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的,”谢烟笃定说道,“你若杀了我,便是莫大哥,也是不会原谅你的。”
楼清钰冷着脸,冷哼:“你倒是了解他的!”
“自然,”女子再次勾起笑容,楼清钰的眸色深了些。
“而且,只要一晚,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如何?”女子诱惑说道。
楼清钰有些迟疑,若是她从此以后再不出现……
他眯起眼睛,喝了口茶,女子继续说道:“你想报仇,不是吗?若是你答应了,你很快便能寻到你的仇人……”
“你怎知便是那人?”楼清钰冷声问道。
“我父亲为寻你家仇人而死,我又如何不知?”女子眼中染了淡淡的哀伤,而后问道,“如何?”
“你不想报仇?”
“烟儿只是弱质女流,可没那能耐,”她嘲讽笑道。
楼清钰轻轻闭上眼睛,而后说道:“你容我再想想!”
他起身,连道别都没有,便走了出去。
女子坐在厢房里,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苦笑着说道:“父亲,你会怪我吧!”
你一生磊落,我却在你死后,败了名声。
第三十一章
邹阳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残留着泪水,他抬起手,挡住眼睛,嘴角抿得紧紧的。
“邹兄?”北季从门口走进来,看到邹阳有些不对,问道。
邹阳放下手,转过头,看向门口,淡淡说道:“不,没事!”他坐了起来,精神有些恍惚。
“我怎么了?”他想起什么,问道。
北季走进来,淡淡说道:“你这身子也真真是金贵,吃顿饭也能昏了去了!”
“我昏了?”邹阳问道,用手撑着脸,冰凉的温度。
“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北季上前,问道。伸出手,想去触碰少年的皮肤,却被躲开了,少年皱着眉,冷声问道:“你做什么?”
“没,没什么,”北季退后两步,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邹阳昏倒时,敛七第一时间将他抱了起来,放到房间,明明那样担心,却不肯请大夫。北季不知为何,若是说到钱,这二人不说能大富大贵,可看起来也是不愁吃穿的。因此,北季猜想,邹阳身上有秘密,而这秘密,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嗯!”邹阳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可把我吓死了!”北季夸张说道,而后出门端了粥进来。
少年曲着腿,双手抱膝,头埋在被子间,泪水隐隐落下。没有感觉,没了呼吸,没了味觉,如今,连饿肚子的感觉都没有了。
自己,还活着吗?
北季推开门走进来,看到少年坐在床上,用那样无助的姿势坐着,有些呆愣。
“邹兄——”他轻声喊着,少年抬头,眼中闪着泪光,他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
“吃的什么?”他露出笑容问道。
“稀粥,你睡了几天,什么都没吃,肚子空空的,喝点稀粥要好一些,”北季将碗递给少年,解释说。
“嗯!”邹阳喝了口粥,却怎么也吞不下去,喉咙痛的厉害,他想起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敛七,许是问道:“敛兄呢?”
“哦!他刚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北季说。
“哦!”好不容易吞下了稀粥,他抬头笑着应了一声。
“邹兄?”北季突然开口。
“怎么了?”
“你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邹阳顿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北季,疑惑问道:“哪里奇怪了?”
“你今日,脾气似乎好了些!”
“……”
邹阳舀起一勺粥,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北季,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我如何?才算是正常呢?”
“呃
……”北季觉得有些不对劲,暗骂自己欠虐,干笑说道,“不,邹兄很正常,很正常,奇怪的是我,呵!是我!”说着他往后退,却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门槛,摔了一跤。
“哈哈!”邹阳看了不由得笑出了声。
北季退了出去,邹阳抬头,这是敛七的房间。
“敛七……”他低声呢喃。
梦境的后面是什么样的,自己答应了吗?怎么想不起来了……
少年低着头,眼神迷茫,为什么,会哭呢?
心里的恐慌愈益扩大,自己,好像许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他瘫到在床上,有些颓败和无奈。
“楼清钰,莫怀风……”少年低声说着。
北季站在门口,阳光洒下,他的影子落在门口,只是邹阳沉迷于自己的心思,没有想到而已。
他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想着这天气,都快九月了,怎么还是那么热?
他走出院子,回头看了眼虚掩着的门,低声说道:“楼清钰,莫怀风,邹兄,你的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呢?”又是什么?能让那人另眼相看?是你的容貌?还是你的脑袋?
