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才不稀罕道谢,手心一摊:“给我五百块。”
“呀?”
“我帮你揍人,你付钱,合理吧?”
祁允然有种被勒索的感觉,而且他身上根本没有五百块……刷卡行不行?
“喂!”发现祁允然竟然在发愣,白暮咂了咂嘴巴,难以置信地低呼:“老鼠,你不是连这么点钱都拿不出手吧?罢了,算我倒霉,好事真不是人做的。”
话落,他就不奈烦地扒了一把头发,越过祁允然要离开。
“100块我倒有。”
白暮顿住脚步,回道送去一颗白眼:“穷鬼,留着买馒头吧,操。”
“……”祁允然最不擅长应付白暮这类人,反正除了沉默没有别的选择,他暗叹。
“切。”白暮猛翻白眼:“所以说你这种人特别恶心,我帮了你,你这态度又让我变成欺负你的恶人,你这软趴趴的鸟样,到底哪里好?”
“没有。”祁允然代答,而后也不等白暮理解,接着诚恳道谢:“谢谢你帮忙,至于钱,我晚上送去给你。”
“……”白暮眨眨眼睛,漂亮的脸上被疑惑和研究占满,他实在想不透这个人怎么就没脾气,真心还是伪善?
反正闲着,不如逗逗他。
“你知道吗?”
“什么?”
白暮对困惑的祁允然勾勾手指,让人凑过来后,才神秘兮兮地说:“燕裘回美国了。”
“赫!”
“原来你不知道哦,他不在国内咯,呵,他没有告诉你?也对,你又不是他什么人,你没必要知道。”
话罢,白暮大步离开,拐过弯后,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掂了掂廉价的老款手机,白幕砸砸舌头咕哝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损话,随意把它塞回兜里,又打开另一手的皮夹翻看,嘴里啧啧有声:“靠,真穷。25岁?一把年纪还这么傻,该他受苦。”
拿了钱,皮夹顺手扔进旁边垃圾桶里,白暮哼着曲子计划接下来的行程。
第十七章
遍寻不着皮夹和手机,那贴身携带的两件重要物品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祁允然觉得不可思议,想来今天也有在大街上走神,说不定还有别的小偷在,把他也给偷了,想到自己多管闲事为别人捉小偷,最后竟然自己着了道,还真是讽刺。
祁允然颓然垮下了肩,额头抵住置物柜铁门,长长叹息。
“我的确不自量力。”喃喃自语着,想到失物,祁允然只觉头大如斗,虽然皮夹里没多少钱,手机也不是贵重品,问题是皮夹里放着身份证、驾照、银行储蓄卡还有一些名片等,而手机中更存有重要联系电话,丢了一个都是大麻烦,何况是同时失去?要把这些办回来就得花费不少时间精力,有的甚至未必能要回来,例如那些电话号码。
再说,失去手机,别人要联系他也不容易。
明天……赶紧去办回来吧。
额头在置物柜铁门上辗了辗,祁允然呢喃:“怎么都好,接下来可不能出错。”
深知自怨自艾并不能失而复得,祁允然乘穿衣期间调整好心态,才出门,一名护士气喘吁吁地奔来,看见祁允然,双眼都要洒出星光来了:“小祁,小祁,你在这呀?主任在找你呢,快去。”
“咦?有什么事?”祁允然带着满腔疑问跟上护士的脚步。
年轻护士虽然走得很急,却动作悠然地抚了抚裙摆,笑嘻嘻地说:“小祁,不是什么坏事,好像是有个交换学习的机会吧,主任推荐你了呢,据说对方是一家很棒的医院,环境比我们东院好去不知多少倍,嘿嘿,我看你不如乘这个机会留在那边吧。”
虽然小护士是半开玩笑的语气,祁允然却听得有些傻眼,暗忖:今天是倒霉还是走运呢?
