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从临渊逃出来的对吧。”修优雅地抬手,轻指着蓝尔斯的方向,“那么,本殿要回自己的所有物,并不过分吧。”
这是什么意思?蓝尔斯猛然抬头看向洛易,碧绿色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含着淡淡的询问。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自己身上,他感觉到一阵绞痛从心脏处传来。这不是真的,他用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似这样便能减轻痛苦般。他直视着洛易,希望从对方嘴里听到反驳的话,希望看到对方笑着轻抚他的头发,温柔地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然后他失望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洛易偏过头,慌乱地避开他质问的目光。一瞬间,蓝尔斯明白了,他,又一次被抛弃了,或者说是被出卖了。蓝尔斯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瞬间的耻辱与难堪,他发誓,所以利用了他的人,日后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闭上眼睛,蓝尔斯清晰地嗅到迎面吹来的风中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一如那个宁静的午后,在骄阳的树荫下,品着香茗,听那人说:“也许你该出去走走。”
修轻轻一挥手,凭空产生了一阵风,卷着地上的玫瑰在空中飞舞,绕着蓝尔斯形成一条鲜红的绸带,将少年遮挡在重重花瓣之中。然后,风停了,花瓣似血色的雨般飘荡而下,一切又归于平静,诺大的厅堂里,只剩下跪在王座前的洛易和静静立在一旁的女管家索菲。
“他们已经走了,伯爵先生。”索菲轻声说,她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有种虚无空洞之感。
“我知道。”洛易迷惘地看着索菲,机械地说:“您觉得我这样做是否是对的?”
“一切都已成定局了,不是吗?您又何必执着于对错。”
“是吗?”寂静中,是谁无奈的叹息消弭在晚风中。
第八章:扭曲的真相
这里是……卧室?
蓝尔斯惊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记得自己一分钟前还站在华丽梦幻的大厅,然后,起风了,他被大片的玫瑰花瓣包围住,一眨眼的功夫,便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不知道是谁的卧室里。
“过来。”高贵慵懒的声音响起,蓝尔斯转身,看到修·艾克诺曼公爵躺在床上,整个身子半隐在周围挂满流苏的墨绿色床幔后面,银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床上,映着纯墨色的床单,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无形中便透出几分优雅和淡淡的妩媚。
好吧,收回前言,他现在知道这是谁的卧室了。
蓝尔斯并不想依言过去,可他的肢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支配着,缓缓穿过层层的床幔,一步步走到床前,他低头看着修金色的眼眸,却有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可怜的小家伙,转了一圈还是又回到本殿这儿来了。”修低低地调笑着,一翻身轻易地便将蓝尔斯压在身下。
“混蛋!放……放开!”蓝尔斯终于感觉到四肢又恢复了知觉,慌乱地挣扎着,却被修紧紧禁锢在身下,丝毫挣脱不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深深地陷入柔软的床上,温暖的触觉让他不自禁地战栗。
“你,在怕我?为什么?”修莹润的指腹轻柔地顺着蓝尔斯微微泛红的脸颊滑下,唇边带着温和自持的笑,银发顺着肩头落下,在床单上蜿蜒曲折,优雅至极。
蓝尔斯愣了一瞬,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头,情不自禁地低唤了一声:“玫。”
“玫?呵呵……你在叫谁呢,孩子?”修危险地半阖着眼睛,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温润的笑容瞬间变得邪魅而阴寒。对上修那双毫无感情的美丽的金眸,蓝尔斯只觉得如至冰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当反抗的心强烈得连自己都惊奇不已的时候,奇迹出现了,蓝尔斯猛地推开了束缚着自己的修,而且,似乎没费多大力气的样子。蓝尔斯无暇去思考缘由,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魔鬼,越远越好。他急躁的移向床边,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手脚奇异地打着颤,当好不容易从床上爬下来时,颤抖的双腿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斜斜地歪向一边,很悲惨地摔倒在地上,粗糙的硬毛线织成的地毯磨破了手肘处的皮肤,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
修默默地微笑着看着慌乱恐惧的蓝尔斯,知道他他摔倒在地上,才迈着缓慢而优雅的步子来到他面前。
“呵呵……”不理会蓝尔斯恐惧的瑟缩,修半跪在地上,修长的指尖缓慢而优雅地滑过,沿着少年精致的锁骨一寸寸移动。他伏在少年耳边暧昧的吹气,轻笑着说:“看样子,很有必要让你知道,这里到底是由谁做主的,嗯?”末了,温暖湿润的舌尖刻意滑过少年圆润小巧的耳垂,引得对方惊恐的战栗和更加剧烈的挣扎。微微上挑的语气邪肆魅惑,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如妖娆的曼珠沙华般蛊惑人心。
“别乱动。”修微颦着眉打了个响指,少年果然不再挣扎了,或者该说是动不了了。修满意地看着从少年碧绿色的眸子里升起越来越浓的惧意。
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蓝尔斯简直快疯掉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修那双冰凉的手在他的肌肤上游走带起阵阵难以自持的情动,在修技巧性的挑拨下,情欲似燎原的火般迅速蔓延。
少年青涩的身体经受不住挑逗,当男人的巨大贯穿他的身体时,蓝尔斯才后知后觉地从情欲中惊醒过来。痛是必然的,如巨浪般排山倒海卷来,可他还保持着清醒。他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落在他颈边的吻,然而,有什么锋利尖锐的东西刺破皮肤,深深的嵌入肌肤的更深处,血液的快速流失令他的视线开始模糊,陷入更深沉的黑暗中。
“索菲。”
正在玫瑰园修枝的索菲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真是奇怪,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接到召唤,略一犹豫,她还是放下剪刀上了二楼。
“修殿下。”索菲只抬头看了一眼半躺在床上的修便很快垂下了眸子,死死盯着地毯以掩饰内心的惊讶。天啊,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修殿下的怀里似乎……好像……也许……大概还躺着一举赤裸的躯体。殿下他,不是从来不和宠物发生关系的吗?
