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不便外传,你若留下,告诉你又何妨?”
“……”蓝调无语,难怪修今天这么好说话,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哼!不知道这些又何妨,未免也太自信了些吧。
仿佛看透了蓝调心中的想法,修接着说:“不过毕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至于会不会对你的性命有什么威胁……呵呵,本殿也不知道。”
“……”蓝调黑线,走或是留,这真是个困难的抉择,他可不想刚刚走出城堡的大门就原因不明的死掉了,那还要自由何用?玫说得不错,修,果然是一个变态又狡猾的家伙!
好像有些饿了。少年环视了一下房间,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衣橱上。起身,下床,拉开衣橱门,随意地挑了件睡衣,穿上。虽然赤裸着身体,一系列动作却坦荡自然,毫不拖泥带水。这是以前的蓝尔斯绝对无法做到的。
修饶有兴趣地看着,笑道:“你倒潇洒得很呐。”
闻言,正在系衣带的手一顿,少年略带嘲讽地开口:“哪里哪里,及不上殿下您。”少年的目光落到尚未关上门的衣橱里,“啧啧……清一色的睡衣啊,殿下您这是从来不出门还是怎么的?”
修但笑不语,少年自讨没趣,委屈地摸了摸鼻尖,也不多言,转身出去了。
蓝调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在修这里看到洛易。那个男人消瘦了不少,下巴尖了,眼睛略显红肿,布满细细的血丝,大概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了。英俊依旧的脸有些发青,隐约可见新长出来的胡茬。
他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愧疚还是惊慌?蓝调一笑,优雅地继续进行手中的动作——切牛排。三分熟的牛排,在蓝尔斯眼里和生肉没什么区别。这是索菲今天特意为他准备的,他并不喜欢这种半生不熟的东西,他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弱了,苍白得不像话,索菲说是因为连着失了两次血,所以要补点血。
洛易一进入餐厅便怔住了,修不在,桌边那个慢悠悠进食的优雅身影既熟悉……又陌生。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犹带着纯真,却冷冰冰的,冷得仿佛要将所以它看见人冻僵;金色的发反射着阳光,却比正午的骄阳还要刺目,令他不敢逼视。
“蓝尔斯……”洛易不自禁地轻声低喃,心中充斥着一种无力的酸涩感。他并不后悔用这个男孩与修做了交易。也许他喜欢这个孩子,不过,有些东西却是高于一切的,甚至远远胜于他的生命。他真的不后悔,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第十七章:又见洛易
蓝调拿刀的手一顿,强忍住把刀朝洛易甩过去的冲动。他不是圣人,无法做到以德报怨。可他忍住了,强压下那种被背叛的苦涩与心痛,他强作镇定的一笑,道:“伯爵大人站在那儿干嘛,坐啊。”
蓝调轻轻淡淡地瞥了一眼洛易,沉静的碧绿色眸子没有一丝涟漪。洛易看不出蓝调的情绪,只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那孩子的眼睛,越发的深邃寒冷了,就像是原本清澈的碧潭变得更清澈了,但同时也更深了,深得已然望不见底,只剩下光所不能到达的黑暗。
看到洛易愧疚及小心翼翼的言行,蓝调只觉得讽刺。洛易这个人,狠辣有余而狠绝不足,既然选择了不折手段的行事作风,又何必还留着那点良知呢?真是……不好好利用利用连自己都会觉得可惜……
“你……还好吗?”犹豫了许久,洛易终于开口,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疚与不安。
“如你所见。”淡然的语气,头也不曾抬起。
“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救你离开的,你再忍忍,可好?”
“嗯,好。”蓝调回答得漫不经心,依旧埋头苦吃。牛排这玩意儿……以后就算饿死也再不会碰了……
突然,手上的戒指猛然绷紧,不疼,却足以让蓝调感觉得到。他微抬手臂,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拢入袖中,掩住戒指微微散出的流光。
“蓝尔斯,你……我……”
“别再说了!洛易哥哥,别再说了……”蓝调淡淡地说,淡然的语气中却透出几分悲凉,“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真够恶心的,蓝调小小的在心中鄙视了自己一把,然后微微抬头,恰到好处地让洛易看清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无助与凄凉。
满意地看到洛易眼底升起的一丝歉然。哼,从他进门到现在,怕是只有刚入门时的惊讶与与此刻那一丝淡淡的歉意是发自内心的吧。
“……蓝尔斯,你别这样……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洛易哥哥……我会等你的,我们在一起呆久了不好,惹人非议……我先回房了……”蓝调黯然地垂下头,默默地放下刀叉,不情不愿地走向门口,一举一动充分诠释了一个被囚禁侮辱,郁郁不得自由,却又强作坚强的悲惨模样。洛易觉得,此刻蓝调的眼眸似乎变得更加的清澈了,就如同那碧绿色的潭水变得浅了,所有被它的主人掩藏在深处的情绪都浮了上来。
走到门口时,蓝调又突然回头,惨笑着说:“洛易哥哥以后别再叫我蓝尔斯了,我现在叫蓝调……可别再叫错了。若是修殿下知道了,要责罚的。”
一出餐厅,蓝调厌恶地皱了皱眉,如此周旋,还真是累人。特别是这个人,你曾经还给过他全部的信任。那种感觉,就如同赤裸着身子站在寒冬腊月里,从身体一直凉到心上,慢慢冻结成冰。
“出来吧,看了那么久的戏还不够吗?”