五十来坪的房间,一面墙挂满各种服饰,一张床,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一台笔记本电脑,开方式厨房,小露台,还有角落用毛玻璃间隔的盥洗室,有限的空间十分拥挤,却在凌乱中显出秩序……至少垃圾有摆放在特定位置上,例如流理台、垃圾桶和那张茶几。
毛玻璃后水气氤氲,沙沙水声透出,隐约看见肉色轮廓,是修长的男体。
水声嘎然而止,毛玻璃的门滑开,里面的男人披住大浴巾走出来,往厨房去拿了罐啤酒一口干掉,随手一丢,瘪掉的罐子逞抛物线准确落到垃圾桶里,他坐在床边拭着湿发,随便睐向顺来的老旧手机,下一刻便忘了动作。
此时白暮犹如一座美仑美奂的写实派雕塑,双目紧紧盯住手静音状态下不断抖动的手机,上头来显‘燕裘’二字。
“真的……”白暮喃喃自语,掩不住的惊诧:“真的找他呀?燕裘,你不是只老虎吗?捉老鼠干什么……真是的……够塞牙缝吗?”
手心掐住冰冷机体,直至静止,白暮还看了好一会才确认这真的是燕裘来电,指腹轻摩手机屏幕,仿佛能把这个纪录磨掉那么久,白暮才掏出自个的手机拨号。
“喂?牛牛?有空吗?一起去肖哥那吃个饭不?啊?燕裘回来啦?一起?好呀,什么时候?没问题,嗯。”
挂断通话,白暮掂了掂老旧手机,随手关机就扔到角落去,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知道了,燕裘真的对祁允然有意思。
虽然认识燕裘的时间不长,但打过几回照面,白暮就肯定燕裘有迥于外表的强势性格,看似万事好商量,知情识趣吧?也未必,燕裘大概是个善于隐藏的猎人,要么不锁定目标,不然?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未必逃得过去。若是他不着紧,任你怎么折腾也没问题,反之……就是毫毛也别想碰一根。
白暮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面是有遇见过这类人的,通常都是BOSS级人物,想到与之为敌,白暮已经胆寒。这类人是朋友倒不打紧,要是敌人就太过心狠手辣,不要命也别找罪受,惹不起。
“那只老鼠逃不掉了,啧,他怎么就不看上我呢?”斜眸瞟向墙角的手机,白暮噘着唇嘟哝:“哼,什么品位,不过那十一少也不是省油的灯,燕裘……会为一只老鼠做到什么程度呢?”
想到后来,心里郁郁的闷气又稍微消除,白暮倒很好奇龙虎之争,最后是谁得意呢。
我看戏,总没有罪吧。
自嘲地扯起唇角,白暮翻起身走向衣饰墙,信手拿来一件对着镜子比了比,眉头收拢几分,便又换一套,轮番比较以后,总算精心打扮过,明镜倒映出英俊出众的人物,与这五十来平的小屋格格不入。
镜中人整了整衣领,更显气质过人,白暮唇角擒笑,自满不已……这不是比老鼠强多了。
从杂志堆中扒出一只电吹风,简单造型后就更加完美了,白暮终于甘心出门,看看挂钟,才发现比平日多耗了三倍时间打扮,当下眉心又皱得死紧。
“靠,丫穷紧张个什么劲,掉价。”
白暮对着镜子骂了一通,转身甩门而去,那姿势,那言行,把衣冠堆砌出来的气质消磨尽殆。
奈菲尔酒店西餐厅,装修格局华丽,待客至诚,服务到位,可是B市内一家星级酒店,何况还有国际知名厨师肖缇领导掌厨,这酒店从里到外无一不让人赞不绝口,让顾客真正感受到宾至如归的境界。
然而,今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大夫人,你说,今天的菜很难吃吗?”吴水牛操起银叉叉着被切成小块的牛排往嘴里送,卖力咀嚼,希望从鲜嫩多汁的肉块中找到答案,
“不是。”阮元沛应了一声,刀叉配合,没多久就将整整两盘牛排切成易于入口的小块状,送到水牛面前,对气鼓鼓的水牛解释:“他们只是有心事。”
“心事?”水牛抓抓脑门,环顾那些阴阳怪气针锋相对的人们,最后锁定儿子,语气关怀地问:“球球,你有什么心事啦,可以跟爸爸聊聊。”
燕裘猛地回过神来,对老爸笑了笑,说:“我没事。”
“是哦。”吴水牛算是了解儿子的,既然球球说没事,就休想再问出来什么。
水牛放弃跟儿子斗智,不断将阮元沛切开的牛排送到燕裘碗里:“吃吧,多吃,你跑一趟国外,又给整瘦了。”
旁边另两个人原本剑张弩拔,正在进行眼神厮杀,这会儿看见燕裘竟然乖巧地吃吴水牛给的食物,立马休战,瞪大眼睛看这奇景。
暗忖着学公这头牛的驯兽技巧,说不定可以降服燕裘。
水牛一边吃,一边往儿子盘里送,一边笑嘻嘻地问:“对了,十一和小白都来了,怎么不叫媳……啊,祁医生一起?”
