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t-and-run——错染落银
错染落银  发于:2012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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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澡也洗完。南日觉得累,想早点上床睡觉。南日习惯睡靠墙那一边,比较有安全感,又不会睡到半夜掉下床去。但是

项平端不准,硬要南日睡外面。南日知道其中必有缘故,项平端打太极,他没办法,只能勉强窝着。

「你先睡,我晚点。」

坐床铺上,项平端抱着笔电,不知道流览什么网页。平常南日才不会管,但现在可不同。

「夜间部……你查这干什么?」

项平端假装调整下姿势,其实在想该怎么讲好。

「我朋友想念,没事帮他打听一下。」

「不考虑重考日间部?」

「哎……他白天打工。」

没注意到『重考』这个关键字,南日目光一闪,身体更凑往项平端看萤幕,说:「那很辛苦。……跟我们同年吗?」

「对。」项平端脑子有点高温,想都没想就说实话。距离近到发丝扫上他的耳朵,稍微偏头就是南日沉思的侧脸。

「好像有一点冷。」

「……啊?喔!冷……冷盖被子。」

项平端将笔电放一边,把被子往南日肩膀上拉。后者视线下垂,一声不吭直接躺回床,翻个身背对项平端,闭上眼像断电的机

器人一样僵。

南日躺着,项平端坐着。同盖一床棉被,自然南日的背后是冷簌簌一片。项平端当机立断,万一南日感冒就不好了。于是他关

笔电关灯之后躺下,伸长手绕到南日身前搂着,再仔细掖实了被子,塞住两个人靠脖子中间那一角空隙。

「还冷不冷?要不要你上面再多压一件外套?」

等一会,没人回答。

「南日,你皮在痒要我帮你抓抓?」

「……冷。」

黑暗中,项平端莫名感觉不对盘,开春了怎么可能冷成这样?突然,一个打死他都不太可能的想法跳出脑袋。

「你转过来,我这里棉被比较厚。」

大概没人听过这种说法。可是南日买帐,他慢吞吞地往项平端那边移。项平端想果然是乌龟,急性子干脆带他一把,嘴里边讲

:「冷死了你快点!」又是拉南日的手搭自己身上,项平端眼睛慢慢适应,他想如果现在开灯,南日的脸一定是红的。所以他

笑了,笑的很没形象。牢牢地将南日守在臂弯里,嘴轻轻印着他的眉心。

字句,却是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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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这么累,昨晚大战三百回合了?」

