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
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
(歌词《男儿行》中的一段)
这一刻他是朱雀将军,他是舞剑的勇士,他是尚国的砥柱!
神采飞扬,风骨激昂!
“怀远,怀远。”瑾焕紧张的唤道。
驻足间,颜约看到瑾焕关切的容颜,落月剑倏忽停住,神采褪尽,忽然长笑一声:“罢!罢!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
声音中的凄凉让瑾焕心底发寒。
“怀远,别这样。”瑾焕小心的把颜约拥在怀中,炙热的怀抱却丝毫没有让怀中的身体染上一点点的暖。
“瑾焕,放我走吧。”颜约轻轻的道,拿起剑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从来不会属于这里,即使贪恋那份温暖又如何,即使被人小心呵护又如何,他终归属于战场,他终归是风云激变中的枭雄。
感觉环着他的手臂倏的收紧。
瑾焕绝望的把头埋在他的颈项。不!死也不能放手!
他想起颜约那轻轻沉沉的一句:“你会毁了我。”
是的,他会毁了他,或者已经毁了他,但是,只要能抓住他,毁了他又如何?
毁了他是不是也焚了自己?。
那么就同归于尽……
第三十六章:怀之天下,为何独远吾心
“颜将军,这是陛下让人新做的衣裳,试一试吗。”
颜约淡淡的答道:“不用了,让人收起来吧。”
“将军还是试一试为好。”来人的声音有点奇怪和熟悉。
颜约倏的回过头去,看那人正是那日在湖边遇到的锦水卧底。
“好吧,你跟我到里面来。”然后挥手让其他跟上来伺候的宫女退下。
进入到更衣的偏殿,四面无人,但是那人还是平常的样子。
拿着一件素色的外袍尽职的帮颜约穿上。
颜约沉默的看着他。
“这件外袍为上好的丝绸所制,素雅脱尘,十分适合将军。”
来人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颜约一眼道:
“只是袖口有点硬,将军穿着时,要让那些下人们小心一点。”
那人在袖口繁复的花纹上默默压了压。
然后退了一步:“将军看看,满不满意。”
颜约迅速的拆开袖口,果然一条布帛露了出来,上面是净央雅致端正的小楷:
“怀远,与君一别,甚是想念。今吾以继承大业,可助尚抗渊。尔之绳锁,尽可挣脱。如若转来吾国,寡人以师之礼代之。见玉佩如见寡人,机不可失,请君速做考虑。净央沐浴斋戒盼将军归来。”
迅速的看了一遍,把布帛递给来人。
那人毫不犹豫的把布帛吞咽下去。
他把衣裳脱下递给那人:“这里不喜欢。拿回去从做。明天送回来。”
“诺。”
净央的心思他又何尝不知,可是,那个人至少不会强迫自己,即使有时手段险了一些,可是,宫中的人又有几个能完全免于计谋的漩涡呢。
“怎么,怀远不喜欢吗。”等他出来时,瑾焕已经回来了。
“纹饰太多了。”颜约面色如常。
瑾焕笑了笑,道:“怀远素心寡欲才会觉得纹饰繁多,那已经是宫中最简洁的款式了。”
“也许吧。”
“你啊,就是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其他的东西都看的淡淡的,偏对自己要求这么严。”瑾焕语带疼惜,靠了过去,手指却被触手的冰肌凉了一下。
颜约偏了偏头,华彩的双眼微眯,被窗外一抹红色吸引。
“那株骨红照水开了。”
“呃?”瑾焕也刚刚发现似的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两人踱步出去,迎面一股薄韵的幽香传来。
鲜红映在颜约沉沉波光的眼中,像是一抹喜色。
瑾焕不禁感叹,这人极衬白色又极配红色,与白是相融的和,与红是争辉的艳。
烈而冷。
“咦?怀远没有发现,这株梅其实早就开了。”瑾焕的语气根本不像开玩笑。
颜约也不禁疑惑,可是,他明明记得昨日还是待放之姿。
“陛下没有记错?”这株梅他是天天关照的,没有不知道何时开的道理。为了此事还曾经惹得瑾焕的不悦,好几次都嚷嚷着要砍了这株梅。
瑾焕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反正这梅香寡人早就闻到过,最近几乎天天闻到呢。”
“也许是其他梅的香气也不可知。”颜约总感觉瑾焕的话有什么圈套。
“啊,寡人知道了。”瑾焕恍然大悟。
颜约也不禁好奇,他知道了什么。
看颜约肃穆的样子,瑾焕邪气的靠近,声音低沉缱绻:“怀远身上的香气可不与这梅香相像。”
颜约忽然想到瑾焕每次都特别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俊颜一红,睫毛轻颤,道:“胡说八道。”
“哟,怀远害羞了吗。”
“这梅开的真好。”颜约马上转移他的注意力。
待再看着那株梅时,瑾焕忽然想到今天是正月十五,早上吃元宵时,还想着有一重要的事情要办,要不是赏这株梅,怕是忘记了吧。
“一会我们出宫吧。”
“呃?”
