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风萧 下——rosespy
rosespy  发于:2012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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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吴世爻起身掩上了门,转过来看了贺凌萧一眼,踱步走到太师椅上就坐。贺凌萧也不看他,悠悠然地把玩着酒杯,等吴世爻开

口。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许久,吴世爻缓缓说道:“房内就你我二人,贺公子还是不敢让我看看真容吗?”

贺凌萧微微一凛,表面依旧风轻云淡。“吴帮主什么意思,在下愚钝。”

吴世爻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你是聪明人,明人不打诳语,用得着我说第二遍吗?”看贺凌萧依旧没有动静,吴世爻继续

激他,“怎么,难道公子是居心叵测心怀歹念之人,不敢在老夫面前露个脸,只敢带着张人皮面具招摇撞骗吗?”

贺凌萧一听反倒笑了。“呵呵,论居心叵测心怀歹念,在下不及吴帮主之万一。吴帮主果真舐犊情深,连亲生女儿的感情也拿

来加以利用,如果我方才一口允诺,不知吴帮主想如何收场?”

吴世爻脸面有些发白,他暗暗运功调息,很快便恢复常色。他今日提出联姻,本是料到贺凌萧定会拒绝,他这么做一来想试探

虚实,二来想打消凝鸳心中的念头,让她对贺凌萧彻底死心。

贺凌萧依旧笑容洋溢,只是双眸没有一丝温度,冷若冰霜。“吴帮主屈尊降贵为在下疗伤,贺某无以言谢,既然帮主着意让在

下献丑,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毅然起身,一把扯下人皮面具,露出那张俊美无瑕美若天仙倾国倾城迷倒众生的面

孔。

“你究竟是何人!”吴世爻面色煞白,声音颤抖,他从未如此失态。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那张面孔——这五官这面容,像极了

一个人,一个他这辈子只见过一次真容便永生难忘的人……

展年风一直在不远处候着,焦急如焚,看着屋内久久没有打斗的声音,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他看吴世爻今日故意提出欲将

凝鸳嫁予凌萧,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凌萧倒是绝,居然把矛盾引到自己头上来。想起刚才背的黑锅,展年风不由得笑了。

“千绝门”的人就潜伏在附近,想必只要吴世爻一声令下,纵使贺凌萧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插翅难逃,更何况他内力并未痊愈,

且无剑在身。想到这,展年风又焦躁了起来。

贺凌萧见吴世爻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心中颇为诧异,便静静地等待对方下一步的动作。只见吴世爻用力地闭上双眼,过了许

久才张开,睁眼后方才的失常通通被掩了下去,目光中多了几分苍凉。

又过了半晌,吴世爻扶椅起身,缓缓说道:“我此生纵横武林,阅人无数,论易容只有一人堪称天下第一,她一生极少真容露

世,除了面对她挚爱之人。她的面容变化莫测,若非极细观察,绝对看不出她是易过容。我也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才见

过她的真颜,那着实令人……过目不忘!”吴世爻一边说一边踱步,最后背着手走到了贺凌萧的跟前。

贺凌萧依旧沉默不语,安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吴世爻的一举一动。

“公子可认得柳月儿?”吴世爻此刻竟然态度诚恳地呼其“公子”,而且还问起了柳月儿,让贺凌萧浑身一震。他原本以为吴

世爻认出他是因为他父亲赫源城的缘故,毕竟他们是老交情,没想到吴世爻居然先想起了柳月儿。

见他如此反应,吴世爻笑了。“哈哈……我真是老糊涂,能有如此相像的面容,除了她的亲骨肉,还能有谁?她的易容绝术还

能传授予何人!”他顿了顿,接着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月儿会狠心毁了亲生儿子的面容,原来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她

的!好一个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的良计!你的真名不叫贺凌萧,而是赫月箫!月儿的月,箫声的箫!月儿此生只迷那人月下吹

箫……”

贺凌萧的目光渐冷,周身似乎覆上了一层冰霜,满怀的旧恨顿时涌上了心头,他很想立刻杀了吴世爻,但善存的一丝理智提醒

他,此时动手并非良机,且不说他手无寸铁无法单凭掌法取胜,外头隐隐攒动的阴影更提醒自己“千绝门”就在门外,就算杀

了吴世爻也无法全身而退。

觉察到贺凌萧散发出来的杀气,吴世爻依旧无动于衷,继续说道:“这么说你就是令江湖望而生畏闻风丧胆的‘邪魔公子’了

?呵呵!”

“正是不才,不知吴大帮主有何赐教?”贺凌萧按捺杀气,露出一脸的戏谑,他很想知道吴世爻还要耍出什么花招,大不了拼

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吴世爻看着那张酷似柳月儿却又多了几分英气几分刚毅的俊脸,说道:“为父报仇,为母雪恨,血债血偿,自古以来便是天经

地义。我老命一条,你随时可以拿去。只是你出了此门,未必能全然而退。”

“呵,说到底你还是怕死的。”贺凌萧嘲讽道。

“如今要杀公子的人多如牛毛,各方各派错综复杂,终究还是为了那处宝藏。你只身一人,身单力薄,寡不敌众。当初你爹就

是犯了这样的糊涂,你莫要重蹈覆辙!”

