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痴——尘色
尘色  发于:2013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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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店家更是无措:“别啊,小爷您等等,我给您找钱!”

云白哪管他说的,听到他的话,干脆跑了起来,一溜烟地冲出小镇,又往山林里钻了进去,又走了一阵,见没人追来,这才咬着鸡腿吃了起来。

一阵狼吞虎咽后,把最后一个包子吃下去,满足地打了个嗝,他才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谁!”迅速地警惕了起来,云白靠着树干而立,目光顷刻变得锐利。

山野空静,不见人声,过了好一会,云白才听到一声轻响,而后有人从不远出的树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穿道袍,乌发白眉的中年人。手执拂尘,和眉善目,看起来就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但云白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道骨仙风,他只是戒备地盯着对方:“你是什么人?”

“阁下刚才所做之事,未免太过分了吧?”道人没有回答,只是道。

云白皱了皱眉:“什么事?”

“那店家靠这吃食为生,阁下以幻象蒙骗,似乎不太妥当?”

“什么蒙骗?”

“银子跟石子相差颇大,你分明是将石子幻化成银子,难道还要抵赖?”

云白抿了抿唇,没有再回话,与道人僵持片刻后突然就往后急退,却没想到道人动作更快,转眼已堵在了他的去路上,目光多了一分凌厉:“妖孽,贫道本想劝你向善,却没想到你执迷不悟,装疯扮傻,看来今日贫道是要替天行道了。”

话音落时,拂尘扬起,幸好云白也是一直防备着,这时也随即往后急跃,顷刻退了数丈,却见那道人拂尘落处,遍地尘飞,地面竟被击出了一道长长的深壑。

好强!

云白不敢迟疑,纵身一跃便已化作雨燕疾飞而去。

却没想到道人也是手段了得,云白飞了一阵,偶一回头,才发现他竟腾云而至,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云白心中大惊,却只能拼命地往前窜,直飞到一处山缝,他闪身而入,借着狭小的山缝将道人挡在身后,这才微松了口气。

“妖孽,出来!只要你愿向店家赔礼道歉,贫道就饶了你。”

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追杀自己的人云白也不是没见过,这时自然不会相信道人的话,却也明白躲在这里绝不是长远之法,心中陡生一计,转身便朝道人的方向飞了回去。

那道人在山缝之外叫了一会,始终不见任何动静,正疑心云白已经从另一边逃离,却突然听到一声龙啸,强大的气息扑面而至,惊得他连连后退。

云白一见机不可失,连忙又化作雨燕自山缝飞出,往另一个方向疾逃。

那道人愣了一下后也明白过来了,再次腾云急追,一边喊道:“竟能伪装成龙,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云白自然不会应答,只不断地往茂密的山林深处飞去,他如今体型细小,翻腾飞扑自然利索,那道人却要处处躲避枝叶树藤,一时间倒也追不上来。

但显然那道人也不会轻易放他逃离,追了一阵,便停了下来,云白甚至还来不及回头看他要做什么,便听

到一阵轰鸣,身后的树便纷纷倾倒,林中处处惊鸟飞起,风中都似染上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真是不知好歹的妖孽。”道人冷哼一声,云白便感觉到一鼓强大的杀伐之气自身后卷地而来,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被紧随而来的疾风带着重重地撞到了树上,最终跌落在地。

道人也已经走到了身前。

云白恢复了人身,看着道人一步步逼近,他只能挣扎着往后挪,最后实在忍不住,终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受死吧。”

道人扬起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

云白咬紧了牙关,终究是别过了脸,闭上了双眼。

居然是要这样死掉么?

果然……不会有人来呢。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甚至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云白等了很久,才慢慢睁开了眼,道人依旧在跟前,脸上却多了一分诧异,到最后甚至放下了高举的手。

云白怔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似的回过头,然后他就看到了朝渊。

一身风雅别致的墨绿衣杉,笑得格外怡然,双眼因为笑而微微地眯了起来,就像是郊游路过看到什么有趣事物一般,那自称是天净水域水君之子的龙君就这么站在不远,风姿卓然。

“你……”云白张口,却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朝渊此时出现是福是祸,却也隐隐明白,这人刚才又救了自己一次。

那边的道人也已开口,他向朝渊微点了点头:“龙君有礼。这妖孽作恶,贫道替天行道,却不知龙君为何插手?”

朝渊微一欠身,脸上笑意更浓,很是有一番仙家风范:“道长有礼。这小妖与我相识,敢问他作了什么恶事,不知道长能否看给本君一个面子,饶他一次?”