当两人再次来到青花坡时,那洋洋洒洒的梅树林依然霞蔚云蒸,盛开到荼余。
由于二人来到不算晚,那些枝桠上缠绕的祈福布帛至少还有一半没有解开。
往来穿梭的百姓或赏梅,或踏青,或为了祈愿而来,兴致正高,梅林中一片欢声笑语。
被喜悦的氛围感染,两人情不自禁的向梅林深处走去。
“陛下难道不解开一条看看,上次陛下可是祈愿了的。”颜约心情颇好,微笑的问道。
瑾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怀远能否帮寡人解开一条。”
颜约一愣,这又当怎么说。?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跑了过来,看了看面前两个高大的男子,怯生生的问道:“大哥哥帮一下忙,好不好?”
看着那女孩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也变得柔软,颜约玩下腰,对小女孩认真的道:“可以,不过小妹妹要帮什么忙呢?”
看着颜约温暖的笑颜,小女孩恍惚了一下,有点忸怩的道:“我想请大哥哥帮我解下一条许愿帛,我自己够不到。”
颜约点点头。
小女孩欢呼一声,拉着颜约就向前走去。
瑾焕脸色发沉的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有一种被遗弃的错觉。可恶,怀远还没有答应他呢,跑来个小孩子来搅局,让他心情更不好的是颜约居然对个陌生人这么温柔!
(圆儿:“拜托,瑾焕,你好歹是一国之君,怎么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这醋味也太大了点。)
“就是这棵树,我要那一条。”
颜约抬头发现这棵树上红色的许愿布帛偏多,而这小女孩手指的居然也是红色的,不禁诧异。
看颜约诧异的看她,小女孩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帮姐姐解的,她不好意思来。”
颜约莞尔,轻身一跃,挑那树尖的红色布帛小心的解开,可是,解到一半时,突然发现其实这是两条布帛,可能当时天色太暗,竟然交相缠绕在一起,要解开这一条,必然会松动令一条。
想也没想,便一起解了开来,轻轻跃了下来,温和的摊开手掌,“给。”
小女孩瞠目的看着颜约手中还呈现缠绕姿势的布帛,失望的摇摇头:“我不要了。”;
“呃?怎么了”颜约疑惑的问道。
“大哥哥有所不知,这样系在一起的两条祈愿布帛,唤作鸳鸯帛,不能随便解开的。”
“为什么?“
小女孩羞红了一张脸。
旁边正好一书生走过,看了一眼,道:“兄台一定不是本地人,这鸳鸯帛与一般的姻缘帛不一样,是那些已经有挚爱之人的祈福帛,他们系在树的最高处,只有自己或所爱之人才能解开。”
“这样,那我再帮他系上吧。”
那书生又摇头“解下来,就没有再系回去的道理。或许这位兄台与这人有缘也未可知。”
颜约拿着那薄薄的布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哥好好收起来吧,不管是谁的心意,既然是大哥哥解下来的,就属于大哥哥了。”小丫头聪慧一笑。
颜约无法,只好要收起来,可是,忽然,那布帛上有什么东西刺痛了他的眼睛。
随后,手指微颤的小心的摊开那交相缠绕的两条红帛。
那上面正是瑾焕风骨刚劲的端正小楷:
"神灵仙殊,鬼魅魑怪,此情不移。
天涯地角,黄泉碧落,此情不渝。
怀之天下,为何独远吾心。
以灵之深魂之切为誓,与君偕老。
永生永世。"
颜约倏的闭上眼睛,那一刻,全身的力气瞬间流失,清晰的感觉到心在颤抖,灵魂却沉入极致的哀伤中,痛到极致是否就是这样的哀伤?
瑾焕远远的过来,一眼就看到颜约手中捏着的红帛,再看那人神情时,什么都清楚了。
他轻轻的走了过去,落红飘飞,染了素衣点点绯艳的繁华;眉间炙烈,聚了天地凛凛深沉的爱恋。
颜约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遗世独立。满身的冷,满身的痛,满身凄决的情。
瑾焕轻轻的靠近他,握住颜约苍白的手,一点一点展开他紧握的拳,直到十指相交,那祈愿的红帛就这样团在两人交缠的手中。
茫茫之中,红尘之下,仅有彼此。
换吾心,为尔心,始知相忆深。(顾敻诉衷情)
第三十七章:缠绵
那一夜,颜约出奇的安静。
谨焕小心的解开他丝织的素衣,动作轻柔的像湖水荡漾的涟漪。
然后,炙热的吻呵护般落在剔透的雪肌上,烙印下一朵朵悱恻的梅花。
随着他的手掌下移,颜约轻颤了一下。
淡色的唇难耐的微张,晶黑的眼中冷冽褪尽,带着水光的温暖星光柔和的盈满双眸。
第一次没有用药,第一次没有强迫,第一次没有威胁,心甘情愿。
这样的颜约是谨焕从未过的风姿,从容的,安心的,温和的姿态,带着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出去的决绝。
即使没有配合,但那放任安心的姿态几乎让他落泪。
谨焕已经无数次的得到过他的身体,可是,这次却让他有了第一次拥有他的错觉。
“怀远,我爱你。”在进入他身体的瞬间,发誓般的吻上微张的唇。
唇舌身体的交缠是百年的爱,生生世世的情。
怀远,我爱你,爱惨了你……
颜约闭着眼睛,脑中一片苍茫,什么都模糊了,只剩下谨焕的呢喃,我爱你。
他说爱我,那么我呢,我是否爱他。
怎能不爱……
他的深情,他的执着,他的呵护一点点暖了自己的心,在冰山雪海中蹉跎二十载的自己,早已经寒入骨髓,冷浸灵魂。什么时候体会到过这样炙热的温度?