“索菲,你一定不知道他的血液有多甜美,就像山涧中的清泉般清新,甘美得让人熟悉。”修半阖着眸子,眼底闪过一丝怀念,更多的却是阴狠,他把玩着蓝尔斯的一束金发,勾出一抹意义不明却令索菲莫名胆颤的笑容,连初生的朝阳也因此失了温度。他笑着说:“魔族啊,真是好遥远的一个名词。”
“魔族?”索菲惊讶地抬头,“那孩子怎么会是魔族?”
“是啊,还带着很浓郁的艾克诺曼家族的芳香,若说没有人在搞鬼,呵呵……怕是连魔界的一只兔子都骗不过。”
兔子?!索菲几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修殿下的比喻用的真是越来越……形象生动了……
“明白了,属下立刻去调查。”
“嗯,下去吧。”
索菲刚踏出房门,忽然听到从身后飘来一声低叹,“索菲,修为退步了啊。”
“啊?修殿下,我……”
“好了,下去吧。”
索菲只好委屈地退了出来,生生地把那句“我哪有”吞入腹中。
第九章:玫的来访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蓝尔斯固执地想着,胸中有些酸有些痛,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然而事实并不如人所愿,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是随风飘荡的墨绿色床幔,皎月在柔软的床上落下斑驳的阴影,圣洁得叫人无所适从。蓝尔斯呆了片刻,然后默默地将自己蜷到床幔的阴影里,如此肮脏的自己不配沐浴在月光下,那是对月神的亵渎。
蓝尔斯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背叛与暴虐接踵而来,他甚至分不清是心更痛些还是身体更痛些。
因为曾经是那么的信任,所以才无法接受背叛。自那以后,他一直昏迷着,沉溺于自己编织的梦境,怎样也不愿醒来。梦里,有午后树荫下温暖醉人的阳光,有教堂喷水池边飞溅的水珠,闪耀着七彩光芒的银色长发如流动的瀑布……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明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都是些幸福的画面,却从内心里清楚,那是假的!尽管如此,他依旧逃避着不肯醒来。这是种很怪异的处境,他躺在床上,却并未完全失去意识,所以当意识到那个那个带着纯净圣洁的男人站在他身边时,他是那么的震惊与无助,羞耻感在心中一圈圈扩大,怎么办,玫知道了?他会怎样,像洛易·科威那般弃我而去么?
“孩子,我知道你听得到,是吗?”玫挨着床沿坐下,温柔地伸出手抚摸蓝尔斯凌乱的金发,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怜惜。蓝尔斯觉得自己仿佛透过这柔和的温度看到了玫充满怜悯的银灰色眼眸,那眼中,定然闪耀着睿智而又慈悲的光辉,就像是夜幕中刚升起的启明星,那是希望的方向,是罪恶的救赎。
蓝尔斯像睡着了般静静地躺在床上,柔顺的金发在耀眼的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银光,几乎呈现出半透明的光泽,宛若跳动着的火焰,然而他的心,却只是火焰燃烧后的灰烬,苍白、灰暗、脆弱,仿佛风一吹,便能化作一缕青烟消弭在尘世。
事实上,蓝尔斯极度的矛盾,为玫的一切亲密的举动感到欣喜愉悦,却又不可遏制地感觉到自卑。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无论怎样地掩饰,无论他真正表现出来的是多么的不在乎,自卑都似已深深地烙进他的灵魂,挥之不去。他突然很想推开玫略显冰凉的双手,然后大叫着:“别碰我,好脏!”
然而他做不到,他的身体还昏迷着,而且,他舍不得,推开身边唯一的温暖。
“孩子,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吗?”玫轻轻地开口,华丽温柔的嗓音似羽毛般拂在蓝尔斯心上,痒痒的,却奇异的舒服,此刻玫的唇边,一定绽放着他那份独有的温柔。
玫并不急着说话,似在给蓝尔斯思考的时间。蓝尔斯并不清楚玫是否真的知道自己是有知觉的,但他下意识地跟着玫的思路走。略一思索,他将目标放到了洛易身上,是的,很简单,那个男人背叛了他。蓝尔斯不是傻子,仔细想想事情的细节,真相呼之欲出。显然,洛易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这是一个从最初见面的那一刻起便布好的局。蓝尔斯清楚地记得,是洛易坚持让他参加春宴,春宴开始前洛易也曾递给他一杯酒,他不会莫名地冲动想要杀人,那酒里有药。什么春宴?什么挽救族人?什么无可奈何?都不过是那个男人为了家族的复兴昌盛而一手策划的阴谋!
