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了代驾——”
简明扬起嘴角,用钱打发掉了赶过来的代驾司机。“现在你没有了。”
江珉寰被气到笑。“老子没心情操你——”
“我倒有心情。”简明把扛起江珉寰就扔车后座,锁死。“江珉寰,谁教你玩这招的?差点儿就成功了。”
差点儿?不是应该很成功的吗?江珉寰愣愣盯着简明。
“你骗得了江家,骗不了我。”简明从后视镜看江珉寰,中意他这副挫败的表情。
“你们家不会允许我——”
“你怎么知道不会?就因为你当众撒野?江珉寰你几岁了?马上三十了吧!成熟点儿行吗?你独立于江家,我独立于简家,就这么简单。”简明一车开到山顶,又把江珉寰从车后座拽出来。“我们家是不喜欢没教养的人,可架不住我喜欢,你有种再说一遍‘操’。”简明把江珉寰抵在车前,笑容邪气。
“操——”江珉寰“操”不下去了,嘴唇被咬出了血,吻。来势汹涌的吻,挣不开手脚,连声音都被简明卷走了。满口的铁屑味,还有别人的温度。
“真的是香槟味的。”简明如此定义这个吻,倾向唯心。“江珉寰,你觉得谁会被利用?你还是我?没有人利用得了我,就算是你也不行。为什么就不能信任我?即便你现在不爱我,但至少得信任我。必须信任我。”
“我为什么就必须信任你——”
“因为我爱你。”简明舔掉江珉寰唇边的血迹,轻言。“好了,别闹脾气了,我送你回家。”
江珉寰成了无理取闹的孩子,从无反驳,而简明迁就一切。“我不爱你。”他只说得出这句。
“你现在不爱我。”所有的状态都要加上限期,限期之外的,亦有可能永远。简明把车开回江珉寰的小区,没还钥匙。“回家好好睡觉,不要玩游戏,我会帮你上号的。明天我来接你上班。晚安——再来个晚安吻?”
江珉寰狂奔回家。他以为好的结局,只有一半成功了。剩下的,比以前还糟。简明得寸进尺,不仅每天接江珉寰下班,还要接江珉寰上班。车在简明手里,江珉寰考虑再买一辆车。
几日后,报纸财经版都是江氏集团股价受挫的车轮战报道,而娱乐版则全篇江家三公子一夜御三女的看图说话。白先生看得眼皮一跳一跳的:“原想着是把你害了,现在瞧着倒像是江家作茧自缚,得罪谁不好得罪简家,还是简家老爷子心尖上的孙子——”
“白先生这话说得!”简明吟笑而来,这律师事务所真跟他家似的。
白先生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你,你来接珉寰下班?”
“我是来接,可就是没一回接着的。”简明准时准点,江珉寰定的计程车每天也准时准点的。
“我说你就歇了吧,别把珉寰给逼毁了。”白先生真是悔,最近就没有一件事是不悔的。
“我不逼他,真想和他过一辈子——”
“就你,就你们家老爷子,你看看这报纸,别以为珉寰真恨江家,他只是气当年姜藤为他在江家受的委屈,他是在气自己!”
“我知道。”简明瞅一眼报纸,冷然。“这真不关我们家老爷子的事。”
白先生眼珠子一转就害怕了,不是老爷子做的,还能有谁!感情事主就在眼前!原想着简明就是一不差钱儿闲散着行医济世的厚道小子,原来这么个厚道法儿!幸亏他没心情挣简家,要真来挣,只怕简家上下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你,你不会这么对珉寰吧?”
“定然不会。”简明笑弯了眼。“我跟先生说实话。”
“我先这么听着吧——”
“您和您太太是我的媒人,我肯定不会骗您。”简明瞧着江珉寰的办公室。“他还没走吧?”
“没——”白先生呛嗓子了。悔了个嘴快的!悔不完了!
“那好,我去找他,您先忙着。”简明恭敬晚辈做派,礼毕了才朝江珉寰那儿去。徒留白先生碎一地的心肝。
江珉寰见着简明就皱眉:“把车钥匙还给我。”
“跟我吃晚饭就还给你。”简明把钥匙抛给江珉寰,求一个先手。
家常小馆,三菜一汤,真正安逸。“老板,来壶米酒。”简明喜欢这家的米酒,温在瓮里,清香,入口沁甜。“喝吗?”他问着,推一杯米酒到江珉寰跟前。江珉寰喝掉米酒,接着吃饭,只在结账的时候给了不相干的老板一个笑脸。简明喜欢这个笑容,妄图收藏。
自由来得突然,而又本该如此。江珉寰安下心来生活,不期望再与简明或者其他人有瓜葛。“先生,我这周五请假。”江珉寰敲开了白先生办公室的门。
白先生怔了怔,反应过来:“周五是姜藤的生忌吧?”
