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不应裘 上——雾容
雾容  发于:2012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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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桓明白自己说不过燕裘,这会儿搔搔鼻头,嘀咕:“我要是拒绝呢?”

“那就由我去开解白暮,告诉他有些混帐完全可以无视,因为那是惯犯,有不少人都遭殃了,犯不着为这种无聊事情耿耿于怀。”

要是还听不出来那些讽刺,宋景桓的名字该倒着写了,他再三思量,再见燕裘已经推门入内。自尊和小表弟的信任,宋景桓在短时间内做了取舍,他抓了抓头发,看着玻璃面倒映的脸庞,无奈低叹。

看呐,这垂头丧气的鸟样,不是输了么?

“罢了,谁教我就喜欢你呢?尤其是这种态度,也很受用。”嘴里细碎呢喃,也没有第二人听见,宋景桓收拾了心情,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餐厅今天没有广播音乐,摆设的钢琴有人占据,优美乐声自琴师灵活的十指流畅泻出,犹如山涧清泉潺潺不息的川流,清新怡人。吧台前,白暮漂亮的脸庞依旧鲜明,每一次刚进门的客人都不禁被这调酒师吸引,白暮始终是陶醉视线的焦点,只见他纤长的十指握住精钢雪克杯,利落地摇开,带动金属色流光,配合带些慵懒味道的微笑,修长身形仿佛散发着诱人微光,犹如明月。

白暮若不说话,就像一名翩翩贵公子。

听见门铃声响,羽扇般浓密的眼睫轻抬,墨色眼眸扫向新客人,却在确认来人身份以后讶异地睁得圆圆的。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胶在来人身上,吸引人的是宋景桓,今天他依然走在时尚的尖端,一身高贵雅痞装扮配上俊帅外表与及天然散发的傲气,魄力十足,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宋景桓和燕裘同时到达吧台,燕裘是与前者截然不同的风格,乍看一眼并不张扬,却是在宋景桓这种人物身边也毫不逊色,随意搭配的衬衫休闲西裤,银边眼镜,气质沉着内敛,令人不自觉信服向往。

“Black Velvet.”宋景桓先点酒。

燕裘轻挑眉,注意到白暮的目光,便说:“和上次一样。”

白暮眉头紧皱,他郑重考虑要不要把雪克杯直接砸到这两个人脸上去,不过想来宋十一少开罪不得,燕律师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再嚣张也不想让肖哥为难,只好忍气吞声,抿紧唇开始跟单调酒,只盼望两个衰神赶快喝完就走,因此他还特意加重了酒的浓度,经过精心调制,味道是不差毫厘。

不消一刻,黑色天鹅绒和复苏鸡尾酒送上,白暮侧过身去处理别的酒单。

两个人端起各自的调酒浅尝,暗赞这手艺好,一杯差不多饮尽,燕裘的食指开始有节奏地敲击杯沿,宋景桓转眸一瞄,知道这是倒计时,便重叹,仰头把酒灌尽,也来不及细细品尝这黑啤酒与香槟的美味调酒,朝吧台里喊:“白暮。”

白暮正闲下来,手上拭着酒杯,闻言便转过脸,神色不悦:“什么?”

宋景桓肚子里暗咒了一千遍,突然想起万能秘书柳利,有冲动打电话去叫他摆平这局面,可是细细的敲击声越来越急,白暮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估计这两个人没有耐性等他打一通电话,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抱歉。”俩字,宋景桓自认已经可以交差。

“哦……”燕裘眼睛微眯,喉间发出意味深长的单音。

宋景桓头皮发麻,脱口就说:“上次的事是我的错,对不起,呃,我不应该玩弄你的感情,以后再也不犯了。”

咔……

玻璃杯从白暮手上脱开,落入燕裘手中,只是一两秒的事情。白暮完全不关心一只酒杯如何,他只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狠狠瞪着宋景桓,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是宋十一少的双胞胎弟弟还是哥哥?或者是易容术?克隆人?鬼上身?

