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方相并不这么想。方相是开国功臣,朝廷内外多在他的羽翼之下,当初先帝也曾担心此事想将他处死,但没个理由,后来竟被方相知晓,便时刻盘算着……”
“我说你们啊,想杀个人就杀个人呗,还要什么理由,功高盖主这个理由就够了。”
“可是……”
“还可是,你看,就是因为这些个可是才有今天的事吧。”
我都被我这番话感动了何况萧清庭呢,他看我的眼神应该是有点崇拜的。虽然我也不太清楚这朝廷的事情,不过说白了不就是功高盖主要夺权的事情么,两方都要夺权,只是看到底哪一方夺权最有利于百姓而已。
“还是你说的对,瞻前顾后不如斩草除根。”
“好了好了,出来散心还说什么不开心的,你饿么?”
“可是有好去处?”
“自然是有,只是之前因为你来搞得大家都不肯在街上摆摊子。”
“那他们去了哪里?”
“就比如说我常去的那家面摊,从你来了之后就没摆过摊了,昨天才战战兢兢的摆起来。”
“……看来是我……”
“你这人就喜欢这样,怎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恩?”
“我说你啊,仔细想想啊,京城有大官来访,地方官员能不做好表面文章么?”
“这不就苦了百姓?”
“我要是个摊主,都应该习惯这种事情了,不过也确实够呛。”
“就去你常去的面摊,我想去见见老板。”
“不去下馆子?”
“下馆子……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去馆子里吃?”
“我更想去你说的那家。”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这家伙好像在对我笑,也不是对我笑,不过他看起来挺开心,像是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一样。
第十章:归来
梅雅回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住在客栈里,约莫住了两天便被人接进宫了。按他自己想的这时间刚刚好,于他要调整,于另一个人而言更是如此。
皇城自然是气派非凡,这皇帝却有些懒散,心思不全在朝堂。
“陛下明鉴,我朝自建立以来一直不曾废经略使之位。但近年来边境始终战乱纷扰确实不是好兆头。”
“杨大人说的什么话,地方经略使乃是高祖所设,可保我朝安定。”
“方相此言差矣,经略使手握重兵,难保不起谋反之心。”
“杨大人心思缜密,莫不是想着篡逆之事?”
“陛下明鉴,臣如何敢有这等造次之心。”
“你没有?哼,现下政治清明国家安定,你却一而再的要陛下削藩。”
“好了,别吵了。”
大殿上的人淡淡的说了句,而后抬起手指着身边人。
“不知皇兄可否掌兵驻境。”
“臣惶恐。”
“那便这样办了,来人……”
“陛下请慢,王爷是您的亲哥哥,您怎可冒然予以兵权!”
“丞相这话说得不对,”高坐在殿上的人连看也没看他,“他是朕的哥哥,还会害朕不是?”
“自古……”
“丞相,”那人正视,神色凝重,“何况他不会。”
“这……”
“退朝。”
皇帝急着退朝,也没有从正门出去,支退了随从绕道后门而行,却被王爷一把拦住了。
“恩?”
“你把清庭藏到哪里了?”
“不过是代朕探访江南,皇兄何必紧张。”
“你让我驻兵边境不怕我起兵造反?”
“不怕,”皇帝抬头笑了笑,“至少为了他你也不会造反。”
“孟佑颜,你不要欺人太甚。”
“皇兄这话不对,我予你兵权,不是你最想要的么?”
“你知我对大位没有一丝眷念,我……”
“是他自己要求的,不是我逼的。”
王爷不说话了,拦着的手也慢慢放下了,皇帝抬头看了看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只道他这个哥哥对大位没有眷念,却独独心念中书侍郎,自是曾经有过些许情愫,旁人无从知晓。
孟佑颜是皇帝,靠着他爹推翻前朝坐上大位。他的大哥同他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大哥孟佑曦自小便不喜政治,只爱风花雪月与世无争。在高祖起兵造反之前便立下若是夺位自是传位给佑颜,对于这一点他的哥哥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天下谁做皇帝,谁来造反在他眼里都没有区别,只要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还有什么可图的。
孟佑颜看着大哥缓步离开,心下也不去多想,只从后门出去,今日确实着急退朝,因为那个人回来了。
刚走到殿外便看见一人负手站着,青衣长发,连动都不动。
“苏绾……”孟佑颜快步迎了上去,从背后将那人拥入怀中。
“这是殿外,莫要叫人看见。”
“清庭在哪儿?皇兄又来问我要人了。”
“这人我向你要了。”
“恩?”