蓝调话音刚落,前面不远处的空气微微有些波动。突然,空间被撕裂了一个口子,里面是一片黑暗,开口处泛着幽黑的荧光,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修长而柔软,显然是属于女子的。那只手缓缓向下,将口子越撕越大,当大到可容一人通过时,一个美丽典雅的女子从容而出,唇边带着隐忍的笑容,正是索菲。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被一袭黑袍包裹的男人。是的,绝对是男人。虽然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长相,不过看那高大的身材,走路的姿态,这要是女人……能看吗?
“少爷好演技,索菲佩服!哈哈……”回想起刚才在餐厅里偷窥的那一幕,愈加止不住笑意,终于忍耐不住,蹲在地上抱着肚子狂笑,霎时间,初见时那个神秘优雅的高贵美女形象轰然崩塌。
惊讶之余,蓝调还是注意到了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一副“我不认识这个疯女人”的样子。
呵呵……蓝调轻勾唇角,如拨云见日般,心情轻松了不少。修身边的人似乎都挺有趣的,他这样想着,抬起头,看浩淼的苍穹泛着淡淡的浅蓝。母亲曾经说过,天空映照的是大海的颜色,浅浅的蓝,是世间最为纯净的一抹色彩,是心灵最后的一片净土。但是蓝调知道,心灵的净土不在于天空,在于心,若心是蓝色的,世间万物便就都是蓝色的,便处处都是净土。
第十八章:墓
“少爷,这是墓。”笑够了的索菲一把把已经退得足够远的男人拽了过来,道:“今后就由这个闷葫芦来保护少爷吧。”
“我不需要。”蓝调皱眉语气瞬间冰冷。修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让他自己选择,又为何派人到他身边保护?监视的成分居多吧。
“那么,属下告退。”男人毫无感情地回话,果真转身便走。
“嘿,回来!”索菲伸手,再度将男人拽了过来。
“放手!”丝毫不以男人隐带怒火的声音所怵,索菲凑过去,陪笑道:“墓,别这么不给面子嘛,再说,这也是修殿下的意思。”
“哼!”男人狠狠甩开索菲,虽不情不愿,却也不再离开了。
“少爷,您也别这么固执。”摆平了墓,索菲又窜到蓝尔斯面前,摆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双目盈泪,双手搓揉着衣角,低低地说:“若是修殿下知道了,要责罚的。”
蓝调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索菲,这句话他刚刚才对洛易说过,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索菲都学了个十足。
转头不再看这个活宝,蓝调仔细打量起那个叫墓的男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虽然不清楚修到底到底有多厉害,但监视却显然是不必要的,从刚才的情况看,倒更像是在监视洛易。莫非,洛易的举动其实并非那么单纯?
“他……父亲……还有说什么吗?”
“是的。”诧异地看了蓝调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和鄙夷,墓沉声道:“修殿下曾嘱咐,只有当少爷问起时方可告知,这三日内,属下但凭少爷差遣,只听从少爷一人的命令。”
“是吗?”蓝调下意识地低喃,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修的意思了。那位伟大的修殿下,看来是真心想放自己离开了,不仅如此,还怕自己背负着临渊逃犯的身份走得不安生,才派了墓来。真看不出来,修这么一个高傲得将万物踩于脚下的人居然也会如此贴心。心里有些甜,又有些苦,酸酸涩涩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过,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事,他可没错过墓对他一闪而逝的鄙视的的目光,更何况那个男人根本就无意掩饰。蓝调冷冷一笑,若只是三天便也就罢了,可问题在于,他改主意了。他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栽在了哪个伟大的理由上?
“你叫墓?”
“是。”墓不甚恭敬地回答。
“这三天你都得听命于我?”