见白暮傻住,燕裘却停下敲击吧台的动作,耐心等候。

宋景桓就没有这个耐性,他心里不爽极了,催促:“你倒表态呀。”

这一句话打破魔咒,机灵的白暮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相信能请得动宋十一少的,除了燕裘也没有别的人,而能叫燕裘插手这事的,不是肖缇就是吴水牛,想来,是对那二人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这般好机会,不好好出一口气,又怎么成呢?

“哼,就你这个态度?有这样道歉的?”

“啧。”自知理亏,加上燕裘在侧,宋景桓咬牙咽下这口气,放软姿态:“我错了,抱歉。”

白暮挑眉一笑,干脆单手支颌,一双显媚的眼睛笑得弯弯,尤其冶艳,他侧眸睨视燕裘,笑问:“你觉得呢?”

燕裘态度依旧,不咸不淡地回道:“差强人意。”

“嗷!球球,你还要我怎么样?!”宋景桓意见大了,不满意小表弟为外人说话。

燕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错了,宋景桓始终不是真心道歉,白暮也不是豁达的人,这混水越趟越浊了。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事情自然不会没有个说法就结束,他想了想便起身,宋景桓以为可以走了,面露喜色,下一刻整个脑袋却给燕裘强制按下去,鼻尖几乎撞到吧台上。

带着宋景桓一起,燕裘道歉:“因为我的问题把你牵连了,真抱歉,以后我这表哥要是再敢找你麻烦,只要直接通知我就会得到妥善处理。而这次的事,是我们欠你一回,日后要有正事,可以找我帮忙。”

话落,燕裘掏出随身带的钢笔给白暮留下联系电话。

白暮把写着一串数字的杯垫拿在手里扇了扇,噗哧地笑了:“呵,行了,你是吴水牛的人,他帮了我很多忙,就看他的份上,你不欠我的。不过号码我留下了,有空就催你下来喝酒,我们培养一下感情。”

“……”

“算是好好回敬十一少对我的爱护。”

宋景桓眼睛一眯,刀子似的目光剐向这个笑容可恶的人。

其实这一来二往,燕裘算是摸清楚白暮的性子,爸爸说得对,这不是个坏人,不过就是比较难缠,但情况如此,燕裘除了应允白暮,也没有别的选择。

“嗯,好的。”

宋景桓一咬牙,目光杀向表弟,可后者依旧是八风吹不动的淡定表情。

白暮看到宋景桓吃鳖,心中暗爽,又给燕裘调了一杯曼哈顿,笑眯眯地说:“对咯,也可以找你的老鼠一起来,那么胆小就该练练,给我吓唬吓唬,总比让别人欺负去来得好,是吧?”

不提祁允然还好,提出来,宋景桓几乎吐血,而且他分明看见球球是真的在思考这个提议,还真的点头了。

重拳捶向吧台,宋景桓打断二人谈话:“给我一杯曼哈顿!”

白暮伸手探向酒架,拎了一瓶俄罗斯伏特加重重搁到宋景桓面前,笑意盎然道:“以后本吧台只给宋十一少提供这种酒,喝吧。”

宋景桓乍舌:“你!”不想活了。

白暮手指轻轻点唇,故意做作地思考状,唇角缓缓扯起笑弧,他弯腰挨近燕裘,半个身几乎探出吧台去了,语气挑逗暧昧地说道:“不,那人情我还是要吧,燕律师,以后这场子你得给我罩着,不然我随时给宋十一少拿去沉海也说不定。”

燕裘瞟一眼宋景桓,后者张口结舌,心知自己哪怕有千百种阴人的手段,以后也别想使了,为了小小报复开罪球球,根本不值。

这会儿,真的只有打断牙齿和血吞,宋景桓说不出的憋屈,还真是把整瓶酒拿起来喝。

而白暮就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见状,他故意不断引诱燕裘谈论祁允然的事,燕裘虽然态度不算积极,倒是偶尔应话,就是宋景桓一直绷着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几十万似的。