“哈哈!说的倒好听!原来吴大帮主还是对宝藏念念不忘啊!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以阁下如今的修行,应该能

参透这个道理,若与俗人一般落到了钱眼儿里头,岂不是折辱了‘千绝门’掌门的身份?当初你为了宝图给我爹的那一掌,我

一定会如数还回去!今日念在你肯屈尊为在下疗伤,且饶你一回,改日相见,我绝不手下留情!”说到最后,贺凌萧已如凛冽

寒霜。

吴世爻无奈一笑,道:“疗伤之事不必再提,你救了凝鸳一命,我们一笔勾销,要是有一天兵戎相见,你尽管寻我报仇。如今

你的任督二脉已被打通,待内力恢复,武功更是进了一步,我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岁,未必是你的对手。只是,纵使我死了,

只要你一天不交出宝图,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吴世爻出来对付你!你杀得了一个,还能杀得了全部吗?”

“帮主的话果然危言耸听,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宝图!”贺凌萧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吴世爻置若罔闻,正色道:“如今外贼虎视眈眈,边关告急,若是开战,必会劳民伤财生灵涂炭;在内又党争不断,勾心斗角

,人心涣散,内忧外患,加上江湖各派为了独吞宝藏,个个摩拳擦掌欲拼个你死我活,天下很不太平。”

贺凌萧见他说得正气凛然,毫无做作,收起了邪笑,但心中仍然按捺不住对他的厌恶,恨恨地说道:“没想到吴帮主居然心怀

社稷,关爱苍生,居然拿国事来压我!明明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愧是武林泰斗,名派掌门,在下真

是自愧不如!”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当年打伤你爹之事耿耿于怀,我又何尝不是身怀愧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我立场不同,我有命在身

,更是无法左右。近来江湖上多了支名为‘隐渊’的势力,绝非泛泛之辈,你要多加留心。”

“有命在身?”贺凌萧微微垂目,心中暗念,突然灵光一闪,抬眼道:“原来你也是朝廷鹰犬!”

吴世爻苦笑道:“你果真聪颖过人!”

贺凌萧瞳孔一缩,森然道:“皇帝真是煞费苦心,竟然在江湖上培植了这么大的势力,怪不得现在高枕无忧。连锦衣卫的身影

都没有。”

吴世爻道:“当初你父亲固执己见,将自己和家人逼上了绝路,你莫要学他!你若不信我,就亲自把宝图献给皇上,我保你性

命无忧。”

贺凌萧冷笑道:“你是在游说我吗?哼!好一个性命无忧,你的主子难道不是交代你要斩草除根吗?”

吴世爻望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心中一凛——没错,无论是当初对付赫源城还是如今查找“邪魔公子”,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夺

取宝图、斩草除根,原因他却不知,只道是皇上生怕新生是非,索性除个干净。

“无论如何,我绝不伤你!”吴世爻语气异常坚定。

贺凌萧为之一震,只听吴世爻继续说道:“若你想利用武林与朝廷为敌,那就想错了,这只能是蚍蜉撼树。你是聪明人,定能

知晓轻重。当年害死你爹娘的武林中人也被你清理了过半,见好就收,趁早甩下包袱,脱离纷争,方能两全。另外,若你想知

道谁在陷害你,最好是从殷易南的死着手,我知道他不是你杀的。切记,提防‘隐渊’!”

“为什么帮我?”贺凌萧犹豫了半天终于问出口。

吴世爻长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到窗外,缓缓道来:“因为……你是月儿唯一的骨肉!”

第二十五章

这一谈就到了半夜。

贺凌萧刚一开门,展年风便略施轻功踏波流云飞到他的跟前,见他卸掉人皮面具,暗吃一惊,瞥了一眼屋内,还未看到什么,

贺凌萧就掩上了门。

展年风四下张望了一把,发现“千绝门”的人并未靠近,稍稍安心,尾随贺凌萧回到了西院的房内。他见贺凌萧心平气和风轻

云淡,比起吃饭时剑拔弩张满目嘲讽真是天差地别,也猜不透发生了什么,欲言又止。

“你有话就说,何必憋得这么难受,小心内伤!”

“你没事吧?”

