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紧他。”叶小毛很是沮丧。“我一直在后悔，如果我没有——”

“没什么事是值得后悔的。你爱他，享受这一刻的爱就行了——嗯，其实我建议你定期去做HIV测试，你的伴儿似乎没你这么干净。”徐琛永远都这么现实。

叶小毛应该痛苦的，但小欢乐暂时战胜了长久的痛苦。“你还是这么恐艾。”

“每个人都应该恐艾，恐艾是美德，因为恐惧，人们才会对身边的对象负责。”徐琛喝光了红酒，怜爱的拍了拍叶小毛的脑袋。“小毛，我只希望你过得幸福，不管你还在不在FA，我都希望你幸福。”

叶小毛最近已经变成了眼泪跟马尿似的娃，眼看着就要“尿”了。曾理走了过来，把叶小毛揽进怀里。“您是？”

“我是小毛的朋友。”徐琛不会对叶小毛说“兄弟”，“哥们儿”类的亲昵字眼，虽然他们曾经是。

“哦，您好，我是叶小毛的经纪人。”曾理也泛泛而为。

“您好。”徐琛没心情官方社交了，婚宴也接近尾声，after party不是他的涉猎范围。“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徐琛！”叶小毛几乎克制不住。

徐琛没有回头。叶小毛不是成员了，他身边有爱人，这样最好。

大厅里，新郎夫妇和新郎的父亲合力将方榕圳团团围住，徐琛扫到方榕圳的眼角，还是礼貌一笑。方榕圳是绝对值得巴结的对象，如果他能和方榕圳换个方式认识及相处，说不定他也能巴结他。

徐琛掏出裤兜里的香烟，点燃。他不想抽烟的，可是不抽烟更难受。趴车小弟恭敬奉上徐琛的车钥匙，徐琛也知情识趣的递还一张粉红钞票。“你去哪儿！”方榕圳快步而来，没给徐琛任何应对的空间。“为什么不回家！”徐琛静静的抽完一根烟，上车。方榕圳不问允许，坐进副驾。“回家！”

徐琛发动了车子，按下CD键，《离别曲》。“那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我的家！”方榕圳非常愤怒。“你欠我的！一直欠我！”

“我听腻了。”理由用一次是新鲜，用两次是借口，如果还有第三次，就不得不揣测其目的了。徐琛尽量扼杀来没到来的第三次——呃，似乎没有成功。

方榕圳说：“我喜欢你！你这个mom fucker！”

喜欢？为什么要喜欢？他不欠他的，只是强奸了他。“强奸”变“合奸”是不是太狗血了？现实可以很狗血，但是徐琛对狗血不感冒。“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上你？”

“fucking you——”

“技术比我好的人多得是，为什么一定非得是我呢？难道第一次真的这么难忘？我好像就没有类似的感觉——”

“你这个混蛋！”方榕圳给了徐琛一拳，在60码限速的马路上。追尾成为了吵架的附属品，跟被追尾的车主互殴是附属的附属。

徐琛奋力按住方榕圳：“你他妈疯了是吧！是我追了他的尾！是我的错！”

方榕圳被徐琛死卡在怀里：“我就是疯了，是你把我逼疯的——”

110的警笛声近了，徐琛咬住方榕圳的耳朵。“我跟他们去警局，你call秘书来接你！按我说的做！否则我也会跟你妈妈一样！不要你。”方榕圳突然静止，骨子里的害怕漫出皮肤，层层包裹住身体。徐琛顾不上方榕圳，跟事主简短说明损失全付，并请他不要多嘴。警察询问时，徐琛说：“是我打的他，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好。”上警车前，徐琛握了握方榕圳僵硬的手。“call秘书，听话。”

第四十一章：江珉寰——见

警察局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喝酒犯事儿的全凑一堆儿了，徐琛是小巫。打人还不怎么样，对方愿意和解，酒驾就麻烦了。“一定要拘留？”徐琛没诚心想酒驾来着。“能不能罚款？我这头一回——”

“谁来这儿都说头一回！您别跟我这儿诉苦，我们都是为了您生命安全着想，罚一个印象深刻，您就没下回了不是！而且最近上头抓这个抓得紧，您真不能怪我们从严处理！”年轻警察就是说是。

徐琛叹了口气。“那我能打个电话吗？”

“成！你打吧！”警察把电话推徐琛面前。“时间别太长。”

徐琛拨通了江珉寰的电话。“珉寰，你跟派出所说得上话吗？”

江珉寰愣了愣，回道：“哪个派出所？”

徐琛说了派出所的地段，又把自己犯的事儿给江珉寰说了一遍，没说方榕圳。“我真不能进拘留所，公司一摊子事儿呢。”