那道人看了云白一眼,又看了看朝渊,并没有回答,只是问:“贫道法号重因,不知龙君仙泽何处?”

朝渊粲然一笑:“天净水域水君之子朝渊。”

重因又看了云白一眼,终于道:“原来是朝渊少君,久闻少君为同辈表率,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又扫了云白一眼,才继续道,“这小妖用石头幻化成银子坑骗店家,贫道本是看不过眼,要替天行道。但既然少君替他求情,那也算是他的造化,只盼他日后莫再作恶,才不辜负少君一番苦心。”

“多谢道长留情。”

重因似乎也不想再多纠缠:“少君不必客气,若无他事,重因就先告辞了。”

“慢走。”朝渊始终笑意盈然,等那道

人走远了,这才回过头去看云白。

云白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看着朝渊一步步走紧,他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

朝渊却已经停了下来,只是眯眼一笑:“哟,怎么又是你。”

云白死死地盯着他,没有回话。

朝渊似乎也不在意,径自蹲了下去,便要去捉云白的手。

云白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捉住,见朝渊动作随意,破绽大露,便猛地一低头,灵巧地从朝渊身边滚了过去,一边迅速抓起地上的沙石扔向朝渊,一边连爬带滚地又拉开了数步距离。

朝渊似乎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样激烈,被沙石逼退后也不敢再贸然向前,只能站在原地举起了双手,朝云白笑了笑,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云白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只是盯了朝渊一阵,又往后退出好远,才硬声道:“你别追过来。”

朝渊无奈地道:“我没有恶意。”

但云白根本不听,身形陡然化作灵豹,闪电般地窜入了树丛之中。

朝渊哭笑不得地追了两步,突然脸色一变,人也随之腾空而起向云白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别去!有危险!”

云白也听到了朝渊的声音,但已经来不及了。

疾冲的迅猛让他根本来不及停下,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空旷的前路突然自地上冒出无数土锥,他也只能奋力地用前腿往土锥上一蹬,旋即翻身振翅,化作飞鸟往天上而去。

却没想到飞了没多高,就感觉一头撞上了什么绵软之物,只觉得一阵剧烈的麻痹传来,他便再无法控制身体,就那样自高空中摔了下去。

朝渊赶至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霜白色的飞鸟急坠而下,在半空中就恢复了云白的模样,却依旧没有任何应变,眼看摔下来不死即伤,他也再顾不上其他,只能飞身扑了过去,一手搂住了云白的腰,将人带入怀中后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没事吧?”

急切的问话传入耳中,云白不禁恍惚了一下。

好象……在哪里曾经听到过。

朝渊见他不说话,更是紧张,将人放在地上,轻拍了拍他的脸:“喂。”

云白这才猛地清醒了过来,身体也恢复了知觉,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翻身爬起,看着朝渊,一时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朝渊却似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又挂起了一贯的笑容,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怎么还是这么防着我?”

云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退。

朝渊也不勉强他,站直了身回头去看那突然冒起的土锥,而后又往天上看去,最后轻笑一声:“本君倒是看走眼了,道长这胃口可不小啊。”

云白一怔,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这话,却已听到重因的声音自空中传来:“那小妖是宝,少君也是宝,贫道生性惟独戒不了这贪字,要是看着宝贝在眼前错失,实在心中难受。”

“敢打本君的主意,道长就不怕与我天净水域为敌?”

“吃了那小妖可长生不老,若得少君,修为更可日进千里,天净水域不过是东海旁支,又有什么好怕的?”

朝渊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转身走到云白面前,示意他跟自己走。

云白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却也隐约明白是那叫重因的道人食言,布下了法阵,要对付他们二人。但朝渊看来明明是要反击的,可突然就不再理会对方,云白这就无法理解了:“那个人……”

“不用管他,先找个地方休息。”

云白皱了皱眉,却是不肯再走了。长年的逃亡让他随时都保持着戒备的状态,事若反常必有妖,这可是他用血刻在记忆里的经验。

朝渊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忍不住苦笑起来,解释道:“他布的这个阵,不过是把这一片山林圈起来,大概是想以逸待劳,等我们放松警惕时再对付我们。这一时间,他恐怕是不敢进来的,所以不必担心。”

云白半信半疑:“你不是龙

族么?难道还对付不了他?”