这酒直喝到午夜,燕裘才离开,当车子驶到金英大厦前门,燕裘甚至没有拔掉车钥匙就下了车,手里拿着锦盒,对宋景桓说:“跑车还你,军刀我收下,至于书也别拍了,拍了我也不会要,晚安。”

“呀?车是你的,不用还我。”

燕裘根本连停顿都没有,转身时随意一摆手作为道别,便走进了大厦。

宋景桓明白了,这车就是搁在这里挂蜘蛛网,燕裘也不会再看它一眼,他愣在车里半晌,最后烦闷地掏出香烟点燃,抽完整支才爬过驾驶座发动引擎,夜色中一道魅影以极速飙进繁华中,低咆着,宣泄驾驶者深沉的恼意。

第二天早晨,燕裘在报上读到一条关于保时捷深夜连撞数辆车子嚣扬远去的新闻,才扣上马克杯的手收回来,改按在额角重重搓揉。

宋景桓……你到底几岁了?!

第十六章

手中钢笔不断划开光弧,宋景桓已经持续这无聊的转笔游戏近三十分钟以上,他实在是心烦,桌面上祁允然的调查资料都给他翻烂了,就是怎么都弄不明白这样平凡怯弱的男人究竟有哪一点吸引人,为什么球球就特别优待这个人?

或许宋景桓对白暮的所作所为是过分敏感,但他对祁允然的戒心则是绝对有根有据,事实摆在眼前,他认识球球这些年,知道小表弟对冰淇淋有着别样的执着,什么时候看见过他请谁吃冰淇淋来着?自个抢着吃的时候,还遭到白眼和暴力对待呢,只有祁允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祁允然究竟有哪里好?宋景桓是百思不得其解。

秘书柳利第三次将凉掉的茶水更换,茶杯才搁下,宋景桓的眼睛就这么死死拽住他,低声呢喃:“柳利,你跟球球有些像呢。”

柳利知道‘球球’是谁,毕竟自己的上司隔三岔五就会为那么个人呼天抢地,想要不知道也难。

“宋总,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你已经浪费了32分钟零4秒到私事上,你还有五份企划案未审核,另外还要两场会议要参加,再担搁下去,玩忽职守的罪名你是逃不掉了。”

秘书是这种态度,宋景桓的眼睛却铮铮地闪亮,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似地揪住柳利的领带把人带过来,完全不顾对方惊诧的神色,一指戳着调查报告就问:“柳利,你倒说,这懦夫有哪一点特别吸引人。”

宋景桓是很想知道球球究竟为什么喜欢这种家伙,柳利跟燕裘的性格相似,很有参考价值。

“呀?”柳利的目光落在那似乎是从应聘简历上斯下来的一寸彩照上头,男人长相斯文神色腼腆拘谨,白豆腐似地,倒是块受气包的好料子。柳利眉头轻轻皱起,一目十行掠过那些平淡无奇的生平资料,只能回答:“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童年,轻易引起同情。”

相信这一点应该是最特别的,无论是天之娇子的宋十一少,还是生在优渥家庭的自己,都无法体会祁允然的童年是何种感受,父母离异,寄人篱下,居无定所,祁允然的童年虽不至于太惨,却绝对过得不舒心。

“不是。”宋景桓抚摩着下巴呢喃:“球球没有圣母情结,同情心泛滥得连这种小事也拽住不放,那他就不是燕裘了。”

“……那就没有了。”柳利乘机揪回领带,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说:“但是我既没有接触过这位祁医生,也不是‘球球’先生,答案自然不能做准。”

虽然柳利含糊其词,宋景桓却挑自己想听的,一脸义愤地拍案而起:“你也看不见他有什么优点吧?那样的人,往大街上随手抓一把就有,球球肯定是一时头脑发热,糊涂了。不行,我这小表弟呀,死心眼得很,会越陷越深,后悔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柳利看着上司自说自话,便丢下一句:“宋总,你这是一厢情愿,要是被‘球球’先生知道你找这个祁医生的麻烦,那就不是送礼物可以解决的。”

