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约不禁怔忪,这样的谨焕温柔美好到让他哀伤。
有时,心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有时,这一瞬间的事情决定了永久。
当日后颜约以不同的身份在尚国王宫再次见到迟开的乌水玉梅时,那一瞬间露出的哀伤让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不禁垂泪。
“怎么了?”谨焕看颜约的神色不对,关心的问道。
“没事。”颜约摇摇头,没有扶谨焕递过来的手,脚步清点,落到谨焕身侧。
侍卫摇着橹,小船翩翩向遍开梅花的高坡划去。
等近了,颜约才看清,小坡下已经密密麻麻挺着许多小船,而梅树林中早有许多人在此赏梅。
谨焕不禁微笑:“这些人来的比我们还早。”
颜约疑惑的看着谨焕,不知他所言何意。
身边的郭总管讨好似的道:“颜将军不知,这是我们渊国独特的习俗,来这梅花坡的人到不全是为了赏梅,在除夕晚间过来的人大部分还有另一个目的。”看颜约正仔细的听着,有点得意的道:“这其中还有一个典故,颜将军可知这梅花坡又叫什么?”
颜约摇摇头。
“这梅花坡又名青华坡,传说东极青华大帝太乙天尊在除夕之夜曾在才此显现真身,普度天下情义之士。而这满坡的梅花则是青华大帝在人间驻足的痕迹。因此,虎梁之人每年除夕都会在此祈求青华大帝赐福。而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心意写在锦帛上,然后缠绕在梅花树上。这样一来,青华大帝就可以通过梅花的使者了解到凡人的卑微祈求,赐福给这个人。”
颜约听着不禁微笑的看那树上零零落落的锦缎。
忽然奇怪的道:“如果每年如此,树岂不被布帛缠绕枯萎?”
“那到不会,因为这些祈福的布帛仅仅绑到正月十五就会被取下来。因为传说,祈福后,在十五回来,随意解下一条祈福的布帛,如果上面书写的内容与自己的心意一样,就算青华大帝答应赐福给你了。”
“天下之人何其之多,人心又何其复杂,确实困难。”颜约感叹一声。
回头看谨焕时,却见到他已经写好了一条祈愿布帛,准备系到一棵树上。
转眼墨色渐染苍穹,天色黯然。
绯艳的花灯次第亮起。
梅树林中的众人开始行动起来,纷纷寻找自己满意的花枝绑结祈愿布帛。
一时人头攒动。
“我们也要行动了,怀远不写一个吗?”谨焕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颜约淡淡的摇了摇头。他有什么可祈愿的呢,他的愿望简单到路人皆知的地步。
“陛下,红色的?”郭总管才发现谨焕手中的布帛居然是红色的,以为谨焕拿错了,不禁提醒。
谨焕回头深深的看颜约一眼,认真的道:“就是红色的。”然后身形一跃,消失在他们眼前。
“陛,主子!”郭宜大惊失色,对还在痴愣的侍卫大叫:“还不跟上去,保护好主子,难道想被诛九族吗。”
“诺!”
颜约一片悠然,他想不出,谨焕那样高深的武功,当今世上除了师傅关诺谁还能伤了他,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谨焕受伤了,也与他无关,或许他更应该高兴才对。
看了一眼来来回回夺着步子,焦躁不安的郭宜,颜约笑道:“郭公公稍安勿躁,陛下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老奴太焦急了。”
看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样子,颜约不禁转移话题:“刚刚公公说什么陛下手中的祈愿布帛是红色的,颜某观察一下,这祈愿布帛只有红,黄,黑三种颜色,又是如何。”
“这个啊,其实黄色求的是运程,黑色是疾病,红色则是姻缘。”他以为渊王必定会选择黄色的祈愿布帛,没想到竟然是红色的姻缘布帛。刚开始,他还想不明白,这拥有无上权利的君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求什么姻缘,可转瞬就恍然了,陛下的姻缘恐怕应在眼前这位主上。
颜约听后忽然想起谨焕最后看他的目光,觉得实在荒唐。
正想着,谨焕已经回来了。兴高采烈的对颜约道:“希望青华大帝能保佑寡人。”
颜约本想着沉默好了,却不受控制的道:“如果在这些祈福的人中,两个人愿望恰恰相反甚至相互冲突,不知这九天之上的神灵如何抉择。”
“那还不好办,哪个人的心诚就庇佑哪个人呗。”郭宜理所当然的答道。
“如果两人心一样诚呢?”颜约轻轻的反问。
“这,”郭宜想不出来。
锦焕瞬间进入沉思,他已经清楚颜约的意思。
夜晚的灯火照耀进锦焕深邃的眼,他想了想,一字一句的决绝的道:“天力不可为之,取决于人力,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是吗。”颜约转头不看锦焕卓然生光的眼,语气飘渺的很。
锦焕靠了过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即使天意弗吾又如何,寡人信人力胜天,认定的事情,天地万物无人可阻!”
颜约心微微的颤动不已,可是骨子里那份绝傲却让他像迎战般傲然挺立,瞬间迸发出冷冽的气势“颜某拭目以待!"