“作为我回来的条件,他要留在江南。”
“你不曾说过。”
“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
“为了你,也为了他。”
“这里不方便,随我来。”
宫女侍卫只瞧见皇帝拉着个书生径自走向御书房连话都不敢说,他们只觉这么多年来,皇帝未曾如此失态过。
“说吧,你的目的。”
“保你大位。”
“是清庭和你说的?”
“他不说我也知道。”梅雅叹了口气,“太后一心护着丞相,丞相一心掌权,怕是如今连方子谦都有登基之意了。”
“你都知道。”
“怎么会不知。你如今靠着禁军同太后,方相他们抗争。”
“我今日将皇兄调至边境,对也不对?”
“以后便知道了。”
“你回来就好。”
“还有一事求你。”
“什么事?”
“若是方相来抓我,便由他抓我走,莫要强留。”
“我怎么会放你走!”孟佑颜一个急切握着梅雅的臂膀,“是你想走,是也不是?”
“我若来,便不会走。”梅雅也不反抗,由他抓着,“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你是我的人,生生世世,谁也带不走你。”
孟佑颜只觉此刻把他拥在怀里才是最真实的,那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现下母后同丞相一起对抗自己,只为将他操纵成傀儡,以便他们夺权。而自己手中的禁军也非能与他们抗争的利器,现下若是连梅雅都被抓了去,自己还要如何坐得稳这江山。
“我知道,我都知道。”
梅雅轻声道了句,伸手回抱着那人。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
“那为何说出那番话来?”
“我的身份是你最为难的地方。方衡这些年四处找我就为将我正法,若他知道我回来了必定想着法子置我于死地,到那时若你不放手,便是连你也吃罪。”
“我做不到。”
“即便我被抓了,便是吃些罪罢了,不碍事的。”
“我又怎么舍得你再为我受苦。”
“你还有这万顷江山,若是没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孟佑颜心下一紧将他抱的更紧了,自己同这人多年没有再见过面,如今却只能这般遮遮掩掩无法将心中情愫全部道出来。孟佑颜只恨自己无能,竟连他也保不住。
第十一章:皇城
皇宫虽大却也小,偌大的宫殿里布着数不清的眼线,不过孟佑颜也不是省油的灯,借着大部分宫女侍卫都没见过梅雅,只是随口糊弄过去说是私下接见学士以便扩充国子监规模,倒是换来太后一阵埋怨。这也无妨,至少现下是保住那人了。
梅雅整日待在皇帝的寝室内,便是那人不准他出门。他也清楚那人的脾气,若是为了保住他确实会做些傻事。不过梅雅并不喜欢这样,这江山说到底还是他的江山,自己不过一介书生,怎能因为自己让他连江山都不顾,惹得满朝非议。
说到底,自己不过想使爱的人一展笑颜。
“你有多久没笑过了。”
梅雅揉了揉头,轻声叹息。
这些天皇帝早朝颇为大意,常犯些小错误。这些错误看在方衡眼里便是不可饶恕的事,自然拿去同太后说,太后惊觉最近宫内流言四起,只说是皇帝宫里养了个人。太后明着要亲自去查被方衡拦住了,只说,等了这么年,还在乎这几日么。
方衡命儿子快马赶去江南寻一个人,若是寻不到,也就知道这个是谁了。不过方衡想不通这般风口浪尖上,他为什么愿意回来。如今孟佑颜没了大权也保不住他,若是落到自己手里那便是个死字,聪明如他,为何还愿意这么做。
又过了几日,方子谦回京,方衡大张旗鼓的跟皇帝要人,打的是“诛余孽,清君侧”的旗号,竟连那些老臣也都参与进来,竟是都要至梅雅于死地。
这些梅雅都不知道,他整日不准他出去这些事也不曾听闻,只觉那人每日回宫时颇为疲惫夜里睡觉也常叫着自己名字,也便知道了一二。隔天早上便问了他,孟佑颜只说无妨,这些他都会压下来。
“你撑的了一时,撑不了一世。若是方衡沉不住气以让位要挟,你如何自持。”
“我不能没有你。”
“你不能没有江山。”
孟佑颜不再看他,派人守在门口不许他出去。梅雅坐在殿内书信一封,差人送去江南。
早朝时方衡又是旧事重提跟他要人,孟佑颜恨不得杀了眼前人。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宜再耽搁下去。梅雅本就是前朝乱党之子,留他在宫中只是养虎为患,何况陛下不要忘记,是高祖亲手杀了梅卿。”
“你放肆。这些事容你在此造次?”