“啊,我知道。”宋景桓笑了笑,掷下钢笔掂起座机话筒,一边拨号一边说:“谁说我要给他找麻烦了?我还要帮他……菜鸟外科医生吗?他实在太闲了,给,赔养成大医生去。”

柳利侧目轻叹,他叹惜上司的这份心思没有用在正事上,总是往邪门歪道钻,真让他痛心。

祁允然不知道自己是交上什么好运了,感情受创后,的确是想将全副心思放在事业上,可是有时候不是说他想要努力就能有机会的,尤其是作为实习医生。可是一周前,从未受到重用的自己却突然受到上司赏识,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不断有参加手术的机会,连一些研讨会竟然也受邀参加,甚至能参加医生聚会。

祁允然自知没有任何特别表现,却在医生的道路上平白前进了一大段,暗地里是感觉事情有蹊跷,却也不愿意放过机会,于是他静悄悄的接受这些,并付出更多的努力去抓紧这个机会。

祁允然埋头钻进工作中,除了变得更加忙碌,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偶尔见到路上驶过的保时捷就会想起燕裘,尴尬得红透了脸。

自从那一天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

清晨,随上班人流挤上公车,祁允然扣住拉环,看着不断倒退的街境,全副心神却集中在燕裘身上。对于这个人,祁允然感觉很复杂,他们之间的相遇总是戏剧化,过程也很奇妙,而且燕裘的本性似乎与斯文稳重的表象有很大差距,现在回想起来,是不只一次看到燕裘在窃笑,当初还以为是错觉,其实,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坏心眼?

陡地,那张带着温和微笑的脸庞冲入脑海,掀起轩然大波,祁允然立马打了一个激灵,真相变得无比诱人,他想知道燕裘是不是喜欢看他出糗,还有,为什么……可是如果特意去电话问这个问题,又似乎小题大做,而且不知道会不会惹对方不高兴。

再说,他们连朋友都说不上。

就在犹豫不决那会儿,公车到站,祁允然随人流下车,徒步而行。

突然间,祁允然把注意力转移,刚才眼角余光睐见的一个情况终于得到确认,大街上有个小孩正在行窃,而被掏袋子的女孩完全没有自觉,只顾着跟好友说说笑笑。眼看小孩要得手,祁允然快步上前拉住那个小鬼头:“住手。”

“咦!”

路人注意到这一幕,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被偷的女孩赶忙检查袋子,发现没有丢东西才松了口气,她看了看祁允然,小声道谢,竟然就带上友人急步离开,很快就走没影了,路人虽然指指点点,也没有停留围观。

祁允然捉住连连挣扎的小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旁边有人迅速靠近,只是来不及看清楚,这人影又诡异地横飞出去,重重摔到地上,而后一抹瘦长身影从旁掠过,袭向倒地的人就是一顿狂踏狠踹,弄得那人猛呼救命,这会儿又过来几个埋伏的帮手,可也不成气候,很快就给骠悍的袭击者撂倒地上。这人专门用鞋尖踢肚子,又狠又准,差点连肝都给踢爆的小偷们知道遇上狠角色,连滚带爬地逃跑,连小孩都不顾了。

祁允然连同小孩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眼见那个人甩着手走过来,小孩拼命挣扎起来。

“还不放手?你是准备剁了他,还是送去卖器官?”

屁大的小鬼犯案,除非以暴制暴,连警察都管不了。

祁允然根本没有那个想法,直觉就松开手,小孩脚下利索,电光火石间已经跑出N米远,迅速没入人群中,就像投进池塘的石子,无影无踪。

白暮揉着发红的指关节,啮了啮牙,再看看四周,骂道:“MLGB,午餐跑掉了。我说你这只老鼠,少惹麻烦能死?!分明连只蟑螂都踩不死,你管什么闲事!呀?!”

“我……”祁允然被骂得哑口无言。

“衰,真衰,遇上你总没有好事,靠,我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出手,你这种脑残早该被活活捅死在大街上。”

祁允然心知刚才情况凶险,自己立心是好,却也是真的没有本事,只好乖乖受教,待白暮骂够了,才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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