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
我又搂着他睡了一会儿,行了一天的路,脚踩在江南石板路上,真有回家的感觉。
“少爷!公子!你们回来了!” 接我们的是冲子,“我来拿!”
“这个我拿就好,我们不在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有的。”
“恩?!”
“雅公子回来过一次,我在门口遇见过一次,听说你们不在就没有留下了。”
“然后呢?”
“后来我去梅府也遇见他了。”
“还有什么事情么?”
“京城的莫公子写了封信给你,是昨天让人送过来的。给。”
“说什么?”
“说是过几日他们要过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几年都没往这里来,这下突然就来了。”
“回来好啊!大家又可以聚在一起啊!” 冲子这家伙最喜欢热闹,以前我们经常聚在一起他就跟着瞎起哄,倒真叫人怀念。
“夫人可还好?”
“恩,好。”
“店里可有什么事情没有。”
“无事。”
我让清庭同冲子先回去自己绕路去买了点心,心道回家也该带些东西回去,顺路捎上娘爱吃的豆干也无妨。卖豆干的老伯和我是老相识了,之前总是在他这里买自然熟识了。他膝下有个儿子,不过这儿子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很早就离家了。
“老伯,给我半斤。”
“李公子啊,很久不来了。”
“前几日去了趟北城,这是带给您的。据说北城的人都拿这个暖手暖脚,好用的紧。”
“这怎么好意思。”
“什么不好意思的,拿着用就是了。”
“李公子你啊,会有好报的。”
“比起这个,可还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皇城那里只说诞下了个皇子,倒没别的了。”
“最近无事发生?”
“我的那些朋友可还安好?”
“没有打听到不好的消息,只是。。。”
“只是什么?”
“据说丞相他很久不上朝了。”
“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还不太清楚,等我打探清楚了再告诉你。”
“也好。” 我笑了笑,“多谢老伯。”
很多事情也不必说,比如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打探他们的消息,与其说是打探不如说是关心。大家不在一起我却还是想像以前一样。这是私心,不过这些事,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再说,这也是该带进棺材里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圣旨
少卿说来,也只是来这里办公。看不出有点异样,待了两天只说,圣旨快来了。
哎?圣旨?怎么了这是,我都弃政从商了还想怎么样?我觉得这里面有些怪异问了少卿也不回答,他的表情是没变但是语气变了,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也猜不到。我找到清庭同他说了这事儿,他也弄不明白,不过他却说,等到圣旨来便好了。
三日后,皇帝的口谕到了。那个公公我还觉得有点面熟,细想之下竟然是之前个叫我好生服侍的皇帝那个。
公公脸色一沉,缓声道:
“丞相梅雅因旧疾缠身不可医治病逝,实乃我朝之一大损失。卿乃国之栋梁,在国之用人之际可来助朕,朕不胜感激。”
原来说的是,他死了。
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为什么少卿会写封信来告诉我们他要来,写信是为了确保我们在江南,然而他还是为了确定我们在而亲自来了一趟。还有老伯说的丞相很久不上朝了,因为旧疾缠身。为什么衡阳没有来,因为梅雅的缘故他脱不开身。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清庭,我们即刻启程。”
“你先冷静一下。”
“你只说是真的么?” 我按住了那个公公的肩,“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是真的,约莫十天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丞相已经不上朝了,入了冬丞相旧疾犯了不便行走,皇上特许丞相不用上朝。”
“然后。”
“圣上不放心便将丞相接到宫中住下,派御医每日照料。先前丞相倒没什么不妥,就是十天前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倒下了,是在处理文案的时候昏了过去。而后用了多少药请了多少大夫都没有用。连陆大夫都说怕是保不住了。”
“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说。”
“圣上不许外传,听宫女说,约莫是丞相说了什么话。”
“说了什么?”
“你问咱家,咱家也不知道。” 公公白了一眼,“你们快些准备,随我进京,去了不就知道了。”
“还请公公稍作歇息,我同慕夏收拾一番。”
“我不相信,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诈尸还魂,现在怎么说死就死了?!”
