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你面前呢？”简明想要把江珉寰再次拥入怀里。

“只有江珉寰，没有珉寰。”江珉寰低言，不再理会简明。

这晚，江珉寰梦到了姜藤。姜藤笑着看他，一语不发。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却笑不出来。生活于他们，是生死的境界。

周末的城战，江珉寰所在的帮赢了，毫无悬念，因为秘书把上次和他单挑的大神加进了帮会。江珉寰问秘书“为什么”。秘书小姐嚼着洋芋片娇怪：“什么为什么！他主动让我加他进帮的，我又不是傻子！”都不是傻子，有一种的PK是不掉HPMP的。他在和简明PK。

“身体好点儿了？上次简明说你突然低血压，把我太太吓一跳。”白先生利用周一例会前的十分钟问私，不遵寻常风格。

“没事，就是头晕，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江珉寰笑道，避重就轻。

白先生还想说什么，但员工已经陆续入会。“先这样吧，中午一起吃饭，我有件事要跟你讲。”

“好。”江珉寰整好资料，平淡一应。

中午，白先生并没有选择就近的餐厅。“平安街那里有家徽菜馆挺不错的，我们去那儿。”

江珉寰愣了愣。“可我下午跟生和科技有个会议——”

“我知道，我已经请你秘书帮你延到四点了。”白先生难得任性。江珉寰只好奉陪。

徽菜馆在平安街中段的窄巷里，菜好是其一，清净最甚。白先生待吃了七八分饱才开题。“江家那边托人跟我联系了，说是想和你见一面，我想先问过你的意见再回。”

“见我？”江珉寰一顿，缓道。“莫名其妙。”

“我也是这感觉。可总归是你的家人，必是家人，定然无隔夜仇。”白先生抿一口相片。“当初也不好论是非，角度不一观点也不一，现在你父亲愿意矮下情面示好，做晚辈的不好决绝。”

“他做事情总是有目的的——”

“有什么目的见过了再评断，家人始终是家人。”白先生是愿意江珉寰回归江家的。那是血亲，总有照应，而他和太太再是疼惜江珉寰，终归代替不了家人。

话至此，江珉寰不好再执拗。“但凭您安排吧。”

第四十二章：江珉寰——江家

再是周末，再是宣德斋。江珉寰却不复心情。江父还是那个样子，唯我独尊。江珉铖坐在他们中间，真有幺子的痞气。“您找我什么事？”江珉寰没精力演“破镜重圆”。

“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江父看江珉铖一眼。江珉铖便乖巧的给江珉寰斟满酒。父子不是，诡异又荒唐。

江珉寰不受好意。“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我一直想找你。姜藤出事后，我以为你会回来，你没有。我想你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没有去找你。”江父轻叹一口气。“珉寰，我老了，这个家总归要交给你们。珉铖不是做事的人，你会帮我分担的，对吗？”

“您现在不嫌弃我是同性恋了？”江珉寰隐隐笑意。他不会忘记他的父亲如何把他轰出家门，用最恶毒的言语指责他，咒姜藤去死，咒他们都死掉。现在，预言实现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要卷写更灰色的预言。

“珉寰，你体会不了作为一个父亲的苦心。儿子是同性恋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我依然是同性恋。”

“你可以回来。”

“为什么？”

“家里需要你——”

“我需要更确切的理由。”

“哥，其实是这样的。”江珉铖听不下去了，闷掉一杯酒。“你现在再跟简家的人交往吧？其实爸也不是完全不接受同性恋，只是以前那姜藤说他小康都算抬举他了——”

“简家？”江珉寰几乎笑出了声。

“就那天我见那个！我打听了！他是简明，对吧？真没想到你能跟他在一起，现在我们家正愁跟简家打不上路子，有你这关系就好办多了！爸也说了，只要你愿意回来，江家就是你的，你就算是同性恋也没关系，不就是没后吗！以后我和大哥的孩子过继给你，管你叫爸——”

“我受不起。”江珉寰撤了餐巾，起身。“这顿饭到此为止吧，再见。”

“哥——”

江珉寰快步走出餐厅，把自己锁进车里，安全了。回来？回家？他们需要的不是他，是简明。同性恋无所谓？因为对象是简明。简明啊，简家，江珉寰低估了简明的价值，诸多附加价值，跟经济有关。姜藤死了，是一些人的幸事。

“再帮我泡杯黑咖啡，谢谢。”江珉寰把文件递给秘书小姐。

“午餐呢？还是老样子？你连早餐都没吃——白先生好。”秘书小姐看到办公室门口的白先生，恭敬致意，再知趣离开。

白先生慢踱进办公室。“见过了？”

江珉寰关掉了电脑上审核中的文档文件。“先生有什么指教？”

