呈现在朱焕面前。

“朱雀宫主，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字迹？”

朱焕脸色猛然一变，龙飞将军见状，加大了扣住他的力道，朱焕眼睛眯了眯，并不为自己辩驳。

“天君！这一切都是我教唆夫君做的，与我夫君无关！天君！要杀要罚全都冲我来！我无怨无悔！求您放了我夫君！”

朱焕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冲着说话的贵妇狠狠说道：“无知妇孺！给我闭嘴！”

清光偏头看去，嘴角一弯，笑道：“玉贞公主，这件事事关重大，就算你背了黑锅，朱焕仙君也一样要遭处罚！无视天君天威，意图造反，如此大逆不道，我看这朱雀宫，是时候重建了。”

众女眷闻言，个个哭哭啼啼起来，哭声惊动了其他三宫，然大家都望而却步，不敢靠近，清光手一挥，便有潮水般的天兵涌进朱雀宫，上下一番搜查。

朱焕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府邸被翻个底朝天，眼看事情已经败露，他咬紧牙关什么也不想管了，干脆冲着清光大吼：“清光！大逆不道的是你！你为了一己私仇，在前任天君天后历劫之际横加破坏，害死了你的亲爷爷亲奶奶，你不忠不孝！你才是大逆不道！”

偷偷躲在一处偷看的几位仙家纷纷摸了摸自个的脖子，又缩缩脑袋，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偷听的事实，清光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然朱焕却依旧大骂着：“若不是你身上有一般天君的血脉，你以为就凭你娘一介侍女，你能做上天君吗？！你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害死老天君天后，你无情无义！你不配做天君，不配统领仙界！今日我就是死在这里，也死不瞑目！”

湘黎屏息垂头而立，朱焕的话提醒了她，清光是那样地恨老天君天后，而自己又是他们眼前的红人，为什么他不仅不动自己，还这么相信自己？！人间有句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难道她是个例外吗？

眼前一晃，清光瞬间到了朱焕面前，他一掌拍上他的头顶，嘴角抽了抽，朱焕顿时七窍流血，然他还没有死，仍旧在骂，虽然声音模糊不清，也小了不少，却依旧坚持，玉贞公主早就泣不成声，扑在地上爬不起来，一只手朝着朱焕使劲想伸过去，无奈两人相距太远，只能看着他被清光打成重伤。

“朱焕，你知道你这一辈子你失败的是什么吗？”清光掐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看自己，他冷冷一笑，“你从来也不替你身边的人着想，你永远只站在自己的立场想事情，为了你的面子，你可以狠心抛弃你的一儿一女，仅仅因为你觉得他们让你颜面无存了，就废去他们一身的修为让他们自生自灭！为了你的尊严，你可以在这里破口大骂，不顾你的妻子。我看最无情无义的，只有你！你没有资格说本天君！”他狠狠一摔，朱焕的下巴当即脱臼，发出咔的声音。

朱焕张着嘴巴，浑身上下疼得厉害，却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也被制住，玉贞公主被清光勾起过往的事，想起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一双儿女，最终却都不得善终，悲痛难忍，竟笔挺挺昏了过去。

清光笑了笑，“朱焕，你看，你好好看看！你是怎么伤害你的妻子的！合该你膝下无子！无人替你送、终！！”他冲龙飞将军使了个眼色，龙飞将军点点头，亲自押着他离开朱雀宫，就在他离开不久，龙腾将军也压着太阴星君以及几封书信到了朱雀宫。

“天君！”他躬身，将书信奉上。

湘黎站在清光身后，看着他沉着脸接过书信，草草看了一遍，嘴角一弯，便挥手叫龙腾退下。

回去的路上，湘黎一直心不在焉，清光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谨慎地低头跟在他身后，许是处理了一件大事，清光心情好得很，“怎么？刚刚吓到你了？别怕！有我呢！”他握了握她的手，湘黎的心情稍微好些，她大了胆子，轻声问道：“天君，为什么不抓太阳星君？他不也是……”

清光眉头一皱，还不等她说完就道：“这件事你不必再插手了。”

湘黎愣了一下，随后低头闷声道：“是。”

等扶姝从琵琶公主那里呆够了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原本一派和祥的天宫到处人心惶惶，一些地位低的仙侍们甚至低着头走路，她抬头看了眼蔚蓝的有些发紫的天空，心头无端端涌上了一股不祥之感。

来到缙霄宫，她刚刚要进去，就被湘黎拦住，湘黎冲她笑了一笑，“表姑娘，天君有要务要处理，无暇接见表姑娘，请表姑娘先行回去。”