贺凌萧笑了,这俊美绝伦的脸让展年风心神荡漾,这近两个月他天天面对着那张平淡的人皮面具,早就觉得无趣,如今再现真

容,还真有些把持不住,就在展年风心猿意马的时候,只听贺凌萧幽幽问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人吗?我看你是更关心吴帮

主吧,生怕我一掌劈死他。”

展年风一脸苦涩。“你明知道不是那样,为什么总是这副口气?”他叹了口气,转身正欲离开,临走前轻声说了句:“要是那

话是真的就好了……”

次日,贺凌萧依旧带着那副人皮面具,不慌不忙地与各位依依惜别,吴世爻亲自送到了门口,还送了些培元固本的药丸,贺凌

萧都欣然接受了。展年风有些诧异,看二人的神色不像是在做戏,心中暗叹昨天密谈非同寻常,难道他们真的冰释前嫌了?其

余人心思各异,“千绝门”弟子见帮主对贺凌萧赏识有加,也不敢多说什么,虽然心有芥蒂,但虚情假意一番也难不倒他们。

昨晚饭局最大的“受益者”刘昀也不再对贺凌萧冷眼相向,一口一句“贺兄保重”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吴凝鸳没来,也

不可能来,那些话像根根尖针把她的心搅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以至于昨晚她抛下大小姐的身份和少女固有的矜持,趴在刘

昀的怀里哭昏了过去。

碍于昨晚贺凌萧的“玩笑”,展年风不想表现的太过,只是表现出远房表亲应尽的礼数,待贺凌萧走后才找了个借口离开追寻

而去。

扬州城的武林人士们有些撑不住了,除了“逍遥门”、“天蚕教”之类财大气粗的大户依旧镇守着此方热土,一些慕名而来想

趁乱分一杯羹的小门派们一一打道回府,住了这么久,除了死人,连宝图的影儿都没见着,白白花了大量银两在吃喝住行上,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屠魔夺宝”?到头来自己只是当了一名过客跑了次龙套,连“角儿”的真容都没见到,这老脸着

实挂不住!

展年风料定贺凌萧会先去取棠溪剑,于是策马飞奔到竹林木屋,纵身一跃,略施轻功便闪了进去,贺凌萧坐在里面,似乎是故

意留下等他。

听到声音,贺凌萧缓缓起身,面对着他,面具已经取下,露出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孔,但表情有点陌生,没有展年风熟悉的谑笑

,反而露出几分决绝。“你别再跟着我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

展年风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怔了怔,心中的苦楚散了开来,他凄然一笑,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已经两不相欠了……

贺凌萧摇摇头。“我欠你的,此生可能无法还清,下辈子若有缘,我定同你义结金兰。”他低头黯然一笑,“以前有个人说我

天生命硬,对我好的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你信那些做什么!那个人没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吗?!”展年风打断他,心中仍为“义结金兰”四字酸楚万分,他要的何

止是拜把兄弟!“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卷进江湖是非?你爹娘也不愿看到你这般痛苦!难道此生你只为报仇活着?”

贺凌萧抬起头,扬了扬嘴角,终究没能笑出来。“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我不能向你道明,你也不用再问了。谢谢

你的好意,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就此别过吧!”贺凌萧拱了拱手,提剑与展年风擦身而过。

“凌萧!”展年风叫住他。贺凌萧停了下来,但没回头,只听展年风继续说道:“我曾经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陪着

你!你是甩不掉我的!”

贺凌萧闻后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望着他的背影,展年风感慨万千,凌萧,你其实什么都懂!什么都懂……

梅笑天走进雅间看到的第一幕竟然是贺凌萧举着酒杯发呆,一向冷艳的双眸竟流露出一丝凄凉。不过这只是瞬间,当贺凌萧发

现梅笑天跨入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全部都被收敛了,再看他已是那副风轻云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却又有些许冷若冰霜的神情。

梅笑天苦笑着坐了下来,为自己斟了一杯,仰头一干而尽,随后做出一副醉眼迷离的样子问道:“你的伤好了?”

“不劳挂心。此次邀我过来又有什么消息?”贺凌萧抬眼看着他。

梅笑天仰首一笑,向后靠了靠,找了个最佳的姿势半躺着,邪笑地看着贺凌萧,答道:“怎么,你我见面非得有消息吗?”

贺凌萧瞳孔一缩,目光骤冷,倏地笑开了,那俊美无比的笑容映出动人心魄的潋滟来,梅笑天不由得醉了。“梅庄主日理万机

,繁事缠身,哪里会有雅兴和我饮牛品茗?”

“哈哈哈……好,自家人不说二话,我确实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不过好坏参半,你是打算先听好的呢还是不好的呢?”

“那就先听好的吧。”

梅笑天眯着凤眼,凑到贺凌萧的面前,低声说:“我找到赵天鹰的下落了,他现在就在我那……”

“哦?”贺凌萧直了直身子,收起笑容,“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你见到他也问不出什么了!”梅笑天正色答道,他看贺凌萧越来越冷的眼神,赶紧补充道

,“不是我干的,我只负责找人。”

“他现在什么情形?”

“四肢经脉均被断过,武功尽失,神志不清,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得。”

贺凌萧吃了一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看伤势应该是旧伤,估计有几年了吧。他现在就在梅花庄,你可以随时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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