北季的目光渐渐幽深,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敛七回来时北季还未回来,他推开门,看到少年倚着床,歪倒着,也没个正行。
“怎了?”敛七上前,淡笑着问道。
“其实,你笑起来,也没那么难看!”邹阳转过头,突然说到。
“……”
敛七顿住了脚步,手握成了拳头,才忍住了要动手揍这个人的冲动。他只是敛了笑容,冷冷说道:“你倒是把时间都花在了磨嘴皮子上。”
“啊!”少年不解,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好奇与无辜。
敛七抽了抽嘴角,这样的眼神,还真是不适合这个人啊!他寻了个位置坐下,而后问道:“身体如何了?”
“没什么,好多了,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可真真是吓死我了!”说着他还用手拍了拍胸口。这女人啊!还真是可怕,可比那老虎可怕多了。
“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敛七随意问道,之所以随意,他却是不信真有什么能吓到眼前的人,若非如此,他这刻墓碑的买卖,怕也是做不了那么久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的那般没同情心,”看到敛七的眼神,邹阳喊着说道。
“好的!邹兄怎的做了这样的梦,这可如何是好……”他话音未落,邹阳便连忙抬手打断了她说的话,双手轻轻摸了摸肘部,敛七皱眉,有些不解。
“这惊得
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哟!敛兄,若是你下一世不幸投胎成了女子,可怎么办?”邹阳担忧说道。
“……”
“你下一世才会投胎成女子!”敛七咬牙切齿说道。
邹阳露出无耻的笑容说道:“那怎么可以!若是下一世敛兄投胎成了女子,定是没人敢要的,若是我再投成女子,那敛兄定是嫁不出去了!”
“……”
敛七觉得有些头疼,却听邹阳继续无耻下结论道:“因此,在下一世只能是男子,如此才好娶了敛兄回去,让敛兄给在下做饭生小娃娃,女娃要长得像我,男娃……”他抬起头,打量了敛七许久,勉强说道:“像你好了,这可怎办,若是像你的话,定然亦是一张路人脸……”
看着他那哀怨的模样,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如同埋怨,仿佛再说:“你怎的被生成了这样,看,如今可好了,男娃若是像了你的话,定然是没人肯要了的!”
敛七额头抽了抽,手上握的拳头越来越紧,看着邹阳的眼神亦是越来越愤怒。可邹阳仿佛毫无所觉一般,末了还问:“敛兄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是男子!”敛七无奈强调,何时,他竟得到了必须强调自己是男是女的地步了。
“我知道你是男子!”邹阳理所当然问道,而后说,“难不成,你不是?”
“邹兄——”敛七深深吸了口气,双手交叠握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想要将手放到少年脖颈上的冲动,缓缓开口,“邹兄倒是像极了女子,只可惜,生不了娃娃!”他的声音冷冷的,许是真的生了气。
邹阳瞪大了眼睛,双手抱紧了被子,抵在胸口,如那女子碰上了采花贼一般,惊恐说道:“你,你想如何?”
敛七泄了气,这人一向如此,总是没脸没皮的,自己早便不该同他多做计较,不然,那吃了亏的,定然是自己。
“敛兄?”看到敛七没了反应,邹阳倒是正常了。
“怎了?邹姑娘?”敛七却是冷冷讽刺说道。
“你,你怎能如此?”邹阳这话问得楚楚可怜,眸中含泪,梨花带雨,真真是让人心疼极了。只让人想着,他若真是那女子,便好了。
“我如何了?”敛七问道。
“公子怎能这般欺负在下!”邹阳斥责道。
“你若是不想吃晚饭便罢了,我便陪你继续疯癫,”敛七冷冷提醒。
邹阳愣住,如今他倒真是连饥饿的感觉都没有了,可是,他毕竟还是有一副普通人的躯体的,不吃东西不会饿,不会馋嘴,可身体却也是吃不消的。
“自然是要吃
的,莫非!敛兄不愿给饭在下吃了!”邹阳勾出笑容,还算正常说道。
“我若是不愿,你也是没办法的,”敛七冷淡说道,而后出了屋子。
等他的人影消失在门口,少年敛了笑容,面容有些哀伤。他低声轻喃:“敛七……”
下一次,我还会失去什么呢?