项平端破天荒的坐在教室里,没错,是技术学院的课堂上,打着呵欠眼睛眯成一条细线。今天要来点名,才有出席成绩可算。

「没,做了一个美的冒泡的梦。」

胖子来精神,振奋地问:「你们昨天不是吃火锅嘛,吃到床上去啦?!」手肘推推项平端,挤眉弄眼的脸歪,「很美味齁?」

「想太多。」项平端瞄一眼胖子,装模作样翻翻刚发的教材。

「好恶心……你这死淫荡的笑脸太恶心了!」

对胖子的批评充耳不闻,项平端昨晚几乎没睡,光顾着趁南日睡着以后吃豆腐。个性、脾气上挑挑捡捡,但还是怎么看怎么满

意。大概是怕真掉下床,南日半夜无意识的往自己这里窝,所以才不让他靠墙壁免得越睡越远,正好投怀送抱。

熬到下课,正想打手机,反而响起来。原本说好一块吃午饭要临时取消,南日课太多忙不过,连打电话都听见有人在后面叫他

快点。项平端闷死了,胖子一看就幸灾乐祸的讲:「被南日放鸟了吧?那去找金毛玩啦。」

项平端触电一样大姆指用力把电话切断,转头就骂:「白目猪!我电话还没挂!」

「没挂又怎样,会死喔?」

看看胖子好像故意又好像不是的态度,项平端心里有谱。

「我还没机会跟他讲金毛的事,你嘴巴闭紧一点。」

胖子笑笑,脸上的皮肉分家一样抖了抖,说:「金毛有什么事?叫南日出来大家混一餐就熟了。除非……你想劈腿。」

「去你个烂嘴炮!南日听到会当真,他那个烂脾气,你不要害死我。」

胖子撇撇嘴,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不是就光明正大点,怕鸟!」

「我不是怕……啧,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你不要乱讲话,我自己搞定。」

南日盯着手机,看着萤幕上头的通话时间发愣。刚才他确定听见胖子喊金毛,所以一和自己的约取消之后,就要去找金毛吗?

早晨醒来的时候,两个人根本像黏在一块的葱油饼煎蛋。南日侧着身睡,一条腿曲着让项平端两条腿夹住,脖子枕在他手臂底

下,脑袋半窝在棉被里,身体被实实地抱紧,比嵌进画中的拼图还密合。迷迷懵懵的,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一下又一下,

含着蜜一样的舔食,不带侵略性却纠缠。结果就糊里糊涂的,一大早在床上做了件坏事。

全身暖烘烘的慵懒,南日感觉得到,温度正一点一点的褪去。就算握紧手心,也只能留下几个指甲印。

他深呼吸,心想这样未免太矫情,为什么不大方一些。但,要怎样和项平端讲已经看到过金毛?逆推回去,项平端绝对会发觉

自己昨天的失态。太丢脸,不行。就这样肯定否定轮回,思绪乱成小孩涂鸦的画纸,歪歪扭扭,看都看不懂。

「学长,要去哪里吃饭?」

校园里的林荫步道上,被学弟一喊回过神,南日摇头,说:「我不吃,你自己去。」

学弟长长的‘唉’一声,「你根本就没在听我讲话,那你应什么好啊?」南日向前走的脚步停下,看着学弟有点抱歉的讲:「

我没听见,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想请学长吃饭……虽然只请得起路边摊。」

很稀罕的不好意思。学弟脸皮也不薄,从他可以对不认识的人,像拉保险一样拜托对方让他拍照就知道。

「为什么?存你的钱买照相机吧。」

学弟面有愧色的笑了笑,又打起精神。

「谢谢学长帮我很多忙,不嫌弃我一天到晚找你麻烦。」

南日也浅浅的弯下嘴角,说:「那你就少找我麻烦,比吃你一餐饭划算。」

「怎么可能,以后还是要麻烦学长的啦!」学弟大言不惭,说完自己还得意的笑起来。

南日无奈,「这种话也只有你敢讲这么大声。」

「学长你实验没弄完吧?就那个白胡子秃驴的。」

南日警戒地朝左右看了看,才对学弟讲:「说话小心点,你就是这个毛病才容易惹事。」

被骂也完全没关系,学弟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笑脸免费大放送一样用不完,快要趋近于三八而不自知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们买面回来吃,我帮你一起写报告。」

听语气就知道前半句是敷衍过水的,南日对学弟没办法,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学弟马上又抢话讲:「不要再说不用,我看你

最近精神状况很差,早点做完早点回家睡觉,我又不是别人,都那么熟了。」

「你是自来熟。」

「自来熟也是熟,质量不灭定律嘛。」

「你乱用。质量不灭定律是……」

知道南日要开始解说教科书上的内容,学弟赶紧托推说:「我知道我知道。吃牛肉面怎么样?难得我请客不要客气。」

南日叹了一口气,「不用,随便一碗羹面就好。」

这时候,南日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项平端,他犹豫几秒,选择当作没接到,又放回包里。心情没整理好之前,南日不想和

项平端交集。

项平端骑在摩托车上再拨一次电话,同样没人接。胖子下车往T大校门口望进去,问:「一点了不会没下课吧?」

「他有课到一点。」南日的课表记录在手机里,一目了然。

胖子斜眼,「看你每天紧迫盯人成这样,知道以前你那些妹的可怜了吧?这叫报应!」

原来项平端并没有去找金毛,因为他担心。至于担心什么,项平端自己也说不准,只觉得不踏实,搞不好……又是一次人去楼

空。当然,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不过心情哪能说控制就控制,他想看一下南日,随便讲几句话就好。胖子说的没错,现在这