“如果你将一切都归咎于洛易·科威身上,那么孩子,我想我必须重新认识你一次。看来你并不如我第一次见你时表现出来那般聪慧和明智。”玫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却莫名地透出些阴森的味道,蓝尔斯惊得猛然一颤,然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脑子里似有浆糊般,理不清思路,迷惘而无助,只知道自我厌恶与埋怨他人,内心的烦躁让他变得情绪化,并因此作出一些错误的判断。玫的话如当头棒喝,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没错,怪不了任何人,是他自己变得懦弱了,贪恋于洛易带给他的亲人般的爱护,以至于明明察觉到危险而不知避开,是他天真而无知地轻易对他人付出了信任,成为了别人权利争夺的踏脚石。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心境豁然开朗了,眼角却奇异地带着些许湿润的触感。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所以孩子,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流泪了。记住,泪水,是最无用的东西,”玫微微一笑,倾身拭去蓝尔斯眼角的晶莹。
我才没有哭!蓝尔斯在心中小声地反驳,泪水却似短线的珠子般不住地滴落。
“好了孩子,我必须得走了,艾克诺曼公爵快回来了。”
别走!蓝尔斯在想要呼唤,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玫缓缓走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低唤了一声,“索菲。”
“有何吩咐,玫大人?”美丽的女子瞬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玫身后,恭敬地问。
“那孩子快醒了,你待会儿送杯牛奶进去。”没有回头看索菲,玫径直沿着回旋的楼梯向下走去。
“是的,玫大人慢走。”索菲低垂着眼眸,直到玫缓慢而又轻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转身离开。这是她第三次见到玫,却下意识的感到惧怕,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远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害。
索菲小心翼翼地端着温热的牛奶走在二楼的回廊上,天知道弄着杯牛奶有多麻烦,无心崖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还是临时让人从帝都送上来的。
“少爷,您醒了吗?”索菲一进门,便看见蓝尔斯随意地披着睡衣站在窗前,皎月在他身上镀上一圈光华,如同镀了银的雕塑,美丽却虚幻。玫大人说得没错,他果然醒来了。
蓝尔斯恍若未闻,视线落在不远处月光沐浴下的玫瑰园,或者说是穿透了玫瑰园,不知落向了何处。
“少爷!”索菲再次试探性地开口,心底却弥漫着浓浓的不安与焦躁,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明白了一点,蓝尔斯变了。来的时候,蓝尔斯身上还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但此刻,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死人般,没有生气,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凝滞。真的……越来越像修殿下了。
“少爷,请先喝点牛奶,晚餐要等到修殿下回来才会开始。”索菲恭敬地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
蓝尔斯终于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拿起杯子,缓慢而优雅的进食,但那动作呆板而僵硬,仿若木偶。
“呀!”索菲索菲忽然捂着唇低呼了一声,她看到蓝尔斯不仅面无表情,连眼底也没有一丝波澜。往昔宁静而美丽的碧绿色湖泊如今却更像是一潭死水。仿佛没有听到索菲的叫声,蓝尔斯保持着进食的姿态,直到杯子见底。
索菲已经恢复了平静,上前收了杯子离开了。她明白了蓝尔斯目前的状况,要么崩溃了,要么……快觉醒了吧……
“儿子?呵……还真有意思。”修懒懒的斜倚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墓,你怎么看?”
墓抬头看了看男人唇边云淡风轻的笑容,小小的抖了一下,便迅速地低下了头。修殿下总是如此,同样是笑容,玫大人笑起来是温和而淡定的,而修殿下笑起来却是阴森而邪魅的,真是好大的差距。
“那个女人没那么大胆。”墓毫不犹豫地回答,哪有什么巧合的事,怎么看都透着些阴谋的味道。
“看来本殿近来太温柔了些,让某些人产生了什么错觉。”修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带着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如凉水般慢慢渗进墓的皮肤,若有若无的杀气勾起他体内潜藏已久的杀欲。强压下嗜血的欲望,墓恭敬地行礼告退了。不能再接触这样的修殿下了,会被折磨疯了。
第十章:临渊旧友
蓝尔斯疯了。
这是修刚刚从索菲口中听到的消息,那个孩子自那一日以后便一直昏睡着,好不容易醒来后却发现他已经疯了,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的空壳子。修半阖着眸子,看着安静地坐在一旁机械地进食的蓝尔斯,有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渐渐成形。“啪!”水晶杯破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清醇的酒香味迅速扩散开来。索菲面不改色地指使女仆换上新的杯子,只半分钟,一切又归于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连杯中盛酒的量都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有空气中浓郁的酒香昭示着城堡主人曾有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