明明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自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失去的了。可老天爷总是这般残忍,用失去告诉你,你曾有过什么,而那时的你却并不知道。直到真正失去了,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我曾经有过的。
他总是这般残忍,总是这般。
邹阳低下头,泪水浸湿了被子,晕了开来,变得冰凉,同邹阳的皮肤一般,冷得吓人。
“吃饭吧!”许久,敛七走了进来说道。
此时邹阳已经起了床,被子都已经叠好,他翻找着敛七的衣柜,听到声音,转头说道:“上次不是刚给你做了两身衣裳吗?怎的就没了,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对了,我的衣裳哪里去了,我现在都没衣裳穿!”他的语气颇为嫌弃。
敛七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虽比不上那两身锦衣,可到底也算不上差的,怎的到了这人嘴里,便如此不堪?
“给!”敛七收了晾在门外的衣裳,递给邹阳。
邹阳连忙把衣裳套到了单衣里面,他总是这般惧冷,那冰冷的温度总是让他恐慌,仿佛,他的下一步,便是鬼门关。
第三十二章
北季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想着这天香楼的厨子真不错,能将这素食味道做的如此不错,他日若是得了机会,定将那人弄到宫里。
酒席到了一半,门外响起敲门声,北季放下筷子,淡淡说道:“喜欢什么酒,叫上一壶吧!”
“花雕,”那人声音清冷。
“这花雕可不易得,”那男子走了进来,北季笑着说道。
那男子眉目俊朗,一身黑衣,合上门便跪下来恭敬说道:“殿下!”
“六皇兄如何了?身子可还康健?”北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却是冰冷。浑身上下,又哪里还有那些个痞气。
“容王殿下,败了,他已被生擒,过两日,便会回京,”那男子走到北季面前,坐了下来,尝了一口酒,赞道,“果真是殿下知道臣的心思!”
“朝臣都是如何说的?”北季没有接腔,而是继续问道。
“一半主杀,一半主留。”
“哦!”北季来了兴趣,“何人主杀,何人主留?”
“太师主杀,太傅主留。”
“呵!那两个老头子斗了一辈子,怎的半只脚都踏入棺材了,也不消停一会儿?”北季轻笑说道,“皇兄又是如何打算的?”
“皇上昏迷许久,至今未醒!”
“什么?”北季一惊,大声问道,“这么大的事,怎的不早点通知我?”
“早些时候皇上便是日夜歇息在景延宫,不曾出来半步,大臣虽奇怪,可每每入内,都不得见,只能隔着帘子说话,这消息臣也不过是前两日买通了一宫娥才知晓,”那男子解释说道。
北季坐下来,揉了揉额头,问道:“这事,依你看,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奴才查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男子勾出笑容,也不卖罐关子说道,“这贵妃王氏同容王倒曾有过一段情——”
北季瞪大了眼睛,而后说道:“他倒是深谋远虑,既如此,他又为何谋反?”
帝王独宠贵妃,至今无嗣,若是帝王驾崩,他登位亦是名正言顺。既如此,他又为何谋反?
“贵妃有孕!”
“嗯?”北季有瞬间的呆愣,而后大笑出声,“哈哈!他原以为自己是那下棋的人,不想却做了那他人手中棋子!”
黑衣男子微笑,而后说道:“殿下想如何?”
“你说,这老六入了皇城,能活,还是不能活?”北季问道。
“这得看贵妃腹中孩子能否平安出生!”
“是吗?”北季转头,思虑良久,问道,“易之认为,本王,能否成事?”
“此话,王爷无须问臣,全只看王爷是如何想的,”男子露出莫测的笑容。
北季看向窗外,目光深沉,良久说道:“容王,不能入京。”
“是!”
“贵妃身孕几个月了?”
“不足三月。”
“不足三月啊!若是早
产的话,便是活不成了吧!若是足月了,应是能长大的!”北季缓缓说道。
“是!”男子恭敬应答。
“这陈国局势如何?”北季突然转移了话题。
“陈国五皇子同意了。”
“真的?”北季喜道,看到男子点头,说道,“易之,自见到你起,这是我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
男子很委屈,很想争辩这消息的好与坏,是他能够决定的吗?
“北公子已在滁州起义!”他说道,而后,果真见那人愣了。
北季冷了脸,冷哼说道:“他起义你同我说什么,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他还真以为能翻出什么波浪出来!”
“殿下!”见到北季心情不好,男子低声唤道。他很想说您是不在乎,臣也是不用同您说,可您若真真是不在乎的,有何必如此绸缪。
“罢了罢了,听到这我心情便不好,这酒也难喝了起来,你自己一人继续罢,我便先走了!”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男子感叹,这情爱啊!果真是碰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