第十八章
现场空气有那么一刻凝滞,随着燕裘搁下刀叉的动作,又再次流动。
“今天本来是家庭聚会。”燕裘淡笑着说道。
水牛眨巴着眼睛,正要说什么,旁边的阮元沛却伸手轻拍他的背,他又把话吞回去了。
白暮撇了撇唇,心里犯嘀咕:什么家庭聚会,尽会忽悠人,分明才回来就找那老鼠了。心中想着,嘴里也不服输:“什么唉,我可是牛牛请来的,才不像有些人,不请自来。”
话落,意有所指的目光飘向某个目光凶悍的人。
宋景桓端起水杯轻抿一口,看似淡定,却是恨不得拿手中杯子将白暮砸死,碍于场面还是没有发作,仅仅瞟几记白眼,又对小表弟赖皮地笑笑,蒙混过去了。谁叫他的确是不请自来?他一直关注球球的行踪,听说人已经回国,立即就赶过来的,但是他知道球球不喜欢这种类似跟踪的行为,所以现在也不敢大张旗鼓跟白暮叫板,硬生生地吃了一记闷亏。
吴水牛倒是坦荡荡的:“我觉得大家一志聚聚挺好的,要不要现在把祁医生找来?吃过饭咱们就去KTV?去练一手?还是到酒吧去也不错,小白调酒可了得。”
这会儿白暮也端起水杯来喝水,藉着这动作错开脸,避免让人看出蛛丝马迹来,要知道祁允然的手机都给自己顺去了,一时半刻,就是燕裘也找不到人的。
另一边宋景桓又举杯,眼珠子在杯沿处偷偷观察小表弟的脸色,要知道祁允然已经被他使计调离了B市,现在能来才怪呢。
果然,燕裘听了水牛的便沉默了,他垂眸沉思,食指轻摩银制刀柄繁复华丽的花纹,仿佛顺着这些纹路可以带进更深入的思维。蓦地,燕裘抬头,指节轻托眼镜,表情认真地说:“爸,吃过饭以后,我们俩谈谈吧。”
吴水牛微怔,他傻傻地看着儿子格外严肃的神情,摸着下巴点头:“嗯,那就……谈谈。”
阮元沛睐向那父子俩,提议:“不如就回家里聊,恰巧市长送了我们俩一袋蓝山咖啡豆,小子本来就不爱咖啡,你来,顺道带一些回去吧。”
燕裘徐徐转眸看向阮元沛,二人相对无语。
这让他称呼了十多年‘阮哥’的男人,也是让他初恋无果的罪魁祸首,不过到了今天已经十年,这个人仍旧深情,的确难得。燕裘并不想袒护自个爸爸,事实上当初他就坚信能爱爸爸一生一世的人只有自己,毕竟爸爸的优点不少,缺点却相对高出优点好一大截,就冲动莽撞这一项也就够了,要知道吴水牛要么不闯,闯的必是大祸,稍微缺乏韧性的人,早晚该崩溃。可是阮元沛宠了这个人十年,燕裘也开始相信阮元沛,毕竟有这等耐心,余下的日子也该不会太困难。
这两个人,大概会相偕白首吧?
换作当年,燕裘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现下却不然,虽然爸爸被霸占的确令他这个儿子嫉妒,却有更多的安心。
或许正因为安心,才腾出空间来关心别的人……祁允然怎么没有音信了呢?
