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残情尚浓(第二卷)——雨树
雨树  发于:2013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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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上滚了一身冰雪的郝善从地上爬起来,头恨不得垂到胸口上,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窦娘打量一番,正要责骂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的奴才,那边的玲珑低语:“前些时辰,我让他把给我整理堡主的房间去了,想是刚刚忙完。”

从现在堡主所住的地方走出来,这个厅堂是必经之路。

好……很好,这人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

鲁源生阴黑了一张脸,嘴角一勾,将刚刚吃了一块的蟹黄脆藕片扔在地上:“把做这个菜的人拉出去给我打,打到我吃到满意的为止。”说着,眼睛却是看着低着脑袋不曾抬头的郝善,声音带冰。

其他的几个人都是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回到了这个上面。

第三十一章:堡主使性(下)

郝善的身子抖了抖。

“怎么,没有听到我说的吗?”冷冷斜了眼天虎。

夫人半眯了眼睛:为一道菜?

玲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瞒堡主,蟹黄脆藕片是奴婢爹爹所做,这道菜已经做了几年有余,不曾出过任何差错??”

“生儿发怒,也要有个根据,这道菜他已经是尽了力,生儿今日怎么突然不满意了?”

鲁源生瞧着那站着的郝善,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嘭的一声摔到桌子上。

打开一看,正是一包蟹黄脆藕片,但看上去,嫩黄可口,嚼上去,藕片蟹软,香味荡在口中久久未消。

天虎把眉头拧了个疙瘩看着堡主,那边的鲁源生却是直直的看着那个站在的人:“如何?一个故意让自己主子不满意的奴才有什么理由不罚?”

玲珑吓得手一抖,几乎匍匐在地了:“堡主饶命,这包裹中的并不是我爹爹所做,怎能说爹爹故意不让堡主满意?”

“哦?那你说,这不是你爹爹所做,那又是何人?”鲁源生冷笑:“这堡中能做这个的不是只有他吗?”

“……堡主饶命,堡主饶命……可这真不是爹爹所做,看在他老人家伺候夫人这么久的份上,堡主??”玲珑大惊失色,哽咽的拉扯住夫人的裙摆:“夫人,夫人玲珑求夫人??”

郝善无力的叹了声,小步走到鲁源生傍边,嗵的一声就跪了下来。

天虎和窦娘面面相觑,倒是那鲁源生勾起了嘴角,脸上明明一副毫不意外的神色,却是挑高了声音:“哦?你是愿意替那个人了?”

跪着的人头也没抬,微微点了点。

“好……很好……”这个人敢让自己吃那种黄叶糊粥……鲁源生眯了眼睛冷笑一声:“我希望你能记住刚才我说的话。”

……

风过,一阵梅花香扑面而来。

落云苑的后厨,第一次静的出奇,赵伯吧唧吧唧嘴,脸上自是一副受惊的表情:“这……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见厨艺向来不错的赵伯都这样评价了,都把头伸的老长:“怎么样怎么样?”

赵伯浑浊的两眼透着光芒:“这是老汉吃过的第二好的蟹黄脆藕片了,蟹嫩藕脆,味香儿又不杂……真是??”

“赵伯怎么是第二好吃的,你不是又在吹牛了吧?”

“是啊是啊,你都这样说了,难不成还有更好的?”

赵伯叹了一声:“另一个是……”说到此处,却是无限感慨的叹了一声,再无声音。

众人一阵哄笑:“难不成你还有个师父?”