“慕夏,是不是真的,去了就知道了。”
入了冬就快过年了,皇城的气氛热闹非凡,街头巷尾的都有人舞龙舞狮。
我们进了城很快就被接近宫里了。
去的是皇帝的御书房,这没什么讶异的,讶异的是他让我一个人去。我同清庭说了句没事就自顾自的跟着公公走了。
皇帝陷在椅子里,他也确实是陷进去的,或者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刻的样子。面容憔悴形容枯槁。我知道,那个家伙是第二次骗他了,他自然受不了。
“李慕夏。” 他说话了,“我真是恨你。”
“草民惶恐。” 有皇上这句话,我可能走不出这屋子了。
“为什么是你。”
“圣上?”
“苏绾死的时候只说了四个字。” 他抬起头来,“你的名字。”
“啊……”
“夏卿,夏卿。” 他忽然站了起来,“他还是爱你,他竟还是爱你。”
“圣上,你冷静一点。”
“我以为他是我的,可到头来你还是抢走了他。”
我算是无言以对,是没话说,几年前的某个晚上他一口一个“便是夏卿也都没有了”,这句话是他说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了。那个时候让我叫他一声苏绾便是了了他的心愿而已,可是我这个蠢货却什么都没做,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我什么都不可能给他了。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做。
是他说再没有夏卿,为什么放不下抛不开临死前还此番挣扎。这叫我如何再面对没有他的人生,和他给我的一切。
“你说话啊。”
“无话可说。”
“想见他么?”
“圣上,我……”
“可你见不到了,从他火化的那一天起,你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知道皇帝有多恨我,我也恨我自己。这些年的相安无事倒让我将很多事情忘了,比如梅雅。我从来没有想过他还会再死一次,即便是有个下次也一定还会再次复活过来。可我错了,没有方衡方子谦,没有特殊的战争,拿什么要求他回来。
是了,我连个理由也没有。
第三十七章:死理
很多事情也不必多说不必多想,就像少卿说的,都是认死理的人,认了谁就是认了一辈子。只不过我当真是猜不透那个人,就像我从来不能给他幸福一样。
江南的二月下着春雨,我刚从货仓回来,少卿请客正好绕路随处逛逛。说起来清庭没有答应皇帝回去做公务员,我知道他是厌倦官场。自那个人死后少卿他们也辞官回来了,想想也是,他们本就是一体。当初会留在京城也是为了梅雅。至于其间到底是何原因也没有要知道的必要。
“来买豆干吗?” 是那个老伯,看起来可真精神。
“刚进了货,顺路来看看。”
“听京城那里的客人说,恭亲王去了北城,不知真假。”
“啊,是了,这个我相信。” 我笑了笑,“老伯,以后不用再打探了,用不着了。”
“可是公子……”
“现在我的朋友都回来了,我要那地方的消息也没用啊。”
“真是不知道你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恩?”
“哈哈,不说了不说了,进屋喝口茶吧。”
“不喝了,我回去了。”
“可是有约?”
“是了,几个朋友约着一聚。”
老伯没说话对我摆了摆手,虽然我不是太清楚他今天讲话的含义,不过这也无妨。总之再大的事情也会过去,总会有各自该有的将来。
老地方庭芳轩,楼上雅间,倚栏观市。
木质的地板踩在脚下感觉很有年代感,这地方我是很久没有来过了。工作比较忙时间排的紧,加上请客吃饭也不来这种酒肆,疏远了很多。不过这地方回忆比较多,很多事情从这里开始。
一抬头就看见少卿对我挥了挥手,我笑了笑,入席。
菜是上好的菜,酒也是上好的酒。
“等你好久了,进个货要这么长时间?”
“这批香料从波斯进来的,自然要好好入仓。”
“波斯?” 衡阳缓缓的说了句,“你们从哪里搞到的?波斯的香料都是贡品级别。”
“这……” 我被堵得一时语塞,眼神落在清庭那儿。
“圣上许的。”
“你们这日子过的还真无忧,贡品也轻松搞到手。” 少卿笑笑,喝了杯酒。
“不说这些了,开吃吧。” 我摊手示意,“冲子也坐吧,咱们已经兄弟一家亲了。”
“少爷又拿我打趣了,小的怎么敢和各位公子同桌。”
“叫你坐下就坐下,哪来那么多话?”
“便是坐下吧,我们倒也习惯五个人。”
话到这里沉默了,我示意小二过来,说了句加套碗筷。
“不是已经五套了么?”
“还有那个人的。”
“这,你还没死心么?”
