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不应裘 上——雾容
雾容  发于:2012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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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裘带着微笑转身,走向不远处看着一切经过的祁允然,不待对方反应就送上拥抱,顺势往唇上轻吻,一触即止,坦荡如砥的态度让人感受不到丝毫轻薄。祁允然如遭雷殛,整个人石化掉,僵硬地杵着,心想:这是西式礼仪真让人吃不消。

吃过嫩豆腐解馋,燕裘轻斥:“不是说不要等我?”期间动作自然地拢了拢对方外套的襟口。

祁允然忐忑地伸手梳扒耳边发丝,笑意掺上浓浓无奈:“睡过,又醒来了。”

“哦?”

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燕裘细细打量祁允然酡红色的脸颊,以手背测试额上温度,眉头轻轻蹙起,手掌拐向另一角度,捧着祁允然的后脑勺往前轻轻一带,自个额头向前一挨,额抵额,鼻尖都几乎碰上。

额上一抹清凉感,鼻腔中却充满火热的男性气息,祁允然仓皇地屏住呼吸,所有血液都积极往脑顶上冲去,他几乎昏厥,身形晃了晃,幸好有燕裘撑着,只把他尴尬得几乎要自燃。

这算什么,燕裘回美国一趟,也西化得太严重了吧?

祁允然还在胡思乱想,燕裘则放开他,眉心已经紧紧挤成深川。

“能医不自医吗?你怎么没有意识到自己发热了?”

“啊?这……”祁允然用手背试了试额,果然感受到热度,这才想起来之前那股疲惫感是因为生病,竟然没有发现,果然是受了周路雄的事打击,他都失常了。

“好了,我吩咐酒店准备退烧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有没有药物过敏?有没有指定的药品?”

“没有。”

“那好。”话落,燕裘大步走向咨询处,交代一番又回来:“走,回房间休息去。”

燕裘的办事效率极高,等祁允然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扶着腰走向电梯。

“这……不用扶我。”祁允然感觉心跳已经突破最高点,再这样下去,他怕会脑溢血。

燕裘收紧臂弯把不乖的仓鼠困住,嘴里不紧不慢正经八百地抛下一句:“病人应该配合治疗。”

身为医生,最明白病患的配合有多重要,所以祁允然安静下来,耷着脑袋任由燕裘扶持,黑发随动作柔柔垂下,露出一节烧红的脖子,上头几抹深色痕迹让燕裘春暖花开的心境瞬间化成焦土荒漠。如果有可能将这痕迹擦掉,他现在就抬手使劲擦,不过这不可能,所以他忍住了,只是把罪人扣在墙上膝撞的计划得更改,还是用直拳把牙齿打掉吧……或许双管齐下。

上升的楼层突然停住,清脆铃声响起,电梯门打开,外头一群人往电梯里挤,祁允然直觉退后让出更多空间,哪知道扶在腰上的手改为横过胸膛扣住他的腋下把他往后拖,他感觉整个后背紧贴住温暖的胸膛,还能细数心跳。

祁允然错愕地偏过脸,入目的男性侧脸正经严肃,似乎没有丝毫邪念,祁允然开始唾弃自己的多心,可是后背感受的跳动似乎已经叠加到自己的基础上,跳得特别勤快。坏事了……祁允然慌慌张张地想着,他不明白燕裘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进行亲密接触,他是同志,他也是,怎么不知道收敛呢?之前,燕裘分明没有那么狂放。

祁允然的脑筋就与小猫蹂躏过的毛线团不差多少,哪能有线索,只好抱住脑袋苦闷。

燕裘倒是乐意,一路把失神的小仓鼠拖回房间,送药递水,催着吃过药放躺到床上盖好被子,迎向欲言又止的视线,燕裘首先打开话匣子。

“我从美国回来就跟朋友聚餐,你缺席了。”

祁允然轻点头:“我很早就到S市学习……之前手机给人抢了。”

“嗯,我也听说了。”燕裘拿起水果盘上的新奇士香橙娴熟地剥皮抽丝,脸带微笑:“学习是正事,遭抢也不是你自愿的,自然不怪你。”

“哦,抱歉。”

“说了不怪你,嗯,这医院还行?”