“陛下息怒,臣不过实话实说。”
“够了。”皇帝摆了摆手,“若让朕再听到梅雅是前朝乱党之子的鬼话,斩立决。”
“可是陛下……”
“方相莫要再说了,皇帝现下气在头上。”
“退朝。”
孟佑颜只觉全身都在痛,下了朝也没有立即会寝宫直接去了御书房,刚进门竟发现太后站在里面,看样子是全都知道了。孟佑颜早该想到,既然方衡会有胆子要人必定是仗着眼前人。这人说起来是自己的亲娘却从不站在自己这里,只一心想要权利。在宫斗中胜出将自己推上皇位到头来竟连亲儿子也要猜忌。
“佑颜。”太后见他进来了,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来,“过来。”
“是,母后。”
“听说近日来心神不宁,可叫太医署差人来看过?”
“谢母后关心,儿臣无事。”
“怎是无事,寝宫内养了个人自是夜夜不能安寐,对吗?”
“母后说笑了。”
“说笑?我的皇儿何时这么愚钝了,母后岂有说笑的时候?”
“母后息怒。”
“哀家真是弄不明白,梅雅本就是梅卿的儿子,不过和你玩在一起几年,你为何如此偏袒他?现下你是这新朝的皇帝,前朝余孽自然要扫除干净,这样的道理你竟然不明白?”
“梅雅不是乱党,更不是余孽。”
“那梅卿在前朝手掌兵马大权,不愿归降才被诛。想那梅雅不会忘了是你父皇杀了他爹,你同他在一起岂不是自寻死路。”太后伸手握住孟佑颜的手,道“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亲眼看你去送死。”
“母后若真的当我是您的儿子,便放了梅雅。儿臣以性命担保。。。”
“竟如此不知好歹,若你被他杀了还拿什么性命?梅雅一天不死,哀家一天不安心。孟佑颜我告诉你,若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后就把梅雅交出来,我想你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放弃整个江山吧。”
太后脸上没有表情,甩下孟佑颜的手离开了。
“来人……去给梅雅准备行装,让他连夜……离开京城。”
消息传到梅雅耳朵里的时候他一丝波澜也没有,只轻轻说了句,不用。下人们左右为难,只得打点了些许衣服碎银放在桌上,随后便叫来了皇帝。
皇帝来的时候已是脚步不稳,面色苍白。
“为什么不用?”
“我既然来了就不怕死。”
“你不能死。”
“你想想,若是方衡真的想杀我,为何这么多年来不叫杀手取我性命?我住在江南便是方子谦都知道。”
“那个老狐狸是怕我会杀了他。”
“我若是他,定会先斩后奏。”梅雅扶着孟佑颜坐了下来,“毋须担心我,即便我是死了那也正好省了这心,你也便有借口斩了方衡。”
“不可。这万万不可。”
“你是皇帝我是臣,哪有皇帝迁就臣子的。这江山,就算是替我守着。”
“那年你替梅卿求情,在屋外跪了一整夜,我反倒骗了你,恨不恨我?”
“恨,自然是恨的。”梅雅轻声叹了口气,“但又能如何。”
“旧疾可找人看过?”
“却始终不得好。”
“是我,对不起你。”
话说到这里,皇帝起身抱住了梅雅对着嘴就亲下去了。手上也不怎么安分,直接将那人推在床上。
“放我走。”
一句话三个字,让皇帝的心凉的透透的。解衣襟的手也停了下来,只干瞪着双眼,血丝全然显现。沉默了一会儿皇帝便起身了,脚步过于沉重甚至不稳。
“你若走,我便放你走。”
皇帝大步向门外走,衣袖中竟掉出块牌子。梅雅整了整衣服捡起来,竟是皇帝的金牌。
“佑颜……”
第十二章:旧事
十一月,梅雅被方衡抓了关入天牢,罪名是造反。
消息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好多天之后的事情了,其实之前就该知道,想是清庭一直压着没告诉我。我也不去问他为什么不说,他做事也有他的理由,这几个月和他处下来觉得这个人其实不坏,是真的一心为了我好。
倒不像梅雅那般,捉摸不透。
清庭一大早带着封信过来的,话也说不完全。
“他……他被……抓了。”
我夺过信来看,是梅雅的笔记没错,信上写的简单,只说若是他被抓了,莫要担心。
“你怎么想的?”
“我要回京面圣。”
“当然不行,你现在回去就是找死,你面圣肯定要说放了他的事情,方衡那个家伙肯定第一个跳出来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