“我跟他们所长有点交情。你呆在那儿别动，我来接你。”

“不用——”徐琛听到盲音，苦笑。

半小时后，江珉寰到了派出所，跟负责的警察打了个招呼，帮徐琛交了罚款办理出所手续。“以后不要酒驾了。”江珉寰轻言，关心都在眼里。

徐琛脱掉领带，随手塞进口袋。“以后不会了——”

“徐先生。”方端总裁秘书朝徐琛走过来，略一低头。“总裁等在外面。”

徐琛看到了停在派出所对面的宾利。“麻烦转告你们总裁，我很好。珉寰，送我回家——”

“可是徐先生——”

“我很好，就这样，别烦我。”徐琛厌烦了这一刻低声下气的示好。这示好来得如此曲折。“珉寰，你的车在哪儿？”

江珉寰按下遥控锁，徐琛右手边的车解锁了。“上车。”

徐琛缩在副驾里。“有烟吗？”

“置物柜里有一盒——你开始抽烟了？”江珉寰打转方向。“确定回家？”

“回家。”江珉寰拆开了未开封的香烟。“现在觉得香烟好。”

“香烟不好。”江珉寰扬起嘴角。“给我一根。”

徐琛把点燃的香烟塞到江珉寰的嘴里。“你比我更适合香烟——”

“那方榕圳呢？”江珉寰命中红心。

“我和他不过是一次错误，我没想过一错再错。”徐琛撑着下巴，把烟圈儿吐到车窗上，看着烟反弹回来，渐散。

“他很紧张你。”江珉寰把烟灰弹到窗外。“方家正房现在分分秒秒都盯着他，如果由他来保释你，我会很担心你的安全，幸好他够冷静——”

“珉寰，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可能不是，他就一定是的。”江珉寰把车停到徐琛小区门口。“我常在想，我们到底能坚持多久，最近我才发现，时间不是问题，而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坚持。我希望你不要辜负自己。”

“你呢？”徐琛的笑，接近荒芜。

“我？我从不辜负自己，只是那个人辜负了我，亦不可挽回。”姜藤给过江珉寰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未曾有将来。

“如果能早点儿认识你，我可能会对感情有信心。但是——”徐琛解开了安全带。“都不可挽回。”

都不可挽回。不可挽回的，深藏。江珉寰努力藏好自己，唯念姜藤。

“这个周末有空吗？”白太太拎一壶汤进了江珉寰的办公室。

“现在是上班时间。”江珉寰认得白太太的好，但好过了头。

“上班时间也得腾出空休息。”白太太把汤壶盖打开，一屋子满是党参炖鸡的香味。“这汤我熬一天了，你尝尝。”江珉寰婉拒不了好意。“喏，这就对了，这周末跟我腾顿饭的时间，我和先生约你和简明吃饭——”

“这周我没空——”

“就知道你会这样答我，我已经跟你秘书确认过你这周的行程了。”白太太温婉一笑。“周六晚上七点，我跟先生在宣德斋等你们，你要敢爽了我的约，你下个月天天都能见到我。如果你真的想天天见到我——”

“师姐——”

“啊！我还没来得及约简明，你帮我跟他讲一声。”

江珉寰甚至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得call进秘书。“我希望你以后对我的行程保密——”

“我也希望，可我没得选择。”秘书小姐耸肩，非常无奈。“比起得罪白太太，我宁愿得罪你。”

江珉寰成了软柿子，较之参照物，他毫无疑问的“柔软”。昭铭堂一如既往的雅致，满屋的药香，更显雅致。小孙笑脸迎进江珉寰：“简医现下正看着症，还请江先生等等。”

“好。”江珉寰被小孙引进偏厅。

“江先生可喝得惯药茶？今儿得空，我自个儿做了些，对身体是极好的。”小孙热情。

江珉寰不忍拂好意，应“好”。药茶苦极回甘，而江珉寰只认千般苦，欣赏不来否极泰来的甘，最后也就装装样子而已。半刻过后，简明进来。“再等等我，换了衣服就可以走了。”江珉寰这才注意到简明的一身丝绸长褂。再是半刻，简明变成了平常的简明。“开我的车好不好？”

“我自己有开车——”

“两部车太浪费，要环保。”简明端起江珉寰饮剩的茶，喝了光。“如果不喜欢药茶，下次别再应酬说‘要’了，小孙最骄傲的就是这个，要看这杯子喝了跟没喝一样，得把他打击毁了。”

“这茶太苦。”江珉寰原想着忍得下苦，那些药都进了肚子不是。

“对身体好嘛。”简明微笑。“走吧，不然一会儿该迟到了。”