扶姝倒是没有想到会被拦住，和清光相处这么久了，哪一次不是想见就直接去见，第一次，她感觉到了她和清光的天壤之别，她回过神来，对湘黎也是微微一笑，随后便离开了。

事后，她才知道清光在忙些什么，她从来没想到清光离开天宫这段时间，天宫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朱雀宫宫主联合太阴星君造反，幸而早被清光发现，才免了一场祸事。

怎么说呢，以前在扶姝的眼中，仙界是一个和乐融融的地方，仙家们见面都是无事三分笑，人间那些功名利禄，谁都不会放在眼里，却不想，对名利的渴望，连仙界众仙也不例外。

为杜绝后患，清光下令驱逐朱雀宫和太阴宫所有的仙家，上至宫主下至奴仆，全部革除仙籍，重新尝受轮回之苦。

那一天，天朗气清，天气好的连风中的桃花香都那么浓郁，扶姝跟着琵琶公主一起去了五灵塔，也第一次看到了清光如此阴冷的表情。

五灵塔共由缚灵、锁灵、散灵、聚灵、降灵五塔，而散灵塔，将是朱焕荣耀一生的终结之地，这里除了青砖瓦砾的冷硬，什么也没有，连朵云彩也不会驻留。

太阴星君还在哭号，而朱焕已经被推到散灵塔。他尽管受了重伤，却依旧不肯低头，他回头，望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玉贞公主，从来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滋味的他竟然落了泪。

“这一生，我无愧天地，无愧苍生！却……负了你，四方，还有皎兮……”萧风四起，冷冷地吹在扶姝的身上，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襟，朱焕说完这一句，便毅然地跳下了散灵塔，无声无息消失在众仙面前。

玉贞公主伤心的哭不出半滴眼泪，她怔怔望着朱焕跳下去的地方，突然纵身跟着跳了下去……

眼看所有和朱焕和太阴星君有关的仙家，无论关系厚浅，皆被推下散灵塔，不知怎的，扶姝心里涌上一股悲凉之感，看清光的眼神，多了几分心寒。

第五十一章：梦之心魔（5）

夜，清光自梦中惊醒，巨大的龙床之上，孤零零地坐着他一个人，四周漆黑一片，唯有窗外不知从何处投过来的光芒微弱地照亮一处角落。

他走到窗口，对着光亮处摊开手心，脸上毫无表情，就像一个傀儡娃娃。点点灯光照亮他的手心，不难看出手掌心多出了好几条纹路，黑紫色的纹路在夜色下看上去显得尤为妖异。

那是属于梦魇老妖的命理，现在出现在他的手掌心……

“伤心吗？害怕吗？别怕……这个梦，很快就会变成现实的。”梦魇老妖又出来蛊惑他了，然清光却充耳不闻，梦魇老妖锲而不舍道，“你放心，有我在，这个梦就不会成真，只要你乖乖地把你自己交给我……我保证，你所有的心愿，都能如愿实现。”

清光收回手，放在窗栏上，窗外风声带动花叶飘落的声音，簌簌而响，很是心安的夜晚，清光却没来由地心烦。很久，都没有回三曦山了，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和阿缡独处，福地又不止三曦山一处，天宫就是，早知道，就带他来天宫了！

梦魇老妖察觉到他的想法，忍不住奸笑起来：“天君啊，在这里猜测，嫉妒，又有什么用？不妨过去看一看，看看那个小贱人，是不是在勾引风神大人啊，哈哈哈！”

“老妖，你以为你还能猖狂多久？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理你吗？”他暗暗一使劲，梦魇老妖便当即觉得浑身一麻，力气失了一大半，清光一声冷笑，“其实你也察觉不是吗？你说的对，我是没办法把你从我体内赶出去，可是我也没说要赶，你修为深厚，对我来说，正是很好的力量源泉，你的梦墟术，也好用得很呢！可是你说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梦魇老妖气喘吁吁，死到临头还在最硬：“你就算吞噬我，我也与你同在！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活着！唔——！”他的气息又弱了好几分，半天都说不成一句话。

清光嘴角弯起，“既然你如此急着为我所用，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从他的心口慢慢又一团紫黑色的光团升起，光团从心口出又从心进，慢慢消失不见，随后，一道道邪毒之气从十二脉络慢慢延伸向心，只听梦魇老妖发出类似哭号的悲鸣，很是痛苦地道：“清光！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吞噬，我一定会重来的——！！你等着……啊！！”

很快的，周围安静了下来，清光眉头微锁，深吸了几口气，桃花香溢如鼻中的一刹那，他唔地一声捂着心窝喷出一口血，毒血洒在窗外的枝桠上，花叶迅速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