目光相汇,电光石火,那是两强相遇争斗不休的英雄光彩,是天地间傲然自立的精神碰撞。
两个男人在熙攘的梅花林中,彼此相望,彼此相战,彼此相惜,末了,清扬唇角,一笑泯恩仇。
“主子,天色不晚了,我们回去吗。”郭总管小心翼翼的提议。
锦焕点点头,冲颜约洒脱一笑:“怀远,我们回去。”
第三十四章:呃,是个随笔
那日瑾焕从早朝上下来,发现一向自律甚严颜约居然没有起床,不禁奇怪。
“怀远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看到颜约的俊颜诡异的绯红,伸手贴在白皙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
滚烫的温度让他心惊。
“这么热,快传御医!”
“我没事。”颜约想立起身来,无奈全身都没有力气,下意识的抓手边的东西,这么一拽,咦,什么东西?
只听瑾焕痛哼一声,“怀远,寡,寡人的头发。”
“啊,对不起。”颜约无措的放开,看到瑾焕的脸都疼皱了,不禁有点好笑。
抬眼正瞧到颜约微笑的唇角,心中痒痒的。
转身,倒了一杯茶过来。
瑾焕幽深的目光灼灼的盯着颜约干裂的唇,离得太近,甚至能闻到,颜约身上淡淡的清凉香气。
不禁口干舌燥。
“我自己来。”颜约伸手要接茶碗,不料,瑾焕邪气的笑道:“怀远病成这样,都怪寡人不好,这杯茶就让寡人喂怀远好不好?”
“不好。”颜约想都没想的拒绝,他只是发烧,脑袋可没烧迷糊。
(等等!瑾焕气愤的道,既然怀远都生病了,那圆儿能不能让怀远神智不清的答应寡人一回啊。
圆儿摇头:他身子结实着呢。
瑾焕小声,那我怎么继续啊。
圆儿:“笨啊,用强啊,那是你的强项!
瑾焕虎瞳一凛,“可是,怀远病着。”
圆儿冷汗直冒,“当我没说。”)
于是……
无视颜约冷冽犀利的目光,瑾焕含了一口水,对准淡色的唇,直灌下去。
“唔……”
水顺着瑾焕温柔的唇舌流入颜约的口中,带着无尽的缱绻,无尽的爱恋。
(切,圆儿还以为你本性变了呢,说到底还是色狼一条,不,是色虎一头!
喂,你悠着点,怀远还病着呢,再亲可要窒息了。)
好不容易从瑾焕的虎吻中脱离的颜约大口的喘着气,脸色因为激烈的吻而愈加红艳晶莹。
(圆儿内心独白:别瞪我呀,瑾焕是凶手,我多说是怂恿罪。
瑾焕的呼吸已经不稳,瞥了一眼,沉声道:“还不走!”
沉默不语:我走了,谁给亲们转播。
忽然一沉郁的男声传来:“放开怀远!”
天啊!圆儿:“你你你怎么来的!”
来的人正是一身白色战袍的澹台夜歌。
“从门进来的。”夜歌甩给我一个你是白痴吗的表情,然后从背后魔法般拿出他那只青龙白日戟。
直指瑾焕:“放开怀远!”
怎么出来搅局呢,太没天理了!
瑾焕回以一个轻蔑的笑容,转头吻了吻颜约小巧的耳垂,暧昧的道:“既然想看,寡人就满足一下你们。”
圆儿,汗……
还没等颜约发飙,已有人呈暴走状态。
长戟一挥像瑾焕袭来。
……
“然后呢?”有亲问道。
“呃,我还没想好。”
众人,臭鸡蛋,烂西红柿统统上阵。
别打了,然后,我把澹台夜歌踢走,警告他再胡乱出来,接下来一场他和怀远的戏都没有,然后,瑾焕就为所欲为了
你们满意否?
不满意……)
室内春光无限……
呵呵,祝大家国庆快乐!
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三十五章:落月剑
新的一年,就在这梅花的香氛中悄然而来。
这段时间,六国都无异常,直到,大年初十,才传来消息,锦王在初二时薨逝了,谥号锦宣王,随后锦水太子净央即位,成为新一代锦王。
瑾焕想着前方传来的消息,隐没了笑容,他深知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那名动六国的净央公子,两人之间,两国之间都是一场生死之博。想着不禁轻轻抚摸怀中人熟睡的容颜,到时,怕这人又要责备自己杀虐太重吧。
净央是绝对不能小觑的对手,锦水国力雄厚,兵强马壮,而且净央这人又聪忍贤能,养食客三千,谋尽天下。
可是,即使这样又如何,他还是有决心灭了锦水,况且这时又加了一个不能输只能赢的理由。
敢打怀远注意的人,他决不能放过!