江珉寰只说:“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了,那天就麻烦您多担待了。”
周五,天阴。姜藤原先许愿要每个生日都跟江珉寰过,上天应愿。百合,烈酒还有城南菜市的白切鸡,江珉寰一再确认到万无一失才敢出门。“你怎么阴魂不散?”看到简明,江珉寰再无好脸色。
“今天不一样。”简明拎过江珉寰手里的东西。“要真有‘阴魂不散’这回事你就要偷笑了。”
江珉寰默过一刻,缓道:“你既然知道,就该识趣。”
“我们今天不吵架。”简明微笑。“我就想送你去那儿,行吗?”
一些问是退让,关于爱的,就像现在。江珉寰不吵架,坐简明的车去郊区公墓。车开到墓园门口,简明说:“我在这儿等你。”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那什么事又是必要的?你觉得你有必要把自己困死?”简明把东西原封不动的交给江珉寰。“我等你,一直等你。”
必要的,从来没什么事是必要的,只是以为必要,如果没有那些自以为是的“必要”,痛苦和幸福都不重要。江珉寰坐在姜藤的墓前,百合的香气甜腻,掺一地酒香,醉人。
——“姜藤,我们去丹麦就吃不到菜市的白切鸡了!”
——“可是去丹麦可以和你结婚。”
——“你不是最喜欢吃菜市的白切鸡了吗?”
——“那我们去丹麦前天天吃菜市的白切鸡!”
——“我又不喜欢吃白切鸡!”
——“哦——”
——“可是我爱你!”
然后姜藤说了什么,是什么呢?江珉寰已经记不清了,但肯定不是“我爱你”,在他们确定去丹麦以后,姜藤变得更慎重了,不再轻易说“爱”,举止里都是爱。后来江珉寰真的陪着姜藤吃了一个多月的白切鸡,他们攒着钱去丹麦,每天只吃一顿饭,顿顿都是白切鸡,鸡是倒三趟公车从城南菜市买回来的,每次只买半只,就半只还得撑三天,吃完了再倒三趟公车去买,那时候他们苦哈哈的,也乐哈哈的,以为再坚持一个月就到头了。从来都是以为。而现在,江珉寰不吃白切鸡,吃怕了。
“我们说好了去丹麦结婚,他还欠我一枚戒指。”江珉寰含着烟,低声。“我把我的一辈子都预计完了,虽然没按预计的过。简明,你很聪明,别把聪明浪费在我身上——”
“你知道死亡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好的和坏的都戛然而止,好的更好,坏的更坏。你和他只是没来得及坏,所以想不到坏的。你们也许会去丹麦结婚,你们也有可能为一只狗争吵,他身边突然出现不错的男人,他们上床了,你觉得很受伤,有人安慰你,转一圈儿回来,你们有可能还在维持婚姻,也有可能分手。那么多可能性,你只记住好的,因为他死了。”简明字字珠玑,哲理往往比感情残忍。“江珉寰,你太幼稚了。”
江珉寰一直抽烟,嘴巴泛苦。“因为没办法变坏了,不是吗?”因为没办法,所以才幼稚。
“你一直在变坏,所有的,都在变坏。你明明知道再美好的过去都平衡不了日渐崩坏的现在,你却执意要变坏。”简明把车停在蓝猫餐厅前。“FA聚会,对吗?你的生活里,只有这一项是好的。”
江珉寰不否认,只是静静的看着简明离开,转头,南猫靠在餐厅招牌边,对他慵懒的笑。
第四十四章:南猫——喜欢
南猫认得简明,自然挤眉弄眼的:“哟,沦陷了?咱FA估摸着又有一位快光荣毕业了——”
“怎么?你预备跟童兮橙过了?”江珉寰挑一眉,就回呛上了。
“咳咳咳,咱能不能不说那扫把星下凡的!”南猫差点儿被呛死。
“礼尚往来。”江珉寰摸出南猫兜里的烟,点燃。
“我擦!给老子留一根!”
俩烟鬼蹲门边抽完了半包中华,王翊就二不挂五的来了:“少见呐,珉寰居然头一份儿!”
江珉寰扬起嘴角。“还有你少见的——”
“那是!”王翊跟他们蹲一堆“叭叭”的,另两人没说话,就听他一人叨,叨到卫珈谌来了,四人进屋接着前面的叨。猫儿溜空去后厨,江珉寰占了电脑玩网游,最后就卫珈谌一人承应王翊话唠。“……先前那九空彻不是找你画吗?怎么不干?那小子出了名的大方——”
“别了,我不看恐怖小说,他写的那些比鬼话莲蓬还让人慎得慌,你诚心不让我睡觉是吧!”卫珈谌拱冰柜前拿一瓶雪碧。玻璃瓶的雪碧,绿色的,忒怀旧。“再说了,我现在不愁钱,老子借你的《犹大》火了,估计还能火一阵儿——对了,你下部小说有数了?现在出版社全盯着你呢!”
“没,想休息一段儿。”王翊喜欢南猫家的苦丁茶,味儿正,就是个苦!
“那你干脆去国外避避风头!瞧你《犹大》现在是‘一统江湖’,死亡威胁没少收吧!那天我回社里,你责编吓得一星期没敢回家,你说你整这事儿!”