燕裘轻掐眉心,表情变得凝重,也让阮元沛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去了,或许是因为过分紧张,连粗枝大叶的水牛都感受到,在桌底下悄悄握住他的手,挤眉弄眼起来。
阮元沛不觉失笑,这也惹起燕裘的注意,燕裘不用细想也明白爸爸在干什么,不禁动手揉了揉额角,转眸睨视阮元沛有些忐忑却不带半丝退让意思的坚定表情,好一会才开口:“嗯,蓝山咖啡,我也喜欢。”
阮元沛微愕,掩不住惊喜。
“太好了,那就这么办!”水牛大喜过望,吃得更加津津有味:“来,球球得多吃一点,这皮包骨的,打架的时候直接敲骨头,多痛呀。”
宋景桓在旁边笑了笑,说:“水牛,有谁敢揍球球了?宋家和燕家都在这里呢,何况还有你罩着。”
“去,你小子用脑子想想,干架那会儿杀得眼睛都红了,管你是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还不是先动手后说话?身份背景是个屁,给弄死了,就是搞块好一点的墓地又怎么了?了不起呀?要重生还得看上面给不给你开这玩笑呢,不然人都死了,身后事什么的全是忙给生人看的,报仇什么的就更加荒谬。所以,自己变强才是硬道理,你小子有空也来找老子练两手才对。”
宋景桓悻悻然撇开脸,嘀咕:“要跟你练一练,我该直接去挑墓地了。”
“臭小子真没出息,球球可不要学他。”
“呀呀,我说吴水牛你年纪比我小,怎么老叫我臭小子臭小子的,你小子也该节制一点吧。”
“老子揍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节制个毛线。”水牛一边说一边扳指节:“要维权是吗?跟老子的拳头先聊聊,它要是依你,老子叫你一声宋哥。”
宋景桓再怎么也不会傻得自找罪受,跟吴水牛的拳头聊,就跟裸体挡推土机没两样,该死得一干二净了。宋十一少蔫掉,可乐了白暮,他手上一杯水喷掉半杯,晃掉半杯,也没剩多少都给呛完了,闷着脑袋笑了半天,直闹得十一少牙齿痒痒。
“切,你就知道埋汰我,怎么不找白暮比一比?”
白暮轻挑眉,直接竖中指回应,宋景桓握杯子的手指都泛白了。
“哈。”水牛跟白暮对看一眼,笑说:“小十一,要比干架,你还比不过小白,可别不相信,就是小白没有专心学过哪一门格斗枝,也能把你给干趴下去,毕竟你实战经验太少了,跟小白不一样,他小子以前几乎每天都得干架。”
宋景桓一脸不信,连燕裘也多看了白暮一眼。
白暮特别受用,挑衅似地丢了宋景桓一个充满鄙视的眼神说:“要跟我比比?”
“还是别。”水牛随意挥挥手,制止他们:“你们俩,一个是一板一眼的,另一个邪门歪道,真打起来,就是不死,也得有几根骨头交代进去。你们俩,倒是可以找球球比去,他动手有分寸。”
宋景桓立即摆手:“才不要。”
开玩笑,他宋景桓当初就给小表弟的外表骗了,一头撞过去,就里里外外被驯服了,才闹得现在可怜兮兮地追着小表弟屁股后跑,球球有多厉害,他还不知道吗?才不要自找罪受。
白暮倒是兴致勃勃,好奇心蠢蠢欲动,便殷勤地说:“燕裘有这么行哦?要不要现在去玩玩,你们要谈话,晚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不行,球球说要谈话,就今天谈。”不等别人多说,水牛径自表示,在他心里,办案、大夫人和儿子都是摆在第一位的,其他靠边站:“改天再玩吧。”
“切。”
宋景桓看燕裘似乎心不在焉,悄悄把话题导向燕裘回美国后的情况。
这一回燕裘是受朋友请求,回去帮忙搭线解决一件案子的,因为是在校期间与宋景桓的共同朋友,话题也丰富,有阮元沛带着水牛,二人还能插话,但白暮就完全受冷落了,尤其是关于法律什么的他根本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