“不急。”朝渊一笑,却也没有解释为什么。

云白还要再问,却见朝渊已经往丛林深处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朝渊也没有走得深入,只找了一处浅窄的山洞,利索地生了火,将一路上逮住的两只兔子架在火上烧,又在洞口布了封印,这才在云白身旁坐下,伸手去捉云白的手。

云白一直没有放松警惕,这时见朝渊伸手,下意识就要反抗,却没想到朝渊的动作看似缓慢却是极快,一捉便中,等云白再要挣脱时,却发现挣不掉了。

朝渊捉着他的手的力度并不大,却像是用了什么法术,让云白连一分都动弹不得。

云白咬了咬牙,另一只手已经往朝渊的后背抓了过去,朝渊侧身一闪,同样用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笑着道:“再乱动就把你绑起来。”

云白根本不理会他的要挟,拼命地挣扎了起来,朝渊轻啧了一声,指尖划过,云白突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他还来不及反抗,人已经软软地倒在了朝渊怀里。

“绑起来太费事,就这样吧。”朝渊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便又捉起他的手看了起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

“别吵。”朝渊的声音温和得就像是在哄小孩,“血一直流,你也不觉痛么?”

云白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还在往外流,这时被朝渊一说,才分明地觉得痛了。

“反正过一阵血就不流了。”

朝渊没有理会他,看了一会,突然在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一块,云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那件好看的衣服被撕开,不觉有些疑惑了。

“你干什么?”

“给你包扎。”朝渊说着,就把布条裹上云白的手。

布条擦过伤口,云白痛得倒抽了一口气,想要挣扎却又浑身无力,只能又惊又慌地看着朝渊:“放开我!”

“别吵,一会就好了。”朝渊根本不看他,只利索地将伤口包扎好,最后打上一个漂亮的结,这才轻拍了拍云白,“好了。”

云白只觉得身上一轻,那软绵绵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他飞快地跳了起来,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结,却发现血已经止住了。

这……好象是善意的?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朝渊一眼,却没想到正正迎上了朝渊的目光,云白慌忙又低下头去,却听到朝渊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谢谢。”

云白微愣,又抬头看向朝渊,迟疑了一下,终于道:“谢谢。”

“很好。”朝渊笑得更灿烂了,“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云白。”

朝渊点了点头:“原来是阿白啊。”

“是云白。”云白不满地重复。

“这

是亲近的叫法,凡人都会这么叫他们喜欢的人。”

云白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但他与凡人的接触并不多,无法分辨朝渊的话是真是假。

“他们有的会叫父母阿爹阿妈,叫兄弟姐妹阿姐阿弟,邻里玩伴也会叫阿牛阿花,就是家中养的狗,也会叫阿黄阿白……所以你看,这在凡人间是很平常的叫法,只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云白偏头,他已经完全被朝渊的那一串“阿阿阿”给弄迷糊了,一时间完全答不上话来。

“所以我叫你阿白,也是很平常的。你若喜欢,也能叫我阿渊……唔,叫阿朝也不是不行,或者有别的更喜欢的叫法,也都可以。”

云白眨了眨眼,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朝渊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笑眯眯地翻动着火上的兔子,过了好久,才突然问:“为什么要跟踪我?”

云白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朝渊知道自己跟踪他是意料中事,但在这时问起,云白就没办法不警惕了。

朝渊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见云白没有回答,也不在意,慢吞吞地将火上的兔子翻了个身。

云白却因为这沉默越发地不安,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路过遇上了,岂能见死不救?”

这话,云白是不信的。救一次就罢了,救两次算巧合,三次四次可就不好说了。

“怎么,不信?”朝渊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带笑,却多了一分疏离,“本君有要事在身,现在这可算是因你耽搁了,还没找你赔呢。”

云白看着他,见他始终低头翻弄那兔子,不知为什么的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你要我做什么?”

朝渊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后又低下头:“罢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云白张口还要再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明明自己没有错,为什么突然就有一种亏欠了对方的感觉呢?

“你说一个。”他的语气有些强硬。

朝渊又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他好久,才道:“被人救了,要说谢谢。”

云白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谢谢。”不过是开口闭口两个字,他自然不吝啬,后来想了想,数了数指头,又接着补上,“谢谢,谢谢,谢谢。”

朝渊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好,够了。”

云白见他笑开,心里也微妙地松了口气,一转念想到了重因的话,忍不住道:“那人为什么要捉你?”

“难道不是要捉你么?”朝渊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云白迟疑了一下,觉得他的话也没错,才终于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想把我捉起来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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