情况,自己以前真有点混帐。

正想着,项平端突然远远看见南日。不过不是从校门出去,而是相反。摩托车不能停在红砖道上,加上午餐时间找不到车格,

所以这回停的比较远。项平端这个二点零的视力能google到南日,但对方可没办法。

不能大声喊,项平端直接用手机打。结果他眼睁睁望着南日拿手机看了又收进口袋,旁边是他学弟,手里提一个颇重量的透明

塑胶袋。没瞎也能看得出他们一块买午餐,再一块回学校享用。

最可恶的是,南日竟然笑。

项平端心底一直有一份埋怨。南日很少笑,况且十次里有九次半都是对着别人。

再待下去他怕杀人灭口,对也看到这一幕的胖子喊:「走!」

胖子卷袖子,「好!我们走!」

「不是那边,上车啦!」

「啊?不是要去干架?!」

项平端咬了咬牙,硬是先忍下去。

「那是他学弟我认识,他们应该有事要做。等回家我再拷问他。」

胖子不可思议的大叹:「靠北,橡皮你转大人了哎!」

「转你的鸟,快点上车。」

「喔,好。」戴上安全帽,两人扬长而去。

「学弟?校门口在这里,你要走去哪?」

南日觉得好笑,学弟只要被他有兴趣的事物吸引,走路就算撞到大树都不奇怪。

「喔,没事。」将目光从另一侧的人行道边收回,学弟脑筋一转,提议:「学长,有些材料在你家对不对?干脆下课以后继续

去你家做完算了,一口气比较痛快,也不用浪费时间重新找数据。」学弟扬起头,阳光下,很自信的表情讲:「多一个我帮你

,效率会快很多。」

本来考虑,但南日想到可以用学弟当挡箭牌再撑过一个晚上。那些负面的念头,南日希望能争取时间消化掉,不愿意再在项平

端面前出丑。

决定好,南日觉得像死缓一样松弛了些,说:「算我欠你一次,等你当研究生的时候再还你。」

学弟哀叫一声,「不要吧学长,我不想再考研究所了,再说我也考不上。」

南日看他像老头子驼背弯腰一脸苦瓜样,伸手‘啪’一下拍他的脊梁。

「你想考,我帮你补习,以你的能力要上不是问题。」

「真的吗?这么好!」学弟嘿嘿笑,傻子一样,「好不容易被学长称赞,今天要去买乐透。」

乐透。南日又想起项平端,还有除夕夜楼梯上的片段。

「学长,你又不高兴了。」

南日一顿,不明所以的看向旁边人。

「你一不高兴,这里」学弟拿食指戳自己额头,「就会皱起来,夹死苍蝇。」

南日不置可否,沉默地往前行。学弟从后面跟上,一路到偏僻的研究大楼,学生嘈杂的吵闹声彷佛隔了一层罩子,模模糊糊。

花圃这条路,南日已经很久没走,故意绕远路。可是学弟却拉着他走这里,最近的距离,南日也不好反对。

学弟忽然停下,站立在一块初春绽放的花卉前。神色是南日从未曾见过的静,他记得学弟正找寻目标拍照片的时候,似乎就是

这种表情。执拗,还有几分超脱的专注。

他说:「学长。我会每天,至少让你觉得高兴一次。」

南日不解,却隐约感觉到不对。正想发问,不料学弟下一句话,立刻将南日击溃。

「我都看到了。学长和你朋友……项平端,在这里做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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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看到了。学长和你朋友,在这里做过的事。」

南日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学弟说的话都抓不住意思,根本没办法考虑对方指的什么具体,能不能装傻装愣,就这样对号