江珉寰跟着简明除了偏厅，遇到萧老。老资格的萧老把江珉寰上下一打量，就预着给他开一副补肾益气的药：“年轻人精力好，你这个样子怕是吃力，简明这小子哪是好相与的！原先他家老爷子没少费力给简小子捣鼓，原想着让这小子给他三年抱俩曾孙子，没曾想简明天生一龙阳之主！”

江珉寰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愣是找不到舌头搭腔。简明倒是大方：“这药我自己开就成，萧老要真这般厉害，就演出‘老蚌生珠’给我看！”

“你这小子！”萧老戳简明一脑袋。“我就是行，你师母也不行了！这话我非说给你师母听不可！让她老教训你！”

简明适时撒娇求饶，讨尽欢喜。“还请萧老放我一马，我们正要去约会呢，古语好——春宵一刻值千金，您说不是？”

一路开到宣德斋，江珉寰一直抽烟，只在下车前抛出一句话。“我跟你不是那种关系——”

“现在自然不是。”简明接受江珉寰的认知，一如江珉寰无可救药的孩子气。“好了，笑一下，白太太见到你这个样子可不会开心——”江珉寰摔了车门，先进饭店。简明几乎笑了，因为可气又可爱的男人。

一顿饭吃得热络。白太太不是冷场的人，而简明又应对得体。白先生在一旁抱怨：“我这铁齿铜牙的，尽陪衬你们了。”

“又不止你一个陪衬了！”白太太很不满意江珉寰的表现，借了白先生无心之言打有的之枪。

江珉寰不是傻子，自然不往枪口上撞。“我去洗手间。”

越过洗手间，江珉寰去了走廊尽头的露台。初夏，夜风沾了花露，清润。江珉寰含着烟，看车水马龙的城市。这个城市，收藏伤口——“哥？”一个男人试探着叫道。江珉寰循声望去，轻笑。“哥，好久不见了。”江珉铖褪尽青涩，处处斯文。

“你长大了。”江珉寰由衷感叹。印象中的江珉铖是个打架惹祸的主儿，学校转了十几间，最后没法儿，只得把他送出了国。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江珉铖抽出烟，借了江珉寰的火。“你走后，我被爸整治惨了。”

“这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但你和大哥都应该对我的人生负责。因为你们，我现在的生活一团糟。”江珉铖冲江珉寰吐了个烟圈儿。

“我用不着对谁负责。”江珉寰杵灭了烟。他只想对姜藤负责。

“哥，你真想跟江家分清？”

“不是我想，是爸想这么做。”

“他只是不接受你是同性恋，姜藤死了，我想男人女人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吧，如果你愿意跟爸——”

“闭嘴。”江珉寰终于认识了江珉铖的斯文。斯文败类。

“我说事实，你不妨考虑一下。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到现在爸也不敢把实权放给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你的此生最爱都已经不在了，不如过回以前的生活。”江珉铖挑眉，轻浮。“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家产，那些信托基金就够我花的了，大哥那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他连信托基金都可以放弃——”

“珉寰，怎么在这儿？”简明款款而来。

江珉寰白着一张脸，冷道：“我的确不该来这儿。”

“哥！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真的！我是真心的！”江珉铖不甘心的叫着。

江珉寰看得清楚真心。“或者我该发个脱离关系的申明？虽然申明本身不具备法律效力，但一些关系总得说个清楚——”

“哥——”

“我不是你哥，江先生。”江珉寰讪笑。“真巧，我们都姓江。”

“哥！你不能这样——”

“江先生，我想珉寰现在没什么心情应酬你，见好就收为宜。”简明把江珉寰护在身后，下意识保护。江珉铖笃眉看了简明一响，郁郁而去。“你感觉好些了吗？”简明握住了江珉寰的手。他在发抖。

“不好，他侮辱了我。”江珉寰止不住发抖的身体，和身体里的痛苦。“我憎恨这个没有姜藤的世界。”

“憎恨啊。”简明复言，有自己的解读。他抱住了江珉寰。没有色彩的拥抱，和不带感情的默许。憎恨。

简明没有带江珉寰回包房。“你在车里等我，我去跟白先生和白太太打声招呼。”江珉寰只是沉默的抽烟，尖刻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回家。“你一个人可以吗？”简明不确定眼前的人。这个男人靠工作，网游和香烟麻痹自己。

“为什么不可以？”江珉寰把问题推回给简明。没什么不可以的，他一个人，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姜藤了。

“珉寰——”

“叫我江珉寰。”江珉寰下了车，落寞。“另外，谢谢你帮我解围，只是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珉寰了，免得被误会——”