“便是不放心，你要不乐意，我就不问。”

“其实也没什么，他们看上了我跟简明的关系，想利用我跟简家搭上线。”江珉寰轻笑。“怕是让先生失望了，‘合家欢’的戏码不适合我们这种人家。”

白先生好半天没言语，他真是存了好心，只是没想到江家凉薄至此。“那，那以后怎么办？”

“不怎么办？一向如此，大道小路两不碍。”江珉寰婆娑着空掉的咖啡杯。现实是咖啡色的。

“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他们。”白先生很是悔。轻描淡写的一面硬是把最后一点儿念想都打破了。

“不关您的事，我自己心里也有准备。”江珉寰反过来安抚白先生。“只可惜他们太高估我了。”

确实高估，真正被看好只有简明。江珉寰见到简明的时候，几乎想要膜拜其光环的耀眼。“我没兴趣再跟你玩手拉手的游戏了，白太太方面我会处理——”

“我没想过玩。”简明跟事务所的同事逐一打招呼，衬得好修养。江珉寰的同事们都喜欢江珉寰的“相亲对象”。“我不会玩。江珉寰，如果你打算就这样一辈子，不如把这辈子交给我，反正你怎么过也无所谓不是吗？我不会强迫你忘记谁，你想保留的，尽可保留。”

江珉寰静静的抽完一根烟，低声。“我不会忘记他，但我也没想过把一辈子交给谁。”

“珉寰，我们试一次好不好？不要亏待我，也不要亏待你自己。”

亏待？是姜藤亏待了他。连“有拖无欠”都做不到的亏待，江珉寰捧着满满的亏待坐在原地，不敢前行，只有这样，他才会和姜藤近一些。“抱歉。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我却不想再找了。因为没有更好的。”没有。没有姜藤了。

生活回到原点，差点儿就回到原点。简明似乎开始慎重对待这段关系，尽管连开始都还差一截儿，他每天都会按时江珉寰下班，如果遇到江珉寰加班，他还会外带晚餐。秘书小姐吃多了总会不好意思：“江，他觉得他真的很好——”

“好到让你完成工作了？”江珉寰不吃简明带来的食物。三明治干到起屑。

“差点儿。”秘书舔掉指腹的奶油，回味。“对了，我让简明帮我们玩号——”

“你——”

“这样最好，最符合统筹法。”秘书小姐圈出协议里的漏洞。“我不管你和他如何，我的号要紧！差点儿升级，他答应帮我刷怪！而且他超会做装备！你知道他自己的号才花多少钱吗——”

“我不想知道，你能安静会儿吗？”江珉寰试着找出相应条例。

“不能。”秘书小姐咬着笔杆，看了眼办公室外守三台电脑的简明。“我就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接受他。这男人绝对是高富帅中的高富帅，可惜了是个gay，要是个直的，老娘跪着走二万五千里长征都要把他追到！”

“以异性恋和同性恋的基数比例来讲，你很有机会跪完长征。”江珉寰把协议扔秘书小姐跟前。“我的工作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晚安。”

“喂——”

江珉寰连“喂”都不接受，抓起公文包就直奔电梯，按1键再按关，架不住简明腿长。“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弄到半夜。”简明的说笑没有回应，但并不影响他继续发挥。“还没吃饭吧？我知道一家挺不错的小混沌，汤头都是筒子骨熬得……”江珉寰只是走路，到停车场就胜利了，简明最多开车在后面跟着他。反正一时兴起，总会有厌倦的时候。“……你不能什么都不吃就回家，家里有吃的吗——”

“哥！”江珉铖靠在江珉寰的车旁。“呵，简先生也在啊。”

“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江珉寰皱眉，尽量克制自己。

“我知道，但我觉得简先生也许会愿意跟我们结交，毕竟我们是你的亲人嘛，以后大家总归要相处的。”江珉铖走到简明面前，伸出手。“我是江珉寰的弟弟，江珉铖。”

“幸会。”简明礼节性的回握了江珉铖，免了自我介绍。简先生啊，有趣。

第四十三章：江珉寰——忌

“自然是我的幸会，以你和我哥的关系，叫你一声‘哥’也不为过——”

“滚！”江珉寰揪紧了眉头。

“哥，你这是何必呢，我不过想跟你的情人打个招呼——”江珉寰甩了江珉铖一巴掌，快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哥——”显然，江珉铖也没反应过来。

“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了。”江珉寰上了车，急飙离现场。

简明轻笑。“看来我离‘情人’这个词儿还有很长一截儿——啊，你最好赶紧回去敷冰袋消肿。再见。”

简明以为追不上江珉寰了，没想到江珉寰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他下车，敲开了江珉寰的车窗。“改主意跟我吃晚饭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理姓江的，包括我。”江珉寰弹掉烟头，重新发动了车子。