“他只是在京城而已,早晚会回来的。”
“慕夏……”
清庭摆手封了少卿的话,也就没继续说下去。事实上我知道他们都是对我好,只是有些事情我没办法承认。更何况这简直就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几年之前,我身边坐的还是梅雅,我们还一起歌风颂雅。
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如果一切没有发生的话,如果一切能够重新来过的话,是不是我可以好好的过我的穿越生活,寻找回去的方法。
第三十八章:丧事
约莫过了三五年,日子过得淡如水。我和清庭的生意倒也没有做的太大,得了空就把攒了的闲钱拿去出游,前前后后是去了不少地方。少卿去京城前就把青衣阁给关了,现下回来了就和衡阳好好经营药铺。我很久之后才知道青衣阁不仅是基佬营还是情报收集处,原先是有军事用途,不过后来战争结束天下太平,倒是放了那些男倌回老家了。
后来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我记得我还在码头,清庭突然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连话都说不完全。
“夫人……夫人……病危……”
不能说是我太淡定也不是说这人不是我亲娘我一点感情也没有。有些事情看破了就是这样。娘从几年前身体便已经不像以前了。病危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赶忙叫了冲子去喊衡阳,一行人赶到家里的时候,娘已经走了。衡阳轻轻的放下手,说话的语气都是轻的。不过这个时候只消一句话我就能倒下。
“回天乏力。”
我没站稳还是清庭扶住了,我摆了摆手说了句没事。
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以前有一个人很喜欢用无妨,无碍,没事来搪塞我。我一直搞不懂这是为什么,若说是不想叫我担心,时日久了就觉得这是在拒绝。现在我好像明白了,原来那个人真的不是故意的,而是在于他心里都空了。
第二天我就病倒了,娘的丧事都是清庭一手办的。这点上着实有些对不住他。明明是我的事情,却让他这么费心。不过心思被他看穿后还讨了一声骂。可能人在病倒的时候就是经不住的喜欢瞎想。不过我现在温度挺高,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好像过了很久的样子。
“慕夏,慕夏?” 是清庭的声音,听起来还挺着急
“咳咳……咳……”
“醒了就好。”
“怎么了?”
“你睡了很久,我以为……”
“无妨,只是温度高了,就想睡了。” 我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我还做了个梦。”
“说来听听。”
“我们从北城出发,又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名山大川。”
“怪不得睡了两天。”
“哈哈,两天不够啊。” 我一把搂过他,“这梦里有你,真是太好了。”
“有精神了就把这药吃了。”
“好。”
我起身接过碗,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一样。
“你还记得那个冻肉吗?”
“冻肉?”
“就是在北城遇到的少年。”
“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印象。”
“梦里也有他,他还是像一个人。”
“佑曦,是么。”
“是了,就是他。”
“倒不知真假,莫要管其他了。”
“要真是他,不要以为一碗冻肉就能打动你了。”
“你在乱想什么?”
“我喜欢你,是真喜欢。”
清庭不说话,嘴角扬起了弧度。他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当然,对于这个人而言,我什么都喜欢。
又过了几年,我一个人去了外地,就再也没回去了。那城叫什么我也都忘记了,只约莫记得是清庭叫我去这地方找人,那时他正忙着银号的事情脱不开身。正巧那时我闲着便由我一个人去。离江南挺远远,两天才到。
后来想想,还真应该我去。这地方发了瘟疫,又没个大夫敢解。难得几个从外乡来的大夫不怕这毒给我看了,只说救不了。说起来清庭叫我找的人也没找到,估摸着是因为这里发了瘟疫跑了。我感染这毒也是来到这里两天后的事情了,起初没多少人有症状,不知怎么的一夜之间大半的人都感染了。
我想,任务没完成又得了病,江南是回不去了。
但是我很想他,就算是回不去也很想见他一面。
清庭收到信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听说那里发了瘟疫,坐立不安。收到信的时候竟生生的没敢打开。算起来的话慕夏从去到回来也就是四天的时候,可这已经过去五天都没有回来,那里又发了瘟疫,若是感染了,该如何是好。
信里只说:
“疾病缠身,救治无望。终此一生,负卿至深。”
最幸福不过皆大欢喜,最悲伤不过生死相隔。
清庭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放下笔走出书房,面对屋外灿烂的阳光自己竟然有些站不稳。冲子正过来报告今天的入仓,又是哪里哪里的香料,哪里哪里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