“她胆小儿赖我啊!我就没明白就一破书也能让人这么义愤填膺的,就是书里的人全死光了也够不上人口统计死亡率的零头!虚构!虚构懂吗!老子靠编故事吃饭,来点儿懂事儿的成不成!”王翊才真是义愤填膺。故事叫人看了,笔名让人骂了,肖像权也没保住,有回上街差点儿被认出来!虽说书是火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但版税还不是说抽就能抽得上的。
“报警没?”江珉寰百度了下《犹大》,页面差点儿没炸锅,度娘立羽吧和立羽·犹大吧红果果的威胁诅咒不计其数。
“报什么警啊,都是些狗屁小孩儿,风一阵雨一阵的,等着对面四娘出版社的青春写手扎堆儿出书,我这波儿热浪到时肯定平得没影儿。”王翊没在意,反正该干嘛干嘛,横不能被威胁死吧。
陆续的,温彻和徐琛到了,王翊又被调侃了两轮。末了,南猫摸出一本《犹大》:“得,给签个名儿呗。”
“怎么着!你也想埋汰我?”王翊扭头就傲娇了。
“埋汰个锤子!妞儿她朋友跪我们餐馆里了,让我非要你签名不可!你要不签她半夜能挂死在我们餐馆前!老子绝壁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啊!”猫儿把油性笔扔给王翊,救人没商量。
这顿饭就成《犹大》主题夜了,扯哪儿最后都扯回《犹大》。王翊快被自己写的文恶心吐了。“咱说点儿别的行不行!老子下部就写小白甜文!真的!名儿我都想好了!《会有高帅富替我爱你》!屌丝华丽逆袭没跑儿——”
“其实我觉得珉寰说得对,你应该报警。”温彻扶着眼镜儿,认真。
“哥哥诶!你们饶了我成吗!”王翊痛哭流涕的,快被自个儿这《犹大》烦死了。
临了也没饶了王翊,徐琛自告奋勇送王翊回家,全体把王翊绑上了徐琛的车。猫儿叼着烟,捧着书,幽幽的喊:“别拿脑残粉儿不当事儿!想想列侬!上帝保佑你!”
这晚的碗碟是乌朵曼第二天上班来收的,收得心甘情愿,要到签名不是,上面除了签名还有一句至理名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哟,这都什么时候,陈姐怎么还不来?”妞儿瞄了瞄墙上的钟,快到饭点儿了。
李叔撸一袖子,从后厨出来。“乌娃子,去帮你阿姨洗菜,快忙不过来了。”
“好嘞!”乌朵曼得令就伶俐的去了。
李叔砸吧一口烟,瞅瞅门。“猫儿,小陈昨天跟你请假没?”
“没啊。”南猫刚把昨天的帐算清楚。“怎么了?”
“就是估摸着奇怪,按说她不是不言语的人啊。”李叔把烟卷儿去了火星,麻溜儿把桌上的抹布撤了,第一拨客人就进门了。
两个来回忙活过了,南猫才从灶上下来处喘口气儿,气儿还没喘匀净呢,乌朵曼就挤兑南猫一眼:“老板,门外人找。”
童兮橙站在门外,西装革履的,比招牌吸引人。“猫儿——”
“上次我就跟你说清楚了!你要再跟我扯这些破事儿,老子跟你鱼死网破!”南猫一脸不耐。
“你倒说说怎么个鱼死网破法儿。”童兮橙讪笑。原来他是想低姿态来着,这猫儿愣不给他低眉顺眼的机会!
“我,我——”南猫没辙。“我就那么一说,谁还真跟你有鱼有网的——”
“那我们就编张网捕鱼去。”童兮橙是真喜欢这只猫。
“哎。”南猫不好鱼啊!“童兮橙,咱说点儿敞亮话行不?你喜欢我吧?你是真喜欢我!还想跟我结婚!可我不喜欢你啊!真不喜欢!咱就是两路人!两路人就别往一块儿凑!你这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别跟我这儿耗行不行!你就是前世今生下辈子都说齐全了我也不应——”
“我喜欢你。”童兮橙就这么看着急赤白脸的南猫,看着,喜欢。“猫儿,我喜欢你。”
南猫没反应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儿?不是死不承认吗?连个弯儿都不拐的就说“喜欢”?喜欢啊。“你——”
“我爱你。”童兮橙笑着,摸了摸南猫尖瘦的脸。“我就是想你,来看看你,我现在回公司了。”
猫儿托着自个儿的脸站在大街上,就他一人儿站着,阳光正烈,晒得现实冒泡儿,那个人爱他。原来爱情是这个样子的。
“老板,童先生跟你说什么了?”乌朵曼贼兮兮的打听。
“问那么多干嘛呢!吃饭!”南猫瞪乌朵曼一眼,把脸埋碗里了。
“我就是好奇嘛——”
“猫儿,你下午陈冉学校一趟,我心里怎么就不踏实呢。”李叔揪着眉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