“挺好的。”祁允然说到医院这块就滔滔不绝,直把这个月来值得回味的经历说了大半,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不断以动作配合说话,因发烧引起的红潮加深,白皙的肌肤透出桃花瓣一般的剔透粉红色。好半晌祁允然才意识到燕裘是律师不是医生,当下自责:“呀,看我得意忘形,太唠叨了。”

燕裘送上一瓣果肉,示意祁允然咬住,才说:“不会,这又不是无聊的事,听了增广见闻,不错。”

祁允然咀嚼着鲜甜多汁的果肉,也认同燕裘的论调,心想着自己如果听燕裘讲法律,也会听得进去,就连连点头。

“想知道我去美国干什么了?”

这问题又换来热烈的点头。

燕裘轻笑,一边喂养小动物,一边将美国之行靡靡道来,故事配果肉,祁允然吃得津津有味,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妥。燕裘的眼睛眼睛却始终专注于搜寻伤痕,他看着祁允然嘴唇上的齿痕,照这个样子看着是自个咬的,要多么难受才把咬得这么深。

燕家人有一个遗传的毛病,那就是护短,有时候不需要去想道理什么的,毕竟就是有天大的因由,自家人也轮不到外人欺负。

燕裘心里炸翻了,却耐心把这次到美国帮朋友处理的案子说完,看见祁允然全心消化听来的事,燕裘的心情渐渐地放松下来,又讨论了一下对事情的见解,祁允然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紧张感,倒是因为听来的事,又对燕裘多了几分崇拜。

“你在美国的生活这么精彩,为什么要回国呢?”

燕裘微怔,面对纯粹疑惑的脸容,他不禁失笑:“要做个了结吧。”

“了结?”祁允然懵然,困惑地眨巴着眼睛。

他不知这表情有多可爱,燕裘以指轻轻抚唇,挡住唇角坏心的勾起,语调和缓沉稳地说道:“要养宠物。”

“咦?”祁允然微愕:“养什么?”

“很多年前我有一头牛,但他被人牵走了,我没能抢回来,很伤心,可是现在我决定养一只仓鼠。”

仓鼠?这跟回国有什么关系?

“国外不能养仓鼠?”

燕裘揉了揉鼻尖,推推眼镜,沉着脸凝重地说:“是的。”

“为什么?”

“因为仓鼠在国内出生的,它对主人的亲密度不够高,自然不能随便带着走。”

祁允然感觉脑筋都要打结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双手已经在被子上蹭起来,眼睛数次往燕裘严肃认真的表情上遛去,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问:“燕裘,你……是不是很喜欢捉弄我?”

燕裘淡定地为祁允然摁了摁被子,这态度让祁允然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去了,犹豫着是不是该道歉,毕竟这种臆测也太失礼了,会惹人生气。

就在他犹豫的那会儿,燕裘淡淡地扔了俩字:“是呀。”

“对不起……唉?!”祁允然后知后觉,他以为自己幻听:“什么?”

燕裘却不紧不慢地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啊?”祁允然忘了自己的疑问,屏息与燕裘对视:“我……”

燕裘拿下眼镜,锐利的眼睛胶住祁允然的目光,让他不能逃避。

“不能说吗?这些痕迹……是谁弄的?”燕裘抬手轻触祁允然颈侧上的一枚吻痕,指甲轻轻搔刮深色部位,目光又冷冽了几分。

祁允然瑟缩一下,却不敢躲开燕裘磨人的抚触,眼眶有些发红,声音细如蚊蚋:“这……这是……”

“你向我求救,却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吗?”燕裘故意让声音中带着一丝伤心,叫祁允然内疚。

果然,祁允然十分自责,他知道今天的事的确难以启齿,但是不信任燕裘,又何必求这个人帮忙呢?想罢,终于狠下心,他十指绞紧被子,深呼吸后一一坦白:“我的室友周路雄今天向我表白,我拒绝了,他就想直接……跟我发生肉体关系,要我屈服。”

燕裘平静地听着,接着扔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解决的?”