老者摇了摇头,笑的何时沧桑:“他不让我这样叫他,不过是我的恩人,只是可惜他说我在这个方面没有天赋,所以后来就教了我一些为生之计就走了。”

众人一阵唏嘘。

“小伙子你这次救了我老汉一命……哎这次得罪了堡主,你也要多小心,很热赶紧拿去给堡主吧??这本是我的事情,却也把你连累了进来……哎,老夫真是惭愧,又让恩人蒙羞了。”老夫叹了两声,声音低了下去:“这堡中主人虽是有时候脾气差了些,但是对我和玲珑也是好的,老夫也是知足了,若是堡主仍不满意,老汉愿意一死补过,也算是对得起教自己厨艺的恩人……”

“爹??您别瞎想了,郝大哥厨艺这么好,堡主定不会为难咱们的。”玲珑从拱门出斜了过来,一手拉过郝善:“郝大哥莫要在这里耽搁了时辰,堡主责怪倒是不好了。”

郝善轻轻的点了点头,无声的叹了叹,跟着玲珑穿过长廊、石桥、结了冰的海棠,缠着枯藤架的拱门。

“石子路尽头有个石洞,进去有个温泉,在那你就可以看见堡主了。”

郝善往那个方向探探身子,本要迈步的身子一顿,回头看了那个满面忧愁的玲珑。

玲珑揪着手帕的手猛的松开了,一步上前扯过郝善的袖口,将他拉到拱门的另一边:“郝大哥??这次多亏了你来帮我爹爹解围……嗯……那个……堡主今日和夫人谈的并不好……这个时候可能正在气头上,往常,堡主和夫人见了面以后,就是三虎也很少敢去打扰堡主??如今郝大哥为了我和爹爹……是玲珑欠郝大哥的,郝大哥自己要小心了,玲珑一定这就去求夫人??”

郝善苦笑,这个堡主为何刁难,自己心里最是清楚,说到底,玲珑和赵伯才是无辜者,不免摇了摇手,朝着那玲珑的肩膀安抚性的拍了拍,转身朝着山洞而去。

玲珑只是呆在原地,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从堡主不满那个菜开始,这个郝善似乎就开始怪怪的,她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恐惧和紧张,可是刚刚那个带着安抚以为的笑是……自己的错觉?

石子路在冬季里有些打滑,偶尔梅花两三支斜到小路上,挡住行者的去路。

走着的人微微停下来,手指碰了碰,那些梅花枝便颤了几颤,花瓣簌簌而下。

为了绽放,历经风雪,那股勇气与坚韧折服了多少文人雅士,而谁曾想到,绽放也是迎来这生命的脆弱部分的开始?

郝善叹了一声,身子一斜,踏进旁边的积雪上,饶了过去。

石洞渐进,从里而来的湿热感越发浓厚,只听那流动夹着滴答的水声。

洞外,银装素裹,乍一看,洞内却是碧绿如春。

郝善四下打量了一番,才看清原来那些一片绿色不是草,只是些铺在石壁上长的茂盛的苔藓,一层层,冒着生命的气息。两三步之外,两边渐宽,这中间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左边一簇不知名的小花装点,右边是个平坦偌大白石,石上石桌端立,一架古琴,一盏清茶,一个紫烟腾升的香炉。

除了温泉前面尚有一些高低错落的石头以外,并未见人。

郝善将手里的篮子放到石桌上,正要离开,衣袖却是无意拂过琴弦。

哗然一声,仿佛平静无波的水面上陡然惊起一片涟漪。

心,猛的一颤。

举步离开的人,不觉停下,微微侧了身子,犹豫着将手指在琴弦上划过。

清清灵灵的一串响动,仿佛唤醒在一个清晨唤醒了神秘的森林。

那人嘴角一勾,衣摆一甩,直接坐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哑人抚琴(上)

直弹数曲尽兴方休,往外一瞧,天色渐暗,郝善看眼那放在篮中的蟹黄脆藕片,怕是早已凉透,不觉紧皱了眉角,站起身就要离开。

身后一个暗哑的声音响起:“我说让你走了吗?”