简明吸一肺的尾气，不介意姓氏。江珉寰？珉寰？只得那个男人。

尔后，社交圈子里传出了江家与简家交好的消息，而同性秘闻点缀在利益之后，越发情趣。被逐王孙与深宫世子相遇相爱的戏码几多浪漫，只有当事人未曾体会而已。江家铁了心扮司马昭，简明顺势而为，江珉寰却不愿意成随手的棋。“麻烦先生帮我澄清，我跟江家没关系了，跟简明就更谈不上。他们要有生意往来是他们的事，我——”

白先生也跟着恼火。“好些人跟我求证了，我都指天发誓了他们也不信！要早料想到有这么一出，我就不该任由太太给你们胡乱做媒！现在只有你跟简明不认，但光你不认还不行，得简明自己放话出来才洗得清白，你父亲老早就想结识简家的人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简家在高处，所以简家人说话更有分量。但简明那边未有动静，按理说他们家老爷子是顶讨厌流言蜚语的，可到现在都没有动作，只怕简明是认真对你了。”

“认真”才让江珉寰头疼。“我没想过跟他一起，原本只是想宽你们的心——”

“我晓得。”白先生苦笑。“可有什么办法，已经到这一步了——珉寰，你就真的不考虑简明？虽然我太太在这事上稍显鲁莽，但简明真是品格好的孩子，眼下他也是动了真心——”

“我心里装不下别人。”江珉寰直白而淡然。

白先生一顿，重叹一口气。“珉寰，人生总是向前的，即便你硬要圈住自己，可风景总不会一层不变，你以为不变的，到头来都幻成沧海桑田。姜藤不会舍得看见你这个样子，即便他已经死了。”

江珉寰低头不应，眼泪比语言直接。他知道他死了，比任何人都清楚，痛苦更甚。

白先生惊于眼泪，怜惜。“这样吧，后天有个酒会，双方都在，你要闹翻，那种场合最适合。若你当众驳了简家的面子，饶是简明再喜欢你，他们家老爷子也不会同意。目前我也只想得出如此一石二鸟的损招了。”

“谢谢先生。”江珉寰牵起嘴角，泪水划过脸庞。

某半公开性质的商务酒会，江珉寰代替白先生出席。故事主角之一出现总会引起一阵骚动，但江珉寰好歹混迹于圈子周边，除了性格冷清倒挑不出别的不适。“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酒会。”江珉铖端一杯香槟，吊儿郎当。“爸在那边，你不去打个招呼？”

江珉寰瞧一眼江珉寰所指之处，散漫而去。“您现在有时间吗？”

江父一滞。“你什么时候也对这种酒会有兴趣了？”

“珉铖真跟您一个模子刻出来，连说话都八九不离十。”江珉寰讪笑，饮尽香槟。“我来这儿是怕有些人打着我的名号寻方便。另则，我要提醒您，对简家人而言，我只是陌生人——”

“你和简明——”

“我和简明什么事都没有。”江珉寰把空酒杯还给路过的侍应，少有轻佻。“就算有，也跟江家挨不着，您不就早赶我出去了吗？您还让我去死，挺遗憾的，我没死成。”江珉寰没顾忌的说着，让伸着耳朵在旁边听八卦的人尽了兴，江父脸色难看，越发衬得故事精彩。“还是说，您想让我再死一次？这一次我一定死成——”

“哥！哥！简先生，我就说我哥在这儿吧！你瞧！”江珉铖满心欢喜的巴结起简明。“哥，你怎么不跟简先生一块儿来？大家都这么熟了——”

“江珉铖，你他妈是不是还想挨一巴掌？”江珉寰的笑容阴了，不复平常。

“啊？哥，你、你怎么说脏话了？”比起挨巴掌，说脏话的江珉寰更让江珉铖惊讶。

江珉寰压根儿不理江珉铖。“简先生是吧，你怎么就这么愿意往我身上凑呢？欠操也不要找我，这屋子里一圈人等着上你。你要真这么喜欢姓江的，这小子送你——”江珉寰一把抓着江珉铖就推简明怀里了。“只要你给江家生意做，相信江先生不介意个把儿子被别人睡了，您说是吧？江先生。”江珉寰偏头看江父。他从没看过父亲如此的表情，如此难堪，如此，如此而已。

酒会只到中场，江珉寰不负责收拾残局，香槟色的袖扣跟厮杀的气氛形成微妙的互讽。“你想这么就走了？”简明笑着，夺过江珉寰手里的车钥匙。

“你真的很欠操——”江珉寰以为简明能更有自尊。

“是你很欠操。”简明突地靠近江珉寰，吻的前奏，不吻。“你喝酒了？嘴里都是香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