祁允然心中忐忑,因为燕裘的心思太难猜透,给人一种走在雷区的不安感,就怕稍一不慎得触雷身亡。但箭在弦上,祁允然只好支吾着回答“我?我,我揍了他,然后逃出来了。”

终于,微笑再次浮上燕裘的脸庞:“那么,他没有成功?”

“嗯,没有。”受到微笑鼓励,祁允然开始觉得自己踢周中雄的那一顿很值得:“之前白先生在我前面揍小偷,我学着他那样踢了周路雄一顿,就逃出来了。”

燕裘探身抱住祁允然,抚着他的背,赞扬:“你做得很好,能保护到自己实在很好,你果真是在努力过新生活,就这样吧,以后也好好过。”

打从被拥住,祁允然就像被念了咒语似地头脑一片空白,听着燕裘的轻声细语,他却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其实有很多时候他真的只需要一句赞扬就够了,那么他就会活得快乐,有前进的动力。如果这是对的,如果得到燕裘的认可,那他会倾尽全力去改变自己。

稍稍犹豫,祁允然带着极大的期望,试探地回拥燕裘。这是他难得的主动,即使过去跟何鸿远一起,他也从不曾主动索求过,因为他害怕伸出的手被拒绝,最后只能孤零零地抓住空气,那感觉太糟糕了。然而现在他却渴望这个拥抱,而且期望没有落空,燕裘并没有推开他,他得到了许可。仿佛满溢的水库崩堤,多年来压抑的需求喷涌,祁允然狠狠抱紧燕裘,眼泪无声无息地滑下脸颊,唇角却扯开笑弧,大大的,竟然还出现两颗酒窝,深深地缀在双颊上,让笑容更加甜美。

燕裘看向边上镜面映射涕泪与快乐交织的凄惨笑脸,始终轻轻抚拍男人瘦削的背,动作轻柔。

第二十二章

这一天祁允然实在经历太多,再加上生病,已经是筋疲力尽,得到燕裘这个依靠就在温暖的怀抱中入睡。燕裘小心翼翼地将人放躺到床上,即使已经尽量轻柔,仍旧让浅眠的祁允然惊醒了,幸好也确实是太累,稍微哄劝便又睡下。

祁允然是睡着了,眉头皱褶却不愿意消褪,而且脸上布满泪痕,怎看怎地寒碜,可燕裘却硬是觉得这脸可爱,看了好半晌才拧一条热毛巾给祁允然擦脸,毛巾才碰上脸,祁允然便醒了,看见燕裘,也没有反抗,只是有些尴尬,伸手要去接这活,却被燕裘轻轻摇头制止了。

“病人只要负责好好休息,嗯?”

在微笑加上鼻音攻击下,祁允然只觉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光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燕裘淡笑,更加无顾忌,捧着祁允然的脸细细地擦过了,才放开。

祁允然只觉脸上清新的感觉很舒服,睡意不减反增,下颌压了压被沿,眼皮子要架不住了,含糊地喟叹:“谢谢。”

这样可爱的小动作令人想要亲吻他的额头,可是燕裘知道这么做可以直接导致某病人失眠,只好暗暗记下这一笔,改为以手背试探额前温度,就吩咐祁允然乖乖睡觉。

祁允然合上眼睛,双唇蠕动溢出细语:“你也早点休息。”话落,深长的呼吸声把人带入梦乡。

燕裘侧耳聆听绵长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人真的睡安稳了,才挂起淡淡笑容。床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肆无忌惮的注视,竟然往被子里缩了缩,逗得燕裘噗哧地失笑,心中悸动,真想把人抱起来揉揉,不过仓鼠胆子太小,这么做的结果估计又会吓成一团毛球,燕裘是喜欢捉弄可爱的仓鼠,可也不忍心太过分。最后,燕裘轻轻掂起祁允然的一绺发丝,捏在二指间轻轻搓揉,算是解解馋。