郝善一惊,回头一看,正见那鲁源生一袭白衣坐于对面的石块上,散着的长发一直垂到胸前,尚还滴着水。

浑身压抑之感让人喘不过气来,却是奇怪的带着一种艳丽之感。

一朵开在冰雪之中的罂粟。

浅眉微皱,一连退了几步: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鲁源生也不动,只是紧盯着那人,嘴角没有什么表情的扯了扯:“我什么时候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眼角下顺,明明没有动作的人转眼就都到了眼前,长袖微扬,撩起僵在原地的人额前一束发丝:“重要的是??你究竟是谁?”

鲁源生的声音犹如在自言自语一般,竟是带了轻语调子:“你究竟是谁,或是你身上究竟有多少……我还未知道的东西?”带着探究的口吻,指尖滑过那人的下巴。

郝善鼻子里塞满的都是那人刚沐浴后的男子味道,额上指尖一触,似是想起不久前自己在这人面前赤裸的样子,脑袋嗡的一声,一步跳开了老远,一手就扯着自己的襟口,眼露不满。

鲁源生嘴角抖了抖,眼睛一弯,给了个显而易见的笑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警惕意味十足的人:“你觉得你能逃得了?”

若堂堂?剑堡想得到一个人,天下又有几个能躲开的?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郝善许久没有什么动作,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身前的人折身走到石桌旁坐下。

踏出一步的身子一顿,身后无甚感情的声音响起:“你希望我怎样表达自己对这道菜的不满?一掌结束了那个蠢厨师的性命还是……杀了那个夸下海口做这道菜的人?

嗯?“

郝善叹了一声,折身回到石桌旁,和那个坐着的人并肩坐下。

鲁源生一手支额,斜个脑袋细细打量着郝善的眉眼:“最后那首曲子我要听??完整的。”

郝善身子一震,看向鲁源生的眼睛里波光闪动,却是复杂难辩的神色。

洞外不知何时,重新下起小雪,沙沙声隐在琴声里面没有踪迹,洞口的梅花暗暗清香,一阵一阵微微送来,萦绕在湿暖的洞内,久久不散,就好似萦绕在心口的那淡淡异样情愫。

鲁源生眉角一挑:“你要告诉我刚才的就是完整的,还是说我应该将那个蠢厨子拉过来你才肯弹?”

郝善身子僵着依旧未动。

“好……很好……不如这样,”抬手倒杯茶水,出口的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到你开始弹琴之前,我喝下一杯茶水就杀掉一个无辜的奴才好了??”

夹着寒意的眼睛一眯:“还是说你怀疑我说得到做不到?”

抬手举杯就喝的动作被冰亮的手止住。

鲁源生眼睛微顺,视线停在那双细长的手上,翻手将茶杯塞进那人手心,声音依旧冷然:“别考验我的耐心。”

洞外的风吹进来,吹不散手心的温度,吹不散那渐渐响起的琴音。

琴音,悠扬时,似漫步雨后黄昏,闲观小道清溪;清雅时,若脚踏满地红叶,数缱绻枯蝶;缠绵处,如春月繁华之季,刻骨相思味,自知其中甘甜;欢快处,又似化身为羽,随风而去无所畏惧……刚听就到这里停了下来。

表面很完美的一首曲子,却总有有种未尽之感。

看向郝善,停下的人在间歇的那一瞬间,似乎手指都在发抖,脸色微白的怔了片刻??

琴声略略停顿,欢快依旧,极致之处,飞至最高突然折翅而下,乍然而停,余音荡漾之余,心里澎湃之时,停下的琴音重新响起,却是以着一个低调而起,低轻渐渐转重,急促有力的琴音与其说是一种弹奏,不如说是一种宣泄,沸腾的有力,像是生命升起的最后一个高峰,仿若无穷的痛苦被倾注在那个等候了一生一世苍白容颜的女子最后的一声痛苦呼唤之中,仿似生命最后一刻竭力嘶吼的无奈悲苍被压在嗓子眼口。

然后嘭的一声,琴弦断开。

那竭力嘶吼的痛哭声戛然而止。

在那痛苦中陡然结束了生命。

冰透的指尖的血,滴在琴弦上,轻轻浅浅的声音在这静的出奇的洞里,仿若打在心头之上。

鲁源生看着那神情恍惚,睫毛上尚还沾着泪水的人,眼中光芒明明暗暗变了几变,神情复杂难辨。

雪越飘越大,看过去,映着昏暗的光线,世界,白茫茫的一片。

门咚咚直响。

“郝大哥??郝大哥??”玲珑在外把门拍的啪啪作响:“郝大哥??我是玲珑我是玲珑啊??”