五岁的孩子,在经过那样的惨剧之后,一夜成长,父母的温馨还未来得及记清,已经被扫荡一清。从此那冰寒的种子就植在心底,随着年龄的成长渐渐冰封整个心。
师傅和师叔的关爱让他心存感激,安然的友情让他心安,傩越和林耀的兄弟情让他感动,只是这些都难以化开他内心深处的那抹冰寒,灵魂深处的那块冰。
他的疏离,他的冷戾,他的凄烈,全部来自心底的冰核,他以为这块冰是不会化开了。
可是,现在谨焕炙热的怀抱中,他却清晰的感觉到,那万年寒冰一点点的融化成涓涓细细的水,洗涤他全部的身心。
持久结冰的心一旦化开就痛楚成殇,只是这会救赎了谁?
心融了,禁锢的情是否也会随之流淌出心河。
“怀远,叫我的名字。”在他身上驰骋的男人温柔沙哑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颜约睁开星眸,氤氲的眼沉沦的映着谨焕的身影。
“谨焕……”
谨焕浑身一震,如梦似的闭上双眼。
他以为他会等很久,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听到他如此叫自己的名字。然而痴念就这样实现了,巨大的喜悦和感动让他短暂的失神。
随之低头疯狂的吻上淡色的唇,身下的动作也愈发猛烈,疯狂的炽烈的身体交缠似要把颜约生生的揉进他的骨血一般,带着无以言说的深沉爱恋。
第二日,颜约中午才起来用膳,一夜疯狂的缠绵让他脸色微微苍白,脸颊却透着一朵红晕。
“这件衣裳改好了,将军看看还满意吗。”昨日送衣裳进来的下人再次来到。
颜约眸光一沉,道:“随我来。”
“将军考虑的如何?”这次那人开门见山。
“你们有何安排,这渊王宫中的守卫相当严密,来去皆十分困难。”
“将军放心,保证万无一失。”那人并没有要把计划说出来的意图。
颜约略一思考道:“什么时候行动。”
“明日辰时,将军甩开随从,在西宫花坛月门后等我们接应。”
辰时到未时正是早朝时间,中间四个时辰足够他们逃出虎梁。而且谨焕早已经不再派人监视他。
颜约低头沉吟。
那人有点焦急的道:“请将军速做决定。”
忽然,颜约眼中精光一闪“明日把你们的人全部带走,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颜某多谢他的搭救,但是不能走,有负公子美意,来日必会报答。”
那人一惊,不由失声:“将军,你!”
看颜约执着的神情,愈加吃惊:“将军这是为何,是不相信我们,还是不相信主上。”
“都不是,”颜约眼中雪亮,嘴角却浮起一抹苦笑,“如果颜某要走,只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假之他人之手,颜某不屑为之!”
“好个不屑为之!”突然,紧闭的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身玄色君王服的谨焕出现在门外,目光灼灼的盯着颜约。
从谨焕身后涌进来众多侍卫,向那人围去。
那人大笑一声道:“怪不得,我会如此容易的就接近颜将军,没想到渊王竟然是黄雀,早就知道我们一切计划。”
说完,嘴角流下一缕乌黑的血,倒地而亡。
“陛下,他服毒自杀了。”
谨焕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沉声吩咐:“把他拖下去,尽快解决余党。”
当侍卫们那人拖下去后,房间中只剩下谨焕和颜约两个人。
颜约安静的看着谨焕,俊美的容颜上看不出悲喜。
第三十八章:绝望
谨焕一步步向他走去,看不出情绪,走到近前时,忽然毫无预兆的大力的把他拥进怀中。
“寡人以为你会选择离开我。”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嘶哑着道。
颜约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是却露出这样脆弱和无助的姿态,像即将让人丢弃的孩子,绝望的苦涩的双眸,洒落在颜约的心上,连绵的疼。
他不禁伸手回抱住谨焕微微发颤的身体,安抚着缓缓的抱住。
“怀远。”感觉他回应自己,谨焕更紧的抱住颜约瘦削颀长的身体,欣喜的把头靠在他的颈侧,汲取他的体温。
他的怀远心中会不会有他的身影,哪怕是一点点浅淡的影子都会让他欣喜若狂,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人会爱上他,但是,只要心中能有他的位置,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为何不和他们一起走呢?”许久,谨焕用羽毛般轻的声音问道。
“因为,”颜约斟酌着开口,“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任何人无权过问。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