初春湖水冰蓝,颜约怔怔的望着平静无波的湖水,有恍若隔世的幻觉。
半年前,他就是从这里跳下去,得到机会逃脱。可笑的是而今自己竟然还在这里,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
“颜将军。”
在颜约返回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假山后面有人叫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他暗中戒备。
那太监打扮的人小心的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经过,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的玉佩递给颜约道:“将军可认得这个。”
那是一枚白玉雕螭虎碟形佩,琢磨精致,莹如露珠,颜约眸光一沉,那是净央随身佩戴之物,天下不可能有第二枚。
“你是锦水之人。”颜约看那人小心的观察他的表情,当下点破。
“这是小人主公之物,将军如若认得,主公有几句话让小人带到。”那人十分精明,绝不给人口实。
“请说。”
“主公有心救将军出渊国,车马途径已经准备就绪,将军如若答应,我们自会妥善护送将军出逃。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颜约冰冷的目光直刺这人的眼睛,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音,那人立马警觉,:“将军请回去想一想,我们的人还会再找将军的。”
说完,装作路过,匆匆远去。
离开,他时刻在想,可是渊国还靠他一人之力牵制,三年之约遥遥无期,他不知自己是否能熬过去。即使瑾焕那人对自己温柔的异常,可是,那切肤之辱依然时刻刺的他绝傲的灵魂痛苦不堪。
不知不觉间回到清云殿,发现瑾焕已经回来,正坐着喝茶,看他进来,关切的道:“怀远,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出什么事了?”
颜约怔怔的看着瑾焕,有一瞬间的失神,就是这个男人掳夺了他的一切,让他一无所有,可是,那份恨意在他的温柔面前却渐渐消散,留下的惆怅似乎要淹没他所有的感官。他知道瑾焕爱他,只是他不能回应,死也不能,即使心已经动了,可是灵魂却决绝的排斥着。
“怎么了?”瑾焕放下茶杯,看颜约衣裳单薄,脸色苍白如雪,不禁心疼。
“这手怎么这么凉。”趁颜约晃神的一瞬,已经抓起他皓白修长的手,至宝班捧在双手间。
“寡人说过,春寒料峭,要关照颜将军多穿件衣裳,怎么就让怀远穿这么单薄的衣裳就出去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瑾焕语气冰寒。
那些宫女太监一下子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瑾焕不是残暴的君王,可是遇到和颜约有关的事情,总是控制不住情绪。
“我没事。”颜约不动声色的挣开瑾焕炙热的双手,“陛下,不要责备他们。”
“下回不要穿这么单薄就出去了。”瑾焕愣了一下,默默的垂下手,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颜约在除夕之后的变化,沉默安静了许多,对他的靠近不再怒目拔剑,也不再事事都要反驳他,只是,仍然疏离淡漠,即使靠的这样近也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如果说,之前的颜约对瑾焕来说就是一把冰寒的刀,抓住会痛,但那份犀利最终还是会被自己的血染上温度。但是,现在的颜约就是一片沉默的冰,犀利散尽,不会伤人,但那如何也暖不了的冷却化成深入骨髓的毒。
痛彻心扉……
"郭宜,让人把御膳房炖的参汤端过来一碗。”瑾焕忍下心中的疼,转向颜约,依然笑得灿烂。“你身子太寒,应该多喝点参汤。”
“谢谢陛下。”颜约静静的坐在椅子中,疲惫的神色恍惚游离在双瞳中,素色的衫愈发衬得整个人清冷而飘忽。
喝完参汤,感觉身体暖和了一点,颜约才发觉瑾焕一直在看他,“怎么了,陛下。”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寡人有礼物要送你。”瑾焕笑得猫般讨巧。
众人不禁一头冷汗,他们的王何时返老还童了。
“呃?”颜约的神情略带迷惑和戒备。
这是除夕以来,很久没有出现在颜约脸上的神情。
看到郭总管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布帛包裹着的长形物体,颜约心中了然,看长度,应该是一把剑。
难道是落月!
“解开看看。”瑾焕看颜约吃惊的表情,笑得愈发灿烂。
颜约修长的手指小心的解开层层的布帛,直到一柄通身散发着清寒光芒的长剑曝露在眼前。
这是他的佩剑落月!
一品,玉器剑,佩山玄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
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这是上古名剑,是其父亲的遗物,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武器,更是先人之物,有着不可明说的意义。
他以为再也不会找回这把剑了。
“陛下,谢谢你。”语气轻颤,听得出十分真诚。
“我们之间还用如此客气吗。”瑾焕轻声道,却丝毫也不想打扰这时的颜约。
颜约宝剑在手,目光冷峭,剑身上映出一双寒目。冷冽的杀气和壮烈的气势不禁意间散发出来。
他的剑,揉碎的是那些沙场点兵,纵横驰骋的岁月。
他的剑,清晰的是那些征伐着勋,血雨腥风的往事。
落月峥嵘,摧城拔地。
遥指天穹,毁天灭地。
忽然,颜约拔剑而起,衣袂翩飞,脚步轻灵,挥剑如虹,舞的正是颜家的绝学御风潜龙剑。
边舞边吟: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
子当为吾击筑,吾为子高歌。
招手苍龙火凤,看尽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
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