赵伯的声音响起:“他已经一天没有出来了,我看这样下去,即使夫人不知道不责怪,身子也熬不住啊。”

“这可怎生好?”

赵伯摸了摸胡子:“是不是昨天……那个蟹黄脆藕片做的堡主不如意??堡主责罚他了?”

“爹爹又要胡说了,您忘了,昨天天虎让夫人叫去办事了,哪里有空施刑?晚上的时候,夫人和堡主尚在听总议事,堡主看上去学心不在焉,不过也不像是被惹怒的样子??其他小厮也说了,不曾见到郝大哥回来的时候有受伤的样子…

…“玲珑叹了一声:”若不是昨夜那场难见的大雪,应该来看看郝大哥的。“

赵伯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这哑巴,为人倒是好,若是为了我这个老汉,那老汉岂不是……哎……”

“郝大哥??你开开门我是玲珑,郝大??爹爹怎??堡堡主!”

鲁源生看也不看门前两人,一把将门推开。

阴黑着脸几步走到床前,看着那躺在床上的脸色发白,双眼紧闭的的人,揪着领口一把将那人从床上扯了起来,声音若冰窖里钻出来的:“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第三十二章:哑人抚琴(下)

可怜了郝善从昨夜弹了曲子以后,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一个人摇晃到床上时候,浑身的积雪已经是厚厚的一层,连着衣服也没有脱,一头便栽倒在床上,今日一天下来,竟是浑身烫的似个个火炉一般。

门那边一阵怪笑,鲁源生一把将揪紧的人给扔在床上,剑眉紧皱,看向来人:“你来做什么?”

“生儿这话说得,这是落云苑,这人又是我的奴才,我来这里看看自己这个奴才有什么不对的吗?”窦娘一手抚弄这怀里的狼崽,半是冷笑的打量了床上的人:“昨夜有人来报,说是听到了琴声,我还在惊讶,莫非是生儿琴艺又长?”

窦娘眼睛微低,盯着手里的狼崽:“天虎,昨夜你可听到琴声?莫非是窦娘我耳朵有了幻觉?”

天虎眼睛自是从进屋就打量床上之人,此时见问,便将视线移到了那个面朝着床的堡主身上:“天虎??昨夜并不在堡中。”

“看来真是窦娘耳朵出了问题了,啧啧,老了就是老了,怎么不服输都不行啦。”话锋一转:“生儿在此作何,刚刚为娘的过来,可是听见你说什么死不死的?这是哪一出?”

眼睛往那床上之人一撇,不免寒意一闪:“好大胆子的狗奴才,主人在这,岂敢还窝在床上不起,天虎!”

天虎迟疑片刻,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夫人,这人已是昏迷之状。”

那窦娘透摆弄的狼崽却是抬也没抬,犹如没有听到一般。

鲁源生使了个眼色,天虎脸上表情变了几变,自是退去。

窦娘依旧没有抬头,带了些跨张的表情:“生儿??你这是做什么意思?”

“窦娘不是消息灵通,这意思窦娘还需要解释吗?”

窦娘虽然有些心理准备,已经猜到这人挪到这里是要正面解决问题不打算装糊涂了,可是真正听到这人这般明目张胆的对枪自己,倒真是惊了一跳,刚还故作夸张的脸立刻就吊了起来:“生儿这是做什么?默默不是要为了一个奴才跟我翻脸不成?”

“窦娘……何必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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