燕裘是想不到自己有这么一天,也像个色魔似地贪恋某人,他把灯光调暗,坐在床边细细端详床上睡颜,不觉伸手技住额角轻轻揉按,舒缓疲劳。他也只是一个人,有血有肉,这几个小时没有少为祁允然担心,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幸好没有出大事,心是松了,身体却确实累了。而且经历过这一次,燕裘已经确定自己的心情,当初还存在的疑虑全部推翻,他知道自己要的就是这个人。

其实这些年来,燕裘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每一回冷静下来分析,却是始终不能发展成恋爱。是的,燕裘对感情尤其是爱情的态度十分谨慎,因为有过一次错的经历,他不需要一段害人害己的感情,所以如果没有豁出去的决心,就不要开始。如此,十年来错过很多对象,燕裘却未曾后悔过,祁允然出现再次令他心动,只是他一贯谨慎行事,并未卤莽深入,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在思考,其实在心动的那一刻开始燕裘就在不断地思考。

起初他并不确定虚实,所以美国之行虽然是巧合,他却有意利用这次远行理清头绪,因此刻意不与祁允然联系,只是再忙碌,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思念家乡,想念那被戏弄后不知所措的小动物,偶尔甚至在工作中神游,突然就笑出来了,没少招友人取笑。素来以淡定闻名的冰山燕裘竟然会走神傻笑?这种恋爱白痴才会出的事故,怎能叫人不稀奇?连燕裘自个都感到稀奇,后来问肖缇才知道自己在十七岁以前也经常出这状况,不过当初是因为一头牛,现在却因为一只仓鼠。被提醒的那一刻,燕裘不止明白了这下个,更明白自己真的恋爱了。但吴水牛和祁允然二者毕竟反差太大,过去的经验都不适用于现在,燕裘本是想耐心经营,慢工出细活,所以听说祁允然到S市学习,他就安静地等候,直至期限将至的今天决定询问一下返归日期,好方便他计划展开攻势,却不料遇上这茬事,直接加速所有事情的发展。

如果今天没有拨那通电话,祁允然该有多凄惨?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肯定都会大受打击。每每思及此,燕裘就有宰了周路雄的冲动,如果不是仓鼠已经受了惊,他实在是想亲手验伤,想到衣服下面可能的伤痕,燕裘又有给周路雄扒皮的冲动。

祁允然说是踢了周路雄一顿逃出来的,而祁允然那点身手,燕裘是见识过的,说是狠下心踢了,估摸也就是留下淤伤,所以当他寻着门路查清情况,得知周路雄竟然被踢得脾脏破裂,心里不无惊讶。

“看来,你直把允然惹毛了。”

燕裘对周路雄本来不存在好感,此时也没有同情这个人,不过处世之道他懂得,这件事周路雄有错在先,但祁允然算是亲自报仇雪恨了,有来有往,算是两不相欠。正所谓物极必反,把狗逼急了也会跳墙,何况这也不失为练胆的好机会,正好给祁允然发发鼠威。所以燕裘决定罢手,只要周路雄识相,不自寻死路,事情就算过去了。

处理完这事,手机就响起来了,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吴水牛,燕裘无奈极了,估计是帮忙调查的人顺道把消息买给吴水牛了,晓的是燕裘这淡定性格也忍不住翻白眼。燕裘在国内的门路多是爸爸牵起的,因此总会出类似的状况,燕裘感慨之余也只好接起电话,急忙安抚那头决定提柄冲锋枪来给周路雄一梭子的蛮牛,承诺一定把媳妇儿完完整整地带回去,才平息了那股牛脾气。

透过电话,燕裘都能听见阮元沛低声劝慰,他不禁眯起眼睛细细感受此刻的心情。或许因为敢于面对,又或许是因为有了对比,燕裘从熟悉的心痛与嫉妒中感受到了更多,事到如今爸爸被抢的事再值得他愤怒,也不及祁允然被伤害了。再者,爸爸身边有了阮哥的确是很值得庆幸的事,至少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燕裘开始考虑用更多时间去经营新的宠物。

这一回不会再搞砸,他要与祁允然心心相印,不错过丝毫机会。

“爸,我会把你的儿媳妇完整领回去的,回去以后……一起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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