入座把自己给套进去。那惊愕的表情,不必点头也形同招认。

「上个学期,我在快炒店闯祸那一天晚上,你让我先回家。我想到有东西没拿,又折回来学校里。看见你一路横冲直撞的像逃

命,我以为你又遇到那帮人,所以跟在你后面,就……」学弟面露尴尬,后头的话就不用讲到底。

南日脸色像白油漆硬刷上去,浓厚的难堪中带着羞耻的分岔。他不自觉颤抖着声音,宛如落叶被风刮在地上,又沙沙拖拉着。

「你想怎么样?」出乎预料的冷静,南日攒紧了拳头,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啊……没有!我、我只是想……」学弟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说:「想让学长参考我一下,我也很不错!」当大头兵一样

立正站好的姿势,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但这份自信,南日并不觉得陌生。

被同性告白是第二次,度过最初的震惊与揭穿疮疤的恐惧,南日竟然倾向于相信学弟不会拿这件事当威胁自己的筹码。然而后

怕依然浸泡在骨头里,一阵一阵犯出恶寒。

「我知道学长交过很多女朋友,但我看得出来你只是为了交而交,完全没感情。所以,我……那天我看到你们,又听见你们说

的话,我才明白,他就是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小心翼翼却不曾移开的视线始终盯着南日,学弟豁出去继续讲:「本来我

想放弃。但是,我看你跟他在一起根本不开心不说,还更郁闷。所以我、我觉得,我够资格向学长你争取这个机会。」

南日回望着学弟,他也不晓得该如何应对。但可以确定的是,南日不想伤害眼前这个人。学弟讲到最后,刚开始的气势全溜光

,像一只叼着饭碗的黄金猎犬,不给吃就不挪窝。

死过一百遍南日也猜不到学弟对自己有这种想法,除了庆幸看到那一幕的不是别人之外,南日很遗憾,同时又羡慕起他的勇气

。为什么老天爷把胆量都生在他们身上,自己注定得做一个缩头乌龟。

「我对你没感觉,抱歉。」南日尽可能看着学弟的眼睛,让他知道自己没有敷衍。但正因此,南日清晰地撞上他的受伤,纵使

他极力维持不痛的表情。

「这个我早就知道。」眨了眨眼睛,像紧张又像神经质反应,「我不想后悔,怕再拖下去就更没机会告诉你。」眼角有点红,

他又用力眨几下,快把眼球给挤出去一样,才说:「学长,以后我还可以当你学弟吧?你不要有压力,就当作……当作多一个

人支持你。」

南日觉得自己很现实。因为一确定和项平端的事情不会被泄漏,南日对学弟的表白,其实没有太多别的感触。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学弟的面色像用糨糊裹好几圈一样僵硬,他很失望,更觉得失败。终于,强撑着笑容的脸皮龟裂,他黯然低下头,手提的塑胶

袋被捏的‘嚓嚓’响。

「请你放心,我死都不会说出去。」

感觉到有人走近,学弟没有抬头,盯着地上的影子。然后看见一只手伸过来,提走自己手中的袋子。

「以后记得听别人把话说完。」南日有些告诫的口气,让被训惯了的学弟仰起头,一脸茫然。不带任何偏离轨道的念头,纯粹

是面对自己一路带了三年的学弟,类似自家小弟的感情。

「我的条件是,等你能完全只当我是学长,那你就是我学弟。」

「你不是……」这下换学弟错愕。南日皱起眉头,说:「你是污辱我还是在污辱你自己?」

勉强挤出一个自己都知道难看的笑脸,学弟蓦然陷入回忆里,自首般的口吻。

「第一次,被你发现我偷拍你照片的时候,你叫我删掉。后来我问你,万一我没删档骗你怎么办?你也是这样讲。你说,你有

识人之明。我在心里吐嘈你:『屁!那你怎么看不出我喜欢你勒?』所以……劝你还是不要太相信我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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