“……是。”
回答得倒是干脆!蓝调撇撇嘴,道:“我觉得城堡近来不太干净,该进行一次大扫除了。仆人们笨手笨脚地做不好,还请墓先生委屈一下,清扫清扫,正好迎接三天后修殿下的归来。想来墓先生能力卓越,定然能让修殿下满意的。”
索菲及墓顿时石化,待蓝调走了老远,才听到回过神来的索菲那惊天动地的大笑。
皎洁的月光淡淡的流泻而下,笼罩着古老的城堡,偌大的玫瑰园在月下开得肆意妖娆,鲜艳的色泽似能将皎月染成血红。
这一夜,城堡的主人不在,往昔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城堡却分外热闹。平日里全都悄悄做事影子也不见一个的仆人们,像是一瞬间从城堡败破的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都穿着统一的衣物整齐地排列在城堡偌大的落地窗户外面,充满着好奇惊讶的双眼齐刷刷地透过窗户,落到城堡内那个男人身上。他穿着一袭黑色的斗篷,整个身子连同脑袋都裹在里面,此刻,男人正拿着纯白色的帕子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屋内的器具。一身女仆装的美丽女子仪态万千地靠在地毯的一角,笑得灿烂而诡异,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嘿,你们看那个男人,就是正在擦灰的那个,那是墓大人吧,他怎么……”
“他做错了什么?修殿下居然想出这个法子惩罚他?”
“不知道,不过修殿下不是走了吗?”
“……”
听到仆人们的议论纷纷,索菲转头看向窗外,皎月居然有些开始泛红,她娇笑着说话,似风的吹拂,“呵呵,他啊,是得罪了殿下的宝贝。”
第十九章:约定
开门时吹进的风带起了层层墨绿色的床幔,少年缩了缩身子,迷迷糊糊地说:“您回来了,可真准时。”
修轻轻摇首一笑,毫不惊讶在他的床上看到那个睡眼朦胧的少年。
“看来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修的声音温柔而低沉,说实话,虽然高傲而且霸道,但不可否认,在更多的时候,他是温柔沉静的,如大海般莫测。他的眼,若苍穹般深邃;他的笑,若清风般宁静;他的音,若幽谷般空灵。他与玫一定是亲戚,那种截然不同却又无比相似的气质,这世间,再无他人能拥有。
以前便知道修的不凡,在成为了蓝调之后,更是对他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蓝调还记得在这之前,他是多么的恐惧和厌恶修,那种恨意强烈得仿佛刻入了灵魂,现在想来却觉得怪异,他以前为什么会那么恨修,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
“不,有些事……今天要说清楚。”蓝调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修走过了又把他按了下去。修的力道温柔却也强势,带着不容反抗的坚持。他细心地为蓝调压好了被角,轻笑着说:“你躺着说便好,本殿听着呢。”
说什么呢?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现在却混乱之极,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脑子里似有乱麻缠绕,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吐露,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直到修换了睡衣钻进被窝,才被对方那冰凉的体温唤回神智。
好冰!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蓝调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一点,避免触到修那冰的吓人的肌肤。谁知对方竟长臂一伸,拦腰将他搂入怀中,那叫一个冰啊!
“走开,冷死了!”蓝调一个劲儿地挣扎,修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也未见用力,轻易便将其禁锢在怀中。一场无声的争斗,以蓝调的妥协而告终。
“我来的第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想了想,蓝调慎重地问,虽然不太明显,但仔细回忆便能发现,记忆是残缺的。
“无事。”修平静地回答,金色的眸子染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带着些许邪魅,如浩渺苍穹中的明星,轻易便夺走了蓝调的呼吸。半晌,蓝调尴尬地偏过头,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小声低喃:“真的?”
好可爱。修俯身吻上少年的眉心,那里,曾融入了自己的血液。不出意料地看到少年脸上的红晕加深,微勾唇角,说不出的诱惑,轻轻在少年耳边吹一口气,他说:“当然。”低沉的声音直撞进少年的脑子,蓝调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不由想起第一次见修时对他的评价:妖孽!其实不然,修只有在戏耍某人时才会有这种邪肆魅惑的笑容,虽少见,却实在迷人的很。
“先不说这个,终有一日我会记起来的。三天前那个问题,我可以给你答案了。”蓝调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在心中低喃:蓝调,回神,发什么傻?他笑得那么迷人,代表着你要有麻烦了,还不快恢复神智小心提防!
“本殿以为……”修故意拖长语调,冰冷的手掌伸进蓝调的睡衣,游走在少年腰间细腻的肌肤上,笑道:“这便是答案。”
“才不是!”蓝调气恼地拍掉腰上那只越来越不安分的爪子,“我可是有条件的!”
“说说看。”修饶有兴趣地听着,并不算太意外,蓝调并不是那种会吃暗亏的人。
“做个交易吧,我留下,无论以何种方式,我赢你一次,便答应我一个条件。”蓝调小心翼翼地眨着眼,偷偷打量修的神色,他并没有十足的把稳修会答应,毕竟他们两人并未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果然……
“本殿可听不出来有什么好处。”
“奸商,你跟我一个阶下囚较什么真!”蓝调小声地嘟哝,修耳力过人,自是听到了,从容的笑容不易觉察地一僵。这孩子,去了趟百镜门,胆子见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